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影评的崛起及其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大众论文,影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大众影评，抑或“有教养者的批评”
近年来，大众影评的崛起成为引人瞩目的现象，这不能不归功于以网络为代表的现代传媒技术的发展。在传媒不太发达的年代，大众影评往往是以“观众来信”的方式出现在各种报刊之中，由于经过了媒体的严格审查和编辑加工，“观众来信”呈现出体制短小、言简意赅的特点，纯个人性的批评被抹去了，被认为是代表大多数观众心声的话语得到了保留(其中也不乏“伪观众来信”，以制造对某个现象的争鸣)。但在网络时代，各种影评论坛博客成为大众发声相对自由的场所(只要没有特别违规或过火的言辞，一般都不会被删除)，从而为大众影评的崛起创造了条件，比如说新浪电影论坛、雅虎电影论坛、网易影视论坛等，都分别聚集了一大批影视剧迷在里面发帖灌水。2007年度，《士兵突击》的网上红火成为大众影评异军突起的标志。从2007年1月18日有关《士兵突击》的第一篇帖子出现在百度帖吧开始，短短数月时间，即呈星火燎原之势。从2007年6月3日起，一名名叫“盛放”的网友开始在“士兵突击帖吧”展开“我看《士兵突击》之逐集评论”，近一个月时间，达到12万字，同样引起“兵毒”、“突迷”们的热烈追捧。截止到2007年11月15日凌晨1点就有接近30万个主题，7000多名会员参与，足见规模之大影响之广。这种现象不仅限于《士兵突击》，正在热播的影视剧，如《暗算》、《色｜戒》、《长江七号》、《集结号》、《闯关东》等，都往往伴随着各种论坛、博客的关注和议论，在许多影视网站所制作的影视热点专辑中，网友评论也往往成为一个独立版块，其中不乏认真细读，发自肺腑的声音。大众影评的火爆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以“娱记”为主导的娱乐性评论，体现出了大众趣味自身的独立价值。
以网络论坛、博客为载体的影视批评是近年来大众影评在中国崛起的表征，它构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意义空间，承载着更多普通观众的欣赏品味和价值取向。尽管这些论坛、博客里的发帖人成分复杂，如有专家匿名的、媒体假扮的，还有制作方花钱雇的等等，但是与动辄数十万的跟帖与回应相比，无论如何它们所占的比例不可能大过数以亿计的网民大众。因此，如果从基于量化而得出的质性评价来看，大众影评具有有别于蒂博代所区分的“大师的批评”和“职业的批评”完全不同的性质。在《六说文学批评》中，蒂博代将批评分为三种：“自发的批评”、“职业的批评”和“大师的批评”。所谓“职业的批评”即“专业工作者的批评”，它“是由专家来完成的，他们的职业就是看书，从这些书中总结出某种共同的理论，使所有的书，不分何时何地，建立起某种联系”。而“大师的批评”即“艺术家的批评”，它“是由作家自己进行的批评，作家对他们的艺术进行一番思索，在车间里研究他们的作品”。所谓“自发的批评”，又称“有教养者的批评”，它“是由公众来实施的，或者更正确地说，是由公众中那一部分有修养的人和公众的直接代言人来实施的”。[1]3大众影评即“自发的批评”或“有教育养者的批评”。
当然，这里还存在一个问题，即网民能够成为大众的代表吗？或者如蒂博代所言的，网络影评能够作为“有教养者的批评”而成为大众的代言吗？据最新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称，截止2007年12月31日，中国网民总人数已达2.1亿，仅以500万人之差次于美国。尽管这里存在网民定义过宽而导致的“泡沫”成分，但即使是2亿的规模与中国目前13亿的人口规模相比，仍然还属于少数。更何况，报告显示，从性别上看，目前网民中性别之比为女性占42.8％和男性占57.2％；从年龄结构来看，70％的网民年龄在30岁以下，由此，娱乐消遣和社会交往构成网络行为中的主体；从地域分布来看，中国网民绝大部分都是城市居民，农村网民数量虽然有所增长，但由于农村网络普及率偏低，还不足以形成规模。但是从网民一般都具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的“入门门槛”来说，网民中的精英确实具有蒂博代所说的成为大众声音代言者的可能；随着网络技术的“傻瓜化”，技术性的因素在网络文化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少，人文性的成分则得到强化和提升。网民成分鱼龙混杂、参差不齐，真正能够产生影响的也正是其中的“有教养者”，他们往往能够成为网络议题的发起者，他们的观点往往能够引起网民的广泛认同而受到追捧(跟帖)，如前述网民盛放对《士兵突击》的影评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在网络论坛中，注册用户根据发帖率、回帖率以及使用权限往往会有一个身份等级的标志，如“新手上路”、“论坛游民”、“职业侠客”、“圣骑士”、“精灵使者”、“社区法老”直至“斑竹”和“管理员”，这些都有助于我们分辨那些在各种大众影评中真正的“有教养者”。
蒂博代的三种批评类型的区分还意味着当我们在探讨“编导—专业—大众”之间的关系时，我们往往把批评的话语权天然地设想为专家的专利，专家就是要以批评为工具，架起编导与观众之间的桥梁。但事实上，批评是任何一个参与影视活动(生产、传播、消费)的主体都具备的一种能力，我们“应该把三种批评看作三个方向，而不应该看做固定的范围；应该把它们看作三种活跃的倾向，而不是彼此割裂的格局。三个之中，几乎没有一个愿意承认另外两个有独立存在的权利。任何一个都不以作一部分为满足，它们都要独霸天下，都要占有批评的全部，都要成为批评的生命”。[1]4在网络的帮助下，大众影评不再处于受压抑的“失声”状态——不同于影视编导的“大师的批评”把持着原初意义的阐释权和对媒体的影响力，大众影评通过影视意义的再生产，以“口碑”的形式影响着影视消费行为；不同于影视批评专家的“职业的批评”垄断着批评理论话语的专业性和评判影视水平高下的权威性，大众影评完全以自己主观之好恶来褒贬影视剧，并使之成为大众趣味的准确表达。因此，如果从不同的批评主体角度重新审视三者的关系，可能会更有利于影视批评的健康发展。
二、“大众”·“网民”：“迷”群的区隔与聚散
尽管大众影评的崛起依托了网络这一现代大众传媒技术，但是我们也不能简单地套用“大众”或“网民”的概念并形成某种刻板印象，相反，我们应该进一步辨析参与或者主导网络大众影评者的身份特征，从中把握真正的大众影评的主体特征。
从“大众”的角度来说，每一个影视作品的消费者都可以被视为“大众”的一分子。从日常的观念来看，这里所指的“大众”还有一个更加通俗的中国式表达——“普通观众”。不过当我们在讨论普通观众的时候，头脑中出现的往往是一个模糊而笼统的印象，比如说普通观众是庸俗的，他们没有多大的艺术修养，他们的爱好都是媚俗的，贫穷是普通观众的基本经济状况，普通观众是没有什么更高的精神追求的，快乐是第一位的等等；普通观众的观看往往缺乏一种主动性，也缺乏持久性，是一时兴起，转瞬即逝的；相关性是普通观众观影中的意义与快感生产方式，但这种“相关性”是相当脆弱而易变的。不难发现，普通观众作为“沉默的大多数”并不具备蒂博代所说的“有教养者的批评”的特质。真正构成大众影评发布者的，是“普通观众”中的另类—“迷”。作为普通观众中的亚类型，“迷”的最大特点就是“狂热”，其特质就是行为的过度。从社会心理来说，认同、排他及占有欲是其基本特点；从文化功能来说，“迷”通过参与、“研究”及“过度消费”积极地介入到了影视作品的生产与消费之中。在大众文化批评中，“迷”的行为往往被描述成对所迷对象的及时跟踪、尽可能的近距离接触、第一时间掌握其最新动态等，但这其实只是所谓“追星族”极为表面的特征。“迷”因其身份的可识别性和因共同话题的兴趣往往会自觉不自觉地形成“迷”群，并逐步形成一种有力量的声音。比如说，影迷参与剧本的讨论改编，促成剧情向自己所期待的方向发展是颇具特点的一类，《金粉世家》在播放过程中，就有不少剧迷在网上开始续写，后来投资方还真的挑选了几位剧迷参与剧本的改编讨论。[2]韩剧《对不起，我爱你》的主人公苏志燮从电视剧的第二集开始就头部中枪，子弹留在脑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爱在哈佛》中女主角金泰熙也是最后得了不治之症就要离开人世，很多“迷”们都表示强烈抗议，并积极投入到“拯救主人公”的运动中。《黑客帝国》系列电影的放映引发了“黑帝迷”们哲学研究的兴趣，有一个名叫威廉·欧文的人，索性写了一本名叫《黑客帝国与哲学——欢迎来到真实荒漠》的书，据说卖得很好。著名哲学家齐泽克也写了篇《黑客帝国或颠倒的两面》的论文，运用拉康、康德和弗洛伊德的哲学，对《黑客帝国Ⅰ》进行了“专业化”的解读，结果成为“黑帝迷”们解读《黑客帝国》哲学的入门读物。由此可见，真正的大众影评的主体正是影“迷”及其“迷”群，他们不满足于单纯的视觉快感或打发时间，而是在进行意义的生产。正如费斯克所言：“这种生产者式的行为与生产原初文本的活动十分类似。它既要求文化能力(对某一种大众文化文类或运动的常识或规则的知识)，同时也要求社会能力(在这种传统中，‘人们’可能会如何去做、去感受或者反应)……有时候，这种‘迷’的生产力甚至可以扩展至更大的范围，生产出的文本足以与原初的文本相匹敌，或者对其加以拓展，甚至于彻底重写。”[3]在此意义上可将“迷”称为“过度而狂热的看客”。“士兵帖吧”中的发言者，往往认同于“兵毒”、“突迷”的身份便是最好的证明。
在现实生活中，“迷”群的状态往往是地下的、潜在的、受时空限制的，他们往往借助类似“沙龙”性质的小型集会而彼此交流，通过各种Party来强化自己的“迷”态。由于网络论坛的设计理念与“迷”群的形成机制颇为类似，因此以某个共同关注的论坛为中心或者以某个吸引人眼球的帖子为中心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迷”群的区隔与集聚，这也使得“迷”群具有了网民的许多特征。但由于“迷”群内部的认同性以及活动的集聚性，使得我们能在论坛、博客中轻而易举地区分出“迷”群的意见和非“迷”的态度。如果说在现实生活中，“迷”群的活动具有某种隐蔽性的话，那么，网络论坛博客则为“迷”群带来了开放性的特征：网络一方面方便了“迷”群的形成和影响，如可以打破时空的界限，使世界各个地方的“迷”们能够汇聚到某个论坛、博客中，再加上他们的发声很容易被其它非“迷”的网民所点击，从而引起更为广泛的关注，甚至能够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扩大阵容”；但另一方面，网络也给因其开放性而给“迷”群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由于网络论坛博客可以随意点击和肆意评论，这就很容易将“迷”群置于众矢之的的境地，从而使“迷”处于“非迷”、“伪迷”、甚至“反迷”的干扰之中，只要稍有风吹草动，“迷”群便会土崩瓦解。
“迷”群与网络的这种交叉而有差异的状态使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大众影评及其影响。在大众影评中，真正有价值的“有教养者的批评”有时会因网民的推崇而一鸣惊人，但更多时候会被网民的口水给淹没；大众影评中某些“理性的声音”，也很有可能被网民“非理性的喧嚣”所排斥；更为重要的是，尽管网络论坛、博客中的“声音”都是以文字的形式存在的，但并非所有的文字都能被视为“大众影评”。如在《色｜戒》热映中，弥漫于网络论坛的声音一度全部集中到大陆版的“删节”之争，进而被引向激情戏的“真假”之辨，随后又聚焦于“破绽”之别，对于《色｜戒》价值的探讨也被简化为“保李派”、“倒李派”和“掺和派”，在这些口水文字中，除了话语的狂欢，其实并无多少真正的批评精神存在。因此，我们一方面要认识到大众影评作为“有教养者的批评”能够传达普通观众的某些真实感受，另一方面也要警惕大众影评所具有的泥沙俱下、“藏污纳垢”的特点，“网络文化”和“迷文化”的彼此推动与消解构成了大众影评极不稳定的状态。
三、意义生产：普适价值观的胜利？
由于论坛博客发帖的自由，除了那种纯粹偶发的、印象式的甚至胡言乱语式的“评论”之外，无论是短小言论还是鸿篇巨制，都具有某种共同性的特征，即影视欣赏式的“观后感”体。这种文体一般是观众欣赏影视作品之后，在某一方面有所感触，或得到了某种启示，然后结合某些现实生活中的问题所发表的个人性议论。尽管在影视批评学的学科建构中，“观后感”是被排斥在外的，如李道新在其《影视批评学》中强调影视批评主体的文化修养和专业素质；陈犀禾、吴小丽的《影视批评：理论和实践》中区分了新闻性评介和学术性批评，同样也没有“观后感”的位置。但是作为影视作品的消费大众，“观后感”却是他们最便捷的表达手段。如盛放在《士兵突击》的逐集评论大获成功之后，紧接着又写了《闯关东》的长篇评论，但其每节的主题基本上都是“人物品藻”式和“印象点击”式的，如《士兵突击》中“第一集许三多的起点”、“第四集许木木与李梦”、“第十五集伤城”等；《闯关东》的长篇评论中，“一、传奇英雄朱开山”、“二、叛逆英雄朱传武”、“三、不羁浪子震三江”占有七小节的一半以上。盛放在“第十四集后史今时代”中写道：“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许三多真的成长了，他开始真正懂得为别人着想(为了班长而努力那次不算，因为班长‘不是别人’)。和老马走的时候他沉浸在自己的幸运中不懂得伤心相比，现在的许三多真的成长了。史今虽然走了，但他播在许三多心里的种子，爱的种子，关怀的种子，宽容和善意的种子，全都在发芽、生长。许三多现在渐渐变成一个有灵魂的人。不知不觉地，他其实是在拿史今的样子要求自己。”[4]不难发现，大众影评的关注焦点集中在了透过人物的命运而生长出来的对于人生的理解，而他们所认同的则体现的是中国人最具普适性的价值观，如战友间的兄弟之情、面对困难的坚韧毅力以及作为军人义不容辞的奉献精神、牺牲精神等等，许三多一句“不抛弃，不放弃”一时成为2007流传最广的台词之一。
在此，大众影评最具独特价值的特点突显出来：对普适性价值观的认同与坚守。这种普适性的价值观既可能是最传统的，如忠孝仁义，也可能是最现代的，如民主自由；既可能是地道中国式的，如江湖义气，也可能是最西化的，如个人主义；既可能是主流意识形态所赞赏的，如爱党爱国，也可能是某种批判立场的确立，如生态主义。正是通过对这类普适性的价值观的认同，才使得影视剧真正能够深入人心，获得大众的好评。也是在2007年，两部反映农民工的影片获得了迥异的影视批评，从中透露出大众影评价值观的立场和选择。一部是《苹果》，虽然它凭借范冰冰、梁家辉、佟大为等人的激情戏而抢夺了不少的眼球，但其价值观的混乱却无法让观众原谅，如一位网友所写的，“在这场失去理智、逾越正常道德边界的交易中间，她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但她一直淡然处之，淡得让人不可思议，微笑着接受所有的屈辱。坐在后排的一个老太太议论说：‘这个女孩儿自己也不好。’我觉得这是极有见地的评论。凭争议影片《红颜》叫响名声的女导演李玉，在《苹果》中似乎想更进一步，去触碰某些禁忌，比如道德和伦理可以容忍的底线，这是比所谓床戏更大胆的尝试。但无论是在理念上还是艺术上，她做得都并不成功，使整部影片显得有些荒诞”。[5]相反，周星驰的《长江七号》尽管有所谓科幻题材的包装和对自己旧作(如《少林足球》、《功夫》、《喜剧之王》等)的复制，但一句“我们虽然穷，但是不能说谎，也不能打人；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能拿；要好好读书，长大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却道尽了底层百姓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也许从观众对周星驰无厘头电影的期待来说，《长江七号》可能只能算个失败的“烂片”，但它对贫穷中的友爱亲情和困窘中的道德力量的歌颂却无疑是成功的。因此，许多观众原谅了影片其它方面的诸多不如人意之处，而把关注点停留在令人温暖的亲情上，如一位网友所说的，“很朴实的一句话，记得儿时，父母也曾这样叮嘱过，那时对絮絮叨叨的厌烦，与此时此刻聆听的心情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别，或许父母对我们的爱，真的是长大后才能懂！那些生活中爱的瞬间，或许只因我们的忙碌，而忘了欣赏而已”。[6]与之相应的，他们所采用的批评方法也非常简单：印象主义的、社会历史的、伦理的，就这三种，基本上属于20世纪以前的占主流地位的文论形态(当然不乏一些新潮术语，但都只是随用随弃，显示了时新的批评话语在大众影评中的装饰性功能)。
当然，不容否认的是，这类大众影评中所体现的价值观也并非纯粹的普适性的，同样也是众声喧哗、随风摇摆的；大众影评对这些普适性价值观的表达也远远谈不上深刻和系统，往往都是随感式的、片断式的。但是，大众影评的“观后感”体及其对普适性价值观的认同和关注作为一种参照，也使得我们专业影评的某些缺陷暴露出来。在对影视剧作品的意义生产上，专业影评存在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即对常识的沉默，对基本的社会伦理取向的沉默。对于专家来说，当他们从事研究时，绝对不会像普通观众那样“看看而已”，这种对“距离感”的刻意追求也使他们排除了生产“相关性”意义的可能性，同时，他们也绝对不会因对研究对象的痴迷而丧失自我，这种距离感还使他们对快感进行了有效的压抑或升华。在专家那里，美感即快感，意义即快感，现成的显而易见的意义并不能满足专家的虚荣心，专家在批评中的意义生产和再生产是一种对“前所未见”的意义的生产，即要“见所未见”。乔纳森·卡勒的一番话可以说是这类观点淋漓尽致的表达：“正如大多数智识活动一样，诠释只有走向极端才有趣。四平八稳、不愠不火的诠释表达的只是一种共识；尽管这种诠释在某些情况下也自有其价值，然而它却像白开水一样淡乎寡味。”[7]这种对于“见所未见”的意义的追求所导致的后果便是在影视批评包括专业影评中出现的“过度阐释”现象，简言之就是说，本来片中没有，硬要在影视剧里去挖掘各种各样的意义。与这种价值观相适应的，就是在专业影评中大量现代批评理论术语的堆砌与拼凑，为了阐释一部影视剧作品，甚至只是解释其中某个细节，往往会采用多种批评工具，如形式主义、精神分析、马克思主义、后殖民主义、新历史主义、女性主义之类。专业影评刻意去追求所谓“别样的意义”，并深陷于“意义的过度阐释”之中而不能自拔，这在相当大程度上疏离了普通观众对影视剧作品侧重于人生命运的情感体验，这使得专业影评越来越成为小圈子里孤芳自赏的文字游戏，难以发挥自己应有的功能。①
那么，真正有效的批评是什么呢？如何让专业影评能够真正深入到普通观众的心坎里面，能够被他们所接受？结论很简单，普通观众的欣赏趣味就是对人生对命运的共鸣，因此，真正有效的批评应该是以人文性为核心，体现人文关怀、理性精神的批评。面对普通观众，我们的专业影评就应该探讨这种具有普适性的人文关怀究竟怎样才能在影视剧中获得更好的传达，从而更深刻地揭示人生的意义及其价值。
注释：
①2007年12月23日，上海大学影视学院举办的“当代中国影视批评现状的批评”学术研讨会上，吴小丽也专门指出：“当前影视批评文章不少，然而很多文章只是各类知识的堆积、学术的炫耀、某种时兴方法论的实验，渲染在学术的孤芳自赏当中。学术研究式的批评只能存在于高校、研究机构、专业的学术圈里，是研讨会、评职称、博士硕士毕业论文的需求，它们与现实是毫无关涉的。新时期以来，‘思想淡出，学术凸显’的问题，也是影视批评的症结之一，人文批评的缺席是思想的缺席和淡出。”可以说也是一针见血的批评。(《影评如何发出有价值的声音》，《文汇报》2008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