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公司子公司战略地位的演变与产业集群中的母子关系_产业集群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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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集群中子公司(注:集群中跨国公司的参与主体可能是子公司,也可能是职能部门,也可能是区域性总部,都可统称为子单元,但一般以子公司为主要形式。为了行文方便,也便于聚焦于主要问题,文中子公司代表了集群中跨国公司各种形式的参与主体。)成为跨国公司获取竞争优势的来源

传统的跨国公司理论认为,所有权优势由总部开发并通过子公司网络运用于国外,因此跨国经营是所有权优势应用的结果,海外子公司被视为母公司优势转移运用的接受者和实施者。诚然,总部的战略委派、母公司的资源投入的确是海外子公司成长的初期动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全球化与当地化压力并存的今天,海外子公司正成为区域市场有力的回应者,成为重要研究任务的承担者以及总体战略规划实施中的积极参与者。Hamel & Prahalad(1985)对日本跨国公司在美国生产运营扩张的实证分析中指出,日本子公司的成长除了母公司的支持,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自身对地方环境适应的结果。不仅如此,学者们对于英国(Papanasstasiou & Pearce,1994)、苏格兰(Young,Hood & Peter,1994)和爱尔兰(Delaney,1996)海外子公司的实证分析也表明子公司的自主行为是其发展的驱动力。[1]Chang(1996)运用模型清晰地阐明跨国子公司的成长是一系列资源投入与自我能力构建的过程,[2]资源的积累可能只发生于子公司层面而非基于整体性的跨国集团母公司。

基于海外子公司动态演化的观点,Birkinshaw(1997,1998)将子公司的自治和首创精神作为分析的焦点,[3]指出子公司动态的发展需要考虑两个方面,一是能力,二是特许(Charter),并提出了五种子公司演进的一般模式。其中子公司的创造性和主观能动性突出体现在SDE和SDR两种模式当中,一是子公司驱动的特许扩张(Subsidiary-Driven Charter Extension);二是子公司驱动的特许强化(Subsidiary-Driven Charter Reinforcement)。其中子公司能力的提高是导致特许扩大和强化的前提条件,这一过程中子公司所蕴涵的企业家精神发挥着重要作用。Rugman & Verbeke(2001)在总结大量文献的基础上,归纳了跨国公司特定优势获取的十种方式,指出不仅只是母公司,海外子公司已经成为了跨国公司获取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4]跨国公司并非如传统理论所述,仅是企业具备优势的结果,应该看到跨国经营与获取优势是一个互动的过程,子公司海外经营本身也是获取竞争优势的手段。

基于上述分析,不难推导出下述结论,即优势产业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完全有可能成为跨国公司竞争优势的来源。Porter(1990)的钻石模型指出位于母国优势产业集群中的子公司是跨国公司特定业务领域的母国基地,母国的产业集群为跨国公司提供了全球化竞争的优势。[5]显然,这一观点所隐含的前提条件是产业集群为其中的跨国公司子单元提供了特定的区位优势,这一优势可应用于全球化经营。不仅母国的产业集群如此,国外的产业集群吸引跨国公司的参与同样也源自于它所独具的区位优势。Dunning(1998)也对自身原有的区位优势理论进行了改进,并认为集群区域已成为当代跨国公司重要的战略性区位优势之一。[6]因此,波特的观点完全可推广至全球的优势产业集群,即位于国外集群中的跨国公司子公司是集群优势的参与者和获得者,集群中子公司这一优势可转化为跨国公司整体的竞争优势。不仅理论分析如此,现实中大量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观点。例如,世界上发展成熟的知名产业集群不断吸引大量跨国公司的参与,硅谷、班加罗尔、曼哈顿的金融区等产业集群都成为跨国公司获取区位优势的战略要地。

任胜钢(2004)对跨国公司参与集群的国外文献进行了综述,[7]并详细分析了集群区域对跨国公司竞争优势的影响,[8]指出集群的区位优势较一般性区位优势而言具有明显不同的特点:其一,集群网络优势由参与的企业共同作用而成,每个企业尽管无法左右但却是集群优势形成的参与主体,因此集群优势并非独立于企业之外,它由每个企业的特定优势所推动,源于企业又反馈于企业,彼此相互影响,共同促进。其二,集群网络优势具有无法复制性,它由地理环境、政策环境、市场环境与人文环境共同演化而成。一般性区位优势中,要素禀赋的地理优势可以是外生给定的,政策环境的优惠政策可以是一夜之间制定和颁布的,然而集群优势不能一蹴而就,它是在特定的地理和人文环境下演化而成,其发展的初始条件、演化路径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各因素之间因果模糊,彼此交错,因此集群各有特色,很难模仿。其三,跨国子公司获取集群的网络优势还取决于自身的学习吸收能力,取决于自身的经营管理能力。一般性区位优势对任何公司而言都是相同的,而集群的网络优势则不然,企业之间分工协作,能力互补,因此从集群中所获取的知识外溢并不相同。加之吸收能力、转移能力以及整合能力千差万别,集群的网络优势对于每个企业而言都存在差异。正是曲于上述集群网络优势的内生性(与企业能力相关)、不可复制性以及演化的特性使之有别于一般性区位优势,按照资源学派的观点,集群优势具有价值,并且也是稀缺性区位资源,它不能被完全模仿,而且无法由其它资源替代,因此集群中子公司完全可能成为跨国公司核心竞争优势的来源。

二、集群中跨国子公司的知识流与战略地位

知识是当代企业核心竞争力来源的稀缺要素。知识,尤其是在组织惯例中所包含的具有特定背景的隐性知识对企业而言是独特的和难以模仿的,而且当前企业知识存量所形成的知识结构构成了与企业知识密切相关的认知能力,决定了企业未来的知识积累,从而决定了企业竞争优势的可持续性。因此,集群中的知识要素是跨国子公司获取竞争优势的关键资源,也是吸引跨国公司参与的动力所在。Almeide(1996)在对美国硅谷中的国外子公司研究发现,国外跨国子公司一般通过雇佣当地的员工与使用当地供应商的方式进入到当地的知识网络中,进而学习和利用地区性和国别性知识为企业的创新活动服务。研究指出,硅谷中的跨国子公司在保持先进技术发展和扩展企业知识基础方面,不仅超过了在它们自己国家的企业,而且在吸收当地知识方面,还有希望超过处在同一地区的当地企业。[9]薛求知(2001)认为这一方面得益于不同知识背景员工间的互动,另一方面可能是由于文化距离增强了海外子公司对异国知识的敏感,从而在客观上增强了跨国公司子公司的知识吸收能力,而且,这种异质性的知识结构与文化背景的互动与融合被证明是企业知识创新的一个重要源泉。[10]由此,集群的知识流入成为子公司重要的知识流之一。

毫无疑问,跨国子公司从集群中获取知识要素需要一定的吸收能力,也就是说,子公司需要相关的知识才能消化并应用新的知识,其吸收外部知识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是已有相关知识的函数。子公司已有知识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母公司对子公司的知识流,二是子公司自身知识的积累。子公司进入国际市场的初期,产品、设备、技术和人才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母公司资源的供给。因此子公司进入集群的初期,母公司向子公司的知识流量构成了子公司主要的知识存量。如果子公司是集群初期演化的重要参与者之一,则跨国公司子公司所带来的母国优势对于地方区域经济的发展在资源和技术上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其重要性更加突出。因此集群中的子公司存在第二类知识流,即母公司向子公司的知识流。

上述两种知识流中,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显然具有双重身份,一种身份是集群中的重要参与成员,子公司融入到当地的经济系统之中,既是集群优势的共享者也是集群优势的贡献者,因此集群中子公司的第三类知识流是子公司向集群区内其它企业的知识流。集群的外溢效应、区域创新网络的形成正是由于每个参与成员的企业共同的知识流汇聚而成。每个企业分工协作不同,流出和流入的知识流具有一定互补性。

集群中子公司另外一种身份是构成跨国公司整体系统的有机成员之一,既然子公司是跨国公司获取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那么子公司从集群中所获取的区位优势尽管不完全,但至少其中的一部分可转移到母公司或其它子公司,为跨国公司带来全球化收益。例如,集群中子公司获取的先进技术可应用于全球或其它国家,集群中子公司获取的低成本优势可以通过中间产品或最终产品的形式销往全球。集群中子公司获取的重要信息可成为跨国公司全球战略决策的资料来源。因此,集群中子公司的第四类知识流是子公司向母公司或其它子公司的知识流。

综上所述,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存在四类知识流,如图1所示。一类和二类分别是集群和母公司向子公司的知识流入,三类和四类分别是子公司向集群和母公司(或其它子公司,图中未标注)的知识流出。很明显,与传统跨国公司理论中的子公司不同的是,知识流不再仅仅是总部向子公司、子公司向东道国的单向流动。(注:传统跨国公司理论认为对外投资是跨国公司母国所有权优势的转移应用,因此其知识流向以母公司向子公司的输出转移为主。)集群中子公司从外界的知识吸收与向母公司的知识转移成为跨国公司整体竞争优势的来源。

图1 集群中子公司的知识流

集群内跨国子公司存在的这四类知识流,其流量的大小并不相同。影响四类知识流流量大小的因素可能很多,笔者认为有三种影响因素是很重要的。首先,集群发展的不同阶段,四类知识流流量的大小不尽相同。在集群发展的初期,集群以地理区位优势为主,母公司向子公司的知识流流量大,子公司向集群区内的知识流流量大。这一时期,集群的发展演化主要由跨国公司子公司带来的母国优势所推动,外资投入所提供的资金、设备、技术和管理人员成为区域经济起飞的发动机。相对而言,集群向子公司的知识流和子公司向母公司或其它子公司的知识流流量较小。当集群发展成熟、知识外溢效应明显时,则集群向子公司的知识流增大,子公司获取的地方优势可通过一定的机制转移运用到母公司或其它子公司。因此,发展成熟的优势产业集群中的子公司,四类知识流的流量都比较大。

影响集群中跨国子公司知识流量的第二个因素是集群对于跨国公司整体战略的重要性,也就是说集群优势是否对跨国公司全球经营具有重要的影响。波特认为母国的优势产业集群是跨国公司全球竞争优势来源的基地,因此集群优势在跨国公司中的地位可见一斑。然而笔者认为,不同类型的产业集群对于跨国公司的战略重要性仍有轻重之分,高低之别。而这一区别与集群所提供的优势,即知识的性质密切相关。一般而言,技术型知识集群和市场型知识集群(注:生产型知识集群指以制造业为主,在价值链环节上,往往处于附加值低的产业链位置;技术型知识集群的生产活动主要涉及到产品核心技术及新技术的研发等上游价值链环节;市场型知识集群主要包括银行、证券、保险等服务性行业,一般形成于世界性大都市。详细分析参见任胜钢,集群的分类研究,软科学,2004(5)。)位于跨国公司高附加值价值链活动当中,例如硅谷的产业集群为跨国公司核心技术的研发提供了创新的环境,这一优势直接关系到跨国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影响着跨国公司全球化的经营。又如金融产业集群成为跨国公司重要客户信息的来源地,影响着跨国公司全球化的品牌形象,技术、市场、人才的信息都成为跨国公司全球化战略决策的重要参考依据。而生产性知识集群往往处于低附加值的价值链环节,主要为跨国公司带来生产成本上、库存成本上、供货周期、产品质量、稳定性等非核心价值链环节上的优势。当然,在全球竞争异常激烈的今天,任何经营环节上的高效性都不容忽略,20世纪80年代,日本汽车公司正是靠这种低成本、精益求精的方式全面战胜了美国汽车产业的跨国巨头。然而就一般性而言,技术型知识集群和市场型知识集群对于跨国公司全球战略的重要性往往要高于生产型知识集群。因此,位于技术型知识集群和市场型知识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较生产型知识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而言,其子公司流向母公司或其它子公司的知识流流量要大。

影响集群中跨国子公司知识流量的第三个因素是子公司自身的资源和能力水平。子公司获取和运用资源的能力越强,则子公司自主决策的程度越大,母公司向子公司知识流的流量减少,而子公司向母公司或其它子公司知识流的流量增加。

基于上述分析,笔者根据集群优势对于跨国公司战略的重要性以及集群中子公司能力水平两个维度来区分不同情况下,集群中子公司在跨国公司内部的战略地位。首先,对于全球网络中成熟的优势产业集群而言,集群所体现的区域创新网络优势和信息的高度集聚优势对于跨国公司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稀缺性资源,如果位于其中的跨国子公司能力水平高,则集群中子公司成为跨国公司全球竞争的重要优势来源,不断向母公司或其它子公司输出知识流。因此在跨国公司内部具有战略领导者的地位(如图2所示),如全球高新技术产业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核心技术的开发往往赋予子公司全球重要的战略地位。然而,如果子公司能力不足,譬如进入集群的时期比较晚,子公司还未能融入当地系统,吸收知识的能力和整合知识的能力都不强,则此时跨国母公司或其它单元不断向其提供资源,对集群内子公司的知识流入大。跨国公司基于全球竞争的哉略考虑,将子公司作为“开拓者”进入集群,其目的是为了获取集群的竞争优势,如后期进入硅谷的国外子公司。

图2 集群中子公司在跨国公司内的战略地位

对于战略重要性比较低的集群,如生产型知识集群或演化初期未发展成熟的产业集群,则跨国公司进入集群的目的更多是基于区域市场的考虑或某一价值链环节的考虑。子公司进入初期,其技术、资源主要来自于母公司,子公司能力的演化与集群的演化共同发展,相互促进,然而其发展前途仍具有不确定性。跨国公司委派子公司进入集群的目的更多是作为一般参与者,其战略态度多呈观望状态。如果伴随着集群的演化与成熟,子公司能力水平提高,则跨国子公司在集群中的战略地位也相应提高,成为区域市场的重要创新者或某一价值链环节的全球生产基地。因此集群中子公司在跨国公司内的战略地位类似于贡献者,为跨国公司带来灵活性高、低成本的制造优势。

综上所述,对于发展成熟的技术和市场知识型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如果子公司资源和能力水平高,则它在跨国公司整体中的战略地位类似于战略领导者。而对于发展成熟的生产型知识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能力较高的子公司类似于贡献者。如果子公司后期进入成熟的技术和市场知识型集群,其资源和能力不足,则子公司的战略地位类似于开拓者。而对于发展初期的生产型知识集群,跨国子公司的进入主要作为集群的一般参与者,母公司对子公司的战略部署同时也取决于集群自身的演化。

三、集群中跨国公司母子组织结构的变迁

优势集群中子公司成为跨国公司竞争优势的来源,其能力的提升必然会影响子公司在跨国公司整体中的战略地位。基于战略与结构的孪生性,集群中跨国子公司战略地位的变化必然导致母公司与位于优势集群中子公司关系的发展与演化。而子公司竞争优势的转移也必须以有效的组织结构作为保证。那么传统的跨国公司组织方式能否满足这一要求呢?

1.M型组织结构向网络组织结构的母子关系转型

传统的跨国公司组织结构理论明显受到了钱德勒和威廉姆森结构化方法的影响,M型组织的关键特征是总部将经营决策权授予独立的分部,由总部负责战略决策并监督分部的绩效。这一组织模式有两个突出的特点,一是以总部结构为分析对象,二是基于层级的观念。

这种模式存在两个重要的局限性,一是以总部结构为分析对象往往将所有子公司“一视同仁”忽略了各子公司之间的异质性,二是层级制的分析方法导致了总部“家长制”的观念,即总部与子公司的关系应当是一种清晰的上下级关系,极大地限制了子公司国际化经营能力的提升与发展,也使得子公司的资源没有能够被充分的开发与利用。

跨国公司M型组织结构的母子关系显然不能适应跨国公司充分转移、开发和应用集群中子公司竞争优势的战略要求。首先,对于M型母子结构,子公司即使具备了独立的运营能力,建立了特定的竞争优势(如子公司的独立模式),然而这一优势很少被跨国公司其它单元所开发运用,因为知识流主要存在于母子之间,子公司与子公司的横向流动几乎不存在,所以子公司的优势无法被其它单元所共享,即各子公司的资源没有被充分利用。其二,M型跨国公司母子结构中,各子公司之间的差异被忽略。因此,对于产业集群与非产业集群区域的子公司在战略地位上的差别缺乏相应认识。Birkinshaw(2000)对集群中跨国子公司的实证分析表明集群中的子公司相对于非集群区域的子公司在性质上存在显著的差异。[11]不仅如此,不同类型集群中所参与的跨国子公司其战略地位也不尽相同,如技术型知识集群和市场型知识集群中的子公司相对于生产型知识集群中的子公司,在跨国公司整体中的战略地位要高一些。因此,M型组织结构下的母子关系显然不能满足跨国公司充分利用集群中的子公司获取竞争优势的战略需求。

20世纪80年代以来,全球的经济环境发生了深刻变化,科学技术的进步使技术更新的周期越来越短,市场需求的多样化加深了对跨国公司当地化响应能力的要求,产品生命周期的缩短使灵敏或快捷成为跨国公司战略柔性的目标,经济全球化与区域化并存使跨国公司必须融合全球与地方的竞争优势,信息时代的到来使知识替代资金成为稀缺和重要的资源。因此,跨国公司以母公司优势为核心或以各子公司独立作战的战略模式需要进行相应的调整。海外子公司成为跨国公司获取整体竞争优势的来源,各子公司具有不同的资源和能力,其战略任务、地位不尽相同,跨国公司需要建立机制将各子公司的竞争优势进行共享。显然以纵向沟通为主的M型组织的对称层级模式不能满足新的战略要求,跨国公司组织结构面临新的变革。

Doz & Prahalad(1991)指出,跨国企业集团作为一种复杂性的组织形式,其本质一是多维性,二是异质性。[12]多维性是因为跨国公司占据了多个地理区域市场,具有多重产品线,并开展多种职能活动。异质性是由于对不同业务、地区、职能和任务的权衡结果之间的差异而导致的,如某些职能与业务更为“全球化”,而某些则更为“本地化”。因此原有的M型组织结构忽略了跨国公司内部的异质性。Bartlett & Ghoshal(1989)通过对九大跨国企业管理模式的比较研究宣称,跨国型组织模式将成为今后适应环境与战略变化的有效模式。[15]在跨国型模式中,各个子公司被视为一体化企业内的差异组织,创新被看作公司每一子单元进行组织学习过程的产物,而各子单元之间丰富多彩的交流联系,工作的相互依存加上正式与非正式的系统是跨国型组织的真正特点。这一模式在很大程度上是随后网络组织的雏形,为网络组织观念的提出做好了铺垫。Ghoshal & Bartlett(1990)在发表的文章中正式提出了跨国公司网络组织的概念。他们指出跨国公司由一群地理分散和目标相异的组织群包括总部和不同国家的子公司所构成,这一实体可视为根植于外部网络的内部差异性交互组织网络。[13]从网络组织来看,跨国公司内部母子关系随着子公司的不同而不同。各个子公司之间的双边网络关系与水平的相互依赖性和协同性大大加强。

Birkinshaw & Morrison(1995)指出,网络模式和M型结构层级模式有三个重要区别:一是网络模式中资源、管理能力和决策分散在整个组织之中,而层级模式则集中于高层。二是网络模式中资源流不仅存在于母子纵向联系上,而且存在于子公司之间的横向沟通中。三是网络模式中组织活动在多个维度加以协调,非正式机制具有重要地位。[14]综上所述,跨国企业集团结构是通过不同的关系所联结的资源而构成的内部多样化或差异化的网络。

在网络模式中,跨国公司母子关系具有如下特点:首先网络结构模糊了跨国公司总部与海外子公司之间的组织边界,子公司之间的横向沟通建立了个体间的亲密关系、亲和关系以及认知模式上的趋同。这种社会化机制非常有利于跨国公司子单元间的沟通与互动,有利于相互间知识的分享与转移,尤其有利于那些难以编码的知识的共享与转移。其二,网络模式中各子公司间是差异化的组织单元,在资源、能力、所处价值链环节以及知识结构上都存在很大的差异,导致了其所处战略地位不尽相同。因此跨国公司对不同子公司的管理方式、控制程度、激励机制等都存在差异,不能一视同仁。

基于上述分析,网络组织模式能很好地支持跨国公司从集群中子公司获取竞争优势的战略变化。第一,网络模式中子公司与母公司之间,子公司彼此之间的关系既非依赖也非独立,而是相互支持。集群中子公司既从母公司和其他单元获取了资源和能力,又能将自身从集群中所获取的优势通过纵向与横向交流转移给其它单元,从而达到知识共享。第二,网络模式中各子公司的战略地位不尽相同,这支持了现实中集群中的子公司与非集群中的子公司在公司性质上存在差异的现象。而且位于不同产业集群中的子公司,其战略地位也不尽相同。因此,网络模式的母子关系为进一步分析集群中子公司的性质与跨国公司对其的控制管理机制提供了良好的平台。

2.集群中子公司的双重根植性

优势产业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具有双重战略任务,其一,从产业集群中获取知识,并整合为自身的竞争优势;其二,通过跨国公司内部网络的知识流将优势转移运用于跨国公司其它单元,包括母公司和其它子公司。因为知识流入与流出量的增大,集群中跨国子公司的战略地位不再是传统理论中母国垄断优势的转移运用,先前的从属性地位因子公司竞争优势的获取与输出而得到了根本性的改观。因此集群中跨国子公司双重战略任务的执行与知识的吸收与转移密切相关。

Szulanski(1996)指出知识本身的属性会对吸收与转移过程产生影响,[15]当知识隐含性程度较深时,交流双方紧密联系的程度以及所具有的社会一致性对知识的编码和解码非常重要。在研究知识的吸收与转换过程中,社会学家发展了一个重要性的概念,即根植性(Embeddedness)(Granovetter,1973,1985;Grabher,1993;Andersson & Forsgren,1996,2000)。根植性可理解为组织单元与所发生关系的网络联系的紧密程度。组织所处的网络定义范围很广,可以是外部网络,如商业网络、社会网络,也可以是各单元联盟所组成的内部网络。根植性高,则组织单元之间的联系密切,可称为强连接(Strong Ties)。根植性低,则组织单元之间的联系疏散,可称为弱连接(Weak Ties)。当资源有限时,关系的数量与关系的深度之间存在替代平衡,因此在关系数量的限定下,强连接的弱点是冗余连接减少了与外界其它的联系,新的信息量与新机会的感知下降。Granovetter(1985)对根植性的理解包括两个主要特征:第一是经济组织是根植于个人关系与社会结构中的网络;第二是这些正在结构化的社会关系拥有自己的历史。[16]因此根植性意味着经济组织以及相互联系所形成的网络建构具有社会性和历史性。高的根植性建立在密切关系的历史演化基础上,各组织单元之间发展了一定程度的相同文化和社会一致性。Zander & Kogut(1995)指出,紧密和相互依赖的关系有助于复杂知识包括非编码和隐性知识的转移,[17]此时强连接较弱连接有助于关联方建立对知识编码与解码的共同认知,能增强彼此的信任与了解,对非编码与复杂信息的创新过程来说,更有助于知识转移并减少不确定性。因此,关系的根植性与复杂知识的转移正相关。

优势产业集群中的子公司同时处于两个经济网络组织当中,一是区域经济网络系统,二是跨国公司内部网络组织。集群中区域创新系统的竞争优势在于复杂和非编码化知识的交流与共享,跨国子公司要获取其竞争优势,必须在当地结网,融入地方化的经济系统。因此,对于子公司在集群网络中的根植性要求较高。也正是高的根植性具有历史演化的特点,路径依赖性强,所以其竞争优势具有不可复制性和不可模仿性。而后期进入集群的跨国子公司必须先发展这种关系网络,才有可能成为地方系统的一员,否则无法获取集群的竞争优势。优势集群中子公司同时处于跨国公司内部网络组织当中,所获取的集群优势有待转移,这要求子公司与组织内其它单元建立较强的联系。

图3 集群中跨国公司母子组织结构的变迁

注:图中粗线表示强连接

基于以上分析,位于优势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在组织结构中所处的位置不仅明显相异于传统型跨国子公司,而且与内部其它子公司也存在差异,如图3所示,主要体现在内外网络两个层面:第一,从外部网络而言,传统型组织结构中的子公司与外界环境是一种弱连接,即子公司与外界的联系更多是一种市场交易关系,交易方易变且不稳定。对于集群中的跨国子公司而言,地方化隐性知识的获取促进了子公司根植性的提高,因此跨国公司子公司与外界网络之间是一种强连接,子公司与外部网络的交易关系因为频繁、密切的冗余联系而演变为建立在信任、合作关系上的社会一致性网络。外界商务关系根植性的增加不仅有助于子公司对复杂知识的吸收与转移,更促进了子公司与外界网络的知识创新,这反过来又进一步强化了当地网络组织的根植性。当然理想情况应该保留一部分外界联系是弱连接,这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根植性程度,避免组织陷入完全由冗余信息组成的系统之中。第二,从跨国公司内部网络组织而言,子公司获取的集群区位优势可转移为跨国公司的全球竞争优势,因此优势集群内的子公司对跨国公司总部或其它机构存在大量的知识流出。这些知识非编码化的属性要求集群中的子公司与各机构之间存在密切的交流和联系,因此集群内子公司不仅在资源上获得了优势地位,同时在内部网络中,其结构性地位也获得提升。子公司与其它单元纵向与横向沟通的强连接提高了它在内部网络中的根植性,增强了跨国公司内部知识的转移与创新能力。

从跨国公司内部网络组织的比较来看,优势集群中的子公司地位显然异于一般性子公司。首先,集群中的知识源优势提升了子公司在跨国公司中战略地位的重要性,知识流出与流入量的增加提高了子公司的资源配置与决策自主权力。其次,子公司在跨国公司内部联系中处于中心点位置,如图3右半部分,子公司1与内部其它单元的连接数量与总部相同(都为3),并明显多于子公司2和子公司3。这种内部联系中的中心点使得优势产业集群中子公司的结构地位上升,而这最终会体现在资源和权力的分配上。因此传统理论对跨国公司组织“中心—周边”(Center-Periphery)的认识被“多中心”(Multi-Center)的观点所取代。

本文从理论上分析了集群中跨国子公司战略地位和母子关系的演进过程,这一研究还有待于实证分析的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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