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加工贸易升级对策研究——基于全球生产网络视角，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论文,视角论文,加工贸易论文,对策研究论文,全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752.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594(2006)04-0004-05
一、全球生产网络与加工贸易升级
全球生产网络(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s)是指为生产和提供最终产品与服务而形成的一系列企业关系，这种关系将分布于世界各地的价值链环节连接起来，从而构成了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s)或全球商品链(global commodity chains)[1]。一般可以把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企业主体分为领导厂商(lead firms)或称旗舰(flagships)和当地供应商(local suppliers)两类[2]。领导厂商作为战略协调人处于网络的核心位置，他们主要从事全球价值链中的高附加值环节，其竞争优势主要来源于对关键资源的控制、创新能力以及协调不同节点之间交易和知识交流的能力。当地供应商可进一步分为高层级供应商与低层级供应商两类。高层级供应商直接与领导厂商进行交易，他们一般拥有自主性技术，同时建立了自己的小型全球生产网络，除了核心R&D和战略性营销活动被领导厂商控制外，一般能够承担所有的价值链环节。低层级供应商直接与高层级供应商进行交易，一般很少与领导厂商打交道，其竞争优势主要来自于低成本以及交货的灵活性和速度，他们主要从事全球价值链中的一些低附加值部分。随着全球生产网络的形成与发展，价值链环节在全球范围内实现了分解与重新配置，网络内的分工——产业或产品内不同价值链环节的分工——逐渐代替产业间分工成为国际分工的主导[3]。在这种分工模式下，加工贸易成为参与国际分工和交换的重要途径，而一个国家的加工贸易升级则主要表现为该国加工企业作为一个整体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地位及其所从事价值链环节的提升，其核心是企业能力的提高。
在全球生产网络中，高层级主体特别是领导厂商之所以能够占据附加值相对较高的价值链环节，是因为他们控制着相关的“稀有资产(scarce assets)”，这些稀有资产既包括有形资产，也包括无形资产[4]。加工企业要想取得网络主体地位及其所从事价值链环节的提升，就必须逐步获得或创造这种“稀有资产”，而这一过程可借助于全球生产网络中的知识转移与扩散机制得以实现。从网络内知识的传播途径来看，知识转移可以通过市场即知识供求双方正式合同买卖关系来实现，也可以通过非正式的途径来转移；从委托企业在知识转移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来看，它既可以对知识转移进行高度控制，也可以没有任何影响力。综合这两个角度，我们可以把委托企业向加工企业转移知识的机制划分为4种类型（如图1）。
图1
但知识转移本身还不足以形成知识扩散，加工企业只有在有效地吸收转移来的知识并通过自身的知识创造才能不断提高自身的能力，而这主要是通过显性知识（设备及相关资料、产品与工艺设计、质量控制手册、政策和程序等）和隐形知识（技术与管理人员个人知识、生产管理体系、企业文化等）之间的动态转换来实现的，具体包括社会化、外部化、结合与内部化等一系列过程（如图2）[2][5]。随着能力的提高，加工企业会逐步提升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地位及其所从事的价值链环节，众多加工企业网络主体地位及其所从事价值链环节的提升就会导致一个国家加工贸易的整体升级。在知识转移、扩散及加工贸易升级过程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是加工企业的知识吸收能力，而全球生产网络内部治理模式和当地环境因素对这一过程具有重要影响。
图2
二、中国加工贸易升级的制约因素
（一）加工企业技术基础 在我们问卷调查的176家企业当中，认为其技术水平为国内一般水平、国内先进水平、填补国内空白和世界领先水平的企业的比重分别为46.6%、41.5%、1.7%和10.3%。从这些数据至少可以得出以下两点：一是不同加工贸易企业之间技术水平的差距比较大；二是加工贸易企业总体技术水平不高，有近一半的企业使用的是国内一般水平的技术。另外，从我们实地考察情况看，加工企业的技术能力主要集中在加工与二次开发方面，在新产品开发、关键技术开发和原始创新方面还存在较大差距。加工企业的这种技术能力与技术结构，既限定了委托企业初始的知识转移水平，也制约了知识扩散、创新与外溢的水平与效果。
（二）加工企业思维定式 从此次企业调研的情况来看，不少企业对于目前在全球生产网络中所处的地位既感到无可奈何又觉得“小富即安”。由于资金等能力所限，加上风险较高，许多企业认为没有必要搞自主创新、创建自己的品牌和营销渠道，从事加工制造环节，可以获得大量订单，工缴费率虽然低，但收益稳定。特别是在中小规模的加工企业身上，这种思维定式表现得尤为突出。长此以往，企业就会丧失战略“进取心”，把自己锁定在“加工环节”，这会直接妨碍他们进入研发、营销、品牌建设等战略性环节，从而影响加工贸易进一步升级。
（三）领导厂商的战略控制 作为全球生产网络的核心治理者，领导厂商是根据其自身在全球范围内资源优化配置的战略目标，来确定全球价值链环节的布局，控制供应商（加工企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位置和向其转移的知识，其根本目的是为了降低其自身的生产成本，提高全球竞争力，而绝不是为了促进供应商的发展与升级，为自己培养竞争对手和“掘墓人”。因此，对于嵌入全球生产网络的加工企业而言，完全依从领导厂商的战略，会造成对领导厂商的长期依赖，失去发展的自主动力，同时也会出现“天花板效应”，技术上永远落后于领导厂商，加工贸易永远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转型升级。
（四）知识扩散与升级规律 从前面的分析我们知道，一个企业融入全球生产网络就等于被置于一条潜在的动态学习曲线之上，在知识扩散机制的推动下会不断升级。但研究表明，这种升级不是线性的，路径不是一成不变的，出现停止和反向转换也是可能的，特别是升级到了高级阶段更是如此。当沿着升级轨道移动时，每进入一个新层次的障碍会越来越高，对加工企业知识和能力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升级会变得越来越困难。从这次调研情况看，我国有相当一批加工企业（特别是在传统产业）的升级已经进入了这一困难阶段，在一般加工制造阶段的升级似乎一切顺利，而一旦来到关键零部件制造、原创设计、品牌建设面前，企业则似乎停滞不前，困难重重。
（五）劳动力供给条件 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我国劳动力供给将继续呈现供过于求的局面，劳动力成本仍将维持在较低水平。这预示着，劳动密集型产业和价值链环节的发展仍然是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劳动力密集型的加工贸易在我国仍将有较长的生命周期。但是这种发展模式容易陷入“路径依赖”，使得我国的大量资源消耗在低附加价值、低层次的产品加工上，容易被锁定在劳动密集型产业和价值链环节。另一方面，从劳动力素质看还无法满足经济结构调整、新型产业发展的需要。很多劳动人员受文化素质、职业技能的制约，只能从事简单的操作，形成一批就业弱势群体。在我们调查的179家加工企业中，43.7%的员工属于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一些行业科技人员和高级技工极度缺乏，以广东玩具行业为例，在逾120万的从业人员中技术人员不到2万人。由此可见，如果不能采取措施提高劳动力素质，随着劳动力成本的不断上升，我国就会丧失加工贸易竞争力以及升级的机会。
（六）相关产业配套能力 目前我国加工贸易产业配套的薄弱环节主要表现在高端原材料、零部件和高端设备的设计制造能力不足，如表1。单纯看采购比例，情况还是不错的，一半以上企业的国内采购比例已经超过55%，但从构成上看，情况就没那么乐观，初级产品和劳动密集型产品占了国内采购量的绝大部分（占87.2%），而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品只占12.2%。这说明我国加工贸易高端原材料、零部件配套能力还相当薄弱，比如电脑行业的芯片、集成电路、软件；服装产业的高级面料等。高端原材料、零部件配套能力的不足，必将导致我国在吸引和承接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产品和价值链环节的国际转移中处于劣势，从而对加工贸易升级带来不利影响。
表1：加工企业原材料、零部件国内采购比例
资料来源：问卷调查结果统计。
从设备采购情况看，在全部接受调查的179家加工企业的设备采购总量中，国内采购的比重平均已达到37.3%，这应该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比例，但据我们实地考察，加工企业在国内采购的大部分都是一般性或辅助性设备，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关键设备和生产线主要是依赖进口，特别在高新技术产业这一点表现得尤为突出。尽管加工贸易的快速发展对装备制造业产品形成巨大的市场需求，但我国装备制造业似乎并没有“顾及”到这一市场，为加工贸易部门提供关键设备、高水平成套设备的能力还较差，因而，对加工贸易推动作用相当有限。从长期来看，只有装备制造业首先朝着产业链的高端不断转移和升级，才能为加工贸易升级提供踏实的基础。
（七）加工贸易相关政策 加工贸易相关政策制定和实施中的不完备现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或抑制了知识扩散与加工贸易升级。诸如关税政策中对最终产品高关税而对中间产品的减免税；出口退税政策实施中，对境内结转的上游企业不实施出口退税；出口退税时间长、周转环节多；深加工结转“先征后退”等政策都或多或少对加工贸易的发展与升级产生了不利影响，如表2。
表2：阻碍技术进步与升级的前三位政策性因素
说明：由于问卷存在多项选择，因此，比率总和不为100%。
资料来源：问卷调查结果统计。
三、促进中国加工贸易升级的对策
（一）制定加工贸易升级战略 加工贸易占我国对外贸易近一半，在某些加工贸易集聚的地区加工贸易占当地对外贸易的比重达70%～80%，有的地区甚至高达90%，可以说，加工贸易在我国对外贸易、产业升级和经济发展过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对于这样一个重要的领域，国家及有关地方（加工贸易集聚地区）应制定相应的战略，有目的的引导加工贸易朝着转型升级和结构优化的方向发展。
（二）实施基于行业、价值链环节和模块的混合型加工贸易产业政策 在产业间分工、产业内分工、产品内分工并存的局面下，基于传统的产业间分工模式和行业实行的产业政策无法反映加工贸易的特征，也不能有效地反映一国的比较优势。因为各国的生产能力都被纳入到全球生产网络中来，很难从最终产品或某个特定产业来判断一国的优势所在，一国的比较优势主要体现在全球价值链的某个或多个环节上，或者说体现在某种复杂产品的模块上[6]。例如在计算机行业，微软在Wlndows操作系统、英特尔在CPU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告诉我们，集中发展某些价值链环节或模块就能获得成功，并不一定要涉足整个行业。因此，加工贸易产业政策不仅应该基于行业进行制定，更重要的是应该针对某个具体行业中的价值链环节或模块进行制定，这样更能全面体现出一国在某个产业中的比较优势，也更符合加工贸易升级的内涵。
（三）构建加工贸易产业集群指向的创新体系 在全球生产网络的形成过程中，同时伴随着相应的产业集聚及产业地区转移现象[7]。跨国公司将同一产品的不同生产环节配置在不同国家的过程中，被转移出去的某些生产环节往往在地理上有着高度集聚的特征，这些特定地区的产业集群就成了全球生产网络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可以说，全球生产网络、加工贸易和产业集群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产业集群已经成为特定区域开展加工贸易的重要平台和条件，我国加工贸易的发展实践已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说，加工贸易升级就是加工贸易产业集群的整体升级，而不仅仅是加工贸易本身一个环节的升级，而加工贸易产业集群整体升级的关键在于提高集群的创新与学习能力。因此，在加工贸易发展较为集中的地区，构筑以加工贸易产业集群为指向的科技创新体系应当是进一步推动加工贸易升级、从“中国制造”走向“中国创造”的必然选择。
（四）有重点地加强加工贸易人才的培养
1.民营企业家及管理人员的培训。通过培训让他们了解现代生产方式和商务模式、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企业和产业升级的基本机制，告别过去英雄打天下的想法，使他们成为企业走向现代化、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有力推动者和带头人。2.紧缺专业技术人员的培养。从长期来看，关键是要发挥高等学校的作用。“建立面向产业成长和技术进步的高等技术教育体系”已在教育界达成广泛共识，但关键是要落到实处，特别是不要忽视加工贸易这一重要领域对高级专业技术人才的特殊需求。3.重点行业技工尤其高级技工的培养。要在逐步加大对于职业技术教育投入的同时，努力创新人才培养模式，鼓励企业与职业技术院校联合实施有针对性的、定制式的技术工人培养方案，探索技术工人培养的“产学”结合的有效途径。
（五）有针对性地培育加工贸易相关产业的发展
1.把发展加工贸易原材料、零部件配套产业和装备制造业纳入加工贸易升级战略，同时把为加工贸易提供装备作为发展装备制造业的一个重要指向。2.引导国内企业关注加工贸易原材料、零部件配套市场和设备需求动向，支持国内企业与加工企业开展各种形式的合作。3.对于一些关键零部件和关键设备的开发与生产，可考虑在科技、融资、税收等方面给予特殊的优惠政策。4.出台鼓励加工贸易更多地使用国产原材料、零部件和设备的政策措施。5.引导国内装备制造企业融入全球生产网络，参与国际产业大循环，通过为国外设备制造商提供配套而间接为国内加工贸易提供装备，同时不断提高自身的设计制造能力。
（六）促进国内生产网络的形成与延伸 建立国内生产网络就是以嵌入全球生产网络的龙头加工企业为核心，广泛吸收相关企业建立起松散的联合体或合作关系，形成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子网络。国内生产网络的形成与延伸，能够使加工贸易的组织更加适应全球生产网络的运行机制，同时可以充分利用网络组织兼有企业和市场两种治理模式的优点，这既有利于加工贸易核心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形成和提高，也有利于价值链环节在国内延伸、相关企业的成长以及配套产业的发展。
（七）接近全球生产网络中的领导厂商 研究表明，随着资本（包括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相对于劳动力及其它资源变得越来越丰富，一个国家就会逐渐在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产品、价值链环节或模块上形成比较优势，进而实现产业升级[4]。然而，这种升级并不是随机发生的，它经常发生在那些与全球生产网络中的领导厂商有密切联系的行业、产品、价值链环节或模块上。因此，要想使我国加工贸易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得到快速升级，相关政府管理部门和企业就一定要认识到接近领导厂商的重要意义，在战略和行动上注意接近领导厂商，以便提高学习效率和学习效果，快速学到“真正”的知识。
（八）创建与全球生产网络相和谐的学习型加工企业 由于全球生产网络本身就是一个典型的学习型组织，因此，对于全球生产网络中的任何一个企业，创建学习型组织，建立与全球生产网络相适应的管理机制，都是其充分利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知识资源，与全球生产网络协调发展并不断升级的必要条件。因此，在加工企业特别是那些达到一定规模的企业当中，推广实施学习型组织的管理理念与管理模式，对于提高企业自身及相关国内生产网络的学习能力和学习效率，形成学习型的国内生产网络和学习型的加工贸易产业集群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九）利用两个市场，实施品牌战略 从长期来看，我国加工企业要想真正改变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被动、从属地位，逐渐成长为网络中的领导厂商，实现加工贸易的最终升级过程，必须形成有影响力的自有品牌。目前，我国许多加工企业已掌握了较为先进的生产技术，在加工制造环节上形成了明显的竞争优势，比如像我们重点考察的服装、玩具产业，相当数量的企业已经具备了进一步向自创品牌阶段升级的基础条件。当然，一个有一定国际影响力的强势品牌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资金、人才、机遇等方面的条件，这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
加工企业在创立品牌的过程中，要充分考虑自身的特点，充分利用通过加工贸易而形成的生产和技术能力，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支持下，实施品牌战略。
（十）建立与现代生产方式相适应的加工贸易监管模式 目前，我国许多加工企业已大量运用现代物流、电子商务、准时生产等现代生产和管理方式，对海关监管的时效性和便利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适应客观形势和企业发展的需要，做好加工贸易监管工作，必须积极应用和推广信息技术，充分发挥各相关部门综合协调的整体机能，逐步建立起与现代企业生产和管理方式相适应的监管机制。1.构建开放式、人性化的加工贸易对外办事服务平台，提高办事效率，强化为企业服务的意识，彻底摆脱“为了管而管”的陈旧观念。2.健全海关、商检、外经贸、税务、外汇管理等部门的协作机制，实现各部门分工合作和良性互动，提高对加工贸易的监督、管理和服务配套能力。3.强化企业自我管理，要把一些不该管的事情放手，引导企业加强自律，自觉遵纪守法。4.大力推广联网监管模式，不断拓展联网空间，制定多层次、多方式的联网监管方案，适应不同行业、不同类型企业联网监管的需要。
收稿日期：2005-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