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建安风谷”_建安风骨论文

简论“建安风谷”_建安风骨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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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建安年间在曹操父子的周围,聚集着“建安七子”等一大批文士,他们用自己的诗歌创作反映动乱的社会现实,歌唱统一的理想抱负,具有鲜明的时代精神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形成了为后人称道的“建安风骨”。但由于学术界对“风骨”二字的含义一直索解纷纭,因而人们对“建安风骨”也就有不同的理解。本文拟就这一问题做一点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谈到“建安风骨”,人们就会想到刘勰《文心雕龙》的《风骨》篇。但实际上,刘勰在他的这部专著中,并没有直接提出“建安风骨”。最早出现的类似提法是“建安风力”,出自钟嵘的《诗品》。①接着唐初的陈子昂提出了“汉魏风骨”②,李白也有“蓬莱文章建安骨”③的诗句,稍后殷璠在《河狱英灵集》的“集论”中说:“言气骨则建安为传”。而真正明确提出“建安风骨”的是宋代的严羽,他在《沧浪诗话》中说:“黄初之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骨。”那末,究竟什么是风力、风骨和气骨呢?“建安风骨”又该如何正确理解?

“风骨”一词,源于魏晋时代对人物的品鉴,如沈约《宋书·武帝纪》写“刘裕风骨不恒,盖人杰也。”这里的“风”指风采,“骨”指骨相,合在一起是指人的精神体貌。后来,“风骨”被引入文艺领域,特别是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加以专章论述后,为历代诗评家沿用,但含义很不一致。解放后出版的各种文学史教材对此也都有解释,可是说法不一,而且语焉不详,失之笼统。其实,什么是“风骨”还得从刘勰的《风骨》篇中去探消息。此篇的开头说:

《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是以怊帐述情,必始乎风;沈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生焉。

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捶宇坚而难移,结响凝而不滞,此风骨之力也。若瘠义肥辞,繁杂失统,则无骨之徵也;思不环周,索莫乏气,则无风之验也。

风是空气的流动,有摇动万物的力量。在刘勰看来,《诗经》中的民歌具有教化和感染的力量,这就是“风”的作用。当然这个“风”不是别的,而是诗歌中流露出来的情志,也就是作者真实深刻的思想感情。这样的感情之“风”同自然界之风一样具有动人的力量。所以刘勰把“风”放到了作文抒情的“必始”位置上。范文澜在《风骨》篇的注中说:“本篇以风为名,而篇中多言气。《广雅·释言》:‘风,气也。’”两者的差别只是情志蕴藏在作者内心未动谓之“气”,表现于文章中而产生出艺术感染力则为“风”。故而刘勰说“意气骏爽,则文风生焉”、“索莫乏气,则无风之验也。”因此“风骨”有时又叫“气骨”。那末文章应有什么样的“风”呢?刘勰在文中用“骏爽”、“凌云”、“清峻”等词来形容文风或文气,意思是说作者必须有昂扬爽朗的思想感情,才能产生文风,具有感人的力量。骨是人体的支架,有坚实的性质,人赖骨而立。故刘勰说:“沈吟铺辞,莫先于骨。”这里的“骨”是指作品中坚实有力的语言,它是作者表情达意的物质材料。对于语言,刘勰认为必须锤炼,使之“端直”有力,才能“文骨成焉”。骨之贵在力,所以“风骨”又叫“风力”。

“情动于中而形于言”④,“风”与“骨”的关系也就是“情”与“言”的关系,两者紧密联系、互相依存,成为一个完整的概念。刘勰在《风骨》篇中尖锐批评那种“索莫乏气”、“瘠义肥辞”无“风”没“骨”的文章。他以鸷鸟健飞为喻,反复强调作文应“气猛”、“风遒”、“骨劲”,做到“风清骨峻,篇体光华”,这样的文章才能产生强大的艺术感染力。所以,所谓“风骨”是以端直有力的语言来表达作者昂扬爽朗的情志,具有感人的艺术力量。它既包括文章的思想内容,又包括文章的语言形式,更强调文章感化教育的社会功能。刘勰在论述“风骨”时,曾举潘勖的《册魏公九锡文》和司马相如的《大人赋》为例,可见“风骨”应是各类文章的共同要求。但“《诗》总六艺,风冠其首”,“风”的概念及其作用实由《诗经》中的民歌而来,因此“风骨”一词用于诗歌最为适宜,故已成为我国古代诗论中极为重要的一个概念。

刘勰在《风骨》篇中虽没有提出“建安风骨”,但他在《文心雕龙》的另外两篇中对建安文学作了精辟的分析,这正是对“建安风骨”的最好说明。

在《明诗》篇中,刘勰指出建安诗人们“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辞逐貌,唯取昭晰之能。”又在《时序》篇中说:“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这两段文字是说,建安时期曹氏父子与“七子”由于亲身遭受流离颠沛的痛苦,同时他们又有磊落的胸怀、卓越的才华,因此以质朴明晰的语言反映当时的社会现实,抒发心中抑郁不平之气,从而形成了“志深而笔长”、“梗概而多气”的独特风格,所谓“志深”,指的是情志真实、思想深刻,也就是意气骏爽的“文风”;所谓“笔长”,指的是以优美的文笔表情达意,也就是结言端直的“文骨”。“梗概”即慷慨,“梗概而多气”是指建安诗文具有悲凉慷慨、刚健有力的风格,正确揭示了“建安风骨”所具有的鲜明的时代特色。

“志深笔长”、“梗概多气”的“建安风骨”,在建安诗人们的作品中有充分的表现。曹操是我国历史上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又是一位雅好诗文、“横槊赋诗,皆成乐章”⑤的文学家。他“外定武功,内兴文学”的历史功绩,使他济世创业的豪迈气概和风流倜傥的诗人气质融为一体,因而他的诗最具“梗概多气”的建安风骨。曹操有乐府二十余首,真实地描绘了汉末的战乱和人民的苦难。他的《蒿里行》等诗被后人称之为悲凉慷慨的“汉末诗史”。《短歌行》、《观沧海》、《龟虽寿》等诗篇抒发了诗人奋发进取的豪情和壮阔的胸襟。历代评论家对其诗几乎是众口一词:“魏武帝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⑥“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⑦“曹公诗气雄力坚,足以笼罩一切。”⑧这些评论正确地道出了曹操诗歌的风格特点。曹丕虽然也是“生乎乱,长乎军”,但由于政治思想趋于保守,又为宫廷生活所囿,因此他的诗题材较窄,风格纤弱,缺乏风力。刘勰说:“子桓虑详而力缓”⑨,清人陈祚明也认为曹丕的诗“气不充”、“力不及”⑩。“气不充”即情志不深,“力不及”即骨力柔弱。但曹丕的诗亦“志不出于淫荡,辞不离于哀思。”(11)其代表作七言诗《燕歌行》用清新自然的语言把少妇秋夜独居的孤寂、思念丈夫的悲叹、痛苦执着的期待,刻画得细致入微、忧伤感人,仍与悲凉慷慨的时代之音相合拍,具有一定的风骨。

曹植少时就好文学,并怀有大志。只因文人习气太重,且“任性而行,不自雕励”(12),故而失去曹操的宠爱。曹操死后,曹植备受曹丕父子的猜忌和迫害,年仅41岁便郁郁而死。曹植现存诗八十多首,悲凉慷慨的情调贯穿其创作的始终。他前期的诗歌主要是高唱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慷慨激昂,乐观豪放。如《白马篇》境界恢宏、格调高昂,抒发了诗人积极进取的情怀。后期由于诗人的政治、生活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对社会和人生的深切体验,使他青年时代那种浪漫自负的勃勃雄心和豪迈气概,一转而为悲痛愤激之情。因而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所激起的抑郁不平之气、哀伤忧愤之情成了他后期诗歌的主要内容,慷慨中透露出苍劲和悲凉。他那“愤而成篇”的《赠白马王彪》就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诗人深刻揭露了统治阶级内部骨肉相残的事实,感情深沉真挚,读了感人肺腑。《野田黄雀行》、《七哀诗》、《杂诗》诸篇,除了抒写志不得伸、才不得展的悲愤外,还表现了他渴望得到重用以便建功立业的壮志。这些诗篇突出体现了志深笔长、慷慨任气的“建安风骨”。但曹植与曹操不同,他注重诗的艺术技巧,故钟嵘评其诗是“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13)达到了情文并茂、风骨兼备的境界。

“建安七子”跟曹氏父子一样,亲自经历了汉末的动乱,又有建功立业的抱负,因此他们的作品大多具有建安文学的共同特征,即“风骨”。“七子”中成就较高的是王粲、陈琳和刘桢。王粲的《七哀诗》和《登楼赋》,真实地刻画了军阀混战造成“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的社会现实,抒发了自己怀才不遇、渴望建功泞业的真挚感情,极具“建安风骨”。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生动地揭露了动乱年代繁重的徭役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既是一篇对封建徭役制度的控诉书,又是一曲劳动人民坚贞爱情的颂歌。刘桢是一个极有个性的诗人,钟嵘誉之为“仗气爱奇,动多振绝,真骨凌霜,高风跨俗。”(14)他的三首《赠从弟》诗,风清骨峻,动人心魄。谈建安文学除了三曹和“七子”外,还不能忘了女诗人蔡琰。她的五言《悲愤诗》,以“悲愤”之情,叙述自己十余年的不幸遭遇,反映了战乱中广大妇女的悲惨命运,血泪控诉了军阀的罪恶,为建安文学增添了灿烂的一页。

“建安风骨”之所以在建安时期形成是当时社会现实和诗歌自身发展的必然结果。

东汉末年,政治黑暗、朝廷腐败、群雄并起、战乱频繁。但跟世界上的任何事物一样,社会动乱也有两重性:一方面它给人民带来灾难,另一方面它又以活生生的现实教育人,起到动员人们起来变革社会现实的作用。建安诗人大多是胸怀大志、忧世济时的文人,社会动乱将他们卷入生活的激流,使他们亲眼目睹国家和人民的苦难,自身也感受到乱离的悲怆。但他们并没有悲观失望,而是在心中蒸腾起一种拯家国于乱离、救百姓出水火的历史使命感,于是迸发出一种慷慨激昂、奋发向上的精神,写出了揭露社会黑暗、歌唱祖国统一的感人诗篇。历史上每逢易代之际,文风常要发生变化,这是时势使然,但个人的作用也不能低估。“建安风骨”的形成,曹氏父子功不可没。鲁迅认为曹操执掌政权的特点一是“尚刑名”,二是“尚通脱”(15)“尚刑名”就是实行严厉的法禁,以创造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尚通脱”就是提倡说真话,造成一种宽松自由的政治氛围。在这种进步思想和政策的感召下,天下人才云集邺下,形成了一个“俊才云蒸”的彬彬盛世。曹丕居太子、帝王之尊位,主持邺下文坛。他反对文人相轻,并著书立说,自觉地探讨文学创作的规律,提出了“文以气为主”的著名观点。曹植更是以他那独占八斗的才力,勤奋写作,对建安诗坛作出了杰出贡献。总之,曹氏父子凭借他们的政治地位和自身的创作成就,把一大批文人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冲破儒家传统思想的束缚,扫除汉代宫廷文学的不良文风,为建安文学的繁荣和“建安风骨”的形成起到了相当大的推动作用。

“建安风骨”的形成,跟诗歌自身的发展也有密切的关系。我国的诗歌,从《诗经》、《楚辞》到汉乐府,都没有离开民歌的影响。建安诗人从《诗经》、民歌中摄取养料,更自觉地、直接地向汉乐府民歌学习。建安诗人所表现的题材,如社会动乱、军阀混战、徭役苛重、人民流离、思妇哀怨等都是乐府民歌中最为常见的内容。建安诗歌与汉乐府民歌相比,题材更为广泛,内容更为丰富,主题也更加深刻;为了抒发慷慨之言,由乐府的叙事为主转而为抒情见长;诗歌的语言在保持民歌语言明白晓畅、质朴爽朗的基础上,进一步向质文并茂方向提高和发展。胡应麟在《诗薮》中这样说:“魏武‘对酒当歌’,子建‘来日大难’,己乖四言面目,然汉人乐府本色尚存。”正是建安诗人这种敢于创新而又不离“乐府本色”的学习精神,才得以形成“建安风骨”。“建安风骨”的形成,还受到被刘勰誉之为“五言之冠冕”(16)的《古诗十九首》的直接影响:(1)《古诗十九首》作者是一群失意文人,他们从自身的坎坷经历中,激发起对黑暗现实的强烈不满。因此这是一组富有现实主义的怨歌,它是建安诗人慷慨高歌的前奏。(2)皎然在《诗式》中不仅肯定《古诗十九首》“辞精”“义炳”的文学成就,还指出它已“始见作用之功”,即开始注意作品的艺术构思,这为建安诗人走向文学的自觉作了先导。(3)《古诗十九首》是一组主情任气、尤重感兴的抒情诗,它为建安诗人“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提供了有益的经验。(4)我国的五言诗,虽在西汉时就已出现,但在民间发展十分缓慢,《古诗十九首》顺应诗歌自身发展的趋势,出现于东汉末年,为建安时代的“五言腾踊”创造了条件,也为“建安风骨”的形成在形式上奠定了基础。因此建安诗歌和《古诗十九首》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联系。

总之,建安年间是我国文学史上一个文学繁荣、成就辉煌的时代,“建安风骨”正是对建安文学成就和特点的高度概括,并成为我国古典诗歌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在后世,当文学脱离现实、走上形式主义的邪路时,“建安风骨”就成了进步文学家、批评家们力矫时弊、唤起革新的一面旗帜。因此,直到今天它仍然值得我们去认真研究。

注释:

①⑦(13)(14)《诗品》。

②《与东方虬修竹篇序》。

③《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④《毛诗序》。

⑤刘履《选诗补注》卷二。

⑥敖陶孙《诗评》。

⑧刘熙载《艺概》。

⑨《文心雕龙·才略》。

⑩《采菽堂古诗选》卷五。

(11)《文心雕龙·乐府》。

(12)《三国志·陈思王传》。

(15)《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16)《文心雕龙·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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