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计算主义的心智观,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心智论文,主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162(2008)05-0107-04
在建设和谐社会中,马克思主义哲学如何中国化的问题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理论课题。这个课题的解决离不开海纳百川的包容与中西的兼收并蓄,但是这些工作决不能简单化为“拿来主义”,而是要在批判中获得精华,精加工之后才能为我们当代中国化研究所用,从而融入中国化的河流之中。要构建当今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心智哲学也应有此态度与方法,在梳理当今西方哲学中愈演愈烈的种种心智学说的同时,不能迷失于盘根错节的理论丛林之中。回望“心智”一词,其意指人们诸如记忆、思想、意识、感情、意向、愿望、思维、智能等种种思维能力。近代以来,人们开始知道了理性思维与感性思维的器官是人脑,可是又弄不清楚这些思维活动究竟是怎样进行的,因而各种各样的心智理论应运而生。心灵的计算理论就是当今西方哲学界研究人的心智现象的重要纲领之一。
一、心灵的计算理论
计算主义是当代心灵哲学与认知科学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核心观点。当今,这种学说被一部分哲学学者推崇为一种新的世界观,成为哲学领域中西方学者研究的热点。甚至有一些计算主义支持者坚定地认为,“自然界这本大书是用算法语言书写的!宇宙是一个巨大的计算系统!”[1]既然大自然是一个天然的算法系统,人的心智现象正是自然现象的一种,那么计算主义就应该能够解释任何心智现象。以计算主义的这一纲领来探讨人类独特的心智现象的理论就形成了计算主义的心智学说。这种解释成为计算主义在研究人类心智现象时的独特声音,计算主义的心智学说与其他研究人类心智现象的理论有着显著区别,这种理论被称为“心灵的计算理论”。
概括地讲,心灵的计算理论主要包括了这样一些基本问题的讨论:(1)应用计算模型、算法技术为心灵建立各种各样的特征模型,并试图将这些模型现实化为各种智能机器,创造人为的“心灵”。(2)根据一些计算机产品模型的特征(例如,存储程序概念,软件与硬件的区别)为理解心灵的特征提供一种单向的隐喻,并试图揭示心智的本质,从而达到对人类心智科学合理的认识。心灵的计算理论是当今西方学界研究人的心智现象的重要纲领之一。在过去的30年间,“心灵的计算理论坚持认为,心灵就是一台计算机器”[2];“心理状态就是一种计算状态”[3]。这一理论主要的目的在于连接心灵和计算,并企图利用电子计算机技术对人类心智现象进行哲学式的详细解释。
传统的计算主义心智学说(即物理符号主义)认为,人的心灵活动可以完全根据计算系统的形式或功能属性来解释。随着研究的深入,这一经典的物理符号主义日益受到广泛诘难,陷入困境。20世纪80年代以来兴起的联结主义将计算机视为并行处理的分布式处理过程。联结主义认为:认识是跨越大量神经元单元而分布的或者是内在联系着的节点。但是,联结主义也有许多疑难还在进一步探讨中,比如:“在联结主义模型中如何能模拟表征重述,仍是一个需要研究的问题。”[4]然而,无论其理论形式如何变化,它们都是将心灵看做是一台能够执行计算任务的计算机,这些理论都可被看做心灵的计算理论的各种变形。
1961年,普特南(Hilary Putnam)率先提出了心灵的计算理论,而福多(Jerry Fodor)在1975、1980、1987、1993年的研究成果,显著地发展了其哲学意义。但是,在福多这里,“计算机”和“计算”主要还是采用技术的意义。因此,他提出的主要观点仍有这样一些问题需要进一步研究之后才能阐明:(a)“计算”的标准是什么?究竟有何所指?我们究竟该如何在解释人类心智现象中合理而规范地使用计算机术语和已有的心理术语?事实上,计算的具体含义仍在继续争论中。(b)心灵的计算理论是如何可能并适用了心灵的解释的?(c)心灵的计算理论能解决心灵哲学的所有问题吗?如果不能,又还有哪些悬而未决的问题呢?如果能,能将心灵的计算理论推而广之应用于各类哲学问题的解决吗?(d)另外,不可忽视的是,学界对心灵的计算理论的公开批评也似乎是理所当然地在增加。
二、心灵的计算理论的几个简要疑难
那么,心灵是否就是一台计算机器?或者心理状态是否就是一种计算状态?人类认知是否就是在理解某种程序的运行过程?心灵的计算理论认为,心灵就是一台计算机器;心理状态就是有机体与表征的关系:“心理过程应被看做是对属于这种内部语言的惯用语的操作的结果。具体地说,应把它们视为计算操作的结果。”[5]这些都是基于对心智认知过程的程序性描述的坚定信念。实际上,计算主义心智学说向我们呈现了一种独特的看待“心灵”、心智现象的方式,这种方式并没有摆脱传统的二元论模式,只是成功地借鉴了计算机领域的突出成就,试图对心智现象做出合理的解释。我们不难发现计算主义心智学说最大的局限就在于其仍然热衷于“心灵个体”发生机制的解释,从而使得有些问题一开始就与自然科学分离不清,并且含混地包含了一个本体论承诺:人有心。这种本体论承诺的错误根源在于心灵的计算理论的基础假设:心灵是一台图灵机器。这种预设使得心灵的计算理论注定了必将遭遇到许多的困难。充分地看到这种理论困难可以为我们构建合理的心智学说提供必要的参考。
第一,从生物学、神经科学角度来看,大脑的工作情况并非与计算机一样。心灵的计算理论在深层对这个假定作出了肯定的回答,认为人的大脑神经元的发放与聚合在基础水平上与计算机的电流通断具有某种规律的一致性。但是,数字计算机是离散的、非相互作用的信息加工方式,它最终将可以归为通(即1)、断(即0)两种电流脉冲方式的加工系统。而迄今为止的神经科学却表明,人的大脑神经元之间有着强烈的相互作用,这种相互作用还有着时空上的一致连续性。产生意识的神经元活动不是一个数字系统,而是一个数字与模拟结合的系统。因此,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大脑的“信息加工”确实与计算机的“信息加工”具有相一致的规律。
第二,心灵的计算理论相信人们可以进行某种独立的心理加工即信息处理过程,也就是思维,即计算。但是,我们并没有独立的心理世界,这种加工又是在何处进行的呢?心灵的计算理论认为,人就像计算机拥有软件程序一样拥有一个独立的心理世界。这一思想明显植根于至今的计算机科学中,迄今为止的计算机体系仍然是早期的冯诺依曼架构,在这种架构中总有一个比CPU更为核心的BIOS芯片,这个芯片经过特殊的处理后,具有固定的电流通断规律(能被我们理解为一套固定的复杂而有限的法则序列),这种特性可以理解为芯片里面存储的64K大小的“程序”承担着与“小人”一样的工作。而最新的神经科学研究成果却表明,产生意识等心理现象的大脑活动并没有固定不变的中心,著名神经科学家埃德尔曼将这种变化的中心称为“动态核心”[6]。被计算主义的心智学说视为最强有力的、来自自然科学方面的证据已经轰然坍塌,由此而构建的理论自然有待于重新审视。
第三,正如德雷夫斯(Hubert Dreyfus)等哲学家提到的那样,并不是人的每一项智能都能被形式化成某些固定规则。心灵的计算理论假定了形式化规则的万能性,认为形式化系统可以复制任何非随意的行为,也能复制任何随意的行为。从认识论来看,我的“顿悟”确实源自于我时刻在思考着某个问题,但是,这种“顿悟”并不依据于某种特定的规则。如果依据于某种规则,我们的解释就会陷入无限的循环中。因为,规则之中还有适用规则的规则。人有某种规则的自明,而计算机却没有这种规则的自明。歌德尔早期的形式化证明就表明了这一点。不能确定规则,形式化的理想最终就会无法实现。因此,以形式化来解答心智的认知原理就出现了不可避免的难题。从认识论来看,形式化无法解释所有的心智现象。福多看到了“(在物理主义的看法中)意向性的东西是不能被自然化的”。因此,他提出了“思维语言”试图解释心智的某些现象。
第四,在本体论上,我们的整个世界并不能被最终化解为无数离散的原子事实,并不能分解为类似于电流的通与断的两种基本情况。柏拉图、莱布尼兹、罗素等哲学家承认世界可以分为最终的“经验的原子”或者其他“原子事实”。海德格尔把它称为“计算思维”,认为这种“事物可彻底计算性”排斥了人的存在。现实表明,人栖身的人类世界是人的目的和目标所组织起来的各种工具相互作用的聚合模型,这种聚合模型有着对歧义的容忍性和对自然的特殊灵活性。心灵的计算理论自然而然地试图消解人类世界道德上的、实践上的不确定性,这种做法是与事实相违背的。
实质上,心灵的计算理论坚持了以一种“计算”的观点来看待外部世界的世界观,它可以被看做计算主义研究人类心智现象的一种具体理论表现。与马克思主义的心智学说相比较,心灵的计算理论对于马克思主义心智学说的当代发展与构建又有哪些启示意义呢?
三、心灵的计算理论对发展当代
心智学说的启示
在当代英美主流哲学中,心灵的自然化逐步成为被人们所接受的观点。“本体论的自然主义主张只有自然的个体、性质和关系才是实在的,如果一种哲学理论涉及到非自然的个体、性质或关系,那么这种哲学理论就是非自然主义的理论。”[7]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发现,任何包含着“心灵”的本体论承诺的做法都可能陷入不同形式的二元论。对心灵、心智现象的认识,首先的逻辑起点是不应该存有心灵的本体论承诺,而是将“心灵的本体论存在性”这一问题悬置起来,进而将心灵、心智现象当作纯粹的,可能有所指的语言表达来理解,弄清自然状态的所指才能知其是怎样一种真实存在,如果“心灵”这一词没有其所指,那么所有关于“心智”的学说无论多么精美也将毫无用处。因此,驱除二元论,无论对于心智学说的发展还是对于人工智能、认知科学等具体科学的发展都是必要的基本前提。
放弃了本体论的承诺,我们就得从自然界中来寻找“心灵”之可能所指。我们应该把目光投向人类个体自身,而不是类似于计算机的“人工心灵”。计算主义心智学说方法论上的错误就在于这种方向性的失误。回顾计算机的诞生过程,在当时,人们建立了关于人的心智的一幅心理图景,然后,人们便根据这幅心理图景制造了计算机,计算机事实上是依赖于我们人类对自身认识的产物,我们却又反过来以计算机来类比说明我们的心灵工作机制,虽然历史上许多知识的获得也正是从功能模拟起步,而最终达到对模拟对象的深入合理的认识。但是,对于人类心智、认知现象的认识有着特殊的复杂性。这种特殊的复杂性着重体现在认识的真理性在于其实践性。很显然,由于这种特殊性使然,对于心智现象的探讨,如果继续延续模拟一解释这种方法,就必须像研究宇宙的诞生那样构建一个庞大的系统,并从这个系统的实践演变中得出认识。从根本上讲,模拟并不一定能直接解释我们心智的种种现象,虽然它能为我们合理理解心智的本质提供参照,但它的作用也仅此而已。更何况,模拟的方法包含了一种本体论承诺,即模拟对象的必然存在性,然而对于心灵的存在性而言,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早已有科学的否定性论证。因此,仅仅立足于个体的研究将使我们无法以历史的发展的眼光来看待“心灵”之所指,而只能看到“心灵”的当下行为。所以,我们在建立“心灵”的认识时还得从“类”的发展史来理解其所指。在这些方面,马克思主义对于意识的研究为我们提供了优秀教材。
马克思主义认为,“意识是大脑特有的机能”,“意识从来都是意识到了的存在”,“意识与物质在人的实践中统一”。这些表述都是基于“世界上除了物质什么也没有”这一论断,马克思主义对意识现象简短的论述深刻地阐明了意识形成的社会性,马克思等经典作家站在“人类”的视角对意识等心理现象的发生机制做出了宏观结论。早在一百多年前形成的马克思主义意识学说就明确地否认纯精神、非物质性本体论意义上的存在。马克思主义强调了心理现象的复杂性,强调心理现象是大脑中发生的最高级现象。但是,它并没有赋予“心灵”“灵魂”或“意识”等心理现象独立的本体论地位。很显然,马克思哲学在这一问题上要比计算主义心智学说所坚持的“中心说”更加科学合理。马克思主义哲学坚持的是实体一元论,而不是实体二元论。但是,不容忽视的是,有许多马克思主义哲学工作者认为,马克思等经典作家们都不约而同地落入了“属性二元论”的陷阱。其实,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属性二元论”的合理理解只能是这样去解读:意识、心灵及种种心理现象在自然界都有自己相对独立的地位,但这种地位都将最终依赖于物质的第一性存在,其存在性只在认识论范围内具有意义。
综上所述,计算主义的心智学说实际上并没有摆脱二元论的窠臼,但是,它从“个体”方面对心灵的物质运动机制试图作出精细的考察,这是其典型的优点。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始终坚持辩证的实体一元论,试图从“类”的视角对心灵现象做出宏观的概论,是其突出的贡献。因此,要丰富和发展当代关于心智现象的哲学研究,提出较为理想的心智学说,一是要注重从微观层面着眼,深化对产生心智“个体”现象的大脑物质运动本质与内在形成机制的科学研究,彰显已有心智学说的科学价值;二是要注重对心灵认识史的考古学研究,坚持唯物史观,从历史的发展来考察心灵观念的起源及其认识史。要把“个体”的横向研究与“类”的纵向研究结合起来,以此去丰富和发展当代马克思主义心智学说。
[收稿日期]2008-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