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诗在美国的传布与接受,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寒山论文,在美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2397(2008)02-0125-06
一、引言
在2000年美国翻译家赤松(Red Pine)的《寒山歌诗集》(The Collected Songs of Cold Mountain)修订版的译序中,译者深有感触地说到:“如果中国的文学评论家要为自己国家过去的最伟大诗人举行一次茶会的话,寒山可能不会在众多被邀请之列。然而受邀的那些诗人却与中国的庙宇和祭坛无缘,但寒山的画像却能被供奉于众多神仙与菩萨当中。在韩国和日本,寒山也受到了相同的礼遇。当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1958年将《法丐》(The Dharma Bums)题献给寒山时,寒山还成了西方那一代人的护佑天使”[1]。从其故国文学史的“被边缘化”到美国翻译文学中的“被经典化”,寒山在文学史书写中谱写了光辉灿烂的绚丽华章,在翻译文学经典中更是塑造了一个不朽的神话。
二、加里·斯奈德与寒山诗
美国诗人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1930-)一直被认为是垮掉派星散后创作成绩最大的垮掉派诗人,几乎是垮掉派中唯一对“今天”拥有发言权的声音。[2]斯奈德迄今共发表诗集近20部。1975年,其反映北美大陆生态的诗作《龟岛》(Turtle Island)获得普利策诗歌奖。1997年,斯奈德获得美国波林根诗歌奖(Bollingen Prize)和约翰·海自然写作奖(John Hay Award for Nature Writing)。除《龟岛》(Turtle Island,1969)外,另有《砌石与寒山》(Riprap and Cold Mountain Poems,1965)、《僻乡》(The Back Country,1968)、《非自然》(No Nature,1992)、《山水无尽》(Mountains and Rivers Without End,1996)等一系列反映生态和环保的自然诗歌作品。在翻译方面,除寒山外,斯奈德对中国诗人孟浩然、杜甫、王维、王昌龄、白居易、杜牧、苏轼以及中国禅僧百丈怀海等人的作品及思想均有译介和研究。此外,他还译有宫沢贤治(Miyazawa Kenji)等日本著名诗人的作品。
加里·斯奈德与寒山的文学因缘缘起于斯奈德参观1953年日本赴美交流的一次画展。当时他看到的仅仅是一小幅水墨素描的寒山像,但却给了他强烈而震撼的印象。1954年韦利寒山诗译本的面世也成了斯奈德译诗的动力。“韦利译本一方面激起了他的兴趣,同时让他并不满意”[3]。再加之斯奈德对禅宗与佛教诗歌的迷恋,于是,在1955年秋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攻读东方语言文学研究生课程期间,便开始在著名汉学家陈世骧教授的指导下翻译寒山诗。其间还得到哈佛大学中国文学教授方志彤(Achilles Fang)和日本著名寒山研究专家入矢义高的点拨。因此,他所译的这24首寒山诗实际上就是当时学术界的共同研究成果。
1958年,斯奈德在《常春藤评论》秋季号第2卷第6期(Evergreen Review,Vol.II,No.6)发表了他的24首寒山译诗。1965年,斯奈德将其并入诗集《砌石与寒山》(Riprap and Cold Mountain Poems)出版。1966年,斯奈德的另一本诗集《诗选》(A Range of Poems)也全部收录了1958年发表的这24首译诗与闾序以及译诗短序。由于五、六十年代适逢“垮掉派”运动,所以“佯狂似癫”的寒山诗受到美国年轻一代的热捧。“寒山诗”也因此在大洋彼岸“死而复活”并成了“垮掉一代”的精神食粮。斯奈德的寒山诗英译本成了美国青年最喜爱的读物之一[4]。
一般认为,唐代诗人寒山和寒山诗命运的重大转折点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美国学者罗伯特·科恩(Robert Kern)曾感慨地回顾:“在当时的语境下,斯奈德笔下的寒山——这位唐代诗人、疯癫的山之隐者——就变成了一位‘垮掉’英雄(a beat hero)和反文化的先锋。借用大卫森(Davidson)的说法,他成了一个‘反对符号’。如果科勒(Kenner)称《神州集》(Cathy)为战时畅销书的话,那么,《寒山诗》就是一本冷战时期的畅销书”。[5]以此为契机,寒山和寒山诗开始了在美国翻译文学史中最具传奇意义的文学之旅。
事实上,正是诗人斯奈德的译诗在美国读者心目中成功复活了中国诗人寒山和寒山诗。在目前的各种寒山诗版本中,就社会影响与知名度而言,斯奈德的译诗恐是最能体现诗人寒山性状和寒山诗风貌的译本。中国“斯奈德”研究专家区鉷教授分析说,斯奈德所译寒山诗之所以影响最为深远,恐怕是因为他本人当时的作为和思想活脱脱就是一个美国寒山[6]。这样的说法显然没错。斯奈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加州北部山区度过的,他自己也承认他所生活的西埃拉·内华达山就象他笔下人物寒山栖居的寒岩。两位诗人生活方式的类同虽然可以吸引目标读者,但我们以为,除此之外,译本在语言转换方面的独到之处、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和诗学传统所共同营造的和谐的翻译话语场、加之目标读者的期待规范为译本的接受所赢得的砝码来看,这些因素在寒山诗的传布与经典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更是不可小觑。
三、寒山诗在美国的文学之旅
斯奈德之后,各种寒山诗译本在美国纷纷问世。继1962年著名汉学家华生(Burton Watson)发表《唐代诗人寒山的100首诗》(Cold Mountain:100 poems by the T'ang poet Han-shan)后,70年代在美国学术界还出现两本以寒山诗为题的博士论文: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鲁宾达纳(S.H.Ruppenthal)的《寒山诗中佛理之传通》(The Transmission of Buddhism in the Poetry of Han Shan,1974)与俄亥俄州立大学斯塔堡(Robert H Stalberg)的《寒山诗》(The Poems of Han-shan Collections,1977)。以这两本学术论文为开端,八、九十年代的两个全译本也走上学术翻译之路。1983年赤松(Red Pine)的全译本《寒山歌诗集》(The Collected Songs of Cold Mountain)(307首)与1990年韩禄伯(Robert Henricks)的《寒山诗:全译注释本》(The Poetry of Hanshan:A Complete,Annotated Translation of Cold Mountain)(311首)都有详尽的注释和考证。最近的寒山诗美国译本是2003年著名学者赫伯逊(Peter Hobson)翻译出版的《寒山诗》(Poems of Hanshan)(106首)。
其实,早在斯奈德发表寒山译诗的四年前,即1954年,美国汉学家亨利·哈特(Henry Hart)就在《百姓诗》(Poems of the Hundred Names)中开始介绍寒山诗。《百姓诗》中选入一首寒山俗语诗:“城北仲家翁”。译者还给这首诗加了一个标题“仲氏”(The House of Chung)。不过,这短短的一首诗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在眩目的“星辉”映照下,寒山诗只有被忽略的份儿了。
1961年,纽约的托马斯·克罗维尔出版公司(Thomas Y.Crowell Company)出版了美国学者托马斯·帕金森(Thomas Parkinson)编辑的《“垮掉一代”论集》(A Casebook on the Beat),其中收录了斯奈德翻译的24首寒山诗。实际上,因为帕金森编辑的这部论集是较早真实反映“垮掉一代”生活与创作的资料来源,所以在学术界有较好的口碑,其卓越的史料价值也深得学术界的认可。因此,在研究“垮掉一代”和五、六十年代的美国社会文化方面,它一直都是很核心的研究材料,斯译寒山诗也因此得到了更大程度上的传布与接受。①1963年,美国加州大学教授、世界著名汉学家与语言学家薛爱华的《撒马尔罕的金桃:唐代之异国情调研究》(The Golden Peaches of Samarkand:A Study of T' ang Exotics)又有两首寒山诗选入。1965年,由美国著名比较文学教授白芝(Cyril Birch)编辑的《中国文学选集:从早期到十四世纪》(Anthology of Chinese Literature:from Early Times to the Fourteenth Century)也选录了斯奈德所译的全部24首寒山诗以及闾丘胤序,由著名的丛林出版社出版,出版之初就受到了各方好评,后被用作美国多所大学的文学教材。寒山诗在美国翻译文学中的经典地位也因为这本文选的收录在形式上也得以最终确立。
1974年,汉学家亨利·哈特的另一本译诗集《炭烧者及其它》(The Charcoal Burner and Other Poems)中译了三首寒山诗:即原诗中的“天高高不穷”、“人生不满百”和“报汝修道者”。1975年出版,由著名学者柳无忌、罗郁正编辑的《葵晔集》(Sunflower Splendor)则收录了比较文学学者薛爱华与欧阳桢(Eugene Eoyang)翻译的寒山无题诗四首。在《葵晔集》的附录中有薛爱华为“寒山”撰写的词条:“寒山是地名同时也是人名。对于将寒山当作避难所的这个人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寒山是他的精神象征也是他的笔名。……在他死了数百年之后,他成了禅教神话,尤其在日本更是备受推崇。在之后的艺术作品中,他经常被描述成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物:一个衣冠不整、咧嘴傻笑的、快乐的社会弃儿。很难相信他的诗为他造就了这么大的名声”[7]。1976年,著名汉学家傅汉思(Hans Frankel)的《中国诗选译随谈》(又译:《梅花与宫女》)(The Flowering Plum and the Palace Lady:Interpretations of Chinese Poetry)中亦选入“老翁娶少妇”、“东家一老婆”以及“欲识生死譬”三首寒山诗,该书由著名的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1976年,由翻译家吉姆·哈迪斯荻(Jim Hardesty)与阿瑟·脱拜厄斯(Arthur Tobias)合译出版了英汉对照的寒山诗选集《寒山揽胜》(The View from Cold Mountain)。该译本有薄薄的21页,但却是由鼎鼎大名的白松出版社(White Pine)出版的。1977年,美国威斯康辛州拉克罗斯(La Crosse)的Juniper出版社出版了美国学者乔治·埃利森(George Ellison)据阿瑟·韦利等人的寒山诗英译本改译的《荒野啸笑:寒山诗十三首》(Guffawing in the Wilderness:13 Poems)。相对而言,该译本的影响比七十年代的其它寒山译诗要沉闷许多。1978年,一部收集了寒山诗和日本俳句大师松尾芭蕉(Basho)与弟子越智越人(Etsujin)的俳句作品的译诗合集《白鹤无哀者:译自中国寒山//雁叫:译自日本芭蕉&越智越人》(The White Crane Has No Mourners:from the Chinese of Han shan/Honking Geese:from the Japanese of Basho & Etsujin)由三藩市的斯通出版社(The Stone)出版。寒山诗的译者仍为1976年发表《寒山揽胜》的译者哈迪斯荻与脱拜厄斯二人。
1980年,布朗大学的拉铁摩尔(David Lattimore)教授翻译的中国诗集《和谐世界》(The Harmony of the World)选了一首“家有寒山诗”。1982年,由翻译家脱拜厄斯等三人合译的《寒山揽胜——寒山拾得诗》(The View from Cold Mountain:Poems of Han-Shan and Shih-te)更是收录了由脱拜厄斯翻译的34首寒山诗,该书与1976年出版的《寒山揽胜》一样,均由著名的白松出版社出版。不过,比起前译而言,该译本加入了拾得诗的翻译。编者马隆尼(Dennis Maloney)在该书前言中说:“他们(寒山和拾得)的诗已不仅仅是宗教意义上的布道了,而是包涵了深邃的、让人震撼的精神境界。此外,在视阈和叙事上又保持了鲜明的个人特色”[8]。
1984年,美国著名翻译家伯顿·华生(Burton Watson)编辑的《哥伦比亚中国诗选》(The Columbia Book of Chinese Poetry:from Early Times to the thirteenth Century)收录了华生自译的25首寒山诗。值得一提的是:华生在诗选中将中国文学史中的边缘诗人寒山与唐代著名诗人韩愈和白居易并置于“唐代重要诗人”一章。译者在译序中说:“实际上,贯串寒山诗集始终的是禅,或者确切地说是佛的思想。这种思想坚信一切日常生活的经验,无论是痛苦还是宁静,卑微还是高贵,都由心而发。”[9]事实上,这部中国诗选也被美国多家大学用作讲授中国文学的教材和范本。寒山诗的经典地位在形式上再次得以有力的保障。
1986年,香港中文大学的《译丛》杂志刊登了美国学者保罗·卡恩(Paul Kahn)的《英语世界中的寒山》(Han Shan in English)一文。文章追溯了寒山诗在东西方的流布史,并对比研究了韦利、斯奈德、华生、赤松四个寒山诗译本的特色,其结束部分还记述了寒山寺、张继的《枫桥夜泊》以及斯奈德游寒山寺时所作的应和诗《在枫桥》。这篇寒山研究文章具有较好的文献价值和学术研究价值。
1993年,美国学者伊士曼(Roger Eastman)编辑的《宗教面面观》(The Ways of Religion)在第三章“禅教”部分选入斯奈德的9首寒山译诗。1994年翻译家杰罗姆·西顿(Jerome Seaton)与马隆尼合编的《不系舟:中国禅诗选》(A Drifting Boat:An Anthology of Chinese Zen Poetry)也收录了由脱拜厄斯译的22首寒山诗。1995年,牛津大学出版了美国著名汉学家、宗教研究学者司马黛兰(Deborah Sommer)的《中国宗教》(Chinese Religion:An Anthology of Sources)。该宗教读本选集中选入她本人翻译的9首寒山诗并有简短的译序言介绍寒山其人其诗,该书被美国多家大学用作中国宗教课程的入门教科书。1996年,由诺顿出版社(Norton)出版的《中国文学选集:起源至1911年》(An Anthology of Chinese Literature:Beginning to1911)则由当代极负盛名的美国汉学家宇文所安(Stephen Owen)编译,选集收录其自译的五首寒山诗。宇文认为:“在唐代,最接近真正意义上的‘宗教诗’的诗作是寒山和他的同伴拾得所作的为数不多的诗。”[10]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的著名汉学家巴雷特教授称宇文选集中的寒山“在整个中国文学中找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11]。
1999年5月,在美国前佛教协会主席陈健民(Yogi C.M.Chen,1906-1987)居士的个人官方网站上贴出了其生前所写的一篇文章《供嬉皮阅读的寒山诗》(Selected Han-Shan Poems for Hippie Reading),该文指出尽管嬉皮们称自己师承寒山,但实质上却严重误读与歪曲了寒山和寒山诗。陈健民因此翻译了近80首寒山诗,并从《遁世》(Drop Out)、《修身》(Turn On)、《冥想》(Tune In)三个方面来对照这二者在言行上的殊异之处。文章颇有见地,在宗教界影响极大。1999年,由翻译家赤松和奥康诺(Mike O' Connor)主编的《白云应知我——中国诗僧诗选》(The Clouds Should Know Me by Now:Buddhist Poet Monks of China)在扉页选用了斯奈德所译的寒山诗第8首《登陟寒山道》,编者显然是想用该诗的最后两句“谁能超世累,共坐白云中”为全书的僧诗翻译定调。在引论中,美国学者谢林(Andrew Schelling)将寒山诗归结为“石树诗”,并追溯了闾氏集诗的传说。论者认为布莱思(R.H.Blyth)、斯奈德、赤松与华生的寒山诗译使得寒山在近几十年名声大振[12]。
21世纪的美国对于寒山和寒山诗依然热情不减。2000年,哥伦比亚大学出版了著名翻译家闵福德(John Minford)与香港学者刘绍铭(Joseph S.M.Lau)合编的《含英咀华集》(Classical Chinese Literature,An Anthology of Translations)(Volume I:From Antiquity to the T'ang Dynasty),内收斯奈德的寒山诗译序与十四首寒山译诗。2001年,由著名汉学家梅维恒(Victor Mair)主编的《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The Columbi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也于多处论及寒山与寒山诗。2002年,由Counterpoint出版社出版、美国学者大卫·兴登(David Hinton)编译的《山居:古中国的荒野诗》(Mountain Home:The Wilderness Poetry of Ancient China)选入13首寒山诗。2003年,由美国著名翻译家艾略特·温伯格(Eliot Weinberger)编辑、资深出版机构新方向出版社(New Directions)出版的《中国古典诗歌选集》(The New Directions Anthology of Classics Chinese Poetry)收录15首斯奈德寒山译诗。2005年,由Anchor Books(著名的兰登出版社的分部)出版的巴恩斯通(Tony Barnstone)与周平(Chou Ping,译音)编译的《安克尔中国诗歌史》(The Anchor Book of Chinese Poetry:From Ancient to Contemporary,The Full 3000-year Tradition)更是用了一节的篇幅专门介绍寒山和寒山诗,并选译23首寒山诗。同样是在2005年,一本题为《寒山:唐代禅派诗人寒山的超验诗》(Cold Mountain:Transcendental Poetry by the Tang Zen Poet Han-shan)的小册子在美国印行。译者自称“云游诗人”(Wandering Poet),是北加州的一位僧人。简短的译序之后是译者选译的33首寒山诗。其中5首据原文直译译出,其余28首意译的成分居多。毋庸赘言,这些中国诗选对于寒山诗的经典性在新世纪的延传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四、寒山诗与美国公众
除了学术界,在通俗小说领域,美国人对寒山诗亦是青睐有加,其影响从五、六十年代的“垮掉运动”和“旧金山文艺复兴”一直延续至今。在20世纪90年代,美国小说家查尔斯·弗雷泽(Charles Frazier)于1997年创作的长篇小说Cold Mountain②在扉页上就援引斯奈德所译的寒山诗第六首的前两行:“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Men ask the way to Cold Mountain/Cold Mountain:there's no through trail)。有学者评论说:“美国作家弗雷泽从中国诗人寒山那里读到了禅宗的基本性情与意境:坚忍不拔、自信自力、明心见性、纯任自然……。”[13]
更值得一提的是:北京大学的陶洁教授在《美国诗歌一侧面》一文中见证说:在美国的伯克利地区有一处名为“诗歌道”的“美国诗歌文物建筑”,威特·宾纳(Witter Bynner)译的李白和斯奈德译的寒山都入选了此“诗歌道”[14]。这一事实充分表明:寒山诗已走近了美国的公共社区和普通大众。至此,寒山诗在美国的经典化历程从斯奈德的译诗开始,到白芝和其它多种文学选集的争相收录、全译本的面世以及“诗歌道”留名,走过了一个最富传奇色彩的经典建构历程。
五、结语
如果说,胡适、郑振铎和余嘉锡举三人之力使寒山和寒山诗进入中国文学话语和中国文学史的关注视野的话,那么斯奈德等西方汉学家则无疑将寒山带入了另外一个更为璀璨的文学世界。在那里,中国文学中的“边缘诗人”和“边缘文本”堂而皇之地迈进西方文学“中心”与“经典”的殿堂。此后,“寒山热”在欧美就一直在热闹非凡地上演着。寒山诗更是全面进入美国各大文学选集和东亚文学的大学讲堂。甚至,这股滚烫的寒山诗热潮此后还回流至寒山的故国。从而掀起寒山诗研究的“第二波”。
综观寒山诗在美国五十年的经典建构历程,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寒山诗自“旧金山文艺复兴”以来在文学界建立的持久影响,也可以看到在自然和生态话语日益受到重视的今日美国,人们对寒山诗中所折射出的宇宙观和生命观的认同与接受。九十年代美国学者伊士曼(Roger Eastman)编辑的《宗教面面观》(The Ways of Religion)和美国翻译家杰罗姆·西顿(Jerome Seaton)与马隆尼(Dennis Maloney)合编的《不系舟:中国禅诗选》(A Drifting Boat:An Anthology of Chinese Zen Poetry)以及本世纪初美国学者大卫·兴登(David Hinton)编译的《山居:古中国的荒野诗》(Mountain Home:The Wilderness Poetry of Ancient China)选入寒山诗就是明证。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但深受环境危机侵害的美国社会,寒山所代表的生活方式以及寒山诗中所体现的那种追求自然、社会与精神和谐共存的生态视野,还将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和强劲的生命力,而这也将进一步巩固寒山诗在美国翻译文学中的经典地位。
收稿日期:2008-02-25
注释:
①美国著名学者马隆尼在1982年8月就曾提到说:“我首次是在一本皱巴巴的二手书中接触到寒山诗的,它就是托马斯·帕金森编辑的《“垮掉一代”论集》。其中收录了加里·斯奈德德24首寒山译诗,其率直(direct)而明晰(luminous)的特点让我印象深刻。从那以后,寒山诗就一直感染着我,并常年带给我愉悦和快乐”。参见Dennis Maloney."Foreword",in Arthur Tobias et al(trans.).The View from Cold Mountain,Poems of Han-shan and Shih-te.New York:White Pine Press,1982。
②中国大陆惜译为《冷山》,如周玉军、潘源译,南宁接力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冷山》。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在大陆也被译成了《冷山》。在香港,也许是为了追求票房与商业效应,Cold Mountain还被译成了《乱世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