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贝马斯生命世界论与马克思全面生命论之比较_哈贝马斯论文

哈贝马斯生命世界论与马克思全面生命论之比较_哈贝马斯论文

哈贝马斯“生活世界理论”与马克思“全面生活理论”之比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斯论文,马克思论文,理论论文,世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哈贝马斯认为,马克思唯物史观存在诸多不足:首先,马克思错误地理解了体系与生活世界的关系,仅仅看到了它们的对立面,“这种错误的理解导致了革命理论的结论。”(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其次,马克思以前工业文明作为衡量“传统后生活世界物化的标准”(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使唯物史观在本质上成为“向后看”的过时理论。再次,唯物史观的“根本弱点”在于忽视了“生活世界”的相对独立性及其社会整合意义,把生活世界从属于体系命令的一种特殊情况的过分普遍化,唯物史观过于重视经济基础之上的社会对立,并放大了这种社会对立。“马克思的错误归根结底在于那种辩证的概括体系分析和生活世界的分析。”(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总之,在哈贝马斯交往哲学视野中,马克思社会历史理论的重要不足,在于马克思哲学缺少“生活意识”,没有“生活理论”。

我们认为,马克思哲学文本中内涵着丰富“生活话语”,构成了一个深刻揭示生活本质及其哲学意义的“全面生活理论”。哈贝马斯对唯物史观的指责以对马克思哲学的误读为基础。在比较中,马克思哲学是真正的生活理论、真正的生活哲学,而哈贝马斯的“生活世界理论”则是一种导向“神秘文化统一性”、“神秘知识共同性”的知识理论。

一、马克思的“全面生活理论”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批驳杜林道德观的虚伪性时指出,“我们应当体验生活,体验完全的生活。”(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60页,第381页。)这种对体验“完全生活”权力的确认,与马克思对生活全面内容、全面意义的揭示相呼应。

对“生活”的反思的贯穿于马克思理论探索的始终。《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揭示了“类生活”的本质与资本主义异化生活的异化劳动本质,认为,“生产生活本来就是类生活”(注: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3页,第52页,第56页,第80页,第53页。)。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认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揭示了生活对意识的决定作用,认为“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认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页,第32页,第19页,第8页。)《资本论》中,马克思揭示了资本社会“物化生活”的真正主宰者“资本”,资本家“只是人格化的资本”(注: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0页,第708页,第410页注。),劳动者只是资本增值的工具,“工人的生活时间变成劳动时间。”(注: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0页,第708页,第410页注。)

马克思对生活内容、本质、特点、意义等的反思构成了马克思的“生活理论”。马克思“生活理论”是一种“全面生活理论”。所谓全面,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指对生活内容的全面揭示,在马克思看来,生活涵盖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身诸多方面的对象性关系,是本质生活与现实生活的对立统一。二是指对生活本质的全面揭示,其对“生活的生产本质”、“生产的生活本质”进行了深刻揭示。三是指对生活意义的全面揭示,其对生活的哲学意义包括存在论意义、认识论意义、价值论意义等进行了全面反思。

第一,关于本质生活的内容。马克思认为,生活的内容是全面的,涵盖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身诸多方面的对象性关系。从人与自然的关系看,本质生活是人与自然的有机联系、协调发展。“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注: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3页,第52页,第56页,第80页,第53页。)。从人与人的关系看,“人同自身的关系只有通过他同他人的关系,才成为对他说来是对象性的、现实的关系,”(注: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3页,第52页,第56页,第80页,第53页。)本质生活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从个体看,本质生活是人的本质的全面实现、人的潜能的全面发展、人的官能的全面满足。“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质”(注: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3页,第52页,第56页,第80页,第53页。)。从整体看,“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页,第32页,第19页,第8页。)这是物质生活、社会生活、政治生活、精神生活的有机统一与协调互动。总之,生活是全面的、具体的、“属人的”,具有社会性、现实性、对象性、历史性,在本质与现实的对立统一中,生活不断向前推进。

第二,关于生活的本质。马克思认为生产是生活的本质,生活是生产的目的,生产与生活互为条件、前提。生产是生活是本质,全面生活来自全面的生产。“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是实践的”(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生活是人自身的创造物,生活的本质是生产,是创造。所谓生产也就是感性人的感性创造,也就是“革命的实践活动”。生产决定生活,没有生产,没有人的创造,生活无以存在、无以发展。全面的生产创造了全面的生活,所谓全面的生产,包括物的生产、人自身的生产、生产方式的生产、社会关系的生产、观念和精神的生产等;正是全面的生产中,全面的生活得以产生、发展、转换。

生活是生产的目的与现实条件。一方面,人进行生产、进行创造的目的是为了生活。没有生活,生产便失去了价值、目的与意义。在此意义上,生产本身也就是一种生活,“生产生活本来就是类生活”(注: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3页,第52页,第56页,第80页,第53页。),一种根本性的生活。另一方面,人的生产、创造只能在既有的生活条件下进行。没有既有生活条件,生产无法进行。每一代“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尽管一方面这些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为新一代所改变,但另一方面,它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

总之,生活与生产的历史关联在于,生产的创造展开为生活,而生活又成为进一步生产的条件。生产与生活的关系也就是本质与其自身实现的关系,生活与生产的关系也就是现实与其自身本质的关系,两者互为条件与前提。生活与生产的根本历史统一关系是“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

第三,关于生活的意义。马克思认为,生活是社会活动的基础与目的,也是社会科学理论研究的真正起点与归宿。对社会构成与历史发展而言,生活具有本体论意义,“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即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为了生活,首先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

对意识、理论的存在、发展、意义而言,生活具有基础原点意义:(1)正确的理论,“只能从对每个时代的个人的现实生活过程和活动的研究中产生。”(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2)生活变迁决定观念转换,“旧思想的瓦解是同旧生活条件的瓦解步调一致的。”(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3)“从现实生活关系”出发的方法,“是唯一的唯物主义的方法,因而也是唯一科学的方法。”(注: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0页,第708页,第410页注。)离开现实生活及其关系,必然导向唯心主义。(4)“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作为现实生活的存在,是马克思哲学的出发点与归宿。

总之,源于生活、认识生活、创造生活是马克思哲学的重要特点与使命,“生活”是贯穿马克思理论探索始终的范畴,是马克思着力破解的谜团,是马克思哲学的重要底蕴。马克思不仅有“全面生产理论”,也有与之对应的“全面生活理论”;马克思不仅揭示了生活的创造本性、实践本质,也揭示了生活的全面、系统内容;马克思不仅揭示了认识生活的根本方法,并且从存在论层面揭示了哲学与生活的深层关联。马克思哲学具有自觉的生活意识,唯物史观也就是真正的生活哲学。唯物史观的科学性、前瞻性集中体现在对社会生活本质、历史发展规律进行了深刻揭示。哈贝马斯对唯物史观的理解并不全面,对马克思哲学缺少生活意识、生活理论的指责并不客观。

二、哈贝马斯的“生活世界理论”

在哈贝马斯看来,国家干预、群众民主、福利国家的推进标志着资本主义已经从发达资本主义进入晚期资本主义,但马克思“并没有对晚期资本主义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他认为,唯物史观在方法论上的重大错误是仅仅将哲学导向了政治经济学批判,片面重视社会历史发展中的经济基础、经济动因,却从根本上忽视了社会管理、文化、知识、特别是语言等“媒体”等对消解社会矛盾、促进社会发展、建构社会统一性所发挥的重大作用(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

为了克服唯物史观的“片面”与“错误”,重建一种能够解释晚期资本主义的社会理论,哈贝马斯在借鉴、反思、改造韦伯、米德、迪尔凯姆、帕森斯等“经典”“社会理论家”行动理论、社会理论的基础上,建立了一种以“交往合理性”与“生活世界”为核心的“交往行动理论”(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一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21页,第122页,第125页,第129页,第129页,第119页,第140页,第18页。)。

第一,关于“生活世界”的本质。哈贝马斯认为,“生活世界”是“客观世界”、“社会世界”与“主观世界”这“三个世界”所具有的统一性、共同性。“三个世界”分别对应于三种“行动”、“行动者”。

所谓“客观世界”,也就是人与人之外的物理实在的关系。“客观世界”对应于“目的论行动”与“目的论行动者”,“目的论的行动概念,是以一个行动者与一种存在着的事态世界之间的关系为前提的。”(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一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21页,第122页,第125页,第129页,第129页,第119页,第140页,第18页。)所谓“社会世界”,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社会世界”对应于“规范调节的行动”与“遵守规范的行动者”,“一切符合相应的规范(同意接受规范的要求)的行动者,都属于同一个社会世界。”(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一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21页,第122页,第125页,第129页,第129页,第119页,第140页,第18页。)所谓“主观世界”,也就是人与人之间处于相互影响之中的意图、愿望、感情等,也就是“相互构成自己公众的内部活动”,处于对象性关系中的社会人的“主观性”、“主观经历的总体”(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一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21页,第122页,第125页,第129页,第129页,第119页,第140页,第18页。)。“主观世界”对应于“戏剧行动”与“戏剧行动者”。“在戏剧行动中,当行动者展现自己的外貌时,他就一定得涉及自己的主观世界。”(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一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21页,第122页,第125页,第129页,第129页,第119页,第140页,第18页。)

在哈贝马斯看来,“生活世界”在本质上既存在于“三个世界”中,又超越于“三个世界”之上,是客观世界、社会世界、主观世界这三个世界得以和谐存在的基础,三个世界的和谐点、共同性也就是“生活世界”;是“三种行动”、“三种行动者”进行交往的共同性基础,“目的论”、“规范论”、“戏剧论”三种行动、三种行动者的共同性、统一性也就是“生活世界”。“三个世界整个地构成了一个在交往中共同从属的关系体系。参与者借助这个关系体系确定了,从根本上来说,只有通过这个关系体系我们才能理解事物。”(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一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21页,第122页,第125页,第129页,第129页,第119页,第140页,第18页。)总之,哈贝马斯“生活世界”的哲学本质也就是统一性、共同性,是哈贝马斯为不同社会理论、不同行动者、不同领域间,为世界的多样性,所设定的统一性、共同性。

第二,关于“生活世界”的结构、特点。哈贝马斯认为,从深层结构看,生活世界由文化、社会、自我三个部分构成,是文化共同性、社会统一性与个体社会化的统一。“文化、社会和个人作为生活世界的结构因素与文化再生产、社会统一和社会化的这些过程相适应。”(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在文化层面上,生活世界是人进行理解的知识储备、社会统一的信念基础,是“杜尔克海姆称为集体意识的东西”(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在社会层面上,“生活世界构成了一种现实的活动的背景”(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是“依仗一种在语言理解的内部主观性中所构成的社会先天”(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在自我的意义上,生活世界是“自我理解力或不可动摇的信念储蓄库”(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是保障个体社会化的“一种个人的同一性”与“社会的统一性”(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

哈贝马斯认为,生活世界具有超越性、现实性、发展性。所谓超越性,是指相对具体的个人和具体的某个领域而言,生活世界具有其自在性、先在性、客观性。对具体的行动者而言,生活世界是行动者只能首先遵守的背景条件。所谓现实性,是指“生活世界”存在于具体行动者的具体行动之中,是行动者经验、经历的文化凝结。“生活世界的界限不可以是超验的。生活世界构成周围环境。”(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所谓发展性,是指生活世界虽具有自在的稳定性,但又是变化的、非凝固的,在行动者的多层面交往是语言交往中,作为交往文化凝结物、规则凝结物、精神凝结物,作为交往统一性、合理性的“生活世界”会随之变化。

第三,关于“生活世界”的意义。在哈贝马斯看来,“生活世界”的意义表现在两个方面。

从社会发展、社会行动、社会构成角度看。“生活世界”的“实践”意义在于,作为客观世界、社会世界、主观世界统一性的生活世界是社会统一、共同行动的根本基础,是所有行动者直接面对的本质性、统一性世界。行动者、言说者“把三种形式的世界统一为一个体系,并把这个体系共同地作为理解范畴的前提,在这个体系范畴内他们才能达到理解的目的。他们不再直接地与客观世界、社会世界或主观世界上的事物发生关系,而是按照他们运用的表达被其他行动者所驳斥的可能性,相对地进行表达。”(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一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21页,第122页,第125页,第129页,第129页,第119页,第140页,第18页。)没有生活世界,也就没有理解的可能、发展的可能。

从重建社会批判理论的角度看。哈贝马斯认为,“生活世界”的“理论”意义,不仅在于为生活世界理论对马克思唯物史观的超越上,也在于为建立统一的社会学科学提供了重要基础,为理解晚期资本主义的发展、特点、问题提供了重要理论支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一种理论,即借助一种交往行动理论的手段所进行的理论肯定,得出了与马克思典型完全不同观点的结论。它不仅批判地对待同时代的社会科学,而且批判地对待社会实在,即社会科学应该概括的社会实在。”(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

三、马克思“全面生活理论”与哈贝马斯“生活世界理论”的根本区别

马克思的“全面生活理论”与哈贝马斯的“生活世界理论”主要存在以下区别。

第一,“生活范畴”的本质内涵不同。马克思的“生活”范畴意指真实的世俗性的生活,哈贝马斯的“生活世界”在本质上具有神圣性、非世俗性,意指“神秘的统一性”、“神秘”的知识共同性。

马克思指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是实践的”。在马克思哲学视野中,作为实在的“生活”,是感性人的感性创造过程及其结果;作为理论范畴的“生活”,是对感性生活过程的客观反映;作为“生活理论”的哲学是对“真实生活”本质与规律的发现、揭示。但在哈贝马斯视野中,“生活世界”是一个理想性范畴,是超越于客观世界、社会世界、主观世界之上,作为具体生活世界统一性、共同性,具有神秘性的价值评价范畴。也就是说,“生活世界”作为范畴,是哈贝马斯从理论出发所进行的理想性理论设定,与真实的、世俗的感性生活世界没有直接的对应关系。

哈贝马斯认为,“生活世界类似发言者和听众所遇到的先验的地方。”(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2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437页,第438页,第438页,第441页,第442页,第189页,第183页,第171页,第180页,第171页,第187页,第182页,第479页,第174页。)在本质上,其“生活世界范畴”本质是康德先验理性、先天综合判断与黑格尔绝对理念、绝对知识的现代翻版。其生活世界范畴的直接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舒茨与胡塞尔的生活世界范畴,一是波普尔的“三个世界”理论。波普尔的“三个世界”以客观知识世界为核心,而所谓客观知识世界在本质上也就是黑格尔绝对理念、绝对知识的一种变形。舒茨的现象学社会学是胡塞尔超验现象学在社会学理论中的运用,舒茨的生活世界范畴是胡塞尔生活世界范畴在社会学领域的运用。胡塞尔自居为康德哲学的真正传人,胡塞尔的生活世界范畴在本质上也就是康德的神秘先天综合判断的现代形式,意指一种无因统一、至高无上的理性。康德哲学理性主义向度的最根本继承者是黑格尔,黑格尔哲学是康德理性哲学的继续与完成,黑格尔的抽象绝对理性意义上的绝对理念、绝对知识也就是康德先天综合判断的“羽化”、升华与神圣化。这样,当哈贝马斯改造波普尔、舒茨、胡塞尔的生活世界范畴时,当哈贝马斯指责马克思没有脱离黑格尔哲学时,自己却已经在自觉不自觉之间回到了黑格尔与康德哲学的怀抱中。这样,哈贝马斯所揭示的生活世界的现实性、发展性只能流于抽象,与马克思生活范畴的具体性、现实性、实践性存在本质区别。

第二,“生活理论”的建构方法不同。马克思从真实生活、世俗生活出发建构全面生活理论,哈贝马斯是从概念、理论出发建构理论。

马克思认为,“在理论方法上,主体,即社会,也必须始终作为前提浮现在表象面前。”(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页,第32页,第19页,第8页。)从真实人的真实生活出发,是马克思生活理论的根本方法,“一种符合现实生活的考察方法则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把意识仅仅看作是他们的意识。”(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这种考察方法不是没有前提的。它从现实的前提出发,它一刻也不离开这种前提。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些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人的,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马克思的全面生活理论始终不离开感性人的感性活动、真实感性生活。

哈贝马斯思考“生活世界”的重要目的是为了“把社会学变成进行社会统一的一种专门科学。”(注: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第一卷,重庆出版社1994年版,第21页,第122页,第125页,第129页,第129页,第119页,第140页,第18页。)具体而言,它有两层含义,一是建立一个统一的社会学理论,一是从社会统一性、共同性来理解社会。从其论证与行文看,哈贝马斯一方面应该具体证明具体世界的统一性,另一方面,又预设了作为世界统一性的“生活世界”;一方面应该具体证明不同社会学的统一性,另一方面,也同样预设了作为这样统一性的交往理性。

哈贝马斯所用的方法正是恩格斯在批判杜林神秘哲学时所批判的循环论证方法。恩格斯指出,杜林用统一性这个范畴来说明世界具有统一性,而世界是否具有统一性,需要科学与实践的长期发展来证明。“存在的统一性、或者说把存在理解为一个统一体的根据,正是需要加以证明的。”(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60页,第381页。)这种方法也就是马克思所批判的只是“对概念作辩证的平衡,而不是解释现实的关系”(48),从概念出发又回到概念的抽象循环方法。

第三,“生活理论”的批判意义不同。马克思“全面生活理论”对资本主义的异化生活本质进行了全面、深刻地批判,哈贝马斯的所谓社会批判只是一种无力的道德批判。

在早期,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异化生活的本质进行了揭示,认为异化生活的本质在于异化劳动,也就是人的自由、自觉“类本质”固化、片面化,将人的生产劳动实践这种体现人的根本创造本性的“类生活”抽象化为资本增值的工具。在中晚期,马克思对社会生活变迁的规律进行了深刻揭示,认为,生活是物质生活、社会生活、政治生活、精神生活的统一,在生活的全面变迁中,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生活体系的变迁。如果说,马克思早期侧重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价值批判,马克思在晚期侧重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发生机理的“原理性”揭示,尤其在《资本论》阶段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真正实证科学”意义上的发生学批判。

哈贝马斯认为,晚期资本主义的最大特点是体系与生活世界的脱节,最大问题是体系对生活世界的侵袭。所谓体系,也就是现实中被专业分割成互不关联或关联性不高的具体生活领域,体系也就是现实中相互独立的组织。人归属于这些各自为营的体系、组织,丧失了全面的本性;应该具有统一性的社会被分割成互不关联的碎片,失却了文化共同性、精神统一性。社会统一性的丧失,也就是作为人的精神家园的生活世界的丧失,也就是体系对生活世界的侵袭。应该说,他对当代资本主义这个宏观问题的把握还是很深刻的。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第一,他是在什么意义上揭示这个问题的,是在价值论层面还是事实论层面。第二,应该用什么方法来解决体系与生活世界的脱节问题,是用感性的实践,还是用观念、意识。

第一,哈贝马斯显然自觉选择了价值论层面。因为其重建社会历史理论的重要目的就是克服马克思唯物史观价值抽象的不足,而代之以真正的文化价值理论。第二,他同样选择了文化价值路径。他为社会进步开出的药方、公式是交往理性、商谈伦理,在本质上也就是“有事大家好商量”。这种愿望无疑令人尊敬。但马克思在批判蒲鲁东、费尔巴哈等“道德救世”、“观念救世”、“公式哲学”、“药方哲学”时已经深刻指出,只靠愿望并不能改变现实,“历史不能靠公式来创造”(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对实践的唯物主义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第73页,第56页,第92页,第71页,第79页,第74页,第292页,第73页,第72页,第73页,第73页,第163页,第75页。)(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页,第32页,第19页,第8页。)因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政治生活、社会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

总之,哈贝马斯的“生活世界理论”与马克思的“全面生活理论”在本质上意指两种生活、两个世界。哈贝马斯的生活理论指向抽象的知识生活、神秘的观念世界,马克思的生活理论指向以感性物质生活为基础的全面真实世界。在同哈贝马斯的比较中,马克思唯物史观、马克思哲学是真正的生活理论、真正的生活哲学。对当代中国马克思哲学研究来说,“回到马克思”与“立足现实生活”的有机统一,是建构真正生活理论、真正生活哲学、实现马克思哲学中国化的本真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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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马斯生命世界论与马克思全面生命论之比较_哈贝马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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