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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D733.96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0169(2007)02-0036-04
作为一个仅有600多平方公里国土、几乎没有什么自然资源的岛国，新加坡在20世纪60年代还是一个贫穷落后、腐败丛生的国家。然而，经过短短的30多年，新加坡在人民行动党的领导下不仅创造了经济高速发展的奇迹，还以牢固的执政基础闻名于世。那么，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是怎样巩固执政基础的？原因固然很多，但该党制定正确的执政方略，优先发展经济，大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协调各种社会矛盾，注重社会利益整合；广泛联系群众、热心服务群众；长期致力于“精英治党”、“人才立国”；努力做到遏止腐败，“廉洁治党”，可以说是其执政基础得以巩固的最重要的几个方面。
一、制定正确的执政方略，优先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巩固执政基础的前提
促进和保障生产力的持续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是衡量执政党执政能力的最基本、最直观的标准，也是执政党获取政治支持的重要源泉。根据国情和时代环境的变化，制定正确的执政方略，促进经济发展，从而不断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执政党巩固执政基础的前提。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明确提出，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新加坡的唯一出路。
李光耀认为，新兴发展中国家的社会发展战略必须先经济，后民主。人民行动党政府为新加坡制定的目标是：第一，应付基本的需求，使人民能过健康的生活，并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中实现他们的抱负。第二，提供一个安宁稳定的环境，让绝大多数的人民享有个人和政治自由。面对人们对先经济、后民主的社会发展方略提出的种种疑虑，人民行动党坚持经济发展这一“第一优先”。李光耀说：“绝对是如此。要不然，你们认为应该什么优先？你们谈悲惨与贫穷，你们谈卢安达(笔者注：又译作乌干达)与孟加拉、柬埔寨、菲律宾。人权组织‘自由之家’说他们有民主，但他们有像样的生活去享受民主吗？……一般人最迫切需要的就是经济发展。即使高高在上的领袖嘴里讲另外的一套，但你随便做个民意调查，问人民到底要什么？是可以随心所欲写社论吗？当然不，他们要房子、医疗、工作、学校。这是绝对、绝对、绝对毋庸置疑的。”①“一个国家，假如政治上、经济上没有进展，老百姓生活没有改善，人民的不满情绪依然存在，或迟或早，该政权都是会垮台的。”② 促进经济增长是执政党能够继续执政并贯彻自己的执政理念的首要条件。因为只有经济增长了，才能带来更多的财政收入，旨在缩小贫富差距的社会再分配政策才有保障。同时，靠适当的增长方式和产业结构调整，通过扩大就业，增大劳动报酬在分配格局中的份额，以此来缩小差距，缓解和消化社会冲突。
正是由于这种执政理念，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根据内外经济环境和本国发展水平，寻求适合国情的发展模式，制订了明晰的“第一优先”的执政方略，并坚定不移地组织实施，极大地促进了新加坡经济的发展。
新加坡立国之初人少、地小、国贫，人民行动党据此提出“生存第一，经济立国”的基本国策，决心“创造一种新的经济模式”。20世纪60年代以来，世界共发生了三次产业结构大调整，而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在发展经济的过程中审时度势，应对变革，每次都成功地抓住了历史机遇，充分利用“东亚产业扬弃链”，不断地从以日本和美国为主的发达国家手中接过已失去比较优势的产业，并不断把自身的边际产业转移给马来西亚、泰国、印尼等周边国家。通过这种不断移入高层产业、输出低层产业的吐故纳新，新加坡经济结构和产业结构不断高度化，从而带动了对外贸易的迅猛扩张和经济快速增长。
60年代，面对严重失业和贫困，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制定了创造就业机会、吸收引进外资、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目标。当时，不少发展中国家极力反对发达国家把劳动密集型产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人民行动党则利用这一机会，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解决就业问题；70年代，在实现充分就业的基础上，制定出发展资本密集型产业、实行面向出口的工业化方针；80年代，在工业化基础上，制定出发展技术密集型产业的方针；90年代，在形成经济整体能力的基础上，拓展国外经济发展空间，启动“双发动机”，在继续发挥制造业对经济推动力的同时，启动金融、商务等服务业对经济的推动力。正是由于制定出了正确的发展战略，并排除一切干扰，坚定不移地执行贯彻，经过30多年的努力，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把一个贫穷、落后、动荡、混乱的新加坡带入发达国家行列。经济快速增长，不仅促进了社会各项事业的发展，而且稳定了社会，顺应了民心，使党的执政基础不断得到巩固。
二、协调各种社会矛盾，注重社会利益整合，是巩固执政基础的关键
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注重社会利益整合，协调各种社会矛盾，兼顾各方面利益，既保持了社会的稳定，也赢得了社会各个阶级、阶层的拥护。这是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巩固和扩大执政基础的关键所在。
在独立运动的革命时期，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主张反映工人阶级利益，表现为一个“最能关心工人利益的党”；在执政以后，则更注重社会利益整合，强调代表全体人民利益，表现为一个“代表国内各方面的利益”的党。为了更好地代表国内各方面的利益，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一方面更加强调国家利益，而不是仅仅强调党本身的利益。在人民行动党看来，党的根本目标是要建设新加坡，而党只不过是达到这一目标的工具。另一方面，人民行动党不断扩大代表的广泛性，而不是强调代表的阶级性。1982年修订后的新党章所确立的政党目标包括建设一个不分种族、语言和宗教的多元、公正、公平相互忍让的社会，在保持社会总利益的范围内，通过教育与培训为所有的新加坡人民提供平等的机会，实现自我和发挥自己最大的潜能，不管贡献多少，每个人都能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发挥自己的作用。
为协调各种社会矛盾，兼顾各方面利益，新加坡在减少收入差距和帮助低收入阶层方面，甚至进行了政府行为的干预，对收入的两极分化进行限制。政府制订了多种政策来“防止形成一个下层社会”，把收入较低的人分散到各个选区居住，这就使他们获得帮助的可能性增大。此外，政府实行了在教育上的援助政策，使低收入阶层的子女能够通过接受教育而摆脱贫困。当然，注重社会利益整合，兼顾各方面利益，并不是刻意去迎合、讨好群众。“为了人民的长远利益，即使有一些政策在短期间不受欢迎，政府也毫不犹豫地付诸实施。我们从来不会忘记，受欢迎的治国方法，并不意味着政府的每一个行动，都必须受到人民的欢迎，而是意味所有符合公众利益的政策，必须及时加以拟定，以便它们所带来的好处，能够在下届大选来临前获得人民的赏识。”③
20世纪90年代后期，在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下，一些国家工人罢工，市民暴动，经济发展雪上加霜。新加坡却是劳资政三方协商，共渡难关。人民行动党始终与职工总署保持着密切关系，向职总输送工运领袖。他们不顾西方的指责，在职总中坚持有政府领导兼职，指导工运，对维护工人及社会整体利益，起到很好的作用。政府也给予职总很多支持。在这次亚洲金融危机中，经劳资政三方协商，工人减少5％—15％的工资，降低生产成本，以维持生产；资方减少裁减工人数目；政府拿出一部分资金，对被裁减工人进行培训；职总与资方谈判，压低降低工资的比例，又对工人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使工人能够接受减少工资的做法，三方携手共渡难关。职总还利用自己的大型合作社，通过降低基本生活用品的价格，以调控物价，使工人减薪后，实际生活水平基本不下降。
人民行动党近年来注意对弱势群体的关注，致力于推行增加人民资产的富民政策，如旧屋翻新计划、店屋出售、全民拥股、公积金填补计划、教育储蓄基金计划、小家庭辅助计划等。这些政策和计划的实施使人民的资产增值，照顾了低收入者，从而提高了人民行动党在基层民众心目中的威信，也进一步巩固了执政基础。
三、广泛联系群众、热心服务群众，是巩固执政基础的重点
服务国家、促进人民福利是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基本理念之一。这个理念体现在一系列有利于民生的政策上：经济政策力促全民就业，实现经济稳步增长和建立高质量的生活；社会政策确保和平稳定，种族和谐，居者有其屋等等，更体现在广泛联系群众、热心服务群众的服务意识和服务方式上。这是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巩固执政基础的重点，也是突出的特点。
从执政开始，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就十分注意同人民群众保持密切联系，反映民众呼声，切实服务群众。
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基层组织把联系群众放在工作的重要位置上。基层支部的工作主要是围绕选举展开的，但并不是单纯地进行选举，而是首先要广泛而深入地联系和争取群众。这表现在议员接见民众的工作已经制度化、经常化和深入化。接见民众是人民行动党联系群众最有特色和最为突出的做法。国会议员必须利用业余时间同本选区的民众见面，每周都有安排，每次时间长达数小时。接见选民的议题大到国计民生的问题，小到家庭不和、房屋漏水、下水道堵塞等琐事；再就是国会议员走访选区以及挨家挨户嘘寒问暖。议员每次接见民众，支部都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如接待民众前来登记，或帮助前来求助的居民填写登记表、帮助议员处理有关函件等；平时议员到选区居民家中走访，支部成员也要陪同。在做群众工作的过程中，各支部与选区内的居民建立了广泛而深入的联系，从而使支部的活动非常活跃。支部秘书和支部委员的工作一般都热情而令人敬佩，工作非常投入，有很强的献身精神。
为贯彻服务国家和促进人民福利的基本理念，人民行动党采取了一系列具体措施，其中最为典型的是建立了“人民行动党社区基金”组织，这是一个非赢利的社会福利机构，是人民行动党联系群众、服务群众的重要途径。社区基金总部与人民行动党总部在同一所建筑中，联系密切，这既保证了基金运作的通畅，又树立了党的亲民形象。社区基金主要发挥三方面的作用：为基础教育提供资金和设施；为妇女提供家庭服务，保障她们工作的权利；为所有中低收入家庭提供住房补贴。例如，大多数新加坡人住的都是“组屋”，就是由政府统一建造，以比较优惠的价格卖给中低收入者。在人民行动党获胜的选区，翻新“组屋”总是作为优先落实的大事。社区基金还协助居民委员会提供各种服务。人民行动党用实际行动兑现了“服务于人民”的承诺，从而赢得了人民的支持，极大地巩固了党的执政基础。
四、“精英治党”、“人才立国”，是巩固执政基础的组织保证
执政党要巩固自己的执政地位，首先要建设一个有战斗力、有凝聚力的党。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非常重视党的组织建设，高度重视人力资源的开发，用本国及世界各国最优秀的人才管理国家。“精英治党”、“人才立国”，是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巩固执政基础的组织保证。
首先，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注重党员队伍建设干部队伍建设。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只有不足3万名党员，仅占全国人口的不到1％，这个党的党员构成十分特殊，分为普通党员和干部党员。普通党员占绝大多数，约为95％左右。干部党员是党的骨干，也是党的高级干部的来源。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在选拔干部方面有一套规范化、程序化的工作制度。每次大选后，该党从全国各行业中挑选出200-300名候选人，然后通过笔试、一般性考察、面试、中执委考察、心理测试、中执委裁决等程序，遴选出干部候选人，再进行有计划的培养，为人民行动党长期执政奠定了坚实的人才基础。人民行动党从支部的活跃分子中物色干部党员，据说每年大约有100名具有潜能的人选获得推荐。干部制度的推行使党能控制素质，只吸纳引进有献身精神和忠心的党员。一是十分注意吸纳年轻人认同行动党。为了掌握年轻一代，储备人才资源，使人民行动党永葆生机和活力，在建党之初就成立了“人民行动青年团”，并着力从基层和大学生中吸纳青年党员，让更多新一代投票人进入党内，亲身感受管理一个国家的意义。人民行动党在李光耀“自我更新”思想的指导下于2002年决定成立“人民行动党更新委员会”，更新的目标是争取年轻人认同本党，吸收更多的年轻人入党或与党为伍。吴作栋还建议成立“行动党年轻之友”，邀请40岁以下的国人加入，主要目的是网络人才和年轻人。二是培养和大胆使用善于治党治国的优秀人才。李光耀认为，要把国家治理好，要使人民长期信任行动党，人民行动党就必须由让人民信服、放心的精英分子组成。党把物色优秀人才作为第一要务，并采取多种方式物色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实施“精英治党”。
其次，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也很重视基层组织建设。人民行动党执政伊始，就注重基层组织建设，相继成立了公民咨询委员会、民众联络所管理委员会和居民委员会，形成了中央对全国控制的严密网络。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以吴作栋为首的人民行动党第二代领导人进一步加强基层组织建设，在第一代领导人所建立的基层组织之外又成立了社区发展理事会，其目的在于照顾社区以及维系社区的凝聚力，协调和领导本社区内原有的其他基层组织。基层组织的建立和健全一方面是为了加强对基层民众的控制；另一方面，人民行动党通过这些基层组织加强了同基层群众的联系。
第三，强调“人才立国”，高度重视人力资源的开发。人民行动党有一种很强的忧患意识，认为新加坡除了人力资源外，没有其它资源。只有网罗各方人才，充分开发人力资源，用本国及世界各国最优秀的人才管理国家，才能建立高效廉洁的政府，实行“卓越服务”，“取悦客户”(“客户”包括本国人民，也包括各国的服务对象)。他们把尊重人才、吸引人才、开发培育人力资源作为生存发展之本，立国兴国之策。他们认为，人民行动党所以能够连续执政，在国会中稳操绝对多数，是因为党内集聚了治国安邦的最优秀的人才。反对党成不了气候，选不上议员，是因为他们的党内没有为新加坡生存发展作出卓越贡献的人才。特别是面对知识经济的发展，新加坡就必须不断提高国民的素质，把新加坡建成知识岛、智慧岛，以增强在全球经济中的竞争力。为此，政府一方面采取各种优惠政策留住本国人才，吸引外国人才。另一方面，制定了一整套有利于人才成长的干部人事制度，特别是通过培训，全面提高国民素质。新加坡是个人人学习的国家，是个终生学习的国家。他们认为，一个注重学习的党，才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党；一个重视学习的国家，才是一个有前途的国家。
五、遏止腐败，“廉洁治党”，是巩固执政基础的重要一环
执政意味着权力，权力潜伏着腐败。政党政治运作中产生腐败行为给政党带来的风险在于，这种现象不但使政党日趋脱离群众，其信誉下降，而且还会造成政党政治生命的完结。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在多年的执政实践中，形成了一套遏止腐败，“廉洁治党”的体制。概括地说，就是：一是教育倡廉，二是高薪养廉，三是规则和监督保廉。
首先是教育倡廉。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领导人深刻认识到了权力的腐败对执政党的巨大威胁，认为“不能保持廉洁，政府就会失去人民的信任和支持，也就无法抵御反政府势力的进攻。”因此，人民行动党经常对党员进行反贪倡廉的教育，对其在政府中工作的公务人员，特别注重儒家思想的教育。通过道德教育，提高公职人员的自律能力，要求党员和干部严于律己、不图私利，党的高官以身作则、模范带头。
其次是高薪养廉。一方面，坚持让大多数普通公务员的工资保持在社会的中上水平。政府每年都要将公务员的工资同私人企业人员的工资作比较，如果发现私人企业人员的工资高于公务员的工资，政府即给公务员加薪，以确保公务员的工资水平和私人企业中能力相当的人员的工资水平大体相当。另一方面。对内阁部长等高层公职人员实行“高薪养贤，厚禄养廉”。
第三是规则和监督保廉。建立了一整套的规则、制度和监督制约机制，对党员和国家公务员进行有效的监督。新加坡成立了由总理直接领导的贪污调查局，赋予其广泛的权力。不论职务多高的干部，凡有腐败行为的，严惩不贷。新加坡对公务员实行高额公积金制度，公务员一旦违法，一律撤销其全部公积金，这就使公务员不敢轻易违法乱纪。即通过建立减少腐败机会、实行严密监控和进行有效预防的有关规则，减少和杜绝腐败现象。
严格的教育约束和严厉的法律，使新加坡的领导人切实做到了以身作则，政府官员大多数能做到廉洁奉公，不以特权谋私利。正因为人民行动党多年致力于“廉洁治党”，并卓有成效，才使其得到人民群众的信任和拥护，这是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执政基础得以巩固的尤为重要的一环。
注释：
①李光耀：《一人一票制能继续——李总理在丹戎巴葛选区庆祝国庆联欢宴会上的讲话》，1984年8月17日《联合早报》。
②转引自王瑜：《国外政党如何处理效率与公平的关系》，2005年12月15日《学习时报》)。
③新加坡联合早报编：《李光耀40年政论选》，时代出版社，1996年，第15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