北洋政府时期社会舆论中的外交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北洋论文,外交论文,社会舆论论文,时期论文,政府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有关民国外交家的研究近来已逐渐为史学界所关注(注:参见石源华:《中华民国外交 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该书序言第13页。)。而他们作为一个外交家群体, 也引起当时社会舆论的注意,时人称其为“外交系”(注:《国内电话》,《大公报》1 922年7月19日。)。但“外交系”一词当时多少带有一些“贬义”的色彩。如北京国会 国民党籍众议员田桐就这样评价他心目中的“外交系”:“数年以来,国人认熟解洋语 ,善着洋服,惯食洋餐之人,为外交系。如陆征祥、颜惠庆、顾维钧诸人,皆其选也。 ”(注:《顾就任外长之沪讯》,《大公报》1923年7月29日。)共产党的机关报《向导 》也对“外交系”大加鞭挞,指责其为吴佩孚的走狗,只会为军阀筹饷,献媚外人,乃 至成为中国“最可怕的恶势力之一”(注:维英:《死不觉悟的外交系》,《向导》第2 卷第53期。)。而自由派知识分子胡适、蔡元培等人则对“外交系”持一种较为中立的 看法(注:《胡适的日记》,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52页。)。因此,有关北洋外交家 群体的评价,自其参与北京政权始,就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巴黎和会、华盛顿会议以 后,王正廷、顾维钧、王宠惠等人先后回国,参与国内的政治活动,并在北京政府中多 次担任要职,而且一度成为左右中国政局的一支重要力量。但外交官参与国内政治活动 ,自有其尴尬之处,因此,关于其自身的角色认同,和社会舆论对他们的认识就出现了 前后相异的局面。
一、爱国者还是叛国者?
1920年春王正廷、陆征祥等人自欧洲返国,所到之处受到了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国 内知识分子纷纷著文称赞王正廷的丰功伟绩。叶楚伧在《欢迎王正廷博士》一文中写到 :“我国欧洲议和专使王正廷博士,昨天于万众欢迎声中,到了上海,从王正廷博士列 席欧会后,国内的人民,每天向往着,祝他的健康,并祝中国依据公理所提出各条的胜 利。”(注:周剑云:《王正廷博士演讲集》,新民图书馆1920年版,第1页。)在国人 的眼中王正廷已经成了民族的英雄,国家的救星。但同样是王正廷,两年以后,在办理 鲁案善后交涉时,却成了社会舆论中的“民族的罪人”、“卖国贼”。短短的两年里王 正廷在国人心目中的形象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缘由很让人深思,又令人 困惑不已。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一变化呢?是王正廷办理鲁案善后交涉不力,确有卖国 嫌疑,还是国民对鲁案善后关注太切,乃至神经过敏所致,还是别有因由。早在1922年 10月中旬,时在山东参加全国教育联合会的胡适,就注意到“山东人对于王正廷已渐渐 的由监督的态度变到仇视的态度上去了”。胡适随后在11月5日的《努力周报》第27期 上发表社论为王正廷鸣不平:“我们当这个时期,不能不对山东人士贡献一次忠告:山 东人监督王正廷,是应该的,山东人在这个时候仇视王正廷,是应该慎重的,到的这个 时候,鲁案督办公署已渐渐的成了一个专门的技术机关了。接受之期已近,即使山东人 此时能把王正廷攻倒,试问赶走王正廷之后的第二步又该是什么?”(注:胡适:《这一 周》,《努力周报》第27期,1922年11月5日。)
胡适这篇为王正廷“伸冤”的社论发表不久,就遭到了署名“新猛”先生的攻击,新 猛在11月12日的《时事新报》上发表题为《胡适之与王正廷》的文章,讥诮胡适“未吃 得羊肉,反惹一身疝气,王正廷是什么一种人,胡适还要和他说话,恐怕人家未必因此 而相信王正廷,却更因此而怀疑胡适了”。然而王正廷办理鲁案善后交涉的功过是非, 并非如“新猛”所言,也不像一般山东人士所讲的那样,“一无是处”。山东人士对王 正廷的谴责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社会舆论的“误解”。在这方面我们还是要听听当事人的 心声。当时,山东教育界的一位领袖写信给胡适说:“王正廷问题,山东人的态度不甚 对,诚如先生所言,现时亦无好法转变一般人心理”,胡适对这无法转变的“一般人的 心理”非常恼人,他愤愤地说道:“正因为舆论界的人都怕怀疑,都要避免‘为王正廷 辩护的嫌疑’,我是不怕怀疑的,只可惜我们说话太晚了。”(注:胡适:《这一周》 ,《努力周报》第29期,1922年11月19日。)随后《申报》记者采访北大校长蔡元培, 询问其对王正廷办理鲁案善后交涉的意见,蔡元培表示“王正廷督办鲁案善后,尚算不 错”,并认为“山东人似有过甚之处”。而王正廷则认为民众如果不保持清醒的理智, “不就事实立言”,就会“破坏国家之外交”(注:《王正廷通电》,《顺天时报》192 2年7月23日。)。事实上,无论是蔡元培、胡适、王正廷,还是那位山东教育界的领袖 ,当他们面对这种偏激的社会舆论时,都是无可奈何的,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发发牢 骚而已。当时的社会情形是“谁越激进,谁越能代表正义”(注:胡适:《这一周》, 《努力周报》第29期,1922年11月19日。)。
追根寻源,这种社会情绪的产生,是有其深刻历史背景的。众所周知,巴黎和会与华 盛顿会议的结果,使中国人民大失所望,同时,也更加看清帝国主义国家的本质。此后 废除不平等条约,日益成为全国各党各派各界人士的一致要求。1922年6月15日,中共 第一次提出对时局的主张,就要求:“改正协定关税制,取消列强在华特权,清偿铁路 借款,完全收回管理权”(注:中共中央党校编:《中共党史参考资料》第1册,人民出 版社1979年版,第341页。)。1923年1月1日,孙中山发表《中国国民党宣言》提出:“ 谋世界民族之平等,力图改正条约,恢复我国国际上自由平等地位”(注:广东哲学社 会科学研究所历史研究室等编:《孙中山年谱》,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04页。)。3 月14日日本断然拒绝中国人民要求废除二十一条、收回旅大的要求,激起了声势浩大的 抵制日货运动。在这种强烈的民族情绪下,社会已经不容许有“超然派”的存在。难怪 胡适慨叹道:“现在最时髦的是攻击人,凡是攻击,都是超然的”(注:胡适:《这一 周》,《努力周报》第29期,1922年11月19日。)。多年以后,民国外交元老颜惠庆回 忆这段往事时,不无感慨地说道:“其时,公众舆论极其关注山东问题,即使是小有不 慎,轻言妄动,便会立刻招来猛烈严厉的攻击。”(注:吴建雍等译:《颜惠庆自传》 ,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154页。)而王正廷所办理的鲁案善后问题,其交涉的对象恰 恰又是中国人民所深恶痛绝的日本,另一方面国人对其又抱以很高的期望:“华盛顿会 议上已丧失了权利的,我们不希望王正廷争回,华盛顿条约里不曾丧失的,我们希望他 不再丧失”(注:胡适:《这一周》,《努力周报》第27期,1922年11月5日。)。但诚 如顾维钧所言,两国谈判,关键就在于双方学会“让步”,而公众舆论,“总是以百分 之百为口号,是永远成功不了的”(注: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译:《顾维钧回 忆录》第1分册,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97页。)。考虑到此种情形,民众骂王正廷为 “卖国贼”也就在所难免了。
无独有偶,中国出使华盛顿会议的三位全权代表之一顾维钧,1922年5月初返回中国时 ,所到之处,也受到民众的欢迎(注:《顾维钧在北大演讲》,《申报》1922年6月11日 。)。此时的顾维钧不仅为中国出使华盛顿的功臣,也成为众多青年学生学习崇拜的偶 像。6月6日,北大校长蔡元培为顾维钧到北大讲演刊登启事,就称赞顾维钧为“青年外 交大家,实我国大学生之模范人物也。”(注:《顾少川公使来校演讲预告》,《北京 大学日刊》第8分册,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然而一年以后,中国政局发生了重大变化 ,1923年6月直系军阀曹锟为实现其“总统梦”,发动北京政变,黎大总统被迫下台, 顾维钧、颜惠庆等外交系诸人被深深地卷入了这场复杂的政争之中。如果说,一年前一 般民众舆论对外交系的指责还停留在王正廷一人身上的话,那么此时的舆论已开始指责 外交系整体了。7月23日,顾维钧在全国各界的反对声中,毅然出任高凌蔚内阁的外交 总长,并向外界宣示:“维钧个人名誉之损失私,不足以敌国家地位之公。政治生命之 牺牲小,不足以敌时局安宁之大。熟权利害,势难两全。”(注:《顾维钧就职宣言》 ,《申报》1923年7月24日。)随即顾的家乡父老、离京南下之议员、国民党人士,纷纷 指责顾维钧与曹锟等同流合污,劝其弃职南下,与北京政府脱离关系,就连顾的母亲也 致电其子,声言:“儿不来,此生勿复相见”(注:《全国共弃之顾维钧》,《民国日 报》1923年7月25日。)。国民党在上海的机关报《民国日报》也指责“顾还是不成器的 青年。”(注:《时评——外交得人的梦想》,《民国日报》1923年7月24日。)昔日这 位巴黎和会上的外交才子,如今似乎成了国家罪人。当然,顾维钧遭骂与王正廷有所不 同,此乃他的政治取向所致,而王则是“办理外交不力”。但两人的历史命运却是一样 的,其在国人心目中的角色都经历了一个从“爱国者”到“叛国者、民族罪人”的转变 过程,导致国人对王正廷、顾维钧等人态度变化的因素是复杂的,但其本身的政治理想 、价值取向也应是不容忽视的。
二、中国的泰勒兰(注:泰列兰(Talleqrand):今多译为塔列朗,18世纪末19 世纪初期,法国著名的外交家。他曾任法兰西共和国的外交官、拿破仑帝国的外交总长 ,也曾任路易十八的外长及路易·非尔普手下的外长。)?
早在1922年华盛顿会议刚结束之初,时在国内的颜惠庆就“希望三位出席华盛顿会议 的代表顾维钧、王正廷、施肇基等早日归国,以便重新组织内阁。”(注:吴建雍等译 :《颜惠庆自传》,第159页。)但顾、王、施等人对于立即归国迟疑不决,按照颜惠庆 的说法是他们当时还把握不准国内舆论对他们的真实态度(注:吴建雍等译:《颜惠庆 自传》,第159页。)。1922年5月初顾维钧首先回国,王宠惠不久也回国。随后在吴佩 孚的支持下,组织了以外交系为首的“好人内阁”。但由于保派与洛派对于“最高问题 ”存在分歧,保派的曹锟、曹锐等勾结国会要人吴景濂、张伯烈等以“罗案”为由,迫 使王宠惠、顾维钧等人下台。这是顾维钧、王宠惠、罗文干等人自华盛顿会议归国后, 在国内政治舞台上所进行的第一次尝试。但这次尝试犹如昙花一现,尽管如此,王、顾 等人所组织的好人内阁,却得到了学界的支持(注:《我们的政治主张》,《努力周报 》1922年5月14日。)。1923年初彭允彝以教育总长的资格提议重审罗文干,其干涉司法 的行为,引起国人的公愤,尤其是北大校长蔡元培愤而辞职,离京南下。这客观上又为 外交系造成了一种声援力量。尽管蔡元培通电声明其辞职与罗案无关,但舆论界却不以 为然,称蔡元培为“外交系学阀”(注:《申报》1923年1月23日通电。)。
1923年6月13日,直系军阀王怀庆在曹锟的指使下,演出逼宫索印的闹剧,黎元洪被逼 出京。曹锟为早日实现其当总统的迷梦,面对国内各派政治力量的反对,甚感恐惧,因 此他迫切需要拉拢外援,也即寻求国际的承认。在这种情况下,以颜惠庆、顾维钧、王 正廷等人为首的外交系就成了曹锟等人竭力拉拢的对象。但此时国内反对保曹的呼声非 常高涨,颜、顾、王等人起初也慑于民众的舆论力量,对于保曹派的劝驾,犹豫不决。 于是在同一日内出现了一种有趣的局面:“顾维钧称病闭门谢客,颜惠庆赴北戴河休假 ,王正廷离京南下”(注:《国内专电》,《申报》1923年6月30日。)。后来事实证明 ,颜、顾等人的这种回避姿态,不过是一种政治上的讨价还价而已,当其认为保曹所开 列的政治条件合格时,也就半推半就的出山了。1923年7月23日顾维钧就职时声称“熟 权利害,势难两全”。但这次顾出任外长,与1922年“好人内阁”时的外长之任,就其 国内情形而言,已全然不同。上次出任外长是在吴佩孚的“法统重光”的情况下就任, 并有学界的有力人物蔡元培、胡适等人的积极支持。而这次经过王怀庆的“逼宫索印” ,黎元洪的下台,法统已经失落。在此情况下,担任保曹派扶植的外长,在大多数国人 眼里只能算是助纣为虐,与共和为敌。就连昔日的政治盟友胡适先生,也著文讽刺顾维 钧为中国的泰勒兰,只是个“人用之才,随人转移”,毫无政治骨气(注:《中国的泰 勒兰》,《努力周报》1923年8月12日,第65期。)。
事实上,顾维钧是否只是个人用之才,只知随人转移呢?无论是颜惠庆、王正廷,还是 顾维钧等外交系人物,他们都有着明确的政治抱负和从政理想。他们都曾留学欧美著名 大学,受到过良好的现代政治教育,有着丰富的外交经验,并视外交事业为生命(注: 《王正廷对大陆报访员之谈话》,《申报》1922年5月24日。)。自从华盛顿会议结束, 外交系诸人纷纷归国以后,他们都怀着一种在国内一展其政治理想的宏图。如前文所述 ,颜惠庆在华盛顿会议结束不久,就设想组织一个“外交系内阁”,以便实现其通过外 交努力以改善中国的国际地位的抱负。而达到这一理想的途径,就是改变以前的外交家 只在国外任职的局面,力求通过直接参与国内中央政府的政治决策来实现其外交理想, 并进而通过外交来谋求国家的发展和进步。他们在中国国内政局中由于时常不忘一个外 交家的使命,因此常有一种中国政治斗争中“局外人”的感觉(注:《顾维钧回忆录》 ,第266、270页。)。对于中国的政争力求保持“超然的”态度,但这种“超然”不是 无原则的,只要能够有利于他们从事维护国权的外交使命,那么无论哪方操纵政局都是 无所谓的。由于颜惠庆从政资历深厚,加以他性情稳重,使得他在外交系中时常有意或 无意的扮演着一种领导者的角色。而在对外交系自身的认同上,颜惠庆的认同感是最强 烈的。自从华盛顿会议以来,外交系诸人回国以后,颜惠庆始终不忘记团结外交系诸人 ,力求能在北京政府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如1926年奉系与直系“联合讨赤”,赶走了冯 玉祥的国民军,开始对北京政权进行重新瓜分。在直奉两方的对峙下,吴佩孚竭力推举 颜惠庆组阁,颜私下认为这是外交系组阁的大好时机,因此,他竭力拉拢顾维钧、王宠 惠、施肇基等人入阁,并保举施肇基为外交总长、顾为财政总长、王为教育总长。颜惠 庆于1926年5月13日正式就任内阁总理之职,但原拟出任教育总长的王宠惠仍很消沉, 不愿担任教长。颜惠庆遂于就职的当晚访问王宠惠,“劝他要理智些”,认为“这是欧 美留学生的首次机会”(注:上海市档案馆译:《颜惠庆日记》,中国档案出版社1996 年版,第335页。)。两日后,颜惠庆到外交部就任外长兼职时,再次重申了4年前的政 治愿望:“此次内阁阁员,合施公使、王亮畴、顾少川两总长及鄙人而四。皆为昔日经 办华府会议之人。第三年以来,效果丝毫未见,迁延而至今日,深觉无以对友邦,无以 对国家。此罗致各人同出应国务,实有完全竣前事之意味。”(注:《颜惠庆到外部就 代长职》,《申报》1926年5月22日。)尽管颜惠庆竭力鼓励施、顾、王等人组阁,但顾 、王等人并未响应颜的号召。外交系诸人的这种政见分歧,貌合神离的现象,时论也注 意到了,并曾作详细的描绘:“顾为外交官,始不脱外交式应付,颜、顾虽同为外交系 ,然意见恒相左。颜惠庆,施肇基为一派,顾维钧,王宠惠为一派。最近顾与王宠惠间 似又不圆满。其原因盖远在十二年之王内阁也”(注:《颜惠庆大唱独脚戏》,《申报 》1922年5月22日。)。于是忙来忙去只有颜惠庆一人在唱“独脚戏”,在无可奈何之下 ,颜致电吴佩孚抱怨道:“岂期远伯、少川诸兄亦意存观望,相率离京,直陷庆于孤危 无援之地云。”(注:《颜惠庆大唱独脚戏》,《申报》1922年5月22日。)
由此亦可见外交系诸人虽有着共同的政治理想,在具体政见上又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 分歧。究其原因,外交系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政治团体,加以颜、顾、王等人虽具 政治才识,但亦有着浓厚的学者气息,有时自命清高,有时闹个人意气,有时因政治利 益的抵触而又有相互拆台之嫌(注:《顾维钧回忆录》,第257页。)。此种分歧限制了 他们作为一个外交家群体在北京政治舞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但他们面对国内各派系之 间的斗争冲突,并不是无原则的依附于某一方,他们在寻求政治依靠的同时,亦有其一 定的原则和政治倾向性。质言之,对于颜、顾、王等人而言,无论投靠国内的任何一派 政治力量,其前提必须是给他们应有的政治权利,最起码要使他们的外交权利得以正常 的发挥,使他们靠外交来改善中国国际地位的理想得到应有的施展,否则他们是不会轻 易地投靠某一方的。此外,外交系诸人主要是指留学欧美的外交家群体而言,他们对外 的政治取向始终执行一条联合欧美的外交方针,在他们眼里所谓的“结欢友邦”也主要 是指欧美等国而言。因此,如果简单的把他们定义为国内政争中的“超然派”或“中国 的泰勒兰”都是在追求一种历史的表象而已。
三、公正的诉求:如何评价外交系?
诚如前文所言,颜惠庆、顾维钧、王正廷等外交系人物作为一个职业外交家群体自其 出现于国内政治舞台始,时人对其评价就褒贬不一。概而言之,对其持批评态度的主要 是来自新兴的国内政党如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由于国共两党在1920年代前期,在打倒 军阀、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等方面,有着共同的政治诉求,在此情境下,腐 败无能的北京政府成了他们共同革命的对象。而外交系诸人恰恰在这个时候凭借外交素 养而登上北京政府的政治舞台,这群外交家也欲借北洋军阀为他们提供的政治空间,施 展其“外交救国”的政治理想。他们对于国内派系政争时常以一个“局外人”的角色, 周旋于各派系之间。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南方的革命政府,还是北京的军阀政权,不过 是其施展“外交救国”理想的一种媒介而已。但就1920年代前期的中国整体形势而言, 在国际上能得到列强承认的主要是北京政府,南方革命政府在国内外的影响力是无法与 北京政府相媲美的。因此,客观上说,颜、顾、王等人依靠北京政府施展其政治理想, 应不失为一种理智的选择。再者,外交系诸人除王正廷、王宠惠等与南方革命政府有着 较为密切的关系外,余者自从政治,政治命运就与北京政府联系在一起。相比南方政府 而言,颜惠庆、顾维钧及施肇基等人与北京政府的关系渊源有自,尽管北京政府后来随 着曹锟等人的贿选总统而名誉扫地,但这种历史的感情却是一时难以割舍的。这或许就 是1923年后颜、顾等人毅然不顾国人辱骂、指责,而出任北京政府职位的另一层缘由。 与此同时,新兴的政党如共产党、国民党分子则抱着一种乐观的革命热情,勇敢地批判 一切与旧势力同在的人和物。外交系诸人由于受出身、求学、从政等特定因素的影响, 使他们与欧美各国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的政治取向往往更易受英美等国对华各方势力 态度的影响。而直至北伐前夕,英美等国仍更接近中国的北京政府。从这个意义上说, 外交系诸人面对政争的“超然”姿态,又隐藏着一种不超然。所以,时人讥诮其为“卖 国贼”、“中国的泰勒兰”等语,也就势所必然。因此,若要公正地评价他们不是一个 简单的事情,这是一个复杂而又单纯的政治群体,说其复杂,是言各人与当时国内外的 各派政治力量有着复杂而又微妙的联系;言其单纯,是指其整体而言,不过是一群从事 外交的职业外交家群体而已,他们的“外交救国”的政治理想虽然美好,但当时混乱的 社会局势限制了他们的外交才能的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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