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词研究遐想，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动词论文,遐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本世纪80到90年代，现代汉语动词研究群星灿烂，其成就之辉煌是有目共睹的。在即将到来的新世纪里，它能否再创辉煌呢？我们认为，就动词自身在语言系统中的重要地位，就动词研究与相关学科发展的密切联系，就动词研究队伍的强大和人员的素质等等来看，答案应当是肯定的。
为了再创辉煌，我们需要权威性的准确回顾和前瞻。这里谈的只是个人的井底之见，姑且称之为“遐想”。
一、本世纪末的辉煌
在为马庆株主编的《语法研究入门》（计划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撰写的专题《动词研究述要》一文中，我曾经用十二个字来概括本世纪80年代以来现代汉语动词研究的特点。这就是：角度多、层面宽、质量高、影响广。
角度多、层面宽、质量高，是动词研究本身的成就所显示的辉煌。
影响广，则是动词研究推动相关课题或学科发展所显示的辉煌。这更是动词研究的生命活力和价值所在。就这一方面而言，我认为，80年代以来将近二十年的动词研究，特别是动词再分类研究，起到了抓住“一点”、带动“一片”的作用。
（一）动词研究对语法研究的推进
1.由于动词是句子的中心、核心、重心，别的成分都跟它挂钩，被它吸住，因此，研究动词，自然也同时要研究与它相关的各种成分。80年代以来，在句子中与动词同现的相关成分——主语、宾语、补语、状语的研究都得到了空前的进展，特别是对主语、宾语类型的研究，其细致深入更是前所未有。
2.由于研究动词的动相类型，于是一切与表达动词时间系统有关的因素、格式也都受到普遍关注。在此基础上，初步构建了一个汉语句子情状类型系统和一个汉语动词时间结构系统；对“了、着、过”的功能分析和动词的重叠形式的研究也获得了新的进展。
3.由于句型问题往往跟动词的性质分不开，“把”字句、“被”字句、“得”字句、“给”字句、兼语句、存现句、“动词拷贝”句等等，无一不与动词的性质有关，因此，动词研究对句型、句式的研究有极大的推动作用。特别是，动词富于表述性，而表述性是句子的主要特征之一，因此，在大多数语言中，由动词或动词性短语充当谓语或直接成句的句子比例大大超过其他词类（名词、形容词、代词）。可以说，建立句型系统的关键是建立动词谓语句的句型系统。
（二）动词研究对语义研究的推进
1.由于句子的基本语义结构是由动词以及与它密切相关的其他成分，特别是它的施事、受事、主事、与事构成的，因此，动词研究实际上促进了对语义分析的重视。
2.由于研究动词的义类区分，特别是动词意志〔±有心〕类子系统的初步建立，使动名语义关系的研究突破了及物关系系统的藩篱，走上了探索语义层级性的大道。
3.由于选用某一具体的格式来考察动词的小类，人们发现：同一个动词，在不同的格式里可以具有不同的功能（包括结构和表达两个方面）。那么，这种不同与格式有什么联系呢？于是，开始了格式义、位置义的探讨，大大拓宽了语义研究的范围。
（三）动词研究对信息语法研究的影响
1.信息语法研究者认为：动词是句子中最活跃的句素，是句子结构的轴心关键，以动词为轴心，把句法分析和语义分析熔为一炉，实现二者的一体化，就可以大大地提高机器翻译语法分析的效率。
2汤廷池、张叔敏(1996)认为：“有关句子句法结构最重要的信息都充分登记于述语动词论旨网络的内容中”（《中国语文》第4期）。他们对动词“论旨网络”的探讨，旨在为机器翻译提供理想的语言“剖析”和“转换”模式。
3.迄今为止，国内国外，信息语法的语言处理几乎都是以动词为中心的。特别是以“动词中心说”为理论核心的“配价”学说受到普遍关注。“论旨网络”也是运用“配价”学说为机器翻译设计的信息语法模式之一。
二、新世纪初的畅想
经历了80到90年代的辉煌之后，在未来新世纪的头二十年，动词研究有那些工作待做，如何再创辉煌？
（一）动词研究的课题选择
1.80到90年代动词研究园地里百花盛开、争奇斗妍。
(1)就外部研究，即动词与其他词类的区分、动词立类的依据方面的研究看，重点探讨了动词的语法特点，提出了几个动词句法特征系统。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如孟琮、郑怀德、孟庆海、蔡文兰(1987)《动词用法词典》列举的十三项“动词的一般功能”。
(2)就内部分类，即从不同角度把动词再细分为若干小类方面的研究看，涉及的层面相当宽。①有的着重整体分类，如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持续动词和非持续动词、自主动词和非自主动词、单向——双向——三向动词、动作—变化—状态动词的区分，都涉及动词整体。可以肯定，现代汉语动词内部存在着上述对立范畴，对它们的研究也已初步得到一个个角度不同的动词再分类层级子系统。②有的探讨个别次类，如位移和非位移动词的区分、“成为”类复合动词、多指动词、形式动词等的研究，一般涉及某一次类。对它们的研究有助于全面认识某一特定的句式或句型。③还有一些论文描写个案，如动词“搞”、“姓”、“算”。④此外，对非名宾动词、双宾语动词、粘着动词、言说动词、标题动词、带特定成分（如“X得”、“X化”）动词等等的探讨，也都各自展现了一个新的视角。
2.80到90年代动词研究涉及的动词次类，有些研究得较为深透。这类课题如：形式动词、多指动词、自主和非自主动词等。
(1)形式动词只涉及一个封闭性的小类，可以列举穷尽、逐个分析。对它的个案研究，从60年代已经开始，80年代以来，有关论文也比较多，可以说基本情况已经清楚。
(2)多指动词也只涉及一个次类，这类动词的研究与某一基本句型的确立有关。40年代时，吕叔湘曾从语义分析角度涉及这个次类中的“相X”类；60年代初，朱德熙在教学中把它叫做“对称性动词”；80年代初，吴为章在讨论动词的“向”时，把这类动词分别归入单向动词的“看齐”类和“相识”类；随后，袁毓林在他的硕士学位论文中称它为“准双向动词”，作了专题研究。80年代中期以来，关于“交接动词”、“相互动词”、“复指动词”等一批论文都是讨论这一次类的。可以说，关注这一次类的学者比较多，有关现象的描写比较详尽，多数问题的看法比较一致。个别分歧，如它的“向”的归属问题，涉及对“向”的不同理解，应由“向”的研究去解决；至于名称的不统一并非实质性问题，可不纠缠。
(3)自主和非自主动词不仅涉及动词的整体分类，而且涉及对汉藏语系共性的认识，是一个很有研究价值的课题。早在1953年，《中国语文》就介绍过日本学者太田辰一关于汉语动词中有〔±有心〕对立范畴的看法。80年代以来，不少讨论句法和动词的论文，常常成对使用下述术语：述人和非述人、有意志和无意志、可控和不可控。这都与〔±有心〕的对立、自主和非自主动词的区分有关。就已发表的论文看，这一按语义（意志类）分类的动词层级系统业已初步建立，其所包容的动词在各层级上的区分和对立也已在语义特征和句法特征上得到全面的细致的描写。因此，单就动词再分类研究来说，这一课题的现有成果已处在顶峰。不过，与这一课题相关的一些问题，如：这一对立范畴在汉藏语系、在印欧语系、在古代汉语中的表现如何，这一对立范畴用来给汉语动词性结构分类的效应如何，都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
3.80到90年代动词研究涉及的动词次类，有些确有价值但难度较大的题目，期待有更多的投入。这些课题如：动词的“向”（配价）分类、及物动词和非及物动词、持续动词和非持续动词等。
(1)汉语动词的“向”（“价”）分析，其难度之大是语法学界的共识。1993年10月15日至18日在北京举行的“第四届全国现代语言学研讨会”的与会代表认为：“确定动词的配价是公认的难题”。但是，令人欣慰的是，人们知难而进。这个课题在80年代初提出，进入90年代后，参与者越来越多，其中不少是学有专长的硕士生、博士生。研究的范围也正在由动词转向形容词、名词、介词，并且无论在国外还是在国内，已经开始把这一语法理论的成果，特别是动词配价研究的成果，与信息语法研究结合起来并投入应用。这种迹象预示：“向”理论的研究和运用会是一个跨世纪的课题；和过去的二十年一样，未来的二十年，它仍然会是一个热门课题。为此，目前亟待做的工作有：①认真总结，使理论和方法更趋完善；②调查用例，以汉语的事实说话。就理论研究而言，1996年10月至1997年5月期间，曾先后召开过三次专门会议，就有关理论问题进行了讨论。笔者认为，一些认识上的分歧来源于多元的理论引进、不同的研究取向和应用目的；因此，某些貌似对立的看法，其实只是认识的角度不同、应用的范畴大小而已，完全可以求同存异、各图发展，不必非统一在一面旗帜之下不可。就实例研究而言，目前，单向动词和三向动词的调查比较全面充分，描写也相对细致一此，分歧比较少；难度大的是双向动词。双向动词是动词中几代同堂的大家族，不仅有老少次序问题，而且有贵贱尊卑问题，它是一个由若干大小不等既复杂又有个性的子系统组成的层级体系。对双向动词的研究，需要逐类调查、逐类描写，决不是单凭有限的几个用例，表面的理论推导或换换术语、角度就能奏效的。至于形容词、名词、介词的“向”的研究则是刚刚开了头，当然开的是好头。
(2)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这一课题的难点在于及物动词的再分类。尽管已有一个根据宾语的种种情况来分类的系统，但是，并不能令人满意。原因是：①根据宾语区分出来的次类，尚需进一步区分，否则实用价值不大；②动词的后成分情况很复杂，因此，要按照宾语的情况来给动词分类，首先得弄清动词后成分、特别是宾语的情况；③有些及物动词的次类，光看宾语的情况是不容易描写和解释的。吕叔湘(1979)说过：“及物动词的再分类，是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我们期待这一课题有新的进展。此外，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的互相转化问题，也是一个急待研究的理论问题。在现实的语言生活中，不及物动词带宾语的现象多起来了，如何看待和解释这种现象呢？
(3)持续动词和非持续动词的区分主要以动相类型为依据。在狭义形态发达的语言中，这种分类很常见也易于把握。80年代以来，我国汉语语法学界发表的有关论文，多数是在探讨动词的重叠形式、动词的时态表达时采用“持续性”、“非持续性”（或“结束性”）这些术语来说明动词的语义特征的；有些论文则直接依据动相特征把动词区分为持续和非持续两类。这一课题的难点在于：①汉语缺乏严格意义的形态变化，动相结构的类型只能依靠特定的格式来辨识，那么，动相类型特征到底是属于动词还是属于格式的呢？②同一个动词在不同的格式中会有不同的动相特征，这样一来，格式的选择和变换似乎是第一位的了？③〔±持续〕、〔±完成〕、〔±状态〕这三组语义特征既可以用来考察动词的动相结构，也可以用来考察句子的情状类型，那么，动词的动相结构和句子的情状类型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4.80到90年代动词研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扩大到动词性短语，如动宾式结构带宾语，带结式和不带结式动词的区分等。动词和动词性短语，在组合上一般可以互相替代，在聚合上往往同属一个“场”；因此，它们的语法功能很接近。某些组合式的动宾结构是动宾复合词扩展的结果；某些粘合式的动补结构在句法功能上相当于一个动词。这既说明动词和动词性短语可以互相转化，也要求我们在开设新课题时，不要忽略从各种角度分析探讨各类动词性短语。
5.动词再分类的结果是建立一个个的动词层级系统。不同的标准产生不同的层级系统。但是，各种系统之间不会毫无联系，因为大家面对的是同一个对象。一个科学的动词的层级系统的构建，有待方方面面的合作。
6.未来的二十年，动词研究要再创辉煌，必须考虑计算机应用和人机对话研究的需要，为此，新课题的开辟应更多地涉及从语义上对动词进行细致的分类。
（二）动词研究的方法选择
1.80到90年代动词研究的辉煌成果是坚持正确的方法论总原则和善于博采众长、为我所用，重视方法多样、不拘一格的结果。
(1)两条方法论原则。①语法分析应当遵循形式和意义相结合的总原则，在动词再分类的研究方面，这一原则达到了完美的体现。②吕叔湘(1985)曾明确指出：“怎么研究动词？可以就动词本身研究动词，但更重要的是研究句子里边的动词和有关的成分，主要是名词性成分的关系。”“……研究句子里的动词，不能不同时研究在它的前前后后、跟它直接间接相联系的名词。”吕先生的这一真知灼见可以概括为：在结构关系中、主要是在动名搭配关系中研究动词。我们认为，这是任何一种动词再分类研究理应遵循的另一条方法论总原则。
(2)分析方法的多样化。与语法研究中其他热门课题相比较，动词研究中更为常见的分析方法是分布分析、变换分析、“格”关系分析和语义特征分析。特别是语义特征分析，更是辨析在同一框架中出现的不同动词之间的细微差别时不可或缺的手段。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语法分析方法，都得到创造性的运用，它们被具体化为一整套可行性很强的程序。比如，借助同现成分、选用特定格式，这是分布分析法的运用；依据某种功能、参考动相类型、验证义类特征，这是“格”关系分析和语义特征分析的运用；“T在”、“T给”等等变换矩阵，是变换分析的运用。更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在动词再分类的研究中，多数论文都是各种方法综合运用的，充分体现了多角度、多方位、多层面分析的好势头。
2.未来的二十年应在80到90年代的基础上求发展、再更新。
(1)在方法论上，继续坚持两条总原则，特别是在结构关系中研究的原则。要重视借鉴“三个平面语法观”、现代语义学、认知语言学的理论。实际上，早期的动词的“向”的研究，对现代语义学的“述谓结构”理论借鉴颇多；近期的研究，则已经引进了“标记”理论、“原型”(Prototype)理论，以及“突显”(Saliency)、“投射”(Prejective)等概念。
(2)在具体方法上，除了继续运用分布分析、变换分析、“格”关系分析、语义特征分析之外，要进一步重视不同方法的综合运用。此外，语义指向分析、出现频率分析、连续统分析都要开展起来、运用起来。特别是在原型理论指导下作出的连续统分析，对于某些难以一刀切的现象、某些兼属的现象、某些“双性”的现象，是有相当的解释力的。近期，我们在动词的“向”研究中，就是运用这种方法来确定“向”(Argument)的角色身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