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空间的产生、建构与创造_物质与意识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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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01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39-8041(2011)07-0030-07

人作为一种能够感知、直观和规定时空的存在,自古以来,就对与自身生死攸关的空间倍感兴趣。这不只因为人本身就是一种空间性存在,还因为只有在世之人才能够意识到空间的存在,并对其产生诸多的需求、好奇和追问。为此,自古希腊以来,就出现了亚里士多德的“虚空论”、笛卡儿的“以太说”、康德的“直观形式论”和黑格尔的辩证空间观。在他们看来,“空间总是充实的空间,绝不能和充实于其中的东西分离开。所以,空间是非感性的感性与感性的非感性”①。一切空间都是质料与形式、概念与实存、感性与理性的统一。空间作为自然界最初和直接的规定,总是既具有实在性、抽象的普遍性,也具有主观性、历史性、社会性和实践性。只是进入20世纪,人类才逐渐认识到空间不只表征物质的广延性、连续性,或“感性直观的纯然形式”②,它还能够被人类发明、创造、建构和生产。人类能够通过科学技术、社会实践和创新思维不断推动空间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发达国家之所以长期称霸物质空间、社会空间、精神空间、理论空间和信息空间,原因就在于它们能够不断开辟新途径,从立体、结构、信息化、网络化和全球化高度,去能动地创造、生产和扩展新的空间形态。因此,人们不能把空间只当做抽象的概念、不可创造与变更的客观对象或绝对空间;既要认可空间的主观性、建构性、想象性和虚拟性,也要看重空间的可塑性、再造性和生产性。要认识到一切客观对象归根结底也是主观的和社会的。所谓的物质空间不仅昭示着人类实践的诸多要素,而且如果离开人类,只是“抽象地和孤立地谈论与入分离的自然界,那对于人说来也只是无”③。既然如此,人们就不能一味地占有和滥用空间,而应深入分析论证人类利用、生产、创造和建构空间的可能性、合理性与现实性,积极主动地生产、建构与创造空间。

一、物质空间和社会空间

人类对空间的认知、利用和生产,当然是从物质空间开始的。作为物质世界的存在方式,从狭义上理解“物质空间”,就是先于人类而存在且继续存在着的宇宙空间、自然空间。它既包括固有的能量空间、信息空间和生命空间,也包括较低层次的物理空间和地理空间。它既是“一切外部直观之基础”,也是一切现象存在的可能性条件。由于它具有“一个无限给予的量”,是人类得以生存和发展的物质基础,给人类对空间的认知、利用、生产和建构提供了基本要件,由此也就成为人类最为关注的空间形式,预设了它的光辉前景。然而,这种狭义的物质空间或自然空间一经进入人类社会,就不仅会被想象为自在和自为的统一,而且必须参照社会实践来界定。结果,我们面前的空间从此就不再是纯粹的物质产物,而是由人类社会的整体结构的动态特征所塑造——是历史地决定于一定的社会关系,是一定的社会关系赋予特定的空间形式、空间功能和社会内涵。从此,所谓先在的物质空间,也就具有人化、对象化、实践化的性质;变成“在自己内部得到中介的东西”④,变成人化了的物质空间。这个物质空间的人化过程,也就是人类感知、认识、实践、利用、制造、创造和生产物质空间的过程。

特别是进入工业社会之后,其整个存在和生产实践就是不断迅速地创造、建构、设计、规划、开辟、表现、生产和建造空间。为此,马克思指出,在人类的现实中,“甚至连最简单的‘感性确定性’的对象也只是由于社会发展、由于工业和商业交往才提供给他的。……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⑤。在这里,人类既创造了普遍存在的一般物质和形态各异的具体物质,也创造了抽象、永恒的空间形式和具体的、千姿百态的空间形式。所以,归根结底,“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类学的自然界”。⑥ 一切具体而充实的空间形式都是人类在一定历史阶段通过科学技术和社会实践创造和生产出来的;而且,人类不仅拥有也一直在丰富和发展着这种创造、生产与建构空间的功能。

当然,巧夺天工的自然界也时刻在生产和创造着空间,就像蜘蛛结网、燕子筑巢、蜜蜂建造蜂房一样。但即便最蹩脚的建筑师也要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百倍,因为“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⑦;而且,他的生产和建造绝不是本能的拙劣模仿,总是贯穿着智慧的构思、发明与创造。正基于此,康德才说,只要按照给定的运动定律,人们就可以看到一个秩序井然的世界;“只要给我物质,我就能够给你们造出一个宇宙来”。⑧ 因此,迄今人类创造和生产最多的还是物质空间,且通常采用三种途径:其一,人类发明创造和生产出各种“充实的空间”,包括全部的生产工具和物质文化用品,才使人类在脱离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之后,在社会空间形态上相继进入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由此,在空间形式上创造了无数奇迹。其二,人类通过科学技术不断开发劳动对象、扩大生存空间、改变谋生环境,才不断地扩展物质空间和地理空间。为此,列斐伏尔指出:“空间的生产方式”是空间生产的决定性力量。特别是在后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早已不是单纯的物质容器,而是主要作为生产的对象和产品而存在,即是说,社会生产由“空间中的生产”转变为“空间自身的生产”。其三,自古以来,人类就经历了从村落到城镇、再到现代化城市的突飞猛进,及至20世纪下半叶,迅速由过去的硬城市进入软城市,由文学城市进入艺术城市,由中心化城市进入非中心化城市。现在,于世界各地迅速崛起的卫星城市和边缘城市,就是中心城市的后现代演变。

人类在创造和生产物质空间的同时,也创造和生产了超越物质空间的“社会空间”。社会空间当然属于人类社会,本质上是社会的表现。因为,“作为社会存在的人类不只是生产了他们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意识,也生产了他们自己的世界”⑨。它既包括家庭、村落、城镇、国家、工厂、商场、军营、校园等人类生产和创造的诸多具体的社会实体,也包括人类从古至今所创生的、标志重大社会形态更迭与转变的社会空间。这种社会空间在时空两个纬度上创造了各种社会空间形态,它集中体现了人类借助其卓越的才华对空间的认识和实践、创造和生产。这里当然包括人类所创造的各类光彩夺目的文化空间和诸多美不胜收的艺术空间,并充分体现物质空间、社会空间和文化艺术空间的融合与统一。

此时,不论空间具有怎样的客观实在性,都必须通过物质的社会实践和人类的日常生活过程进行创造。由此,就使人类历史成为认识和利用、拓展和开辟、创造和生产空间的历史;对空间的认识也就不可以脱离社会行动来理解。所谓的空间就成为:“通过流动而运作的共享时间之社会实践的物质组织。”⑩ 不仅如此,它还必须与政治、经济、军事等社会诸要素相关,因为在人类社会,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人的欲望四处侵入。在这里,“空间的生产可以与任何商品的生产相比”(11)。它像一切商品一样都包含着人的智慧、技术、工艺、制作、目的和利益;而且所生产的空间一般都具有符号化、均质化、商品化、全球化和暴力化的特点,即在抽象空间的符号和图像的“幕布”之后往往掩盖着知识权力和暴力,使其“诗意的生产”(posis)之中到处弥漫着恐怖的“欲望生产”,暗藏着对新空间的掠夺和抢占。

正是从这里可以看出,只有紧密地与人类的生存状态相联系,才能够真正理解时空的意识性、自主性、自为性和真实性;也只有人类依靠自己的才思和智慧,才为自在的空间增添了五光十色和绚丽多姿。这恰如海德格尔所言:“此在本身的空间性是本质性的,所以空间也就参与组建着世界。”(12) 整个人类史就是依据其生存状态和目标,不断扩展和建构空间的历史。人类的未来也必将是继续开发、利用、创建和维护生存空间的未来。届时,人类将继续利用各种技术手段不断地制造新事物,创造新景观,生产新空间,构建新世界,塑造新的历史和人生。

二、精神空间和理论空间

自从人类作为一种独具自我意识的认知和实践主体诞生以来,不仅塑造、改造、创造和生产了现实世界、物质空间和社会空间,也创造了精神世界、精神空间,包括观念空间、幻象空间、神话空间等主观性空间。这不只是因为,观念和现实、实践和认识总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人们在创造物质空间的同时也创造了观念空间,而观念和理论也在发挥着对现实和实践的指导作用,为此,人们在创造物质空间之前,总要先发明创造一些技术手段和科学理论;还因为,人类精神天生就拥有一种超越现实和物质世界的欲望、意向与能力。尽管现实世界常常给人类生存带来巨大的灾难和障碍,尤其是在变幻莫测、残酷无情的自然现象面前连续地尝到失败的苦果、痛感绝望的时候,人类精神拥有的无限想象和创造能力却使其能够设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超自然力量”,以征服自然,改变现实,满足精神和肉体的需要。正基于此,法国哲学家亚历山大·柯瓦雷认为,精神世界、观念空间往往包含着这样一些能力和属性:“如自我穿透、自我运动、自我收缩和膨胀以及不可分性。”(13)“在这种精神世界中,没有所谓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区别。”它相对于物质实体,常常显得更完美和更具诱惑力。尤其是精神世界具有的不可分割的绵延本性往往更符合一体化和无限绵延的空间的自然本性。它不仅使得精神和物质、思维和存在实现统一,也使得“人类与万物之间没有任何差异。万物共尊”(14)。

当然,人类创造的观念空间或精神世界也包括封建迷信和宗教信仰中的地狱、天堂等超自然概念和超现实空间。这些观念、空间尽管只是人们的虚构和想象,属于主观世界,但毕竟如马克思所言:一切宗教信仰及创造的天国形象都不过是支配人类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象,或者说“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15) 其实质,都是人的自我异化的一种神圣形象和一定的政治经济形态的反映。况且,地狱和天堂也都与现实中的时空紧密相关;从古至今,的确有许多人就是生活在这种空间。在他们的心中,上帝的空间和神佛的空间无比广阔,冥世观念和神鬼世界令人敬畏。

除此之外,精神空间显然还要包括哲学家出自理性、思辨和心智构建的数字空间、理念空间和概念空间。这些空间理论虽然同样包含着“主观猜想”和“自由意志”,但却不是纯粹的唯心主义,而是有着逻辑和经验上的根据,体现了人类利用其智慧把握抽象空间的能力。例如,毕达哥拉斯的“数元论”空间,柏拉图的“理念论”空间,伽利略等的“观念性世界”,维特根斯坦的“日常生活空间”和“语言世界”,波普尔的“第三世界”即客观知识世界,都将空间提升到高度编码和抽象的位置;并将这一过程向编纂、印刷、传播和教育的方向发展,进而产生一个“信息的建构和分享过程”,形成“E空间”和文化空间。(16)

精神世界和精神空间的突出特征就是它的精神性、主观性、私人性、编造性、流变性、约定性、隐蔽性、形式化和理论化。它作为一种思想、情感和理解不是独立的存在或实体。它只存在于人的大脑活动或语言文字的描述与解释中。它是一种主观的心理世界、情感世界、幻觉世界、神话世界或渴望的世界。它附属于人的肉体,却超越肉体;充分显示了包括想象、虚构、猜想、假设、抽象、概括、综合、直觉、灵感以及潜意识等一切思维和意识能力在内的人类智能的多元性。精神世界作为人类拥有的一种特殊的、内在化的“心灵活动、智能行为和认知实践”,当然可以通过具体行为来表现。例如,紧张、害怕、羞愧、骄傲、自豪、痛苦、愉悦等心理活动,都可以表现为某种具体行为和生理特征,但这些却不具有“表里如一”的必然性。内在的神经生理与信息处理活动,才是精神世界、心智现象或心理空间的本质和属性。

如果说哲学家和神学家描绘的主要是精神空间,那么科学家描绘的空间就主要是一种理论空间。从广义上讲,理论空间当然属于人类的意识空间和精神空间,因为它毕竟是人类精神和思维的产品。但是,它和一般的精神空间又有着本质区别。它是人类长期社会实践和科学实验的产物,是人类经由漫长的逻辑道路和艰苦的创造性思维的结果,是人类精神和全部智慧的极致。所以,理论空间总是包含着更多的经验性、规律性、真理性、实践性和现实性。当然,它也是人类的一种发现、发明和创造。例如,在空间形态上,赫尔曼·闵可夫斯基提出的“四维空间”概念,爱因斯坦提出的时空可变的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海森堡确认的超微观领域和空间泡沫化现象,戴维·格罗斯提出的超弦理论,索恩在《黑洞与时间弯曲》一书中描绘的一种无比神奇的、高纬的、超空间的和距离极短的“虫洞”,以及丁肇中正在探索的“反物质空间”等,都使人类对空间的认知越来越多带有理论性。

尽管上述科学家探索的空间形态迄今还被许多人认为只是一种理论空间,而非客观存在的真实空间,但我们还是得承认,每一种科学理论都包含一定的合理性。例如,牛顿定律在速度小于光速的范围内成立。又如,狭义相对论对低速有效,在近光速时也有效,而当引力变得重要时,狭义相对论失效,广义相对论则成功。霍金等人认为,在黑洞内部的奇点附近,广义相对论也将失效,适用者是量子引力定律,因为黑洞就是“一个事件的集合或时空区域,光或者任何东西都不可能从该区域逃逸而达到远处的观察者”(17),“每一张这样的黑洞地图,都是超空间的某个超生物眼中的黑洞。它们将完全地把黑洞从纯理论的东西转化为实验探测的天体”(18)。如果用广义相对论来描述黑洞奇点,就只能看到无限大的时空曲率,而无法知道不确定的量子空间泡沫。正是黑洞理论,使人类又一次实现理论空间的突破。

如果说上述理论空间都是基于宇宙一元论作出的设定,那么,英国科学家普瓦德万的宇宙多元论则展示了不同的理论空间图景。他认为,“这些宇宙中的每一个都有不同的物理条件。假如这些宇宙足够多,可能出现的原子间的力、电磁场的力和重力也多种多样。有些宇宙在历史的某个时候发生过大爆炸,有些没有。在某些宇宙中大爆炸之后的膨胀速率很慢,导致大坍塌,而另一些宇宙则膨胀得非常快。在某些宇宙中没有稳定的原子,而另一些宇宙则几乎完全由氦组成。某些可能只包含二维空间,某些可能是四维”(19)。在某种意义上,空间实际上是一个人类十分“陌生的地方”,科学家正在通过自己的理论建构发现越来越多的空间形态。

三、虚拟空间和赛博空间

人类固有的超越、创造及生产能力,决定他必然会在空间的建构和生成中一往无前。这是意识和精神的内在冲动,也是理论和实践结合的现实要求;而所有这些,都为20世纪末虚拟世界和虚拟空间的问世奠定了前提和逻辑。以致今天许多人都认识到,在信息社会,原有的空间将不再依靠物理上邻近的同时性物质来支持,而主要依靠信息和网络进行一种支配性活动。此时所显现的空间形态完全与信息社会的特殊性相关联。这种空间形态在信息技术和虚拟技术作用下,将虚拟世界、虚拟空间和赛博空间一起推入空间创造、建构和生产的新阶段。

所谓虚拟空间,本质上就是赛博空间,就是承载虚拟现实、虚拟世界的一种“适于航行的空间”(navigable space),也即由人类思维自由想象、构绘和支配的空间。在虚拟世界中,它与“一个由电脑控制台控制的数字化空间”相关联。它是一种可视的、有色彩的、由电子操纵的数据景观。它主要是一个概念空间、符号空间、思维空间,也即一个自为的人造空间,而非一个自在的实存空间或物理空间。这种概念空间“显然不是由现实世界中一种同质性的空间(homogeneous space)组成,而是指谓无数个迅速膨胀、迅速浓缩,而且个性差异极大的空间。每一种空间都提供了一种不同的数字相互作用和数字通信的形式”(20)。虚拟空间凸显了人的主体性、想象力和构造力,改变或减缓了日益拥挤的物质空间对人类行为实践的束缚和限制。尤其是电子技术制造的一片片光怪陆离的景观——虚拟城市、类比现实、无边界国家、电子游戏、硅人等等,完全把人类带入一个新时代、新的空间。“在这里,图像占据着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这是一种‘图像文明’。这里的现实成了图像暗淡的倒影……几乎无法区分现实和虚幻。”(21) 这是一个“具有绝对接近性,事物完全瞬时性,没有抵御、退避感的世界”。但这一世界又不能完全离开物质空间独立自存——自为是其存在的虚无的基础。在虚拟空间中,人类的表现力得到极大的显现和张扬。在那里,审美主体和审美物件、参与者和作用物件、创造者和被创造者融合为一。它是现实空间的缩影和演绎。它没有面积、体积和距离。其构成根基是语言、图像、网络、代码和信息。它作为符号化的作品,融神话、哲学、科学技术和艺术于一体,将人和自然、物和语言、信息和符号相互结合,共同建造了一个神奇美妙、具有超时空显著性质的新天地。

正因为如此,虚拟空间总是同时与物质空间、想象空间相互关联。就像网络社会中的虚拟社团,在空间上至少拥有三个相互关联的层面——由电子交换的回路构成的物质层面,由其“节点”(node)与“核心”(hub)构成的社会文化层面,由占支配地位的管理精英构成的空间组织。正是这三者的结合,随心所欲地展现了人的想象力和创造性。这也充分证明,虚拟空间本质上就是一种转码——一种代码调换为另一种代码,就是“从语言的一个层次到另一个层次;从一种语言到一种不同的语言的换位”(22)。而人类也正是通过语言和代码的不断更新和换位,使虚拟空间的实际内容和现实领域不断延伸和扩大。

当今诸多发达国家大都市的普遍虚拟化,实质上就是利用最先进的虚拟技术和后现代城市的建设理念将诸多的传统城市解构为一种令人惊讶万分的符号拼贴。这些符号既表征了一些假想社区,也成为城中各区域的奇特标志。与此同时,在这些错综复杂的符号覆盖层底下,依然存在确定的经济秩序、工具性节点结构和空间化的劳动分工。这种空间上得到进一步组织的城市系统,与其他非虚拟化城市相比,往往具有更强的生产能力。只是“这种城市系统也愈益被遮掩于人们的视线之外,在一种环境中得到了想象性的神秘化”(23)。这种虚拟化城市尽管表面上充满许多诱人的自由选择,而虚空不空的本性却在其中到处发挥作用。就像眼下的都柏林(爱尔兰)和拉斯维加斯(美国),实际上早已通过网络和信息虚拟技术焕然一新。其上方完全被来自全球的信息网络所覆盖,使得一个庞大无比的无形城市、虚拟空间较现实中的显性城市、物质空间发挥着更大功能,使更多的人都乐于工作和生活在这种更加广阔、自由、多元和潇洒奔放的虚拟世界。

至于现代大都市虚拟化展现的虚拟空间的辉煌前景,许多后现代城市设计家都试图用一种“虚拟图示”来描绘未来城市的景象和趋势。这种虚拟城市作为现代城市信息化基础上形成的新事物,既是一幅可以在电脑上展现全景的立体地图,也是一个能容纳整个城市各种机构、功能、要素和构想的信息库。它可以通过电子通讯、大规模存储、精密摄影、仿真、集成和虚拟技术使其数字化和虚拟化,而被置于一个虚拟空间,以利于城市的规划、建设和管理。

虚拟空间当然不是人类创造和生产的最后空间形态。人类作为最高存在,总是伴随着自身的不断扩展和强大,永不停歇地展示着生命强力和思维深度,不断创造着心灵和事物的形式,构造和创生着新的世界与时空。在其创新过程中,人类会将科学技术和文化艺术等一切要素都用于空间的创造、建构和生产,使其日益变得丰富多彩和生机勃勃。

四、空间的创生和演变

物质世界、物质空间虽然时时都在按照自身规律发展和演化,但人类一经从自然界中生成,其自身包含的特殊性与合理性便超越自然,构成人的世界。从此,由人类个体、群体、社会团体、社会机构、社会要素、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通过社会实践和生存竞争形成的社会空间就脱颖而出,并同时创造了属人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而所有这一切,又都为一个广义的文化空间——人类所认知和创造的全部知识、文化和物质形态所覆盖。在这个意义上,人就是社会的人和文化的人,而且更是文化空间才真正表征了人的本质性存在。

如果说社会空间主要属于物质空间或实体性空间,那么,由人类的意识、精神和思维想象与建构的观念空间、理念空间乃至一些神话故事、宗教信仰所虚构或幻想的空间,就统归于精神空间。当然,人类精神并不满足于这种创造和虚构,出于对实践、经验和实证性的追求,作为理性精神产物的哲学理论和科学理论便日渐形成。这样,也就出现了被一些反科学实在论者所称谓的理论空间。由于理论空间的抽象性和主观建构性在总体上也具有精神空间的本性,以致日本科学哲学家黑崎宏便从日常世界观的角度指出,理论空间只是为捕捉日常世界结成的概念之网,理论不能评判自身描述对象的真伪。(24) 真正实在的空间,是日常世界和日常空间。

如果说理论空间主要指的是一组数字、公式和符号,也即是一种纯数字化和符号化的空间,那么,自第四次科技革命之后,经由信息通讯、电脑网络、虚拟和模拟技术所发明创造、生产和制作的虚拟世界、虚拟空间和赛博空间,则无疑是一种综合和超越上述各种空间而面世的一种全新的空间。因此,在今天的虚拟空间中,各类人等都能够在其中各取所需,甚至获得生存和发展的机会与能力,从而充分显示虚拟空间中“零距离”或“无地域”的优点。

这当然不是说,虚拟空间和精神空间就是绝对的虚无或某种神秘之物。相反,它们都是物质世界、物质空间的扩展、延续、造化和显现。只是各种空间形式都撕裂了原初自然空间的统一性,展现出阶段性和层次性,显示出差异性和多样性,表现出物质世界具有自发生成各种不同的存在方式和世界形态的潜能,证明宇宙演化之流的滔滔不绝和生生不息。它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创生一个新颖的世界,形成万千奇观,令人惊喜和振奋。这个新世界,表面上看“万物皆空,万事匆匆”,实质上却是真切实在、变化无穷,使人深切地感受到,那里同样是“物质之家、人类之家、精神之家和知识之家”,那里隐藏着无限的奥妙。我们只要进行深层探索,就会发现自己再一次回到浩瀚无边的宇宙和神秘莫测的自然,回到难以化解和包罗万象的时空。当然,宇宙中的新事物还会层出不穷;其不可遏制的广延性、转化力和不可量度的粒子内禀动力学将会摧毁一切障碍,永无止境地嬗变和流动。只是在这种嬗变中,空间不再是纯粹中性的空间,它已完全具有社会与精神、理论与实践、理想与现实的性质。这里的“空间既是抽象的又是具体的,既是均质的(homogène)又是断离的(dèsarticulè)。它存在于新兴的城市中,存在于绘画、雕塑和建筑中,也存在于知识中”(25)。

正基于此,我们才可以说,今天的空间已经变成被人类这个特殊主体所感知、想象、表现、规划、设计、建构、发明、创造和生产的对象与场所。只是这种对象被寓于万物所拥有的一种“在世状态”或“在世结构”之中。此时,包括“此在”或“自我”在内的万物与这种在世结构也即空间形式的关系,从表面上看“有如水在杯子‘之中’,衣服在柜子‘之中’”,而实质上“水和杯子、衣服和柜子两者都以同一方式在空间‘之中’处‘于’某个处所”。(26) 因此,空间就是这个处所寓含的存在形式或几何形式。只是,这种空间性在人类这里具有“去远性”、“方向性”、“位置性”等特征;而且,对这些特征决不能仅从日常意义的客观距离上去理解,即空间决不能认为仅仅是可以用客观“尺度”来丈量的距离所标示的广延性,而是既先于此在又为此在所构建的空间性。换句话说,正是此在“展示出这种空间性如何包括在上手东西的存在结构中”,而非万事万物或“周围世界”被摆设在一个事先给定的空间里。是周围世界特有的世界性质在其意蕴中勾画出位置的当下整体性的“因缘联络”或“空间结构”。因此,当下世界之所以能够显示其属于世界自身空间的空间性,只因为此在本身就其“在世性”上是具有空间性的。即是说,不论在常识中还是在哲学中,“唯回溯到世界才能理解空间。并非只有通过周围世界的异世界化才能通达空间,而是只有基于世界才能揭示空间性”。(27) 反之,也只有理解空间,才能够理解世界,因为没有任何世界能够离开空间。为此,海德格尔所谓“空间参与组建世界”的观念,实质上是对发达国家在空间的占有、生产、建构和创造方面所经历的三次大的空间革命——制度的空间扩张、国家市场的空间扩张、“后现代空间或跨国空间”(包括文化意识或文化幻想)扩张的投射和反映。这三次空间革命,可谓是“空间社会生产的内部斗争”或一种政治化的空间意识和一种激进的空间实践,使西方发达国家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诸多领域在世界范围占据了优势。

当然,“空间在其本身也许是原始赐予的,但空间的组织和意义却是社会变化、社会转型和社会经验的产物”(28)。虽然在自在性上,空间是一种独立的结构,具有构建和转换的规则,独立于更广泛的社会结构。但从自为性上看,一切空间又都是人造的、有组织的,且与特定的生产方式紧密相关。近代社会之所以能发展到现代社会,关键就是人类在长期的认识、实践中坚持进行从空间的概念化、观念化到社会空间、人造空间的建构和生产。这个过程既消除了空间的神秘化,也揭示了“一种革命性空间意识的各种潜能以及一种激进的空间实践的各种物质和理论基础”(29),使得各种空间形式都可以与其他物体一样为人类所创造,并通过各种社会运动和技术途径不断挑战已有的空间结构,推出各种新的空间形式和空间功能,使得未来世界在变化无穷的空间化过程中变得更加精妙及和洽人性。

注释:

① [德]黑格尔:《自然哲学》,第42页,梁志学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② [德]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第121页,李秋零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③⑥ [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第131、81页,刘丕坤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④ [德]黑格尔:《自然哲学》,第40页。

⑤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76-7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⑦ [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第20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⑧ [德]康德:《宇宙发展史概论》,第17页,全增嘏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⑨ Henri Lefebver:The Production of Space,Translated by D.Nicholson-Smith,Blackwell Publishing,1991,p.68.

⑩ [美]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第505页,夏铸九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11) [法]亨利·勒菲弗:《空间与政治》“序言”,第5页,李春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12) [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第140页,陈嘉映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

(13) [法]亚历山大·柯瓦雷:《从封闭世界到无限宇宙》,第106页,邬波涛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14) [日]岸根卓郎:《宇宙的意志》,第384页,何鉴等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8。

(1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2页。

(16) [英]布瓦索:《信息空间》,第210页,王寅通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

(17) [美]霍金:《时间简史:从大爆炸到黑洞》,第82页,许明贤等译,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4。

(18) [美]霍金:《时空的未来》,第95页,李泳译,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5。

(19) [英]普瓦德万:《四维旅行》,第204页,胡凯衡等译,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5。

(20) Martin Dodge,Rob Kitchin:Mapping Cyberspace,London,2001,p.1.

(21) [英]戴维·莫利:《认同的空间》,第50页,司艳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

(22) [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逊:《语言的牢笼》,第181页,钱佼汝译,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5。

(23) [美]爱德华·W·苏贾:《后现代地理学》,第368页,王文斌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24) [日]美浓正:《科学与反实在论》,见《哲学译丛》,1991(3)。

(25) [法]勒菲弗:《空间与政治》,第33页。

(26)(27) [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第67、139页。

(28)(29) [美]爱德华·W·苏贾:《后现代地理学》,第121、1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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