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欧亚联盟”建设的制约因素_关税同盟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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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D1;D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574((2012)04-0081-12

2011年10月4日,普京在俄罗斯《消息报》发表题为《新的欧亚一体化方案——未来在今天诞生》的文章,提出了其所谓的“欧亚联盟”设想,并将其作为自己第三次总统竞选的主要纲领。从普京阐释的内容来看,其“欧亚联盟”的构建路径清晰可见,即通过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欧亚经济共同体和独联体自贸区,建立一个由莫斯科主导的环俄罗斯政治、军事、经济共同体,并最终将之塑造成为欧亚区域内的核心力量集团。普京2012年5月7日就任总统后首批签署的《关于俄罗斯联邦对外方针的实施措施》再次重申,俄罗斯“把发展独联体空间的多边合作和一体化进程作为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的关键方向……在俄罗斯、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关税同盟和统一经济空间范围内加深欧亚一体化,并在2015年1月1日前建立欧亚经济联盟”①。

当前,普京已经顺利就任俄罗斯新一届总统,从各种迹象来看,与梅德韦杰夫任内重点改善与西方国家关系并着力构建所谓的“现代化伙伴关系联盟”不同,普京任内俄第一战略优先极有可能重新投向后苏联空间,谋划和落实“欧亚联盟”这一宏大战略构想,并以此为依托,将俄罗斯打造成为“多极世界的真正一极”。普京出任总统后首访白俄罗斯,然后在6月初访华后造访哈萨克斯坦也一定程度说明了这一点。然而普京的这一宏伟政治抱负能否如其所愿顺利实现,实际上仍存诸多变数,或者说,俄罗斯“欧亚联盟”的构建仍然存在很多的制约性因素。

制约因素之一:俄罗斯的综合实力

1991年12月苏联的解体标志着俄罗斯作为一个帝国的终结,从那时起,就经济实力来讲,俄罗斯的大国地位已经不复存在,特别是经历上世纪90年代“自由落体式”实力衰退之后,俄更是沦入“三流国家”的行列。虽然进入新世纪后俄罗斯经济经过“普京新政”实现了大幅度增长,梅德韦杰夫任内也高调推出了旨在对俄经济社会进行全面改造的所谓“现代化战略”,但到目前为止俄罗斯实际并不强大的经济总量(2011年俄GDP仅为545856亿卢布,约合1.9万亿美元②),特别是其脆弱的能源资源型经济发展模式实难支撑其所谓的“大国地位”和世界“一极”的角色。“2010年俄罗斯在世界工业生产中的份额仅为2.2%,而美国和中国则分别达到了19.4%和19.8%”③,目前俄罗斯赖以维持自身国际影响力的也就是其在国际体制中所占有的政治大国位置及其超强的军事实力特别是战略核力量,抑或再加上所谓的“能源大棒”而已,而“今天俄罗斯的主要宏观经济指标则完全不足以支持其谋求什么世界单独‘一极’的地位”④。

另外,从俄罗斯的“感召力”即所谓的“软实力”方面来看,莫斯科大学经济学博士契·维克托罗维奇教授指出,以今天俄罗斯的状况,它很难成为世界独立的“一极”,“俄罗斯不拥有当年苏联所拥有的那类可靠的盟友——围绕阿布哈兹与南奥塞梯问题的立场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除了俄罗斯以外,现在承认这两个国家独立的仅有两个国家——尼加拉瓜和委内瑞拉”⑤。尤其严重的是,除了能源资源以外,俄罗斯难以向世界其他国家提供有用的东西,更不用说富有号召力的能够替代西方自由资本主义的思想与发展模式了。实际上,“21世纪是一个思想比物质资源更加重要的时代”⑥。为了成为一个公认的21世纪大国,仅有能够摧毁其他国家的能力是不够的,仅仅拥有某种独特的可以高价出售的资源也是不够的,需要的是能够向其他国家提供有用的东西,也就是说,“大国之大在今天乃至未来都取决于你能够向世界提供什么东西,取决于你对于其他国家的吸引力,在这方面,俄罗斯可对外自夸的东西实在不多”⑦;“相对于美国与中国而言,俄罗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向这些国家提供”⑧。众所周知,俄语当年曾经在后苏联空间发挥重大的文化影响力,然而在今天,俄语在原苏联所有共和国文化水平较低的人群中已经明显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当地中小学的俄语教育大幅度弱化,波罗的海三国当地的精英在公共生活中也不再必须使用俄语,“莫斯科试图通过后苏联空间说俄语居民来实现自己对外政治目标的做法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能取得成效”⑨。

尽管如此,俄罗斯仍然自认是一个大国,处处以一个大国的方式行事。如面对西方国家,俄罗斯致力于谋求与西方大国特别是美国的平等地位,希望受到后者的接纳与尊重。然而,由于实力的悬殊差距以及目标与手段之间的严重失衡,俄罗斯在实际层面不仅没有实现与美国的对等地位,反而受到后者持续不断的挤压与遏制,其谋求与西方国家特别是与美国建立平等伙伴关系的宏愿流于虚妄。

就俄罗斯与独联体国家的关系来说,由于帝国思想作祟,俄罗斯人在内心深处对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仍然抱有难以割舍的“眷恋和关注”,并将其定位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允许外部势力染指,“莫斯科不允许像北约这样的军事政治集团把自己的活动扩展到独联体国家”⑩。从独联体成立的第一天起,俄罗斯就一直苦心经营和致力于建立独联体统一的经济空间和军事政治空间,希望“实现自己在独联体框架内的政治领导……对于前苏联共和国来说,莫斯科要扮演类似伦敦在前大英帝国以及巴黎对说法语国家所扮演的那种角色”(11)。从实际情况看,同样主要是由于俄罗斯国力孱弱难以产生足够的凝聚力,二十年过去了,不仅未能把独联体变成一个有效率的一体化组织;相反,独联体的多元化、区域化、分散化发展趋势却在不断增强,“后苏联空间的所谓超国家机构都成了虚拟的东西,独联体亦不过是成员国首脑举行会晤的口实”(12)。在这种情况下,后苏联其他国家为保障自身安全和经济利益,开始选择同其他大国发展各种形式的一体化关系,特别是随着乌克兰、格鲁吉亚等国“颜色”革命及其“疏俄亲美”脚步的日益加速,独联体“独多联少”的空洞化趋势更是表露无遗。俄罗斯在后苏联空间内的主导地位和影响力大大减弱。

另外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俄罗斯把后苏联空间看作是自己的专有“利益范围”,但就该地区国家而言完全是另外一种图景:实际上没有任何国家认为自己是某个利益区的一部分,谁也不承认莫斯科拥有在攸关自己命运问题上的决定权。独联体中没有一个国家跟随俄罗斯承认阿布哈兹与南奥塞梯独立即说明了这一点,“它们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对萨卡什维利的‘情有独钟’,也不是出于对美国制裁的特别恐惧,仅仅是因为一个原因,即:这些国家并不想让人认为其是莫斯科的附庸国,不想让人认为它们只是‘坐在莫斯科的裤兜上’,是对俄对外政策方针亦步亦趋的‘跟屁虫’”(13)。就是说,尽管俄罗斯一如既往地向后苏联空间所有国家扩展自己的利益,然而莫斯科的影响虽仍强大但已不再占据主导地位,“所谓‘俄罗斯势力范围’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一个甜蜜的梦想——现实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14)。

从普京“欧亚联盟”的设想来看,前期侧重于加强经济合作并藉此为欧亚联盟的最终形成打下坚实的物质基础。遵循这一逻辑,未来俄罗斯能否大幅度地提升其综合实力以强力带动后苏联空间的经济一体化合作,将决定着“欧亚联盟”的未来成败,因为“不管世界变化有多快,它终究是以力量对比为基础构建的”(15)。而俄罗斯提升实力的根本点又在于其能否根本转变其经济结构与经济增长方式,因此,未来俄罗斯“欧亚联盟”设想能否顺利实施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俄罗斯能否由资源密集型、资源依赖型的经济发展模式转为技术密集型、人才密集型的创新发展模式,“不建立新的创新式发展经济,俄罗斯将逐年弱化自己的地位——即使能源和原料价格维持高位也是如此,因为代表未来发展趋势的是‘聪明’的经济,而不是原料型经济”(16)。就发展趋势来讲,自身资源禀赋太好,内部缺乏创新的动力,未来俄罗斯将很难摆脱原料型经济发展模式,“俄罗斯经济对能源的‘毒瘾式’依赖已经如此地积重难返,以至于在俄罗斯建立和发展创新型企业将是一个非常困难、缓慢而漫长的过程。在可望的将来,俄罗斯原料型经济的基本性质不会发生变化”(17)。就是说,从俄罗斯经济转型的角度讲,俄罗斯的国力腾飞依然遥遥无期。

当前俄罗斯并不具备而且在可望的将来也将难以拥有构建“欧亚联盟”所需要的实力(军事强制力除外),也缺乏具有强大感召力和吸引力的“软实力”来有效聚合欧亚有关国家的向心力,就此而言,普京的“欧亚联盟”构想前途并不乐观,正如俄罗斯高等经济学校世界经济与世界政治系主任谢尔盖·卡拉加诺夫所言,“如果俄罗斯不能提供一个在经济上稳妥可行、在政治上具有吸引力的模式,其他独联体国家最终都将转向欧盟”(18),从而导致“欧亚联盟”构想的彻底破产。

制约因素之二:后苏联空间相关国家的立场和态度

有关在前苏联地区建立“欧亚联盟”的想法并不新鲜。1994年4月初,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莫斯科大学发表演讲时第一次提出了这一概念,并设想建立“欧亚联盟”这样一个机构来代替独联体。纳扎尔巴耶夫回国后,哈萨克斯坦外交部以正式文件的形式向独联体各国政府散发了具体的建议。从建议内容看,纳扎尔巴耶夫实际上是想重建苏联,只是赋予其不同的名称罢了。他提出,建立统一的议会、统一的政府、统一的武装力量、统一的货币,等等。当时俄罗斯对纳扎尔巴耶夫的这一建议未予置评,基辅和塔什干则给予愤怒驳斥,“他们立即就看穿了这一方案的实质,直接称之为是企图‘恢复苏联’”(19)。近来普京重新“激活”了这一方案,并将其作为任内的一面外交旗帜,目的是通过大力推进后苏联空间的一体化来构筑俄罗斯的战略依托,使俄罗斯能够以世界的真正一“极”走向国际舞台。

按照普京的设想,“欧亚联盟”的构建进程大致是:从2012年1月1日起,俄罗斯、白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三国“统一经济空间”一体化方案正式启动,为未来建立欧亚经济联盟奠定基础,然后通过吸收乌克兰、吉尔吉斯斯坦等国而逐步扩大其成员区域,最终实现更高水平的一体化——建立“欧亚联盟”。也就是说,未来俄罗斯建立“欧亚联盟”的进程能否顺利推进,相当程度上还取决于哈萨克斯坦与白俄罗斯等相关国家的态度和立场,在此方面,形势同样不令人乐观。

首先,就在普京《新的欧亚一体化方案——未来在今天诞生》一文发表后不久,哈萨克斯坦国内便就哈与俄进一步的一体化问题展开了一场热烈的讨论,其中,反对建立关税同盟、统一经济空间以及“欧亚联盟”的人,构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主力则是哈民族主义势力。他们认为,新的“欧亚联盟”方案仅对俄罗斯有利,莫斯科借此推行的是一项逐步恢复苏联的政策,会威胁到哈萨克斯坦的主权。在关税同盟的框架内,阿斯塔纳已经有很多法律不得不与俄罗斯协调一致,而如果要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盟,势必使哈萨克斯坦丧失独立性,“与欧盟范围内的情况完全不同,俄罗斯对于自己‘新’邻国的‘压制’是如此之明显,以至于与俄罗斯的任何积极接近都可能导致这些国家主权的大面积丧失”(20)。同时,“欧亚联盟”的建立必然导致哈与俄的融合,但这种融合不是基于权利平等的融合,而是以新殖民主义精神实现的融合,而“只有俄罗斯摈弃‘怀旧思维’并愿意与其他国家平等合作之时,加入‘欧亚联盟’才会真正具有吸引力”(21)。如果哈萨克斯坦仓促加入“欧亚联盟”,哈萨克斯坦最重要的商业部门势必将被俄罗斯人所“收购”。当前,哈萨克斯坦的生产业、运输业以及其他很多经济部门,已经因加入关税同盟而遭受损失。从长期看,关税同盟的极具冲击性的关税保护政策对其成员国来说是一条“绝路”,因为它不仅会固化这些国家与世界发达国家之间巨大的技术差距,而且关闭了吸引外资以实现经济现代化的大门;同时,建立“欧亚联盟”不仅会降低哈萨克斯坦的国际地位,使其与西方以及中国的关系趋于复杂,而且一旦建立“欧亚联盟”,可能意味着哈萨克斯坦未来加入世贸组织的可能性实际上将不复存在。

此外,就连对普京的“欧亚联盟”设想一贯持比较积极态度的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也明确指出,“欧亚联盟”只能是一个建立在平等、互不干涉内政、相互尊重主权和国家边界神圣不可侵犯原则基础上的国家联合体,它必须奉行一体化的自愿原则,其所建立的超国家机构的运作也必须以协商一致为基础;同时,加入“欧亚联盟”后,哈萨克将继续保持多元化平衡外交战略和政治的完全独立,而这些显然与普京确保俄罗斯在地区一体化中主导作用的初衷相去甚远。此外值得注意的一个细节是,纳扎尔巴耶夫曾经建议像欧盟把总部设在布鲁塞尔那样,将“欧亚联盟”总部设在阿斯塔纳。此建议等于给俄罗斯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因为它的提出“将迫使俄罗斯作出决断,它将如何看待后苏联空间的一体化进程:‘欧亚联盟’设想是由平等伙伴组成的联盟方案还是以俄罗斯为核心重整‘山河’的一项政策?如果这里说的是建立平等的伙伴关系,那么,将‘欧亚联盟’总部设在阿斯塔纳或者明斯克的建议没有什么不妥。但在实际上,对于莫斯科来说,这显然是不可接受的,至少目前是这样”(22)。事实上,俄罗斯在关税同盟一些超国家机构中的主导地位已经排除了成员国平等协调经济利益的可能。总之,鉴于哈萨克斯坦国内强大的反对势力以及哈自身国家利益的现实考量,纳扎尔巴耶夫总统对“欧亚联盟”的态度亦将变得趋于谨慎。

就关税同盟的另外一个重要国家白俄罗斯来说,虽然其与俄罗斯早在1997年就确定了创建俄白联盟国家的基本方向,但多年来,俄白联盟国家建设并不顺利,两国在双边经贸关系、能源合作、独联体框架下合作等领域矛盾不断。时至今日,两国部分民众寄予厚望的俄白联盟国家设想不仅未能取得实质性进展,相反,俄白两国关系反而出现纠纷不断增多的发展趋势。白俄罗斯没有跟随俄罗斯承认南奥塞梯与阿布哈兹独立的做法让俄罗斯生气,俄罗斯在履行所承诺的贷款义务方面的消极态度也令白俄罗斯深感不满,两国间不时出现的贸易战,如2009年6月的“奶制品风波”(23)更是为两国关系的发展前景蒙上了阴影。面对欧盟抛出的所谓“东方伙伴关系”计划,白俄罗斯的姿态表现积极,“在明斯克眼中,该计划实际上是实现白俄罗斯与欧洲接近及解决其双边关系中现有矛盾的最重要步骤之一……对于白俄罗斯而言,出现了一种新的‘欧洲选择’方案,与‘东方选择’相比,该选择更为有利”(24)。综合各方面情况来看,“东方伙伴关系”计划虽然目前仅仅是欧洲人化解其与明斯克关系的第一个试验性步骤,然而完全可能的一点是,正是该计划下一步可能会成为实现白俄罗斯与统一的欧洲之一体化的基础,“可以预料,白俄罗斯精英人士和人民未来最终也将倾向于‘倒向’欧盟一边”(25)。对于与俄罗斯的更高水平的“欧亚联盟”一体化方案,白俄罗斯很可能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友谊必须用实际利益来交换,这是大多数独联体国家对俄政策的精髓。

对于俄罗斯希望在未来加入“欧亚联盟”的其他国家(乌克兰、吉尔吉斯斯坦等)来说,其立场更是充满变数。就拿乌克兰来说,多年来,俄罗斯一直希望甚至极力“诱导”乌克兰加入俄、白、哈三国关税同盟,但乌克兰当局并未采取任何实质性动作。“俄罗斯试图通过降低天然气价格来换取乌克兰加入关税同盟并且允许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部分控制乌克兰的天然气运输系统及其国内天然气市场,但是乌克兰并不同意这样做”(26)。乌克兰迫于俄天然气价格上的压力以观察员身份加入了关税同盟,但却始终不愿放弃与欧盟的自贸区谈判。值得注意的是,乌克兰议会至今仍未批准乌克兰与独联体自由贸易区协定文本,因为“乌克兰议会看不出批准这样一个在经济层面不能给乌克兰带来任何好处的文件有什么意义,里面包含太多的限制性规定”。不仅如此,乌还选在俄罗斯国家杜马批准该文件的当天(2012年3月20日),表决通过了一项致欧盟要求加快乌克兰欧洲一体化进程,与欧盟之间建立自贸区文件的呼吁书,并于3月30日与欧盟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草签了准成员国协定,该协定标志着乌克兰加入欧盟的步伐大大提速。

融入欧盟已经成为乌克兰当局既定的对外战略抉择,而与俄罗斯的全面一体化早已不再是乌克兰政治精英的重要议题。正如乌克兰政治学家西蒙·乌拉洛夫所言,多数乌克兰公民根本不会支持与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共建关税同盟并在其后建立“欧亚联盟”,“持这种态度的乌克兰公民占到了50%—65%”(27)。莫斯科卡耐基和平基金会研究员亚历山大·马拉申科甚至指出,“作为一个分析家,我明确地意识到,乌克兰永远不会与俄罗斯走到一起”(28)。

就后苏联空间国家对于普京“欧亚联盟”设想的态度消极的原因而言,除了现实的国家利益考虑与俄罗斯经济衰败难以产生聚合力以及西方的拉拢以外,更深层次的原因则在于这些国家对俄“帝国”意识的担忧和疑惧。俄罗斯素有帝国意识与帝国传统,俄罗斯人向来认为,俄罗斯民族是一个天生优越的民族,俄罗斯是个特殊之国,它不同于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国家,俄罗斯天然地肩负着某种神圣的使命,即拯救世界的使命。俄罗斯人蕴藏于内心深处的这种天然的使命意识,体现在其外交政策上就是大国沙文主义和霸权主义。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虽然实力遭受重创,但其大国意识与帝国野心并未泯灭,其扩张欲望只是限于一时的实力不济而暂时收敛而已。进入新世纪以来,俄罗斯经济飞速发展,综合国力不断提高,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日隆,其在国际舞台展示“肌肉”的各种举动更是为世人所侧目。而世界各国尤其是后苏联空间国家尤为关心的问题是,实力不断强大的俄罗斯是否会重新祭起大国沙文主义大旗并恢复昔日帝国之版图,须知,“时至今日,俄罗斯的政客、学者及普通公民的潜意识里仍然不知不觉地存在着以某种形式重建苏联的想法”(29)。当代俄罗斯最重要的欧亚主义思想家亚历山大·杜金在其《地缘政治基础》一书中指出,“俄罗斯要重振伟大帝国的需求,即占据欧亚地区,挑战美国和西方,追寻全球至高无上的地位”(30)。俄罗斯著名思想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所提出的一个天才思想也是要建立由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和哈萨克斯坦组成的联盟,不能排除的是,‘欧亚联盟’的支持者们遵循的正是这一思想”(31)。普京声言“欧亚联盟”并不是以某种方式重建苏联,然而“近来莫斯科提出的‘欧亚联盟’设想恰恰使人觉得俨然就是要恢复苏联和计划经济”(32);“实际上,俄罗斯承认邻国分离地区的独立,已经引起周边国家的恐惧,而不断延展自身国家边界的俄罗斯也正在勾起人们最可怕的回忆”(33)。

无论是“欧亚联盟”的现实成员,还是其潜在的备选成员,其立场态度都决定了这一联盟的构建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哈萨克斯坦在经济上与俄罗斯进行一体化的同时,将在中国、欧洲、美国以及其他力量中心之间“周旋应对”,尽力保持自己的战略自由;后卢卡申科时代的白俄罗斯也将逐步调整其对外方针,奉行所谓“第三条道路”的外交理念,即在俄罗斯与西方之间保持平衡的外交政策,“白俄罗斯执政的新领导人,将极力在形式上继续与俄罗斯保持盟友关系的同时,全面发展和欧盟以及美国的合作关系”(34);而乌克兰将在欧盟的政治和经济支持下,致力于推行到2030年加入欧盟的方针;吉尔吉斯斯坦、阿塞拜疆、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等国对普京的“欧亚联盟”设想都不热心,正如莫斯科卡耐基和平基金会特列宁教授所言,“没有任何一个后苏联空间国家希望‘加入’俄罗斯,即使东乌克兰信仰东正教的居民也根本不存在重回‘东正教兄弟’俄罗斯怀抱的想法……换句话说,任何地方都根本看不到要与俄罗斯‘重新合并’的特别‘情结’”(35)。所有这些都极大地限定了普京未来推进“欧亚联盟”的幅度与速度。

制约因素之三:美国和西方

“后苏联空间的发展前景,将取决于两组因素的相互关系及其相互作用的结果。第一组因素是由该地区内部发展的性质与方向决定的,第二组因素则是受制于外部力量即美国、欧盟等全球角色的影响。”(36)纵观冷战结束以来俄罗斯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关系发展历程不难看出,遏制与反遏制、挤压与反挤压构成了其关系互动的基本特征。一方面,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实力大幅度削弱,但它仍然把自己视为一个大国,并极力维持原有“势力范围”特别是保持自己在后苏联空间的影响力,“对俄罗斯政府而言,防止原苏联加盟共和国跳转成为敌对势力是头等重要的大事”(37);俄始终认为,“与俄罗斯相邻的国家——独联体,这是俄罗斯的利益范围,任何外部的军事同盟,任何其他大国包括美国都不能染指该地区”(38)。建立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欧亚经济共同体等各种后苏联空间一体化组织是俄罗斯在该地区施加影响的重要步骤。然而另一方面,美国等西方国家却历来把俄罗斯视为国际安全与稳定的重大威胁,“一个不稳定的、满脑子是‘魏斯曼主义’的不安全因素”(39)。为了彻底消除这一威胁,冷战结束以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有计划有步骤地对俄罗斯实施了一系列的挤压、削弱与遏制,持续不断的北约东扩、颜色革命,“9·11”后对中亚的军事进驻等等都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具体步骤。在通过北约东扩基本蚕食了俄罗斯的西部战略空间以后,西方的工作重点即转向了所谓的“后苏联空间”,目标就是要阻挠甚至破坏俄罗斯主导的后苏联空间一体化进程。其实,“早在当年美国总统克林顿奉行旨在实现后苏联空间政治多元化的方针时,西方对俄罗斯的态度就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北约不仅拒绝了俄罗斯入约的要求,而且现在已经开始整合前苏联的战略基地并将其变成针对后共产主义的俄罗斯的前哨阵地”(40)。

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竭尽所能,但后苏联空间的一体化进程一直步履维艰,各种一体化机制基本呈现“空转”状态,有关国家离心倾向也呈不断加剧趋势。个中的原因,除前述因素以外,美国等西方国家的牵制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阻遏俄罗斯主导的后苏联空间一体化进程,削弱其在后苏联国家的影响力,一直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既定战略,对于俄罗斯建立俄哈白关税同盟,并在不远的将来建立类似欧盟的“欧亚联盟”的战略设想,西方国家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无论是美国的“新丝绸之路”计划,还是欧盟的“东方伙伴关系计划”,都与俄罗斯的“欧亚联盟”战略相矛盾。欧盟与乌克兰关系的最新互动即明显说明了这一点。

乌克兰一直被俄罗斯精英视为俄再次崛起的重要支撑,吸收乌克兰加入俄白哈一体化进程进而组建“欧亚联盟”,是普京的热切期待。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俄罗斯极力敦促乌克兰加入俄、白、哈关税同盟之际,乌克兰却意外地与欧盟草签了准成员国的入盟协议,这是对普京“欧亚联盟”设想的一个重大打击。实际上,从当年发动“橙色革命”到2012年3月30日乌欧(盟)准成员国协议的草签,其实都是美欧遏俄计划的一部分,“欧盟在竭尽全力将乌克兰纳入自己的轨道,而不是把它推向另一个方向而实现与其中俄罗斯地位不断强化的独联体超国家机构的一体化”(41)。俄独联体研究所副所长扎里欣指出,欧盟原本不会很快与乌克兰签署相关协议,实际上是普京(即将执政)促进和加快了乌克兰与欧盟接近的进程。此外,欧盟正在实施的旨在发展其与六个后苏联国家(格鲁吉亚、阿塞拜疆、乌克兰、摩尔多瓦、白俄罗斯以及亚美尼亚)一体化的所谓“东方伙伴关系计划”也“是公然企图替代后苏联空间的另外一种一体化方案和进程”(42)。

美国政府一贯奉行的促进原苏联地区的军事安全、政治和经济领域多元化,瓦解俄罗斯大国地位的地缘支柱的战略构想丝毫没有变化,“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不希望看到俄罗斯重新整合后苏联空间,而是积极采取措施对独联体国家进行政治渗透,竭力削弱俄罗斯的影响力”(43)。美国对俄政策与战略所基于的信念是,“俄罗斯一贯地使用恐吓手段坚决地、毫不掩饰地极力在其邻近地区确立霸权——即使今天不能建立,也一定是越早越好。”(44)美国人宣称,“在后苏联空间俄罗斯领导下建立的集团或组织是非法的、不稳定的‘纸老虎’,加入其中的成员国几乎都是迫于强制”(45);同时,俄罗斯向其邻国灌输的是专制的统治样式,其行为妨碍了后苏联空间的民主化。为了进一步增强在后苏联空间的影响,美国在进一步巩固与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以及土库曼斯坦的关系,“一方面已经不再积极地向这些国家的‘独裁者们’奢谈所谓的‘民主与人权’问题,另一方面是向这些国家承诺提供援助及合作,这对俄罗斯显然形成了某种挑战”(46)。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难有更多精力与财力向后苏联空间渗透,但在不久的将来,“美国及欧盟则将逐渐克服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并将在后苏联空间实行更为积极的政策……那时,各大国在后苏联空间的力量平衡必然发生更不利于俄罗斯的变化,进而促使一些国家转而寻求与其他国家进行合作。”(47)从而对普京的“欧亚联盟”的构建形成强大的挑战。

结语

俄罗斯总统普京素来雄心勃勃,在其从2000年到2008年的前两届总统任期内,带领俄罗斯实现了由“乱”到“稳”到“治”的根本转变,现在,他又提出了建立“欧亚联盟”的宏大构想并将其作为新时期俄罗斯外交的一面旗帜。普京2012年5月7日的总统就职演说再次让世人感受到了他的雄心,即“坚持不懈地巩固自波罗的海至太平洋的广袤的俄罗斯领土,使俄罗斯成为欧亚大陆的领导者和重心”(48)。普京的新任期已开始,其“欧亚联盟”的战略构想亦将开始逐步向前推进。自2012年1月1日起,俄、白、哈所谓的“统一经济空间”已经进入实际操作阶段,这可以算作是欧亚经济联盟的先声。其后,协调统一的经济政策,确保服务、资本与人力资源自由跨境流动的机制,统一立法以及建立统一的交通、能源及信息系统都将陆续提上议事日程。可以想象,俄罗斯将继续通过与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吉尔吉斯斯坦保持军事同盟关系,以经济政治方法强制乌克兰等国与俄罗斯在不同领域进行更加紧密的合作,通过关税同盟扩展影响力并竭力阻止某些国家(格鲁吉亚、乌克兰)加入在俄看来对其国家利益形成威胁的经济及军事政治集团,以此来营造建立“欧亚联盟”的必要的政治、经济与军事条件。但俄罗斯的上述系列措施能否取得预期效果,这里不敢妄断。我的一个基本判断是:俄罗斯的“欧亚联盟”之路绝非一片坦途,必将充满波折与坎坷。在这方面,莫斯科卡耐基和平基金会国际问题专家安德烈·梁波夫得出的则是一个更为悲观的结论,他认为,俄罗斯将难以在大力推进后苏联空间一体化方面取得切实的进展,不大可能建立一个内部团结和巩固的国际集团,俄罗斯作为后苏联空间力量整合者的作用甚至将会削弱,该地区国家对外政策中的离心趋势将更加明显。到2015年,俄罗斯发展模式可能出现系统性危机,原因主要包括:俄罗斯执政阶层没有能力大力推进和实现国家的现代化,能源出口减少,人口和国家的“人力资本”衰减,所积累的社会冲突激化,俄罗斯逐渐失去对北高加索局势的控制,所有这些都将急剧减少俄罗斯在后苏联空间推行积极的对外政策所需要的资源,从而促使一些国家转而寻求与其他国家进行合作,“而到21世纪第三个十年来临之际,后苏联空间国家繁杂不同的政治制度最终将为后苏联空间作为世界上的一个相对完整的政治—地理区域的彻底解体创造条件”(49)。

有关俄罗斯竭力主导推进的后苏联空间一体化的前景,哈萨克斯坦国际关系学者穆拉特·拉乌姆林指出,如果说上世纪20年代,年轻的苏维埃俄国曾经向前帝国的各族人民提出过一个伟大的、现代化的国际主义方案,那么,这种方案在今天是没有的,“‘在苏联时期生长’的一代人是全力支持联合的,但在理性分析之后所提出的一个问题是:和谁联合?和引进了西方资本主义的全部丑恶,吸收了最低级下流的资产阶级文化,大肆宣扬排外主义和种族主义以及人口与技术都在严重衰退的国家联合吗?和其经济已经被黑手党般的寡头集团所控制的国家联合吗?”(50)

普京的“欧亚联盟”以关税同盟为基础,然而,仔细观察一下关税同盟与“欧亚联盟”,这两个组织的成员几乎是完全重叠,此外并无其他国家对“欧亚联盟”感兴趣。按照俄、白、哈三国的一体化计划,2012年7月,俄罗斯、白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开始建立统一的经济空间,实行统一的关税,并且给予三国公民在任何一国就业的同等机会。我认为,后苏联空间的一体化也仅此而已,未来这三国将很难会有统一的政策和建立统一的货币,就连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就关税同盟实现统一货币问题也早已声言,在可望的将来这是不可能的事。关税同盟仅是经济方面的一体化,至于政治层面的一体化,连说都不用说。甚至或如莫斯科卡耐基基金会研究员亚历山大·马拉申科所指出的那样,并不存在什么“后苏联空间”,在苏联废墟上出现的是拥有不同利益的民族国家,“按照所谓‘后苏联’原则的一体化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51)。

受俄罗斯自身实力以及其他内外因素的多重制约与影响,普京“欧亚联盟”的构建将任重而道远。迄今为止,通过北约与欧盟的双东扩,俄罗斯的西部战略空间已被西方蚕食殆尽,仅存的独联体也已变得支离破碎且离心趋势还在不断增强,面对这种严酷的地缘政治形势,普京能否通过构建“欧亚联盟”而重塑俄罗斯在这一地区的“强大威望”,这不仅直接关系到未来俄罗斯的大国地位,而且必将对整个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形势产生重大影响,值得我们跟踪关注。

注释:

①O ,7 мая 2012 года,http://www.kremlin.ru/acts/15256.

②http://www.gks.ru/wps/wcm/connect/rosstat/rosstatsite/main/account/#.

③Источники:United States Geological Survey (USGS);,М.:ИМЭМО РАН,2010; Ezra F.Vogel,Deng Xiaoping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China,Harvard UniversityPress,2011.

④Ч.Викторович,“Биполярный мир не чья-то иллюзия,а возвращение реальности”,,21 сентября 2009г.

⑤Ч.Викторович,“Биполярный мир не чья-то иллюзия,а возвращение реальности”.

⑥Юбер Ведрин,“Место России однозначно посередине”,Poccuя ,№ 6,Ноябрь Декабрь 2011г.

⑦Д.Тренин,“Модернизация внешней политики России”,http://www.polit.ru/lectures/2010/03/25/trenin.html.

⑧Алексей Малашенко,“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го пространства не существует”,НОВЫЕ ИЗВЕСТИЯ,8 июня 2012г.

⑨Dmitri Trenin,“Russia'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THE WASHINGTON QUARTERLY,Vol.32.No.4.OCT.2009.P.3-22.

⑩Dmitri Trenin,“Russia' 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

(11)Dmitri Trenin,“Russia' 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

(12)“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го пространства не существует”.

(13)Д.Тренин,“Модернизация внешней политики России”.

(14)Dmitri Trenin,“Russia'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

(15)Николай Спасский,“О твердой силе и реиндустриализации России”,Poccuя №6,2011г.

(16)Юбер Ведрин,“Место России однозначно посередине”.

(17)Maria Lipman,Nikolay Petrov,Russia in 2020:scenarios for the future,Wash.,DC: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2011.

(18)Юлия Петровская,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в этом мире повторять ошибки не надо”,,20 декабря,2004г.

(19)Мурат Даумулин,“Возвращение в место,которого нет”,Poccuя ,№2,2012г.

(20)Dmitri Trenin,“Russia' 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

(21)Мурат Лаумулин,“Возвращение в место,которого нет”.

(22)Мурат Лаумулин,“Возвращение в место,которого нет”.

(23)2009年6月6日,俄罗斯禁止从白俄罗斯进口几乎六百种奶制品,9日又扩大到九百种,这实际上几乎囊括了所有从白俄罗斯进口到俄罗斯的奶制品。白俄罗斯每年生产六百万吨奶制品,其中四百万吨出口到俄罗斯,白俄罗斯由此导致的损失可能达10亿美元。

(24)Евгений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Клочихин,“Москва и Минск:дальше вместе или врозь”,,9 апреля 2009г.

(25)Dmitri Trenin,“Russia'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

(26)Татьяна Ивженко,“Встреча в Москве не порадует Януковича”,,15 мая 2012г.

(27)“Украинский эксперт:Путин запустил торпеду в национальные постсоветские государства”,http://www.regnum.ru/news/polit/1550736.html.

(28)Алексей Малашенко,“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го пространства не существует”.

(29)Мурат Лаумулин,“Возвращение в место,которого нет”.

(30)[美]杰·曼科夫:《大国政治的回归—俄罗斯外交政策》,新华出版社2011年版,第53页。

(31)Караганов,“Впервые за тысячу лет у России нет внешней угрозы”, №187(187) от 23.декабря 2011г.

(32)Мурат Лаумулин,“Возвращение в место, которого нет”.

(33)Dmitri Trenin,“Russia' 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

(34)Андрей Рябов,“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пространство в 2020 году”,http://russia-2020.org/ru/2010/09/19/post-soviet-space-in-2020/.

(35)Dmitri Trenin,“Russia' 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

(36)Андрей Рябов,“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пространство в 2020 году”.

(37)[美]杰·曼科夫:《大国政治的回归—俄罗斯外交政策》,新华出版社2011年版,第8页。

(38)Дмитрий Тренин.“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ое мышление в отношении России”,http://carnegieendowment.org/files/strategic-thinking-about-russia-rus1.pdf.

(39)Dmitri Trenin,“Russia' 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

(40)Dmitri Trenin,“Russia' s Spheres of Interest,Not Influence”.

(41)Татьяна Ивженко,“Янукович оказался вне игры Путина”,,23 марта 2012г.

(42)Евгений Григорьев,“ЕС продвигает‘Восточное партнерство’”,,7 марта 2012г.

(43)Игорь Иванов,“Какая дипломатия нужна России в XXI веке?”Poccuя № 6,Ноябрь-Декабрь 2011г.

(44)М.Троицкий, С.Чарап,“Российско-американские отношения на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м пространстве”,ДОКЛАДЫ РАБОЧЕЙ ГРУППЫ ПО БУДУЩЕМУ РОССИИСКО-АМЕРИКАНСКИХ ОТНОШЕНИИ,Выпуск 1,СЕНТЯБРЬ 2011г.

(45)Joshua Kucera,“U.S.Blocking NATO-CSTO Cooperation”,Eurasianet,February 12,2011.

(46)А.В.Малашенко,“Кто бросает вызов России в Центральной Азии?”,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5 марта 2012г.

(47)Андрей Рябов,“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пространство в 2020 году”.

(48)“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 вступил в должность Президента России”,http://www.kremlin.ru/news/15224.

(49)Андрей Рябов,“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пространство в 2020 году”.

(50)Мурат Лаумулин,“Возвращение в место,которого нет”.

(51)Алексей Малашенко,“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го пространства не существуе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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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欧亚联盟”建设的制约因素_关税同盟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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