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宋词的本质_宋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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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璧微瑕——评《宋词精华》,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白璧微瑕论文,宋词论文,精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995年冬,为了选好、注好我们选注的《全唐诗名篇精注、佳句索引》、《全宋词名篇精注、佳句索引》,我们在北京、广州、深圳、武汉、郑州等近十座城市,分别搜集了30多种唐诗、宋词选注本,其中就有《宋词精华》。

当我们看到该书的《编后记》介绍了该书的主编、副主编以及全体编写人员的身份,又看到说三位主编通审了全稿,作了大量的修改和订正的情况后,我们庆幸买到了一本好书,不由地产生了极为崇敬和极为依赖的心情。

确实,在我们选注《全宋词名篇精注、佳句索引》的“名篇精注”部分的两年中,《宋词精华》是我们十分倚重的参考书,我们从中吸取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有的注释则是在该书的启示下我们进一步作了考查,而得出了最后的结论。这实在是应该感谢该书的三位主编和众多的注释者的。

遗憾的是,白璧有瑕,作为一本集众多名校、名家大师选注且冠以“精华”之名的选注本,却存在一些并不难解决而却没有解决的问题,这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就此,我们斗胆借报刊一角,求教于大师们。

一、关于两个地名注释。宋词中有不少地名注释,《宋词精华》都处理得比较好,我们不在这里一一叙述。但有两个地名的注释,实在令我们不能理解。

我们知道,古诗文中的地名注释,是说难也难,说易也易的,关键是注释者要有严谨的治学态度,又要掌握注释地名的方法和技术,还要有足够的资料。

下面请看这两个地名的注释:

北宋女词人卢氏,写了一首《凤栖梧·题泥溪驿》。词为:

登山临水,不费于讴吟;易羽移商,聊舒于羁思。因成《凤栖梧》曲子一阕,聊书于壁。后之君子览之者,毋以妇人窃弄翰墨为罪。

蜀道青天烟霭翳。帝里繁华、迢递何时至?回望锦川挥粉泪,凤钗斜亸乌云腻。

钿带双垂金镂细。玉佩玎珰,露滴寒如水。从此鸾妆添远意,画眉学得遥山翠。

《宋词精华》是这样注泥溪的。泥溪:《清朝文献通考》卷二百八十六《泥溪长官司》:“泥溪,在屏山县西三里,元至元时置司。本朝康熙二十一年复置今司。”屏山,今属四川省。

南宋末著名词人张炎写了一首《梅子黄时雨·病后别罗江诸友》,词为:

流水孤村,爱尘世顿消,来访深隐。向醉里谁扶,满身花影。鸥鹭相看如瘦,近来不是伤春病。嗟流景。竹外野桥,犹系烟艇。谁引,斜川归兴?便啼鹃纵少,无奈时听。待棹击空明,鱼波千顷。弹到琵琶留不住,最愁人是黄昏近。江风紧,一行柳阴吹暝。

《宋词精华》是这样注罗江的。罗江:水名,一在四川彭县及什邡县界;一在广东翁源东。未知所指何处。

对上述两个地名的注释,我们认为是不妥的。古代地名注释,起码应注意下面几点:一是引据的材料在时间上必须与作品所反映的时间相吻合,或与之同时,或在作品之前;二是说明古代地名的今天所在之处,能在今天的地图上找得到;三是这个地名一定要是作品中的人物(或作者)去过的或必经之地。

先看《凤栖梧》的泥溪,注者引用的是元至元时所设的泥溪司,却无从知道这里在北宋时叫什么,也许根本不叫泥溪。再说,屏山县倒是在1996年《中国地图集》上找得到,但这是女词人必经之地吗?

从词的内容看,女词人是随父离汉州县(今四川广汉市)任所,先到成都入锦江,由锦江入岷江南下,到宜宾入长江再顺长江东下赴京,因而这泥溪必须在岷江两岸或入长江后东下的长江某处的南北两岸。《中国地图集》中却明显标出屏山县在宜宾市西40公里处的长江上游金沙江北岸。金沙江水急滩险,屏山又不是什么名胜,女词人之父返京述职,是不会花两天时间从宜宾市往西去屏山西的“泥溪”的。仅此一点,我们即否定了《宋词精华》此注。

随后,我们在《中国古典诗词地名词典》上找到一条泥溪河,该书说:“泥溪河源出四川井研县,西南流至四川乐山市再向东南流入岷江。”如果这条河入岷江口叫泥溪,就正符合女词人出川路线。但我们查了《中国历史地图集》唐代和宋代地图,这条河却叫茫溪河,河的入岷江口叫罗护镇。因而我们也没有采纳。

最后,我们在《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辞典·四川分册》上找到,位于宜宾市西北45公里处的岷江东岸有一泥溪乡(镇),是唐代泥溪河入岷江口,现泥溪河已改名文星河。随后我们又在《中国历史地图集》唐代地图和1996年版《中国地图集·80图》及《四川省地图集·宜宾县图》上找到了“泥溪乡(镇)”的方位,这几种地图上完全一致。这才是女词人出川必经路线上的泥溪驿。

《梅子黄时雨》词中“罗江”的注释,《宋词精华》只是抄了两个叫罗江的地名,结论却是“未知所指何处”。我们知道,仅《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上的“罗江”就不止两处,该书倒是没有全抄上,而用“未知所指何处”来对待一个地名注释。如果是一个不见经传的普通注家,读者们只有批评注家治学欠严谨、工作态度草率而不负责任,但我们对大师们绝不敢妄下这个断语。是没有材料吗?我们想身在上海名校、社科院,是不至如此的。

面对《宋词精华》注的两处,我们则先作验证。我们查阅了《冯沅君古典文学论文集·张玉田年谱》和邱鸣皋《张炎》(见《中国著名文学家评传》),了解到张炎住在浙江绍兴,一生未到过四川,也没来过广东。因此,四川、广东两说均不能成立。

冯沅君《张玉田年谱》和邱鸣皋《张炎》均据《赤城志》(南宋时一本权威的地方志)说:晋太康四年,以罗江属晋安郡。罗江,即罗阳,为今浙江瑞安市。按理说,这本应画上句号了。然而我们仍要查证。

第一步,我们用电话求询瑞安市市志办主编宋维远先生,他说瑞安在东吴建县时叫罗阳,晋时改名安固,从未叫过罗江。

第二步,我们按《赤城志》所说查《晋书》、查《中国历史地图集》晋代地图,查到晋代时晋安郡确有罗江县,但不是在瑞安市所在处。瑞安市在地图上的位置很显著,上面却标明为安固县,属临海郡。

最后,我们又是在《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上查到最后一个叫罗江的地名,在浙江慈溪县西南15里的后江南岸。我们认为此地有水有村子,倒正是词中所说“流水孤村”。经过向慈溪、余姚地名办公室反复电询,又查阅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终于查清,这个罗江的确原在慈溪,后因行政区划变迁,划归了余姚市。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浙江省·余姚市》部分,清楚地写明:罗江是五代后梁时一名罗甫的隐者率家人避难于此,勤耕授礼,江名罗江,村以江名,村成块状。这正是一个隐者居住地。此地离张炎住地绍兴只100公里,有水道可通,张炎是很容易到此访友的。而后梁时的“罗江”可能即现在的后江,距罗江村只1公里。不过,这一点余姚市地名办也无法证明。

我们认为这才是《梅子黄时雨》中的罗江。不知大师们能否认同我们的结论?

上述“泥溪”、“罗江”两地名的注释,是突出的事例,而王以宁《水调歌头》中“大别我知友”的“大别山”,《宋词精华》也没有明确注出,我们却不同,经认真、反复查证各词典后,明确指出,就是汉阳龟山的别名。

二、阎苍舒《水龙吟》中有“十五年,都城如旧”应是“五十年,都城如旧”,《宋词精华》的注者和审阅者都被《全宋词》原文所束缚,他们本已走近了改正原文错误的门槛,最后却望难却步,作出了错误的结论。

下面是《宋词精华》所介绍的作者生平和注①,我们附上了《水龙吟》。

阎苍舒,字惠夫,蜀(今四川)人,高宗绍兴二十七年(1157)进士,累迁中书舍人,历知晋州、吏部侍郎、荆州安抚使。宋宁宗嘉泰年间(1201-1204)为焕章阁待制。曾北使汴京。词1首,见《芦浦笔记》。

水龙吟

少年闻说京华,上元景色烘晴昼。朱轮画毂,雕鞍玉勒,九衢争骤。春满鳌山,夜沉陆海,一天星斗。正红球过了,鸣鞘声断,回銮驭,钧天奏。谁料此生亲到,十五年,都城如旧。而今但有,伤心烟雾,萦愁杨柳。宝箓宫前,绛霄楼下,不堪回首。愿皇图早复,端门灯火,照人还又。

《宋词精华》注①说:此词出使金朝抵达汴京时作。《芦浦笔记》卷十云:“蜀人阎侍郎苍舒使北,过汴京,赋《水龙吟》。”据词中“十五年,都城如旧”句,本篇应作于高宗绍兴十一年(1141)。

只要稍加分析就能发现,“作者介绍”和注①有3个错误:

(1)注①说“此词出使金朝抵达汴京时作”。而所引《芦浦笔记》却明明写“阎侍郎苍舒使北,过汴京,赋《水龙吟》。”这个北,是指金国都城上京,今黑龙江阿城市南白城,即1996年《中国地图集·黑龙江》图上红字所标“上京会宁府遗址”。《芦浦笔记》明明写“过汴京”,不是抵达汴京。阎苍舒使北是按金与南宋协议,每逢正旦(春节)节两国派使臣祝贺。阎从杭州出发时是旧历十月,因路途遥远,因此忙于赶在正旦节前到达上京,过汴京时正值隆冬,到上京后返回时已是春天,在汴京才会有“伤心烟雾,萦愁杨柳”的景象。作者介绍中说“曾北使汴京”显然是错的。

(2)《宋词精华》把《水龙吟》写作时间定为“高宗绍兴十一年(1141)”是错误的。作者介绍明明写阎苍舒绍兴二十七年(1157)进士,而注①中引《芦浦笔记》则说“蜀人阎侍郎苍舒使北”。试想,二十七年中进士后,还得经过不断升迁才能取得吏部侍郎职衔,又怎么能在还没中进士的16年前就以侍郎身份使金呢!这不成了“天方夜谭”吗?

按规定,宋金双方贺正旦节的正使必须是尚书(今正部级)级的人才能担任,阎苍舒当时是以“试(任用之意)吏部尚书”任正使的。

(3)从上述两点即可推论出“十五年”是错误的,应是“五十年”。经查《宋史·孝宗纪》,阎苍舒是淳熙三年(1176)使金,淳熙四年(1177)返回,《金史·交聘表·世宗十六年、十七年》也有此说。这离靖康之难(1126-1127)不正好“五十年”吗?我们可以断定,词人当年绝不会写成“十五年”,而是辗转传抄中抄错了。包括唐圭璋先生在内亦没加考证清楚,轻易地相信了。我们选入时即把原文改为“五十年”,作了说明。建议以后的选本应改正过来。

《宋词精华》的注者或审阅者本来也有机会发现这些,却坐失了良机。

三、引用前人资料作注,必须准确,不能妄加歪曲。

《宋词精华》在注释姜夔《一萼红·古城阴》一词的“朱户粘鸡”一句时,却完全违背了这一原则。

《一萼红》原文如下:

丙午人日,予客长沙别驾之观政堂。堂下曲沼,沼西负古垣,有芦橘幽篁,一径深曲。穿径而南,官梅数十株,如椒如菽,或红破白露,枝影扶疏。著屐苍苔细石间,野兴横生,亟命驾登定王台,乱湘流,入麓山。湘云低昂,湘波容与,兴尽悲来,醉吟成调。

古城阴,有官梅几许,红萼未宜簪。池面冰胶,墙腰雪老,云意还又沉沉。翠藤共、闲穿径竹,渐笑语、惊起卧沙禽。野老林泉,故王台榭,呼唤登临。南去北来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朱户粘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记曾共、西楼雅集,想垂杨、还袅万丝金。待得归鞍到时,只怕春深。

《宋词精华》注⑩朱户粘鸡:古代于人日剪纸为鸡,贴于门上以辟邪,见《岁时广记》。

这里我们要说明,姜夔《一萼红》,仅我们手上的30种宋词选本,即有10家选了它。这10家中有3家只选不注,7家注的有6家据《荆楚岁时记》亦注为:“人日贴画鸡于户,悬苇索其上,插符于旁,百鬼畏之。”只《宋词精华》据《岁时广记》注。两者文字虽不同,意思则一致。

然而,《汉语大词典》据《岁时广记·人日·最重人》作了不同注释。“粘鸡:旧时礼俗。正月初一为鸡日,画鸡贴在门上,以示谨始。”谨始,即慎之于始。因初一为鸡日,鸡司晨,故为一年之始,要慎之之意。我们认为,姜夔写自己人日外游,在长沙看到粘鸡,正与《岁时广记》说法相合。只不过这时的鸡并不是人日贴的,而是初一贴上,到人日仍然可见。

至于《岁时广记·人日·最重人》原记为:“董勋问礼俗曰:‘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则正旦画鸡于门,七日镂人户上,良为此也。予以意求之,正旦画鸡于门,谨始也;七日镂人户上,重人故也。’”另在《为菜羹》条中引《荆楚岁时记》:“人日以七种菜为羹。”此外,查遍《岁时广记》,也没有《宋词精华》所引之文。

至于《荆楚岁时记》,也和《岁时广记》一样。为了慎重起见,我们手上有三个不同出版社的《荆楚岁时记》,查遍了三个版本,也没有前面所引所谓《荆楚岁时记》之文字。相反却有:“正月一日,贴画鸡或斫镂五彩及土鸡于户上。”只有在正月一日“鸡日”后倒是有上述“贴画鸡户上,悬苇索其上,插符于旁,百鬼畏之”,但绝不是“人日贴画鸡于户”。

就此,我们只能就教于《宋词精华》和其他6本注者,是您引错了呢?还是另有所本?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宋词精华》之失,亦不过智者千虑之偶失;我们之浅见,亦不过是愚者之得。瑕不掩瑜,《宋词精华》仍不失其光辉,我们将认真学习,取长补短。亦望大师们能吸取教训,再接再厉,写出更多传世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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