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标记研究专栏（四篇）——巴赫金语言哲学视角下的元话语标记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巴赫论文,标记论文,语言论文,视角论文,话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元话语研究迄今为止集中于元话语标记的研究，研究主要从语用、修辞、认知等方面展开，本文从巴赫金语言哲学的视角来探讨元话语标记理论。
一、巴赫金语言哲学
巴赫金语言哲学集中在他的话语理论里，包括他的话语、话语意义和结构及语境的思想。
（一）话语
巴赫金认为语言哲学研究的对象应该是具体的带有社会性的言语行为，而不是抽象的语言体系。语言的具体存在形式即为话语，巴赫金的话语概念包括口语和书面语，“指具体个人的言语成品，是言语交际的单位，是说话者（作者）的独一无二的行为，体现他（她，或群体）独特的思想意识和价值、立场，并且始终处于与其他人话语的交往之中”。（凌建侯，2000:178）
1.话语的社会性
巴赫金把其语言哲学称为马克思主义的语言哲学，坚持社会学的研究方法。他认为语言是意识形态的载体，话语最根本的特点是它的社会性或意识形态性。
2.话语的对话性
话语及其对话性是巴赫金语言哲学的核心。他说，“言语本质上具有对话性”（《全集》4:194）。巴赫金认为不存在孤立的话语，话语和他人话语、言说者和他人处在程度不同的对话关系中。这种关系可能是同意和反对、肯定和否定、问和答等言语关系。对话关系不仅仅出现在对话中，也出现在独白语中；不是表现在外在的对话结构上，而是表现在话语结构、语义、语调等内部因素上。
3.主体间性和互文性
对话性也是人类生活的特性，人类是在对话式的交往中存在的。在话语主体对话式的交往中，应该坚持主体的独立人格和人人平等、相互尊重的和谐关系。这就是巴赫金话语理论蕴涵的主体间性。文本始终处于文本与文本、文本主体间的对话中，文本的意义只能产生于文本间的相互联系中，每一个文本都是对其他相关文本的继承和发展。这就是巴赫金话语理论所蕴涵的互文性。
4.情态性
话语的情态指言说者对其表述的指物意义及他人话语所持的评价。他说，“在言语交际的不同领域中，情态因素具有不同的意义和不同的力度，但它无处不在；因为绝对中立的表述是不可能有的”（《全集》4:169）。话语的情态主要由语调来反映。
巴赫金还谈了话语的主体性、完成性、应答性、针对性、创新性、事件性和思想性等。
（二）话语的意义、结构和语境
话语意义产生于主体间的交际中，任何话语的意义都是由三个方面的因素组成的：(1)指物述事意义；(2)话语主体的意图和对话语的指物述事意义所持的评价态度；(3)言说者对受话人及他人话语的态度。这三个因素三位一体地构成话语的整体意义。他反对把指物意义和评价意义严格清晰地划分开来，因为指物意义是由评价形成的，评价还决定着指物意义进入了言说者的视野。话语的结构也是由构成话语意义的三部分因素决定的（《全集》4:213）。他关于话语意义的思想蕴涵了他的语境观，即强调言说者和受话人的语境，强调对话关系的语境。
二、元话语标记研究的基本共识和争议
（一）元话语标记研究的基本共识
一般认为，任何话语都由基本话语(primary discourse)和元话语(meta-discourse)构成。基本话语侧重于表达概念意义，元话语侧重于表达语篇意义和人际意义。人类所有的语言都存在元话语这种现象。
关于元话语的定义，也是各有侧重，“但元话语是用于组织话语、表达作者对话语的观点、涉及读者反应的一种方法这一观点是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的”。（徐赳赳，2006:345）
对元话语功能的认识也是一致的：(1)元话语能够有助于引导读者理解语篇的命题内容、体现作者对所写内容及对读者的态度；(2)元话语能够帮助读者组织、解读、评价语篇所提供的信息。（徐海铭，潘海燕，2005:55）
关于元话语的范围，现有的研究集中在书面语方面，且大多是学术语篇的词汇元话语。根据Ifantidou(2005:1326)，大致涵盖以下三大类：(1)词汇元话语。如英语的but,so等话语连接词；presumably,obviously等副词；might,possible等情态词；suppose,suggest等言语行为动词；think,consider等心理动词；I,we,my,their等人称代词；namely,first,next等语篇推进词语。(2)标点符号和诸如括弧及下划线等书写标记。(3)视觉及诸如段落缩进、版面排版、印刷质量等非言语特征。词汇元话语还应包括标识语篇的基数词和序数词。汉语元话语研究相对更少，主要涉及书面语的元话语标记，如：话说、其次、最后等标记话题结构的元话语；由此可见、顺便说一句等起衔接连贯的元话语；据悉、正如……说的好等证据来源的元话语；即、也就是说等注释说明的元话语；在某种意义上、在某种程度上等含糊表达的元话语；归根结底、很显然等明确表达元话语；很遗憾、令人兴奋的是等评价态度的元话语；我们看到、你等表交际主体的元话语（李秀明，2006:78）。
（二）元话语标记研究的争议
元话语研究的争议集中于两个基本点：定义和分类。定义的争论集中在元话语是否是“关于话语的话语”和是否表达命题两点。Williams(1981:211-2)把元话语定义为“关于话语的话语，包括所有不涉及话题内容的东西”。Crismore(1989:80)认为无论哪一种形式的交际，都包括两个层面：基本话语和元话语。基本话语表达命题意义，元话语表达对命题内容和读者的评价，Crismore承认基本话语和元话语有时候界限不是很明显。Hyland和Tse(2004:156)则认为不应该把元话语看作是话语的一个层面，应把它看作是作者组织话语、呼吁读者参与、表达对话语内容和读者态度的手段。Ifantidou(2005:1336)认为有少量元话语表达命题意义，他通过检验真值条件的标准，论证出表证据来源的副词obviously,evidently,clearly,allegedly,reportedly,admittedly等都与话语的真值有关，有命题意义。
元话语的分类主要有三种。Kopple(1985:83-7,1988:236-9)把元话语分为语篇元话语(text meta-dis-course)和人际元话语(interpersonal meta-discourse)；Hyland和Tse(2004:169)则分为“引导式元话语”(interactive resources)和“互动式元话语”(interactional resources)（徐赳赳，2006:348）；Ifantidou(2005:1328)分为语篇内(intra-textual)元话语和篇际(inter-textual)元话语。
三、巴赫金语言哲学对元话语标记理论的启示
巴赫金语言哲学能让我们认识元话语的本质。元话语具有话语一样的本质特点：对话性、社会性、意识形态性。元话语是语篇对话性的直接体现：为引导受话者更好地理解语篇而使用语篇元话语，这是言说者期待被理解后参与对话的表现；表达对命题内容和受话者的评价、呼吁受话者参与的元话语，是直接的对话表现。元话语言说者和受话者的对话交际，是话语主体通过话语参与生活的表现，元话语由此获得了生活的意义，具有社会性。巴赫金语言哲学也有助于对元话语基本特点的认识。元话语具有主体性、主体间性、互文性、情态性。元话语是话语主体在特定时空参与交际留下的对话性痕迹，体现了话语主体的独立人格，具有主体性；人类在对话中生存，言说者与他人始终处于对话之中，人际意义元话语正是这种主体间性的体现；表示引用和观点、证据等来源的元话语则是互文性的体现；元话语是对命题内容和他人话语的评价，具有情态性。
巴赫金关于话语意义和结构理论的三个组成因素中的第一个因素相当于表概念意义的基本话语，第二个和第三个因素则大致相当于对指物内容、他人话语等发表评论的元话语。巴赫金反对严格清晰地把指物意义和评价意义划分开来，这说明基本话语和元话语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基本话语通过元话语进入话语主体的视野，二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都是话语的有机成分，不应当把元话语看作是“关于话语的话语”，不应当把它看作话语的一个层面。
巴赫金说，“有的词与形式不具有指物意义，而具有相对的对话意义”（《全集》4:198）。“不具有指物意义而具有相对的对话意义的词与形式”就是我们所讨论的元话语，这说明有些元话语确实不表达指物意义或命题意义。当然，每个词与形式都具有概念意义，但一旦这些词与形式进入话语交际，从话语的整体意义看，相对于表命题内容的基本话语来说，它们只起组织话语、评价话语、协调话语主体关系的作用，不表达命题意义了。那些表证据来源的元话语由于与真值有关，因此有命题意义。我们认为从话语的整体意义看，绝大多数元话语不表达命题意义，只有少量的元话语具有命题意义，它们处于基本话语和元话语的边界。
巴赫金的话语理论启示我们：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语篇元话语和人际元话语的分类是最合理的。按元话语在语篇中主要功能的分类原则及元话语主要意义的分类标准就可看出这种分类的合理性。话语都具有概念功能、语篇功能和人际功能这三大元功能，巴赫金关于话语意义和结构三因素中的第一个因素起概念功能毫无争议，这一因素正好是话语中的基本话语，剩下的两个因素起语篇功能和人际功能，而这两个因素表达的意义正是元话语的意义。至于其中语篇元话语和人际元话语交叉的情况，则是一种连续状态。如果从认知语言学的原型范畴理论来看，则更清楚合理。
关于元话语的范围，言语元话语包括词、短语、句子、句群、标点符号等形式，语篇的标题也应包含在这一类，至于篇章形式的元话语，值得讨论，巴赫金强调的语调也应加以研究。另外，语法资源（主要是语气和情态）、语篇隐喻和人际隐喻也应加以考察，它们中的部分成员也具有元话语的许多特征。
巴赫金语言哲学对元话语和元语言的区别和联系这个元话语领域里的难题也能提供一些正确的线索：(1)索绪尔区分出语言和言语的概念，巴赫金认为语言哲学的研究对象应该是话语。在语言体系里，有对象语言和元语言；在言语体系里，则有基本话语和元话语。(2)不论是元语言还是元话语都具有对话性。巴赫金说，“元语言不单是代码，它对所描述和分析的那一语言，总是取对话的态度”（《全集》4:398）。但元语言对话的是对象语言，元话语对话的是话语内容和他人话语及受话者。(3)层次性是元语言的基本特征之一（李子荣，2006:11），但元话语不是高于基本话语的话语，而是话语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基本话语和元话语都处在同一层面上，它们共同组成巴赫金所说的话语的整体意义，并同时实现话语的三大元功能。(4)在语言学领域，元语言主要是语音学、语法学、语义学和词典编撰的概念，元话语则是语用学和语篇分析的术语。
根据巴赫金语言哲学对元话语研究的启示和前人对元话语的研究，我们把元话语定义为：元话语是言说者为了达到交际目的而用来组织话语、协调主体间关系、表达对话语内容及他人话语评价的具有对话性意义的言语行为。元话语是主体间性在话语中的体现，是语言使用中的主观成分，是话语对话性的痕迹和标记，也是话语修辞色彩的指示器。基本话语通过元话语进入话语主体的视野，元话语和基本话语有机地结合成话语。
四、结语
鉴于元话语标记研究争论颇多和元话语理论不太成熟的事实，我们试图从语言哲学源头出发，借鉴巴赫金话语理论来对元话语进行清醒的认识。同时，我们对研究对象元话语的对话性分析又丰富发展了巴赫金话语理论。文章指出了元话语具有对话性和社会性的本质属性及主体性、互文性、主体间性、情态性等基本特点。增强了对元话语研究的共识并消除了元话语研究的主要分歧，还对区分元话语和元语言这两个概念提出了简单的线索，最后给元话语下了定义。为检验这些结论，我们还需要结合语料，用这些理论去分析不同体裁的元话语，对英汉不同体裁的元话语进行比较，并从语言学习和教学的实证方面来研究它，从而丰富和发展现有的元话语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