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领先战略与技术创新价值，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技术创新论文,战略论文,价值论文,技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问题提出
佛山某陶瓷有限公司是一家专业生产经营各种墙地抛光砖、釉面砖等建筑陶瓷材料的中意合资企业。该公司自1998年8月成立以来，全面运用意大利先进生产技术和管理模式，通过了国际权威认证机构DNV(挪威船级社)ISO9001质量管理体系与ISO14001环境质量管理体系的认证，实现了科学的程式化管理、创新的产品研发以及严谨的精益生产。公司首创“陶瓷时装化”、“天下无砖”经营理念，在世界陶瓷王国意大利著名的瓷都萨索罗设立产品研发中心，并先后开发出多款具有自主知识产权且处于业界领先地位的陶瓷系列产品和陶瓷配件产品系列。该企业2006年开发出一款仿制真正树叶的陶瓷片，其纹路与真的树叶几乎没有任何差异，这项技术的研究费用大约百万元。
在对该企业进行调研过程中，企业负责人从技术领先的战略角度介绍这一研发，着重强调这一产品在技术水平上所具有的标志性意义。而从企业销售业绩来看，这款产品的经济效益却大大低于研发投入；从消费者角度观察，也很难识别该产品与其他产品的功能差异。
如何解释这种企业研发未带来明显经济效益却仍被企业大力投入的现象？是否企业存在着非理性？企业的研发投入除获得创新经济收益以外是否还有其他技术创新价值？这些没有收益的研发投入是否是企业的主动行为？企业在什么条件下会产生这种主动行为？如何评价企业的上述行为？政府是否应当对这些行为给予鼓励？回答这些问题，不仅涉及企业研发战略、企业研发投入与研发成果评估、企业研发投入机制问题，还涉及到国家创新政策的激励方向。我们将上述问题归结为技术领先战略问题。本文将从文献分析、创新竞赛、创新行为分析和政策含义四个方面分别展开加以探讨。
二、相关文献
经济学家安索夫(Ansoff)和弗里曼(Freeman)等将技术创新战略分为技术领先战略、技术追随战略和技术模仿战略。安同良(2003)借鉴Chris Freeman et al.(1997)与高建(1997)对创新战略的研究，根据产业技术进化的类型、企业技术学习的过程，将企业技术学习战略分为领先战略与追随战略两大战略，在追随战略中又细分为拿来主义战略、复制性模仿战略、创新性模仿战略。
技术领先战略是企业在技术学习过程中所采用的战略选择，是指企业主动自觉地进行技术创新，在工艺、技术、市场等方面力求甩开竞争对手，以取得较大的市场份额和较高的垄断利润的战略。实施技术领先战略要求企业具有良好的研究开发条件、雄厚的研究开发经费、充足的科技人才资源、能够承受巨大的风险、较强的市场开拓能力，还需要有战略眼光和冒险精神的企业家。不同的企业具有自身独特的优势和特点，并面临不同的市场条件，必须因地制宜地选择合适的基本技术创新战略。对于技术领先或技术跟随的选择，不仅基于技术创新的成本、风险和该项创新收益的考虑，而且还应该从提高技术能力出发，注重技术领先对于能力积累的重要性(刘虹，李焯章，2004)。其含义是技术能力积累是一个渐进过程，适用性技术可以与基础的技术能力实现有效结合，不会造成因为技术水平快速提升而造成的技术能力整体中断或难以衔接，同时也会滚动前进并得到能力累加。这种适用性技术发展观着眼于技术进步的短期利益，着眼于经济在技术发展中的持续性，更看重经济利益。从国家利益来看，技术领先战略在世界竞争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它往往着眼于长期利益和国家战略意义。在国际竞争中，技术领先战略是以创造新技术并在世界范围内保持领先地位为目的，因此，技术后进国家当以世界性领先为目标，才能清醒意识到企业技术能力的差距，形成国家整体的技术创新动力。根据比较优势理论以及内部化优势理论，技术领先可以使企业或国家分别在国际贸易与对外直接投资中占据主导地位。希望掌握技术优势的国家，可以此作为占有市场、赢得高额利润的根据，更为重要的是将技术溢出效应留在国内，通过获得技术创新的外部性来收回国家技术创新投入，并形成国家整体技术能力。从企业角度，技术领先战略实现的必要条件是企业具有其他企业难以获取的技术，通过技术垄断阻止了潜在竞争者的进入威胁，同时企业也可以通过制定较高的产品价格获得较高的垄断利润(朱敏，2006)。这一战略思想可以理解为，技术领先有着战略上的带动作用，在短期内可以形成资源集中和市场进入壁垒，在长期内可以让技术水平得到大幅度的拉升。对技术已经领先的国家或企业而言，保持技术领先以获得垄断利益。
技术领先战略常常被高新技术产业、新兴产业以及技术密集且技术更新速度快的传统产业中的跨国公司所采用。跨国企业依托自身技术优势，常选择技术领先战略，侧重高端市场的竞争(朱敏，2006)。为了规避东道国外部市场的干扰，防止技术模仿和技术外溢，跨国公司充分利用规模经济，最大限度地发挥技术领先优势和实现技术创新价值。技术领先的跨国公司掌握可供战略使用的技术转让主动权(苏琦，2005)。如轮胎行业是一个相对成熟的行业，但一些跨国公司仍以技术领先确立其竞争优势(梁启华，吴金希，2000)。在家电行业，20世纪90年代后期起，三星电子的自主技术开发和自主产品创新的能力进一步提升，它的产品开发战略除了强调“技术领先，用最先进技术开发处在导入阶段的新产品，满足高端市场需求”的匹配原则外，同时也强调“技术领先是用最先进技术开发全新产品，创造新的需求和新的高端市场”的匹配原则。在这一时期，三星电子开发的多项产品在高技术电子产品市场已占世界领先地位，赢得多项世界第一(桑赓陶，2004)。德国西门子公司为了成功实施技术领先战略，公司持续不断进行技术投入，通过产品革新刺激需求，保持市场成长和扩大市场份额。进入中国市场后，西门子公司延续了在欧洲非常成功的技术领先战略和一流品牌形象，针对中国中高端家用电器市场采用了高技术、高品质、高价位的市场定位和产品战略，技术领先战略取得了良好的市场效果(吴晓云等，2003)。以微软、英特尔为代表的高新技术企业，在“顾客导向”观念的指导下采用技术领先战略，适应了行业发展和市场的变化，取得了巨大成功(王德胜，王文基，2006)。技术领先战略成为企业避免比较优势陷阱，获得国际市场竞争先机的唯一途径。
从国家层面来看，技术领先战略对一国社会福利具有何种影响，会不会增进社会福利？Amy Jocelyn Glass(1998)认为，技术领先不一定带来社会福利的增加。但其研究对象是以美国和日本为代表的高度市场一体化的发达国家，而未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进行分析。其研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对发展中国家技术领先战略的实施缺乏更有效的解释力。我们以往的研究认为(张耀辉，2004)，领先战略对社会福利有影响。主要是通过尽早地使新产品进入市场，满足需求形成。由于新产品是为满足市场需求而开发的，消费者如能够接受新产品，表明新产品提供的效用足以高于继续消费老产品所带来的效用。这意味着，社会总福利在增长。为此，从国家利益来看，技术领先战略在世界竞争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它往往着眼于长期利益和国家战略意义。在国际竞争中，技术领先战略是以创造新技术并在世界范围内保持领先地位为目的，因此，技术后进国家当以世界性领先为目标，才能清醒意识到企业技术能力的差距，形成国家整体的技术创新动力。根据比较优势理论以及内部化优势理论，技术领先可以使企业或国家分别在国际贸易与对外直接投资中占据主导地位。希望掌握技术优势的国家，可以此作为占有市场、赢得高额利润的根据，更为重要的是将技术溢出效应留在国内，通过获得技术创新的外部性，来收回国家技术创新投入，并形成国家整体技术能力。
总之，以往研究多将技术领先战略看做是国家或企业的主动行为，基本结论是领先就可以获益。据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作为理性人的企业通常会选择技术研发的领先战略。但事实上，这些理论都没有解释如果没有短期利益，是否还会有这样的结论；那些还不是跨国公司的企业是否会有如此积极的领先技术战略动机。由于战略是实现企业主要目标的长期计划，因此，技术战略必将涉及企业发展的长期目标、投入及产出的创新，包含企业内部技术变化的长期安排，而企业的产品创新和过程创新将使企业保持技术领先，从长期看将保证企业获利。从这个意义上说，也许技术领先战略是企业的一种无可奈何的被动行为，或者是一种企业获得某种内在利益的行为。
三、创新竞赛模型
技术创新竞赛是指市场中存在着包括技术创新的竞争在内的多种形态的竞争。由于存在着谁进入市场，谁就有可能获得全部创新利益，因此，创新竞争又被称为创新竞赛。在这一模型下，创新行为经常被视为是企业不得不采取的行动，它为技术领先战略提供了一种解释。
1.模型假设
假定某一产业中存在一个市场领先者(垄断企业)A和一个追随者(新进入企业)B，B能以和A一样的边际成本
生产第一代产品。但B不生产第一代产品，它的劣势是顾客从购买企业A产品转到购买企业B的产品需要发生转换成本t，如果此时产品的价格＜p＜+t，那么进入者将会受阻，此时B就没有生产第一代产品的动力。在位者A仍可以垄断整个市场而不必担心潜在进入者B的威胁。
再假设有一项新的产品技术，只要A或B创新成功，都能够以边际成本
生产第二代产品(＞)。进一步假设，双方获得技术的可能性完全一样。同时我们进一步引入市场需求和创新经济规模的假设。假设当价格小于或等于p时，对产品的需求为Q，否则为零。另外，我们假设当市场中只有一个垄断者时，该垄断厂商经济规模为
，这里＜Q。当引入新技术后，经济规模降为
，显然一般情况下＜，这时就为潜在进入者的进入提供了可能。
为了反映厂商实际创新的真实性，我们进一步假设存在技术创新的溢出效应。
2.两企业博弈过程的简单描述
①如果双方都不创新，即选择(退出，退出)战略，则企业A仍将以价格P垄断第一代产品市场，获得超额垄断利润，而企业B不进行创新也不进入市场，利润为零。②如果企业A进行创新，而企业B不进行创新，即选择(进入，退出)战略，那么企业A将进一步保持整个产品市场的领先地位，而企业B利润为零。③如果企业B进行创新并进入新一代产品市场，而企业A不进行创新，即选择(退出，进入)战略，那么就要看企业B所进行的创新是工艺创新还是淘汰性的产品创新。如果仅仅是工艺创新，即第一代产品能与第二代产品共同存在于市场中，那么对企业A来说，选择退出战略的收益如何就要看创新的预期成本以及创新产品如何定价。如果是淘汰性的产品创新，一旦企业B进行创新成功，开发出淘汰第一代产品的新一代产品时，那么企业A就将面临致命性威胁。④如果双方均选择创新，即选择(进入，进入)战略，这时企业的经济规模将由降为，边际成本将由回落到。双方采取这种战略究竟是否划算，要根据创新的效率、预期利润等因素来共同决定。上述过程用博弈矩阵来表示，即为图1。
3.两企业博弈过程的进一步分析
图1 博弈战略矩阵
(1)对两企业博弈过程进行进一步分析，看是否能找到稳定的纳什均衡。①考察两家企业的(退出，退出)战略，即均不进行技术创新。这种情况下，市场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以前在位企业仍旧处于垄断地位，垄断厂商仍然会以高于边际成本的市场价格p来定价产品，取得超额利润。②考察两家企业的(进入，退出)战略，即企业A选择创新，进入新一代产品市场，而潜在竞争对手企业B不选择创新，不进入新一代产品市场。在(进入，退出)战略下，在位企业依旧保持领先地位，由于创新使边际成本由降为，故垄断厂商仍以远高于边际成本的市场价格定价新产品，以期获得超额回报。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在位企业还可能会有另外一种选择。对于来自潜在竞争对手的威胁，在位企业进行创新了，也获得了进入新一代产品的技术，如果竞争对手不是实实在在进入新一代产品，它一般不会采用新技术，而是暂时把它搁置起来，依旧生产第一代产品，除非受到了竞争对手的致命性威胁，它才会进行新一代产品的生产。在位企业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战略呢？主要原因在于利益的考虑。开发新产品，进行技术创新，不仅需要大量的投入，而且风险很大，没有人会甘愿去冒这个风险。正如阿特拜克(1992)曾经指出的那样，在第一代产品市场，垄断厂商同样也能获得超额的利润，如果自己开发新产品，很可能就会失去第一代垄断产品的超额利润，没有哪个厂商是会这么做的，除非受到了竞争对手的致命性威胁。当然，这也正是很多在位企业失败的原因所在。所以，(进入，退出)策略不是稳定的纳什均衡策略。③考察两家企业的(退出，进入)战略，即在位企业A不进行创新，而企业B进行创新并进入新一代产品市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企业B的创新是工艺创新，企业A有可能继续部分生产第一代产品而获利，而利润会受到新一代产品挤压而减少。如果企业B的创新是淘汰性的产品创新，企业A有可能失去第一代产品市场，这种情况对企业A来说更加致命。上述情况是企业A无法接受的，在其市场地位受到严重威胁时，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具有一定优势的企业A肯定会多花一部分成本，选择进入。而且，在位企业一般在市场中长期居于领导地位，财务实力比较雄厚，而新进入企业在财务实力方面一般存在劣势，企业A的进入战略有可能对企业B形成很强的威慑，逼得企业B卸甲投降，选择退出。所以(退出，进入)策略也不是稳定的纳什均衡策略。④考察两家企业的(进入，进入)战略，即在位企业A和潜在竞争对手均进行技术创新且进入新一代产品市场。依据前面的假设，此时企业经济规模为，边际成本由降为，市场需求为Q。由于双方均进行了创新，致使双方的边际成本都由降为，双方只能在新一代产品市场进行竞争。
(2)对经济规模大小与市场需求大小两者关系进行进一步的探讨。由于与Q大小不确定，因而存在以下两种可能性。①若≥Q，即企业进入新一代产品市场的经济规模大于产品的需求。此时不管对企业A来说还是对企业B来说，由于都达不到经济规模，不管谁生产，都有可能亏损，因此，对双方来说，不进入就是最优的决策。(退出，退出)战略可以构成稳定的纳什均衡。②若＜Q，即企业进入新一代产品市场的经济规模小于产品的市场需求。此时双方生产新一代产品的边际成本都由原来的降为，两企业的竞争类似古诺寡头竞争，均衡时，两企业均可获得寡头竞争的超额利润。在这种情况下，(进入，进入)战略可以构成稳定的纳什均衡。
再进一步探讨与Q的大小关系对厂商创新动力的影响。为了分析问题的方便，我们取两个极端的情况，设上限产量取Q，下限产量取0。如果接近于0，那么新进入企业将更有创新的动力。由于经济规模越小，创新进入新一代产品的风险越小，这样就可以缩小新进入企业与在位企业之间存在的劣势，新进入企业将会比在位企业更有创新的动力。如果无限接近于Q，那么在位企业将更有创新动力。当越接近于Q时，对新进入企业来说，创新进入新一代产品的风险很大，因为经济规模接近市场需求，新进入企业采取进入策略对在位企业将构成致命威胁，在位企业为维护其市场地位，也会创新进入新一代产品市场，最后将会造成两败俱伤。为了避免新进入企业的威胁，对在位企业来说，最优策略为事先创新，对新进入企业构成威慑，避免其进入。因此，从这种意义上讲，在位企业将比新进入企业更有创新动力。所以，当在从0向Q变动时，在位企业的创新动力逐渐增强，新进入企业的创新动力逐步减弱。
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结论，两企业博弈真正稳定的纳什均衡策略有两个，即(退出，退出)或(进入，进入)。这意味着，或者不存在创新，或者存在双方都创新的结局。Wang and Blomstrom(1992)进行了相关研究，其研究中假定不仅垄断企业能意识到溢出效应的存在，而且新进入企业也能意识到溢出效应的存在，因而，他们把溢出效应视为垄断企业和新进入企业之间策略性竞争的内生现象。由于技术溢出效应的存在，进行技术创新的企业可以获得更大的潜在利益，所以这一效应会促进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加剧企业间的创新竞赛。
四、过度研发投入与研发投入的长期效应
1.创新竞赛模型含义与过度研发投入
创新竞赛模型的重要含义是存在着双重纳什均衡，其结论是要么企业都不进入，要么都进入，不存在一者进入而另一者不进入的稳定纳什均衡。这表明企业独立创新的行为往往是不稳定的，如果企业是理性的，均衡的结果是没有企业创新，或者所有企业同时创新。
如果没有企业创新，也不会引起其他企业创新，经济陷于静态循环，这对动态效率来说并不有利。也就是，(退出，退出)的均衡会影响社会动态效率所形成的福利，是一种不利的市场状态。这个不创新的稳定的纳什均衡，被称为创新惰性。这种惰性并非是某个企业或者社会文化因素决定的，而是由理性决策自发产生的。这恰恰是很多发展中国家的难题。发展中国家需要通过创新获得技术上的突破，但是由于存在着创新惰性，企业并没有自觉打破这一均衡的主动性。通常人们将这一现象看做是比较利益陷阱，以为是企业独立决策的结果，但是当将企业放在一个竞争的环境中，即使没有比较利益的吸引，它们也可能会陷入创新惰性；这一结论并不仅仅适用于发展中国家，一些发达国家实际也受到创新惰性的困扰。美国曾经以技术立国，保持多年的技术领先，但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几乎让日本超越，后来美国政府采取了国家整体推动战略，才打破了这个长达20年之久的创新惰性。显然，如何破解这种极端理性造成的创新惰性往往是几乎所有政府推进技术创新的政策着眼点。
另一个稳定纳什均衡是(进入，进入)，它也有着重要含义。如果企业进入，那么就会出现市场上的企业都进入，对某技术的创新投入成为市场中的普及现象。问题在于，此时的纳什均衡会不会有福利损失呢？显然，如果企业都采取进入的行为，也会产生福利损失。由于技术创新具有唯一性，当某一个企业已经完成创新，就意味着另一些企业的研发投入没有意义，这些投入将会成为一种浪费。即使两个企业创新技术不同，但技术功能类似，也会导致双倍投入。这些都会形成过度投入。与创新后的技术扩散相比，多个企业同时研发投入要比一个企业研发投入而另一些企业采取技术模仿的效率低。但是，由于存在着(进入，进入)的纳什均衡，每个参与市场竞争的企业在其他的企业选择了创新行为以后，也不得不选择研发投入的创新。这会造成重复投入并且诱发每个企业争先恐后地抢时间第一个进入市场，会加大某项研发的投入，并带来更高的研发成本。
更为严重的问题是这个(进入，进入)均衡的活动并不是一次性的，每个企业都在试图获得更为领先的技术，在第一轮进入均衡稳定以后，就可能诱发第二次、第三次创新竞赛行动，并诱导了其他企业也重复开发相关技术。而每次进入都会以过度的研发投入而告终，由此形成了持久的创新竞赛现象。
2.过度研发现象的解释深化
创新竞赛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企业明知研发投入可能具有极大的风险和损失却不得不投入的事实，也解释了过度研发投入的产生机制。但是，这一结论在解释企业主动创新方面似乎并不明显，或者说，如果没有企业做出首先创新的行为，如何会形成创新竞赛呢？如果是这样，市场只能囿于创新惰性的低水平竞争之中。在本文开头的例子中，企业对明显缺少利益回报的创新进行研发投入，如何解释这样的企业首先跳出创新惰性呢？创新竞赛形成的被动创新只是解释了一种情况，而对那些有着长期战略和主动出击的企业行为，它缺少有效的解释力。
创新竞赛导致的技术创新会为企业带来更加长远的技术创新价值。技术创新价值主要着眼于长远利益，技术创新价值评估不再局限在从短期经济利益角度来衡量，技术领先所产生的创新价值增量不仅仅是短期的经济利益本身。我们试图用以下四个理由解释企业在明知创新收益不高的情况下能够进行研发投入的行为。
(1)理性的对抗。技术领先战略引起创新竞赛的前提是所有企业都能够理解这种技术创新的市场价值，这是作为理性人的企业基本性质决定的。但是，如果一些企业能够做出自己理解而不让竞争对手理解的创新决策，上述竞赛就不会发生。腾讯以其即时通信技术进入市场时，很多已经组建的网络企业不能理解他们采取为所有用户提供免费的即时通信盈利模式，忽略了这种模式会对市场产生什么影响以及对自己的市场需求产生威胁。经过5年时间的市场培育，用户以“用中学”的方式开发出很多利用即时通信中的“群”的办法，如开会、通知、发布等功能，腾讯锁定了大量顾客，并通过虚拟形象产品、专门通信服务和广告获得利润时，其他企业才明白腾讯的盈利模式。但此时，腾讯几乎完全占据了全部市场，任何企业希望进入都十分困难。我们可以把“不能理解”视作一种壁垒，先理解的企业付诸于行动，就把握了进入市场的先机。这就是说，理性人中所包含的重要内容——能够率先“理解”成了领先战略实施的根据，进而带来了那些具有先知先觉企业的优势。所谓的理性对抗就是指一些企业能够快速和深刻地理解市场和技术，而另一些企业则对这些变化理解迟钝，或者说，前者的理性程度远远高于后者的理性程度，前者能够实现理性预期，在理性预期下寻求基于技术领先的创新决策，其技术观是理性认知过程的结晶；后者则只是适应性预期，后者以过去的经验来判断未来，所以认识迟缓。理性对抗并不是表现在市场行动上，而是表现在企业对外部意识和理解上的差别，谁的理解能力强、市场反应速度快，它就可以获得先机。这种情况在网络经济条件下更容易出现，因为网络企业具有全新的商业概念，不容易为人们所理解，其赢家通吃的网络效应可以强化理解能力的差别，一旦出现理解上的差距，网络效应会让先动者吃掉所有顾客，后理解者即使付出巨大努力，也无法获得顾客。如果存在着理解上的时间差别，就会可能会打破前述创新惰性的纳什均衡，形成(进入，退出)的均衡，也会因为其他企业不能理解或者即使理解了也不能再进入市场，因此也不会落入(进入，进入)的纳什均衡，从而避免了创新竞赛。
(2)内部溢出效应。很多文献特别重视技术的外部溢出效应。的确，这种效应会对创新行为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除了外溢效应以外，还有内部溢出效应的存在。当一个企业规模足够大时，一项技术的研发不仅可能会带来项目本身的利益，还会给企业带来长期、潜在的影响，这可以被称为内部溢出效应。这些影响包括开拓出未来的相关技术开发空间、技术的多次和深度开发、以多品种产品来摊销初期研发投入成本、保持研发组织的活力和利用研发队伍的余力。美国阿波罗登月计划当时看起来没有意义，但至今人们仍然在使用着那次集中研发形成的技术，一共有近20000项技术后来成为民用技术，如微波炉、保暖衣等。一项技术在最初往往难以看清其未来的全部市场价值，但是通过开发不断挖掘和与市场不断地进行信息交换，会使技术的市场价值被更充分地挖掘出来。这种动态的市场前景是在技术研究活动阶段难以全部认识到的，但是如果企业规模足够大，就可以将这些技术未来潜在利益预留在企业内部，为企业未来低成本开发技术和创造利润奠定基础。跨国企业一般具有规模大的特点，同时他们还有着容易进入其他市场的便利条件，因此，其率先研发的动力会更加充足。如果企业能够预见这样的前景，尽管技术研发的直接效率较低，也仍然会投入研发。这可以用于解释为什么企业研发无利润却要投入研发的行为。这意味着，从较长时期(研发核算周期)考察，大规模企业的研发投入可能都不会出现没有盈利的情况，因为，第一个产品将研发投入计入成本后，以后产品均不需要再摊销研发成本，其盈利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这一分析与大企业偏好于渐进式技术创新不谋而合，因为从实证角度看，大企业由于资金、技术和人才集中，有能力进行大规模、多领域、多项目、多阶段的研发活动，分散研发投资风险，获得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其通常会在一次根本性创新(领先的创新)之后，用多次渐进式创新将初次研发投入收回，他们渐进式创新(专利数量)的比例也会较高。
(3)技术控制效应。还有一种可能是企业将技术研发作为控制市场的手段，通过专利权实现对技术的直接控制，保持竞争优势。专利制度的重要特征是知识产权的唯一性，其对技术发明者的保护在较大程度上制约了技术的自然扩散。当企业明明知道所研究的技术会形成吞噬效应，它也会进行研发的原因在于，它害怕竞争对手首先研发并注册了专利，而对手一旦控制了技术并挤入市场时，就要压缩企业利润空间，甚至可能会完全将自己挤出市场。这类似于创新竞赛，因为有其他企业研发而不得不投入研发。与之不同的是，一旦企业研发投入成功并申请了专利，将控制其他企业不能研发此项技术。这样，投入研发的企业既可以控制其他企业进入本企业市场，也避免了由于企业用新技术代替旧技术而改变利润所产生的吞噬效应，甚至还可以率先在市场上推出有价值的技术改进和扩展功能，掌握技术发展的走向。用专利技术控制市场和抵制他人对市场的控制，是企业在市场竞争中生存发展的一项重要策略。这种行为是企业利用了专利制度这一实现市场控制的手段，用专利制度来保护自己的已有市场，防止其他企业用新技术将自己挤出市场。如我国海尔、华为和TCL等企业都早已设立了自己的专利机构或知识产权管理部门，专门负责制定企业专利策略、企业专利技术管理以及提供技术信息支持和产品开发、引导、保护等方面的工作，有效地保护了其产品的国内外市场，在许多领域突破了外国技术的控制。大型跨国公司通过“技术专利化、专利标准化、标准全球化”的方式实现标准制胜的专利战略，从而实现对整个行业的技术控制。如果从动态决策角度看，企业也可能会将投入这种技术研发看做是一种试探，如果研发的技术可以获得更大的市场、增加利润时，他们就可能会将研发投入生产，否则只是将技术保护起来，形成“睡觉”专利。美国学者巴伯(1991)在《科学与社会秩序》一书中指出“许许多多工业企业拥有大量专利，而并不加以利用”。这种对技术专利不加以利用的情况反映出企业对技术应用的控制，而企业也会因此节约大量的生产投入，也可以掌握技术转让的主动权。技术控制是维护垄断的重要手段，很多已经占据市场的企业，为了控制市场、避免自己利益受损而进行研发，同时也进行战略试探，这种静态和动态效应结合的效应往往是企业最有动力追求的。从这个意义上看，技术控制效应是企业研发投入追求的最重要的效应。
(4)技术实力的显示。很多时候，企业十分重视技术水平领先，他们认为自己是同行的技术领先者，本文开头中的企业领导人也是如此。言下之意，他们有着其他企业难以匹敌的技术研发实力，他们能够做到的，其他企业做不到。当企业经常把自己的这些成果用于技术水平彰显时，并不太在乎产品是否在市场能够出售和产生多少利润，企业的真实目的是为获得市场在技术实力上的认可。这种认可会在市场上产生两种影响：一是建立顾客对企业实力的信任，特别是由对品种、花色、质量追求形成的企业供给预期，它会派生出对企业技术研发实力的信任，有时它比广告的作用还要大；二是对竞争对手产生威慑作用，阻止对手进入研发企业认为可能会进入的领域，通过扬言产生恐吓作用。政府会通过政策激励企业投入到这种影响之中。在我国有很多中央和地方政策，要求某类企业必须达到研发投入和专利数量，这种政策与企业地位(高新企业名录)、企业从政府那里获得的实际利益联系紧密，企业完成这些投入不仅可以大大提高以政府为主导的社会声望，也可以获得实际利益，这种利益甚至多于企业的利润。企业技术实力显示还可为企业带来潜在利益甚至可以涉及到企业在政府面前的压力缓解，因为政府为追求业绩会主动要求企业必须做到某些研发投入，如果企业能够主动完成研发投入，就可以在政府面前获得极大的认可，相当于为政府业绩做贡献，从而可以较好地形成公关环境。这种情况在发展中国家的大企业和中小企业身上均有所体现。在发展中国家，大企业数量较少，但大企业在国民经济中所占比重较大，政府很重视大企业的作用，大企业实施技术领先战略所付出的代价很大程度上由政府所给予的政策倾斜来补偿。而中小企业则可通过开展技术创新提高技术实力的显示度，获得政府的一些特殊支持和资助，从而部分缓解融资渠道不畅所带来的发展困境。另外，这些技术水平的影响还可使企业领导人得到一种身份并通过政治和社会舆论等得到反映。
这四个方面的影响在本质上都是在追求研发投入的长期效应，很多企业在长期利益激励之下进行研发投入，或者说他们可能既追求了研发的短期利益，又十分在乎研发的长期利益。正因为这样，我们不能将没有收益的企业研发投入完全看做是被动的，是创新竞赛的结果，相反，它可能是主动追求的，是企业的长期战略安排。
五、结论与政策
从前面分析看，企业没有将技术创新投入视作为一种确定性投资，但与传统不确定性不同，这里更强调结果的不确定性。传统上对不确定性的理解是结果目标确定，但成功的几率是不确定的，而这里则更强调结果也有可能是不确定的。由于领先研发具有探索性，其效益类型、影响以及范围可能比预先设想的要多。因此，企业从研发投资期望获得的收益可能就不仅仅是项目创新成果本身，而是它不确定的长期影响。上节提出的四种可能性是都有可能出现的影响，这些影响对研发投入来说可能更有意义。这就是说，企业可能更加着眼于长期收益，而不是短期收益，创新主体的期望效用最大化具体表现为在短期经济效益、技术的理性对抗、企业内技术外溢、技术保护和技术实力显示等方面单独或同时取得较高的期望收益。而创新竞赛着眼于短期收益，也可以把这四种影响看成是对创新竞赛行为解释的补充。
第一，创新竞赛的存在会迫使企业不断地进行研发投入，由此引出结论，似乎企业的研发投入是被动的。但为什么我们观察到企业的研发行为经常是主动的呢？显然，如果每个企业都能预见到研发投入的长期效益，他们会主动研发，这个企业就有可能成为创新竞赛的提出者。如果每个企业都有这样的主动性，就意味着时时、处处都会引起创新竞赛。同时，由于每个理性企业都会充分考虑对手的长期战略、外溢效应内部化的差别、技术控制能力以及显示性效应，会决定究竟要不要在有可能成为劣势的竞争领域都回应研发挑战，因此，如果企业意识到其他企业已事先明知自己已经领先，就会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创新竞赛。主动创新既可能会成为打破创新惰性的原因，诱发创新竞赛，也可能抑制创新竞赛。无论如何，主动创新都会成为企业一种长期策略。这样，即使考虑了创新竞赛，企业追求的也不再是短期利益，而是长期利益，创新竞赛也只是长期战略实施过程中难以避免的一个环节。由于企业追求长期效应，它也会将研发投入演变成长期利益角逐的工具并引发出长期的研发投入竞赛，重复着主动创新、创新竞赛、再主动创新，或者迎接其他企业主动创新、挑起创新竞争、主动创新的循环。
第二，企业间创新竞赛是否会造成过度研发投入的问题需要重新审视。创新竞赛可能会导致研发投入的过度，但如果考虑了长期利益的外部影响，这种过度投入的结果会得到部分地修正。企业研发投入主要取决于企业对市场需求的预期，如果企业的市场预期与技术进步的轨迹吻合，则研发投入竞赛就会加快技术进步，需求的扩大也可以带来超额利润，但不可避免的是研发投入的经济利润在一定的时点之后会消失。为重新获取超额利润，企业会投入新的研发创新出新的产品，导致企业进入研发创新的良性循环。如果企业的市场预期与技术进步的轨迹不一致，过度的研发投入所累积的风险会导致企业灾难性的失败，由此企业参与创新竞赛可能面临很大风险。并且由于部分研发投入一般不能形成外部溢出效应，竞争对手因为不能理解或者自身因规模的原因得不到这种溢出效应，就有可能参与创新竞赛的动力不足。同时，理性对抗会让技术开发者在很久以前就为现在人们所能够看到的利益进行前期的技术研发投入，将自己隐瞒得很深，麻痹竞争对手，使之不至于产生进入创新竞赛的动机。上述原因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阻止创新竞赛，因而也就不会形成过度研发投入。
第三，追逐长期利益的投入会打破企业的创新惰性。创新惰性是一种可能性，原因是没有企业挑战创新，大家陷于原来的技术水平之中，安于现状，拥有创新能力却失去了创新动力。但是，如果有企业愿意以长期利益为目标，而且他们能够以预见的心态去投入研发，就会打破(退出，退出)的纳什均衡，从而实现企业对创新的主动投入的动机。企业以长期利益为目标，对形成公众的创新热情也有着重要意义。
研发投入竞赛模型分析的结果给创新政策带来了两个方面的难题。创新惰性是政府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如何避免创新惰性会成为政府创新推进政策的重要目标，但同时创新过度又会导致投入浪费，如果激励创新的政策力度过大，就有可能造成研发投入过度。同时避免两个相互矛盾的政策有时是很难实施的。
国家之间的经济竞争使政府对政策和制度的供给偏向于其经济效能，人们在享受着技术创新带来的巨大财富的同时，一种以追求经济增长为目的的技术创新价值取向亦在逐渐形成。而企业作为技术创新的主体，其实施技术领先战略的根本目标也被定格为追求利润的最大化，这种技术创新观和技术创新模式逐步确立起一种社会共识和价值共识。一方面，我们应该认识这种潮流的意义，应该奋起直追；另一方面，也要冷静地看到过度创新可能会产生的问题。如目前全球创新过度，特别是金融创新过度，工业领域追求高附加值导致的空壳现象，这些问题值得我国警惕。
我国企业自主创新动力不足，大多数企业注重短期技术创新的利润目标，而忽视企业长期技术创新的价值创造和培育。多数企业对创新重视表现为追逐短期利益，这既与企业偏向于数量竞争有关，也与政府的政策引导有关。我国现行创新推进政策多以短期激励为主，这势必会加剧企业急功近利的行为，也会导致创新投入过度。从本文分析看，进取的企业为获得长期研发利益而主动发起创新，从而打破了创新投入惰性的陷阱，它不一定会引起创新竞赛，但却有可能让企业占据有利的创新优势地位。
这一结论的政策含义是，对企业长期投入给予引导，创造条件使企业能够意识到创新的长期收益。避免创新短期激励是我国创新政策修订的基本目标，因为政策的短期激励可能会诱发创新竞赛，而且这种政策经济会极不稳定，如果政策力度过小，可能会造成创新惰性，若创新政策力度过大，则可能会强化创新竞赛，在激励过大的领域形成过度研发投入。政策的长期激励还对企业培养创新能力有重要意义，因为完整的创新活动是长期的，它需要企业长期追踪、积累和队伍培养。它恰恰需要企业有长远眼光，对资源在较长时间段做出安排，企业技术领先战略内涵有长期战略之义，是构成企业长期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政策角度，创新政策的激励重点应该是创新研发投入的长期效应，而不是目前笼统的研发投入。
本文分析还隐含了另一种政策含义，对大企业进行创新激励有可能导致其长期战略；对创新与扩散相结合的政策，即在允许技术控制前提下，有意识地引导控制技术企业将技术加以转让，形成技术扩散，这样既会避免重复研发，也避免了过度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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