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颇具启发的超越——评斯腾伯格的《成功智力》,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启发论文,伯格论文,智力论文,评斯腾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智力是心理学中最难以把握的概念之一。显然,很少有其他的概念像智力一样被从多个角度和方面来加以定义。现在已经提出的有关智力的不同概念通常又似乎有着彼此的联系,但其各自的性质,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彼此相关联却仍旧模糊不清。”美国耶鲁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斯腾伯格(R.J.Stenberg)于1996年提出的“成功智力”理论,是心理学界关于智力研究和定义的较新一次尝试。所谓成功智力,在斯腾伯格看来,就是“能导致个体以目标为导向而采取相应的行动,用以达成人生中主要目标的智力。”而不是IQ测验所能反映的内容或者其他。在详细阐述该问题之前,我们还是先来回顾一下心理学以及人类关于智力问题的探索历程。
人类从未终止过对智慧的好奇。即使是在科学心理学诞生之前。虽然我们捕捉不到实体形式的智慧,但却无处不从人类的思维、创造、以及社会的进步中体会到它的存在。哲学家们从理性的高度用思辩的方式争论这个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统一的答案。随着科学心理学在19世纪的诞生,心理学家一方面借助自然科学的诸多有益的研究方法和成果,另一方面也创造性地提出了一些崭新的理论和实验方案,才使关于人类智慧本质的研究水平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心理学诞生至今,尤其是本世纪的一百年间,有关智力的研究范式经历了两次转变。20世纪上半叶,在智力研究领域中以心理计量学流派占主导。当时的心理学家们认为,智力可以分解为一些元素,而这些元素的组合构成了智力的结构。因此,要想了解智力的全貌唯有找到一种工具可以离析出构成智力结构的元素。结果他们找到了“因素分析”的方法。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数学手段,不但在智力结构理论的提出与完善方面首推其功,其影响甚至超出了心理学领域,在统计学上也有一席之地。然而,心理计量学的智力研究存在着重大的缺陷。一是方法上的。由于因素分析要想找到构成智力的“元素”,前提必须是个体在智力活动中表现出差异。换言之,如果有一种元素虽然对于某种智力活动而言不可或缺,但所选择的被试却都没有外在表现上的差异,那么,用因素分析就不能确认其作为智力结构中元素之一的有效性。另外,由于从理论上说因素轴在因素空间的旋转是任意的,因而同样的测验项目,完全可能确认出不同的因素来。以此方法为基础所形成的理论就值得推敲和怀疑。50年代以来,随着认知心理学的兴起,信息加工的方法开始被广泛地应用于智力研究。信息加工学派的学者们认为,智力研究的单元应是主体根据特定种类的心理表征所进行的即时心理运算。通过研究智力活动中信息加工的构成成分或单元,就可以更加真实和准确地刻画智力。不难看出,信息加工学派注重从具体的智力活动中动态地把握智力,无疑是对心理计量学方法的一次突破。但信息加工的研究方法依旧存在着生来就有的不足。基于信息加工的智力理论以揭示内部心理加工过程为任务,而能标示内部过程的参数目前又只是反应时间和正确率。遗憾的是,个体在进行内部操作时,快与准很难两全,速度与准确率之间的权衡是长期困扰着研究者们的两难现象。研究者们或只取信息加工的一项指标来衡量,或二项指标兼用,但比重往往不协调,故其结论显然是可以商榷的。更重要的是,用来测量智力的信息加工任务是否单纯靠智力完成?相关肯定有,但相关关系不等于因果关系。所以,即使是以揭示心理内部机制为己任的信息加工学派,离真正揭示智力的实质仍有相当的距离。
诚如我们对智力研究领域发展的回顾所见,心理学对智力的探索已超越了哲学的范畴,而试图寻找到一条科学的技术的路线。这一倾向在普通心理学以及心理学的各分支领域皆能发现。采用自然科学和接近自然科学的方法,对实验给予高度重视当然具有革命性,而在学科诞生之初其积极意义尤其显见。但是,如果为跻身科学而一味追求技术,看不到学派与学派之间、技术与技术之间的沟通与互补;或是为了技术细节牺牲问题整体,失去了哲学方法论的指导的话,那么不管这些实验技术和方法曾经有过多少建树,最终也难免走向死胡同。对于这一点,斯腾伯格始终都有着清醒的认识。早在70年代,在他投身于智力研究领域之切,他就分析了传统智力研究的优点和不足。他最早提出的智力成分理论虽然采取的是信息加工的立场,但在很多场合仍结合了因素分析的方法。斯腾伯格认为,不论是基于结构还是基于过程的单一智力理论都不能对智力进行清晰完整的描述。人的智力是复杂而多层面的,只从一方面对之加以衡量与测评难免会失之偏颇。另外,社会文化环境和人的经验等因素实际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人们对智力内涵的看法,而传统的智力理论,无论是心理计量学派还是信息加工学派恰恰又忽视了这些重要的方面。于是,他在1985年出版的《超越智力》一书中提出了著名的“三元智力理论”,作为其成分理论的修正和扩充。它包括“情境亚理论”、“经验亚理论”和“成分亚理论”。其中的情境亚理论涉及个体现实的外部世界,它与智力行为的内容有关,对于不同的个体和文化而言,什么样的行为才算智力行为存在着差异;经验亚理论涉及个体的外部和内部世界,经验是联结主体内部心理世界和外部世界的桥梁。由情境亚理论所确定的智力行为对具体的人而言,必须处于一定的经验水平之上者才算是智力行为。成分亚理论则与个体的内部世界相联系。抛开智力行为的具体内容,该亚理论考察构成智力行为基础的心理机制的潜在模式,探索智力行为究竟是如何产生的。智力是一个具有约定性的概念,斯腾伯格认为,我们之所以“发明”这个概念,更多地是期望得到一种能使我们在所处文化认可的情境中,以及该文化所认可的任务操作中去评价个体及其行为的方法。虽然智力不是一种实体形式的存在,我们无法实地捕捉它,但是却完全可以凭借其出没的“场所”和“条件”勾画出它的踪影,描绘出它的性质。三元智力理论超越了传统狭隘的门户之见,从文化、经验及个体的内部等多个角度全面阐述了智力的内涵,极大地丰富、扩展了智力研究领域的课题和范围。
但是在相隔11年之后,斯腾伯格为什么又再次提出“成功智力”的理论,他是否又赋予智力以新的涵义呢?稍加回顾斯腾伯格的理论和思想,我们不难发现他是以IQ测验为基础的传统智力理论的坚决反对者。他坚信:从凝固静止的试题,凭借远非完善的统计技术和方法,所勾勒出来的智力画面不可能完整。因此他才会在反思之后,于《超越IQ》一书中提出,只有从智力活动发生的情境(外部世界)、主体智力行为的经验(联结内、外世界的经验世界)和主体的内部心理加工(内部世界)三个方面加以统合地考察,对智力的把握才可能是可靠的。但心理学研究智力的初衷不应该只停留于描述上。在描述和理解的基础上,预测并控制和发展人的智力行为,才是智力研究的最终目的。在这一点上,传统智力理论的预测参数指标就是IQ(智商)。但大量的研究事实证明,IQ只能部分地预测个体学业领域的成就。而且传统理论认为,人的IQ具有稳定性,基本上是无从培养和发展的。因此,斯腾伯格在智力的功能上提出了有别于前人的引导个体走向成功的成功智力理论,形成了其智力研究指导思想的再次超越。
斯腾伯格认为,成功智力包括分析性智力、创造性智力和实践性智力三个关键方面;分析性智力用来解决问题并判定思想成果的质量;创造性智力帮助人们从一开始就形成好的问题和想法;实践性智力则可将思想及其分析结果以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来加以实施。成功智力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只有在分析、创造和实践能力三方面协调、平衡时才最为有效。知道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来运用成功智力的三个方面,要比仅仅是具有这三个方面的素质来得更为重要。具有成功智力的人不仅具备这些能力,而且还会思考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来有效地运用这些能力。”人类思维的发展以及由其推动的社会的进步,无不依靠的是人的分析思考、创造发明和贯彻实践的能力。所以,如若从智力或智慧的功能角度出发,分析、创造和实践正是最具代表的智力的核心内容,而这一点却常常为其他理论所忽略。
IQ测验的内容体现的是分析性智力,但分析性智力的范围却远远大于IQ测验所涉及的学业领域的内容。学业之外,生活之中无不需要人们运用和发展这种能力。斯腾伯格从元认知的角度细致剖析了分析性思维的要素,并引用大量商业和现实生活中的例子来说明分析性智力的普遍性和重要性。而对创造性智力和实践性智力,在IQ测验中根本得不到体现。创造力一度是和智力相割裂的概念。因为IQ和创造力量表测得的分数之间没有规则的对应关系。现代的智力理论家们都已开始对创造力加以重新定位,有的也隐含地将之纳入智力理论的体系当中。但明确地将创造力作为一部分而纳入智力范畴的,斯腾伯格当属第一人。从此我们甚至可以这样问,如果智力不包含创造力,那它还能有什么?在教育界和心理学界,曾经有过“智力因素”和“非智力因素”的探讨和争论,甚至在当前的报刊上也不鲜见。所谓智力因素无非是指人的IQ分数以及各级各类的学业和考试能力。如果这些分数高,那么智力就没有问题。但是现实却告诉我们,智力因素再出色的个体,在现实中也不一定成功。更具讽刺的是成功者往往不是那些学业成绩出众、考分奇高的“天才”。于是就有所谓的非智力因素的提法,它涵盖了实践经验、社会知识、个性、意志品质等所谓学业领域之外的可帮助个体取得现实的成功方面。这种区分给人的疑惑是,难道智力出众不是成功的条件吗?非智力因素到底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因素?我们认为,成功智力所包含的实践性智力可以对应于非智力因素,因而智力活动及其目标——在现实生活中实现理想目标(成功)的决定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智力因素,将思维分析与创造性思维的成果,用现实和可行的办法付诸实施,当然是智力行为的体现。
斯腾伯格将成功智力的三个方面辩证统一地加以考虑,注重其整体性和均衡性,避免理论的机械堆砌,颇具思想性。在《超越IQ》中完成对传统视角的全面突破之后,《成功智力》又从纵深上对智力的功能实质加以充分地把握,无疑对智力研究的开展与理论的建设具有积极的意义。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其理论的无懈可击。斯腾伯格一贯重视智力理论及测验的文化公平性问题,这才有他的三元智力理论中的情境亚理论,也才有了进一步推出成功智力理论的实践。在他看来,如果只考察个体智力活动的成果——是否实现理想、达到成功,而不考虑具体的内容,就可以避免文化上的冲突和不公平。然而他自己承认成功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换言之,我们很难找出一个各文化都适用、放之四海皆准的成功评判标准,那么对成功背后构成支撑的成功智力所进行的测量,效度和公平的问题就依然不能很好地解决。其次,任何理论的建立都是为了在实践中加以检验和应用。成功智力理论虽在书中已有许多实验性的证明,但仍有相当的部分仅停留于描述,如对创造性智力特点的描述。成功智力理论在理论上对传统的IQ测验及理论大加批驳,但却也未能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可操作的测量智力的工具,取代原有的陈旧测验。当然,这也许是我们的苛求,与理论突破相配套的工具和手段当然要滞后于理论本身。另外一点可提出商榷的是,是否存在一般智力,或成功智力是否有一般性的问题。斯腾伯格在回顾心理计量学的方法时曾经批判了斯皮尔曼(Spearman)的g因素, 也在总论和各分智力的阐述中多次提到智力活动的“领域特殊性”(domain-specific)。但是, 在这些各不相同的领域中取得成功的背后,是否应该存在着一种更为基本的能力呢?也许未来科学的发展终究会给予我们答案。
任何思想的发展都会经历一个辩证发展的过程。对先前的思想总能找出局限和不足,截然对立的观点在较高的层次水平却互为补充和调和。斯腾伯格就是一位善于吸取前人优点,捕捉别人和自己的理论的不足,并不断加以完善的学者。他的理论发展轨迹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成功智力的理论对心理学界拓展加深对智力的认识大有裨益,也同当前中国教育界全面推行的素质教育的宗旨正相符合,将给我们以很大启迪。这无疑是一本心理学工作者、教育界人士和广大一般读者皆可从中汲取养份,极富参考价值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