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理论心理学的演进及方法论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方法论论文,心理学论文,意义论文,理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4-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283(2010)03-0011-07
心理学既是一门实证性很强的科学,同时也是一门理论性很强的科学。然而,有关心理学理论价值的争议却长期存在着。20世纪中期以来,心理学的理论地位问题经常受到人们的怀疑与批评。理论研究在心理学的学科本体性地位在某种程序上的缺乏,根源在于现代心理学的创新和发展动力很大部分来源于对其他学科的借鉴。“在过去50年里,心理学的发展就是在外部影响下不断更新的历史。信息加工理论、乔姆斯基语言学、生态学、神经科学、计算机理论等,都为人们的思维提供了新颖的理论模型”。[1]尽管在心理学的主流研究中理论研究的数量所占比重很小,但是受现代新物理学特别是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理论成功范例的影响,科学哲学中出现了以波普和库恩等人为杰出代表的重新认识理论的方法论价值的运动,同时,在西方心理学中也涌现出了一门专门研究理论问题的新学科分支“理论心理学”。有学者认为,这预示着心理学的研究有可能进入一个“理论时期”。[2]3格根指出:“近20年来,理论心理学在许多重要的领域显示出一种令人兴奋的进步。”[3]甚至有人预言,21世纪将是“理论心理学的世纪”[4]。探讨理论心理学研究的演进历程及其在方法论领域所取得的一些重要进展,可以为寻求国内心理学理论研究进一步繁荣的有效路径提供一些新的思路与借鉴。
一、理论心理学兴起的原因
从狭义的概念而言,理论心理学是指从非经验的角度,运用分析、综合、归纳、类比、假设、抽象、演绎或推理等多种理论思维的方式,对心理现象进行探索,对心理学学科本身发展中的一些问题进行反思。[5]理论心理学在心理学中的地位,就像理论物理学、理论化学在物理学和化学中一样,是心理学学科体系中一个极为重要和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理论心理学分支学科不完全等同于传统的基本理论研究,它与心理学的基础理论、基本理论研究既有密切联系,又有一定区别。
心理学基础理论是指以心理学学科范围内的理论问题为中心的研究领域。也有学者将整个心理学领域划分为理论心理学与应用心理学两大类。在心理学学科体系内承担着理论上的任务的这类学科归结为理论心理学类,如普通心理学、发展心理学、认知心理学、实验心理学、生理心理学、人格心理学和比较心理学等。[6]9-27这显然属于广义的理论心理学概念。而心理学的基本理论是以学科性质、研究对象、方法论和涉及全学科范围的理论问题为研究领域的心理学分支。一般认为,“心理哲学和心理学史”属于基本理论研究的核心内容。“所谓心理学的基本理论是指心理学中的那些根本性的、整体性的,对心理学的研究和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的问题。所谓根本性,是说它涉及和影响到心理生活的一切方面和部分。惟其如此,这些问题的研究和解决,对心理学的研究和发展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甚至还影响到我们对心理学的研究目的和态度,如何要求和对待心理学的研究等。”[7]1
当前西方理论心理学分支基本上是围绕着狭义的层面展开研究的。尽管科学心理学诞生以来便有重视理论问题研究的传统,然而推动心理学理论研究再次兴起的原因则来自一些新的力量。
首先是现代新的自然科学思想的影响。长期以来,心理学界习惯的观点是将理论作为一种假说或学说,需要通过客观的科学方法来检验。只有通过实验和测量并使用数学方法,才是科学的方法,否则都应该称之为没有地位的假说。这实际上是19世纪以前的自然科学观,“是对许多伟大科学家的传统的简单继承”[8]43。20世纪初期,微观物理学的巨大成就,从根本上动摇了这种科学观的思想基础。以量子力学和相对论为代表的新物理学的迅猛发展,充分揭示了物质存在也具有相对于某一标准的属性,传统物理学所声称的客观确定性和规律性,实际上是难以实现的目标。现代物质科学研究迈入了一个重视复杂性问题与不确定性问题的新阶段。爱因斯坦说过,像场方程这样复杂的公式,是无法从经验材料中归纳出来的。“适合于科学幼年时期的经验归纳法,正在让位给科学理性论的探索性的演绎法;纯粹思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把握实在。现代科学明显地呈露出理性主导、经验趋淡的大趋势”。[9]即科学研究可以在少量实验事实的启发下,以逻辑分析为主要手段建构“思想实验”。
进入20世纪中期之后,西方科学哲学界出现了一股重新认识理论的方法论价值意义的新运动,涌现出了像逻辑实证主义、历史主义范式论、多元方法论、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等流派。他们对科学的本质、科学结构、科学的合理性、科学认识、科学发现等相关问题进行了日益深入的讨论。这些众多新科学哲学的一个共同点,是强调科学知识并非始于经验,而始于问题。理论先于经验观察,一切观察都是在一定理论指导之下进行的,观察与实验也只有在一定的理论关系中才具有实际的意义。传统科学观的危机发生以后,理论的前提假设也需要有相应的变化。同时,一些自然科学哲学家如波普和库恩等人在各自的著作中,曾专门分析讨论了心理学的科学历史发展问题。例如,波普在其论著作中认为,在弗洛伊德和阿德勒的理论中存在的一个主要问题是进行“事后断言”,而不是进行事先断言。“由于这些理论没有作出冒险预测,它们也就没有被证伪的危险,因此就不是科学理论”。[10]12一种理论的科学内容愈多,“理论传达的东西愈多,它所冒的风险也就越大,也就愈容易受到未来经验的反驳。理论如果不冒这种风险,其科学内容为零——也就是说它根本没有科学内容,它就是形而上学”。[11]26库恩是一位从事物理学史研究的学者,对心理学也不是十分熟悉,然而在他的《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引用了不少心理学的资料,如布鲁纳的硬币实验等事例。他还认为心理学处于前科学阶段。拉卡托斯的“研究纲领论”也提出,当两种研究纲领或方案形成竞争时,便有可能在研究纲领范围内建立评价相互对抗理论的标准和解释进程的机会,从而相互启发、促进科学研究的进步。这些科学哲学家们的许多新科学观点,极大地影响了心理学界对学科领域内重大理论问题的重新认识和思考,推动了理论心理学的产生,进而也为心理学理论研究提供了新的基础,即如何重新从学科水平上讨论心理学的重要问题。
其次是现代心理学现实发展的需要。“二战”以后西方心理学取得了公认的成就,已发展成为与经济学和法律齐名的热门大学科。但心理学在繁荣的过程中也存在着许多突出问题:学科分裂危机日益加剧,极度膨胀的实证资料和极度虚弱的理论基础之间的反差日益增大;许多学者对实证研究极度迷恋而排斥理论性研究,致使心理学陷入了研究课题破碎、科学观与方法论对立、学术研究者与实践应用者相割裂的尴尬局面。当其他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主流研究进一步走向体系化和理论化深入与发展的时代时,经过100多年研究积累的心理学却依然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学术研究内容经常被其他组织机构分解或蚕食,这不能不说是这门科学发展的悲哀。心理学工作者面对纷乱繁复的心理学实证资料,常常产生“心目俱乱”的感觉。针对心理学的分裂现状,安娜斯塔西在美国心理学会(APA)成立100周年大会上提出,现代心理学发展的两大新任务:“第一是重新重视心理学理论的地位;第二是综合性的运动”[12]。进入21世纪以来,心理科学研究又进入了一个急剧变革和不断重组的新阶段。许多心理学理论被分裂、重组和处在更新换代之中。在这样一种新的发展形势背景下,加强对“心理学理论问题”的研究,体现出其独特的价值和时代使命。
再次是心理学理论研究走向新的发展阶段的追求。经过近半个世纪对心理学的实证性研究之后,心理学的发展也发现和暴露出其理论研究中的许多缺陷和问题。“问题中的心理学理论”难以解决学科自身内部的许多问题,诸如概念、词义的含糊性,逻辑关系、语言表达的矛盾性,理论综述的混乱性、空泛性、非实用性、非实践性,以及脱离客观内容的形式化、主观虚构等等,这些都严重地影响了心理学理论性研究的社会公认度。理论性研究在心理学主流范式中的学术地位之所以比较低,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由于心理现象的复杂性及其理论性研究的高难度。这本身也造成了理论研究的缺失与不足,并且很难在短时期内取得有较大影响的研究成果;而一旦无法研究出效果明显的学术理论成果,那么否定这一类型的研究也不失为一种合理的选择。因此,“心理学理论中的问题”起源于“问题中的心理学理论”。而提高心理学理论研究的科学水平才是恢复其学术尊严的必由之路。也就是说,必须将科学精神、科学观念、科学方法、科学认识、科学价值、科学标准、科学语言,乃至科学表达的方式和构造手段,即将科学的理性创造思维带到心理学的理论研究之中,以严谨的态度和方法阻止心理学理论学科的解体,否则自然会损害到理论研究的学术声誉和社会形象。从这个意义上讲,理论心理学承担着改造与重建心理学理论研究传统的重要任务。
二、西方理论心理学的演进历程
关于理论心理学的发展演变,我们可以归纳为以下3个时期:
1.理论心理学的开辟阶段(20世纪50年代末期—20世纪70年代)。心理学的理论研究虽然一直伴随着科学心理学的发展,但是作为一门独立学科分支的理论心理学,其诞生于20世纪50年代末期。1958年,库克发表了系统清理和反思心理科学的著作——《心理学作为一门科学一个世纪的结论》,随后主持出版了6卷本的理论心理学巨著《心理学:一门科学的研究》,被学术界视为是整个心理学界最博大精深的理论著作。库克深入研究了心理学研究中本体论的反常问题,并对核心学科中的术语、概念和方法的不确定性等问题,提出了新的研究论域和方法。理论心理学科发展中的另一个重大事件是,罗伊斯于1967年在加拿大阿尔伯特大学,为专门进行心理学的基础理论研究而成立的“理论心理学高级研究中心”,它被视为“作为一门独立的分支学科开始恢复它在心理学中的合法地位”。当时,美国一些大学的理论方向的博士学位也需要到这个中心去申请。罗伊斯相继主编了5卷理论心理学的会议论文集(1970-1979),后又推出专著《心理学的多元方法论:理论类型、特征与普遍观点、体系和范式》(1975),对理论心理学的研究目标、任务和方法进行了明确规划。他提出,理论心理学是由元理论和实体理论两部分组成的命题,同时亦将理论心理学概括为3种类型:唯理论(逻辑一致)、经验论(可观察、可重复)和隐喻论(通过符号达到普遍的真知)。关于理论心理学的研究任务,罗伊斯提出两项内容:一是运用不同的方法构成理论。二是要深化理论批评。在他看来,由于当代心理学作为一门理论科学还没有成熟起来,因此,在理性方面普遍缺乏深度,其结果是理论大量增加,却无人加以评论,以达到去伪存真。理论的激增本来并非是坏事,但是不加评论和选择的激增却造成了混乱。此外,在20世纪70年代相继问世了一批有影响的理论心理学专著,像马克斯的《理论心理学文选》(1975)、查普林等人的《心理学的体系和理论》(1970)、罗宾逊的《心理学的理论体系》(1975)等,受到各国心理学家的好评。当然,60—70年代西方的理论心理学研究还不够系统,尚没有形成统一的研究势力。
2.理论心理学的发展壮大时期(20世纪80年代—90年代中期)。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北美、欧洲等国的心理学界才可以说真正地进入了一个“理论研究热潮”时期。最为突出的特点是,形成了比较统一的研究力量,出版了专门的理论学术刊物,建立了理论心理学的国际组织。1985年国际理论心理协会(ISTP)在英国建立,并召开了第一届理论心理学的国际学术会议。以后又相继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德国、法国和日本等国举办了多次大型的国际学术会议。许多国际心理学组织也相继成立了理论心理学分会,像英国的心理学会1985年设立了“哲学与心理学分会”,欧洲建立了理论心理学会,瑞典、挪威等国创立了“理论心理学研究中心”,美国这一时期也分别成立了“理论心理学与哲学分会”。在专业出版领域,除了主流刊物如《心理学年鉴》、《美国心理学家》等权威杂志登载理论心理学的文献之外,专业性的理论心理学杂志在80年代中期也先后创刊,如《理论心理学与哲学杂志》、《理论与心理学》、《哲学心理学》、《理论与心理学评论》、《国际心理学评论》、《范式心理学国际通信》、《国际心理学杂志》和《当代心理科学研究方向》(1992)等。这批专业学术期刊的问世,有力地推动了理论心理学研究良好氛围的形成,也极大地带动了理论心理学整体学术势力的提高。进入90年代中期以来,北美一些著名大学如伯明翰大学等十几所高校,是目前理论心理学研究的重要阵地。这些大学纷纷建立理论与哲学领域的研究中心,培养理论心理学方向的高级人才。在学术方面,这一时期理论心理学研究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后现代主义心理学异军突起,文化心理学、社会建构主义日益活跃,有关心理学分裂与整合问题研究也逐渐有所深化,加强了与人文科学、自然科学的互动关系的研究。同时,对许多中介理论问题进行广泛讨论。
3.21世纪的理论心理学。进入21世纪以来,理论心理学又出现了许多新的特点。其中对研究方法的批判和反思已成为理论心理学关注的核心话题。对理论心理学方法论问题的探讨,其根本宗旨是“重建科学方法论基础,以便为心理学研究提供新的途径和视角”[13]。寻找把主观性转变为客观性的途径是理论心理学的基本任务之一,运用新的知识和技术方法阻止心理学的解体。有关“心理学理论如何行动”是近年来国际理论心理学又一热点问题。2006年第3期的《理论与心理学》杂志专门发表了一组“理论在行动”的系列论文。格根等学者提出,传统关于理论与实践的区别是有缺陷的,对有效的实践活动而言,理论是一种应对复杂的、不确定实践活动的有效形式,其本身也是一种实践。社会行动是在群体合作中产生的,主动性的理论研究对于社会行动是十分有益的,特别是当社会处于变革阶段时,理论话语具有不可或缺的价值组织和逻辑支持功能,并对现存的实践活动加以反省和清理。近年来,理论心理学的研究领域更为广泛。如2009年国际理论心理学大会讨论主题所涉及的主要内容有:活动理论、人类心理学、临床理论、认知科学、批判心理学、文化心理学、发展理论、认识论、道德、进化心理学、女性心理学、健康心理学、解释学、心理学史、本土心理学、方法论、现象学、哲学心理学、后殖民理论、后现代心理学、心理分析理论、社会建构论、系统理论、理论神经科学和心理学应用方面的理论。[14]斯坦姆强调,今后理论心理学的研究有5大任务:一是专注于方法论的假设;二是理解学科的分裂;三是整合后现代主义;四是阐明全球化;五是探讨理论和模式假设的应用。理论心理学的发展不仅关乎微观理论的前途,而且也关乎整个心理学理论的前途。[15]格根则主张,要确立一种具有新的途径和视野的理论计划,主要包括4个方面的内容:一是逐步超越实证主义;二是确定理论研究的重点领域;三是讨论与文化实践有关的理论;四是发掘理论智慧的社会文化资源。[16]
在元理论指导思想上,目前理论心理学逐渐形成了一种后实证主义的研究形态。这种观点较“实证主义”的“强科学主义弱”,而比后现代主义的“弱科学主义强”。后实证主义的具体研究方法与后现代主义的方法有着显著的差别,其既不是激进的相对主义,也不是建立于狭隘的实证主义,而是一种有限度的“可推论的实在主义”(inferential realism),即力图在维护科学标准和形象的前提下,推进理论型知识研究,在此基础上寻求理论的同一性。这种科学观和方法论立场更容易被学术界所认同接受。
三、理论心理学研究的方法论意义
西方当代心理学在理论研究中的变化,已经给理论心理学的研究提出了新的前景和发展问题,这无疑对国内心理学的学科建设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和借鉴意义。理论心理学作为一门新兴的分支学科,经过20多年的发展,不仅已逐渐在西方取得了正式的“学术合法地位”,而且在方法论意义上也日益体现出了许多重要价值。
第一,试图丰富并扩展现行的科学评价标准,这对于心理学的学科建设发展具有一定的科学本体论意义。
长期以来,科学心理学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经验观察标准即实证的本体方法论评价体系。这一标准对推动心理学的科学化进步曾经起到过重要作用,但也存在着对人心理现象的理解过于简单和狭窄的问题。在西方理论心理学研究者看来,心理学的研究从实证主义传统评价标准中解放出来是十分必要的。“随着现代心理学家对行为研究的深入和尝试开辟新的研究路径,他们中的许多人发现实证主义的信条是狭隘的和束缚性的……尽管经验主义对于测试和测量已知的理论是一个基本的工具,但是如果心理学打算开拓新的领域,以便获得更多和更完善的答案,那么就必须对不同的思想学派采取开放的态度……实证主义仅仅因为其他研究方法的非经验性质就加以拒绝,因而是一个封闭的系统”。[17]甚至有学者提出,实证研究只有在精心选择的狭小范围内才有效。因为实证的研究标准并没有考虑与之相关的两个重要问题:第一是科学知识的内容和标准是什么?它们的普遍程度和深度如何?第二是科学知识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这种意义是如何确立的?实证的研究范式并没有解决这些重大的科学问题,而只是一味地拒斥理论陈述而赋予观察事实以特别的认识论和方法论优先地位,造成了现代心理学成为一门“在理论上缺乏中心,然而在方法论上仍试图保持一致的独特学科”[18]7。这种坚持“方法导向”而不是“问题导向”的立场必然会产生“本体论失常问题”,模糊了人类心理世界通常所具有的丰富内涵。[18]7为了保证理论研究的正当性、合法性和合理性,推进理论研究的科学性、约束性和解决问题的标准水平,理论心理学研究者选择了后实证主义的方法论立场重建心理学的本体论基础。科学本体方法论主要涉及科学评价标准和发展规划等重大理论问题。有学者认为,“近几年来,理论心理学的最重大成就之一就是提出如何取得统一的规划和评价标准。”[8]16即将心理学领域统一规划为两种本体论:心理主义的本体论和物质主义的本体论,且不可从一个还原到另一个。心理主义的本体论强调应要将研究领域限制到思想、感觉和有意义行为上;物质主义则将心理学限制到身体的物质状态、特别是脑和神经系统上。评价理论的标准可以在不同的层次、类型和水平上进行,概念与逻辑标准也是实验评价的一种重要方法。我们认为,虽然当前理论心理学所确立的本体论方法标准还并不完全成熟,但这种学术努力是值得肯定的。因为对心理学研究多重本体论的规定,无疑将会使心理学的战略规划和学科建设目标有所丰富。理论心理学重视非实证意义问题的探讨在一定程度上补充和完善了心理学研究内涵,为理论研究的发展开辟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同时,对于解决心理学研究方法中的本体失常问题也具有一定的学术意义。
第二,积极引入新的视角对理论研究进行新的价值定位,力图将理论研究从消极被动中解放出来,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和把握心理学理论研究的科学认识论意义。
如何正确处理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关系问题,历来是学术界争论不休的议题。现代心理学同许多学科的观点一样,普遍赞同理论来源于实践,同时实践也需要理论的指导。理论是经验材料的归纳和概括,因而理论是或然的,没有必然的普遍意义。虽然也承认“理论也是实验假设的来源”,但其核心观点则强调理论是被动的、消极的,是为经验观察所决定的。按照这样的方法论立场,便不需要有独立的心理学理论研究领域,更没有必要存在“理论心理学”这样一个专门的分支学科。因为从具体的研究中产生的理论,只不过是研究者对研究结果的合理推演。在这样一种框架中,心理学的理论研究和理论心理学的合法性必然会受到质疑。正如罗伊斯所讲,“心理学的经验主义是反理论的死胡同。除非我们做出巨大的努力来发展理论和元理论,否则心理学仍将停留在目前这种混乱的境地,即不进行理性分析和综合而一味地增加经验的东西。仅仅依靠积累更多的甚至更好的资料,并不能实现理论的发展,因为这种发展取决于富有创见和洞察力的理论分析和综合”。[19]理论心理学研究者基于新的科学方法论立场,积极引入科学实在论、社会建构论等新的视角,力图对理论研究的价值进行新的定位并赋予新的标准。从观察视角而言,他们认为理论先于经验观察,因为观察具有目的性和选择性,而目的性和选择性是理论观念的作用,且观察中有理论假设,有理论观念的指导。科学知识并非始于经验,而始于问题。观察是理论的负载,“凡是观察都渗透着理论,现代科学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愈来愈抽象,愈来愈远离直接经验”[20]。观察并不能确保真理的获得。理论并非是经验数据收集之后的闲暇产品,而是一种分析的角度,是一种思维方式。任何观察在经过理论这种类似凸透镜的折射之后都会改变角度,所以经验观察不能用于验证理论。因为如果以实验观察检验理论,便等于用一个理论验证另一个理论所进行的循环论证。传统理论观察的前提基础的危机发生以后,理论的前提假设便需要有相应的变化。从社会建构论的视角而言,如果将理论理解为一种建构活动,则意味着对事实、素材和数据的积极筛选,包括了创新和创造过程。理论作为一种话语建构,它的意义只有在社会实践中才能获得,其功能也正是服务于社会实践。理论心理学研究者从一个全新的视角看待理论,将理论研究置于观察活动、建构活动与社会实践活动之中,这对于解决心理学理论研究方法的被动性状态具有积极的科学认识论意义,有利于促进理论的健康发展。
第三,理论心理学方法论研究的日益深入发展,对于克服心理学理论研究的虚弱化痼疾问题,具有实质性的方法论意义。
研究方法的不确定性是多年来制约心理学理论研究的一大瓶颈。虽然心理学的研究从一开始就免不了同理论打交道,但理论心理学分支学科的发展还是落后于心理学的其他领域,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缺少具体的研究方法程序。值得我们关注的是,近10年来理论心理学研究在方法领域做出了许多积极的探索,不仅取得了“价值理性”方面的积极进展,而且在“工具理性”领域也有了明显的突破。[21]从“价值理性”的方法论意义而言,随着理论心理学研究的日益展开,理论研究作为一种分析战略,一种方法论的形式,补充及丰富了心理学的研究方法。就“工具理性”方法论意义来讲,理论心理学的研究方法普遍重视从研究对象的内在意义来定义抽象的概念,从中分析出结构性的一般关系,然后再来建构理论。有学者认为,研究过程及结果靠近绝对真理的可能性程度,应该以“可信性”、“真实性”、“彻底性”、“协调性”和“可理解性”等概念来代替。一些学者虽然继续沿用了效度、信度、解释推论等定量研究的概念,但是其内涵和检验标准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在理论心理学的研究方法中,效度与信度不再被当作固定的、可以用量化工具测量的一个指标,而是研究项目各部分和各阶段之间的一种“关系”。解释推论则成为对研究结果的认同,并在认同中扩展自己的认知结构和内容含量,从而以使研究达到“真实”。理论视角与心理学的客观性知识、研究方法一样,均是发现人类行为规律不可或缺的有效途径。
当然,持续发展中的理论心理学目前也面临着许多争论。批评者认为,理论心理学存在着严重的“理论中心主义倾向”,目前尚没有确立被普遍接受的科学标准,而如果要修改传统的标准可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也有一些反对的意见提出,“许多科学没有理论分支,其研究也做得很好”[22]。由于理论性的研究难以被证实,因此,“理论心理学分支将会成为哲学的领域,是一种科学发展上的倒退”[22]。就理论心理学研究阵营本身来看,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分裂与冲突,迄今并没有发展出一种一致性的元方法论,无法同实证研究者所规定的客观性相比。许多研究者的本体方法论立场存在着很大差异,这些不同的本体论立场经常伴随着不同的认识论和方法论主张。如有些人倾向于以后实证主义的观点确立心理学的多元本体论,将多种理论模式作为建立科学研究秩序的根据;有的则倾向于二元本体论,强调物质主义与心理主义的不可还原性;有的坚信实证研究的价值,力图以严格的科学标准使理论研究符合传统的评价体系。在认识论方面,有些研究者坚持相对主义认识论,有的认同于现实主义思想,有的则坚持批判主义的观点。相对主义的认识论普遍不愿意被研究方法的程序所限制,而现实主义则强调理论研究的程序性模式。理论心理学方法论研究的这种现状自然也削弱了其应有的影响力。
我们认为,理论心理学研究的发展及深化虽然步履艰难,但毕竟是在前进道路上所遇到的困难。以往那种强烈取消理论研究的声音逐渐失去了市场,愈来愈多的心理学研究者日益认识到:不论理论探讨有什么不足和缺陷,它对现代心理学的学科建设和职业实践的重要贡献都是无可否认的。可喜的是,近20年来西方心理学理论研究的衰退局面已有了明显的改观,自然科学化追求和实证研究的成效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反省,后基础论运动和后经验主义研究范式的日益高涨,显示出心理学理论研究在自身的发展历程中源源不断地获得新的发展动力。尽管在后经验主义时代里,理论研究与实证研究范式之间依然存在着许多严重分歧,却也蕴涵着某种潜在的建设性发展机遇。从微观层面来讲,许多具体研究具有丰富的实证资料的支持,而大量的实证研究结果也需要形成一种比较系统化的理论假设。从宏观界面而言,许多具体的实证研究会逐渐关心那些经验性工作中所包含的“元物理意义”的形而上问题,因为较长时段围绕着某一问题做实证研究,必须要有理论的关联性研究支撑。从这个意义上讲,更多的心理学的实证研究者将会走向一种“理论的自觉”,进而会营造起一种有利于心理学理论创新的学术氛围。心理学的实证研究范式最终与理论研究的范式在科学目标上将走向一条殊途同归的发展进路。当然理论心理学要真正形成适应21世纪心理学的全球化形势,并在这种发展中成为类似理论物理学、理论经济学那样的成熟形态,还需要付出巨大而艰辛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