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想像力的一次自由飞翔——谈电视剧《神医喜来乐》的编剧艺术，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艺术论文,神医论文,想像力论文,编剧论文,电视剧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部电视剧要吸引和感染观众，首先必须有一个熔思想发现和艺术匠心于一炉的好故 事。而故事编得如何，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编剧们有着怎样的艺术想像力。
在电视剧《神医喜来乐》中，一没有宏大的叙事，二没有刀光剑影，三没有惊险探案 ，四没有“莺”歌“燕”舞，写的只是一个乡土郎中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然而它的 故事却编得那样妙趣横生，波澜迭起，引人入胜，让观众看了开头就想要一集一集看到 底。支撑这看似随心所欲的故事编织的，是编剧的艺术想像力在无负担状态中的一次自 由飞翔。
令人叫绝的开篇
文似看山不喜平，电视剧更是如此。全剧的开头要出人意料，冲突骤起，才能抓住观 众。更为重要也更不易做到的是，这种没有任何铺垫的简短冲突的渲染还必须有力地刻 画人物性格、揭示人物关系和所处环境，才能从人物性格的碰撞和人物命运的发展上给 全剧设置深长的悬念。平庸的编剧只能有平庸的开头，具有高超想像力的编剧才会写出精彩的开头。
《神》剧的开头实在令人叫绝。请看第一集开篇的描写：一群抬着病人的求医者蜂拥 而来，汹汹叩门，呼天喊地，药铺“一笑堂”的大门却紧闭不开!原来，店主兼郎中喜 来乐正在后院被妻子胡素花罚跪搓板，还要嘻皮笑脸地求饶，徒弟德福等躲在一旁哭笑 不得。胡氏知有急重病人后说：“还不快去救人!”喜来乐连忙答应：“唉，回来接着 跪!”患者是一个因病重已无呼吸的女人，所有在场者都捏了一把汗，喜来乐却一针刺 舌就把病人救活了。这样的开头使观众感到新奇、突然、过瘾，极有力地激活了人们的 欣赏欲望。它只用几笔，就把喜来乐与胡氏的冲突、喜来乐行医之艰难渲染得令人惊讶 ，并有力地刻画出喜来乐在老婆面前的窝囊和在医术上的高超，揭示了胡氏的凶悍和以 救人为先的品格底线，真是精彩。
接下来，片中描写喜来乐偷偷溜到对面的“食为天”去吃老板娘赛西施做的名菜“红 烧铁狮子头”，并对德福说“只要能吃上红烧铁狮子头，我就再跪一次也心甘情愿”! 食客们交头接耳地说：“食为天面对一笑堂，喜来乐惦着老板娘。”赛西施则先是温情 地注视喜来乐，继而又板起脸让他交现钱。正当喜来乐掏不出饭钱时，外面又发生了沧 州药霸孟庆合仗势出手打德福的冲突，并带出孟庆合的后台是太医王天和的信息。又是 只用几笔，既展示了赛西施的善良与多情、孟庆合的霸道与无赖，也突现了喜与赛的苦 恋及微妙的三角关系，预示了喜来乐与孟庆合乃至王天和之间将要发生的生死较量。
就这样，一个开头，不到一集篇幅，便刻画了四、五个主要人物的性格，揭示了基本 的人物关系，并从性格冲突、情感关系和人物命运等各方面做足了悬念，营造了奇特的 人生意味，使观众的审美神经从一开始就处于高度兴奋之中。它是艺术想像孕育出的美 丽花朵。
“神医”之“神”
治病救人是行医者的主要行为方式和人格载体。但如何写治病过程却一直是文艺创作 中的一个难题。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情形：或直接描写治病过程，结果陷入模式化和枯 燥无味，或者干脆抛开治病，只是描写当事者对治病的态度和人生联想。《神》剧则不 然，它不但直接描写喜来乐治病过程达二十次之多，而且把每次治病过程都写得令人先 是瞠目结舌，继而捧腹大笑，越到后面就越是出神入化。
原因何在?是编剧的艺术想像在大胆放飞。其一，喜来乐每次碰到的患者，所患都是难 病、怪病，都是别的医者束手无策的病，而且没有一次是重复的病情，这就一次又一次 激发起观众急于看个究竟的强烈期待。其二，喜来乐每次治病的手法总是出人意料、与 众不同，让在场者叹为观止。如让小孩往田魁嘴里撒尿使他吐出腹中的树皮、草根、观 音土；用米汤拌药粉糊肚脐治孟庆合拉稀；用宽衣解带、火烧蒸汽治格格的昏睡；用蒜 泥抹脚心立止靖王鼻孔流血；用大葱捅耳朵以激醒上吊病人等。诸如此类，从现代医学 看可能有点荒唐，但在全片的喜剧氛围中却都让人深信不疑，在艺术上一而再再而三地 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其三，喜来乐每次医治难病成功之后，即赢得了新的声誉，也招 致了新的麻烦和危险。从沧州到北京，从给乡村百姓治病到给药霸治病，从给大臣、王 爷诊病到给皇妃、太后处方，一步一步踏上了不归之路，并被卷进政治斗争的惊涛骇浪 。京城“一笑堂”失火时差点被烧死，因黄马褂事件被抓受审，仓皇逃出北京，在祁州 差点被暗杀，如此等等，一次比一次更凶险，一次比一次更难提防，观众的心也被紧紧拴在了喜来乐变化莫测的命运上。不是展开想像的翅膀，哪有这么多怪招和迭宕?
想像的放飞不只创造出悬念的密集，还表现在通过治病揭示喜来乐的人格内涵上，同 样是精彩迭出，令观者目不暇接。比如，给格格治疗前先立誓言，揭示出喜来乐艺高胆 大、敢于险中求胜；给袁世凯开出“独睡”、“健肾”药方，刻画喜来乐知人论病的机 敏；把药方撕两半交给怀孕又不敢承认的女患者去抓药，折射出喜来乐的悲天悯人和热 爱生命；乘治病之机叫孟庆合出尽丑态、以给“富贵”治病为名让众太医学狗叫，则让 人们发现喜来乐为出受欺压之恶气也敢于搞恶作剧；对李鸿章说“烧饼(割让台湾)和银 子(向日本赔款)才是你的心病”那场戏，更是突现出喜来乐“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爱国 志气；让日本公使赤裸上身当众在木柱上蹭来蹭去以治牛皮癣的情节，则是既写出了喜 来乐对患者负责的职业道德，又描绘出他以幽默方式维护民族尊严的良苦用心。最后一 集给王天和看病的描写，更突现了喜来乐历经沧桑后的博大胸襟和人格升华。凡此种种 ，写活了一个血肉丰满的、说不尽的喜来乐形象，也给观众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和满足。
一部描写医者治病的片子竟能写出这么多的精彩，它对编剧艺术提供的启示是有意味 的。
喜来乐与王天和的生死较量
主要对手戏的设置直接制约着一部电视剧的叙事张力和主要人物的活动舞台，也是编 剧艺术功力的重要标志。《神》剧在这一点上可谓别出心裁。
在喜来乐的行医之路上，王天和是他的主要对手。一出场，编剧就给他们作了这样的 定位：王天和是朝廷太医，而且是太医院首座；喜来乐则只是沧州的一个乡土郎中，但 偏偏他的医术要高出王天和一头。喜来乐只想治病救人，本不想进京，更不想与太医结 怨，但一连串的偶然却使他阴差阳错地进了北京，又一次次治好达官和后妃的病，因而 对王天和的权威地位和既得利益构成了巨大威胁与挑战，与王天和结成了较量的对手。 这种精心设计的强烈反差和阴差阳错，就给两人之间的矛盾冲突造成了巨大的张力，增 加了变幻莫测的机会。
在两人的冲突中，王天和在地位和权势上占压倒优势，喜来乐则在医术和人格上占上 风。王天和先是藐视喜来乐，在派人阻止他进京的同时又当众夸口：“我治不好的病， 别人要能治好，你把我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当喜来乐真的治好了格格的病，他又阻 挠喜来乐进宫去治病，并把喜来乐叫到太医院想当众羞辱。这些都失败后，他为维护自 己的权威地位欲把喜来乐除掉。喜来乐呢，开始总想退避三舍，但作为医生又经不住攻 克新的医疗难关的诱惑，并在给太后的狗治病时借机出气，让王天和当众学赖皮狗叫。 这样，两人的较量就上升为生死较量。王天和多次用诬陷手段让喜来乐入狱吃苦，并派 人去刺杀他，而喜来乐每当危难时刻，总是出人意料地化险为夷。所有这些冲突的发生 和解决都是那样与众不同，整个冲突的发展又是那样一波九折，扑朔迷离，在观众不断 的担心和惊喜中把全剧推向高潮，也把喜来乐和王天和这两个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推向 了极致。
喜来乐与王天和的较量说到底是两种人格的较量。全剧结尾写人格较量的那场戏尤为 精彩，堪称编剧想像力生花的神来之笔：物换星移，历史进入民国时期，早已不是太医 并年老病危的王天和还在梦中与喜来乐较量着：“我又梦见喜来乐啦!”“你就是不饶 我啊!”从黑龙江流放回京的喜来乐，则被卢忠“士为知己者死”的举动所感动，摈弃 前嫌来为王天和诊脉处方，他只向王的儿子提出一个条件：“别说是我开的方子!”并 拒收酬银而去。连卢忠也感叹：“喜来乐，神医!”他说的不光是喜来乐的医术，还有 喜来乐的人格。王天和被救醒后看了处方说：“这方子能救我的命”，但知道是喜来乐 开的方子时却又说“我就是死了，也不吃他的药”，“老了老了，他又赢了我一把”， 说罢打碎药碗倒床而死。他竟以死维护了他那虚荣中的尊严!这一笔把喜来乐历经沧桑 后的宽容和王天和至死不认输的偏执都写得撼人心魄，给双方都画上了一个句号，令观 众在获得巨大心理满足之后又感慨多端。
喜来乐与两个女人的爱恨交加
男女情感的“三角”戏历来是长篇剧的重要情节元素和卖点。但这些年“三角”已被 写滥了，要出新实在不易。而依靠编剧丰富的想像，《神》剧写“三角”同样做到了另 辟蹊径。
它不写靓男俊女的行为超前，也不走人生扭曲和欲望膨胀的路子，却冒险从最普通的 人性欲望和人性弱点的视角描写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乡土郎中与他的妻子及一个饭店老板 娘的“三角”关系。这个“三角”确实特别得很。喜来乐面对的两个女人，一个是朝夕 相伴的结发妻子，一个是倚门可望的心中偶像。妻子胡素花性烈凶悍，不能生育也不会 做菜，但有恩于他又顾家如命；老板娘赛西施年轻多情，做得一手好菜，却看不惯他的 窝囊。胡氏当然离不开喜来乐，但恨他心中还另有所爱，并立下了“见了女人眉开眼笑 要跪，单独到食为天吃饭要跪的”规矩。赛氏渴望得到喜的爱，但恨他敢想不敢做。喜 来乐是两头都放不下，两头都不敢得罪，出尽了洋相。每次具体纠葛的描绘都很新鲜奇 特，特别是利用吃红烧铁狮子头做足了文章，给人一种无距离的亲切感，使观众看得兴 趣盎然。剧中写喜来乐因黄马褂事件入狱，生死未卜。他对探监的赛氏说“这辈子就一 件憾事，不能娶你为妻”，并发誓如能出狱就马上娶赛氏。可真的出狱了，在胡氏严罚 下又不敢坚持娶赛。直至靖王为喜、赛保媒，胡氏竟用吃“毒药”表示反对，赛氏也因 赌气而与田魁喝了订婚酒，观众的心都悬了起来：难道喜、赛这对苦恋情人就将这样抱 憾终生?
看起来，编剧是在给自己设置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但其高明恰恰也在这里，他用这 个两难选择吊足了观众的胃口，然后才凭借出色的想像力去翻越这个障碍，让观众再一 次喜出望外。编剧懂得形势比人强，机会终于来了：变法的失败和田魁的叛卖把赛西施 逼上了绝境，她在悔恨中骂田说“我居然瞎了眼，狼心狗肺的东西”，田魁却小人得志 地当众威胁“谁敢娶她!”此时，平日爱吃醋、大节上却分明的胡氏站出来，指着喜来 乐对赛氏说：“他是我男人，从今往后，他也是你男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 又一村!但好景不长，先是喜来乐在与赛氏的新婚之夜被官兵抓走，接着又因给求死的 鲁正明送毒药而被抓住把柄定为死罪。这一次又是胡氏挺身而出，她对赛氏说：“要想 老头子不死，只有我去抵罪”，“我也不能生养”，“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她毅然冲 到刑部大堂抵罪画押，当堂大喝三步倒地而死!这个出人意外又让人震撼的结局，一下 子就找回了胡素花的形象，令观众由不喜欢变为对她肃然起敬，也使赛西施得以与喜来 乐生儿育女，共度白头。又是一个令人叫绝的神来之笔，思想与艺术的双赢!
我并不认为《神》剧在思想艺术上是一部特别厚重深刻之作，但我由衷地喜欢编剧艺 术想像力的自由发挥，并认为其启示价值值得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