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宠物伴现象的社会理论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青少年论文,现象论文,理论论文,宠物论文,社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7.352 文献标识码:A
在青少年的媒体印象中,动画片中一些主人公身边总有一个或可爱、或智慧、或憨态调皮的宠物伴,比如《长江七号》中孩子身边的小七、《哆啦A梦》中大雄身边的机器猫、《花木兰》中花木兰身边的木须龙、《天眼》中香凌身边的天眼、《宝莲灯》中沉香身边的小猴子、《哪吒传奇》中哪吒身边的小猪熊,等等。青少年刊物插画也表现出一定的宠物伴偏好,比如《少年文艺》,在青少年上网行为中,利用网络养宠物也是一个流行现象,如QQ上的宠物、校内网上的宠物,这种“虚拟宠物”也是青少年宠物偏好的一个表现。本文所讨论的青少年宠物伴现象是指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自觉或不自觉地把宠物当作现实的或是虚拟的同伴的现象。
一、同伴群体理论的视角——缺失与补偿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哈里斯于1995年首次提出“群体社会化理论”(GS理论),并在1998年在对群体社会化理论的进一步论述中批判和否定了“父母对儿童的成长有决定性的作用”的传统假定。群体社会化理论观点认为:儿童独立地在家庭内外习得两套行为系统。随着儿童年龄的增长,家庭外的行为系统逐渐取代、超越了家庭内的行为系统,并最终成为他们成人人格的一部分,而家庭外的行为系统主要是指同伴群体的行为系统,是对儿童人格产生重要影响的环境。同伴群体内的同化是可以解释青少年宠物伴的一个重要原因。人类由于进化的原因,倾向于加入和适应一个群体。在儿童期和青少年时期,他们出于自身身份的定位有强烈的参与群体的愿望,模仿同伴使他们与同伴群体保持一致,因为同伴群体具有一种强制行为同化作用来维持成员彼此之间的认同。由此就不难理解青少年宠物伴现象是对同伴榜样的模仿或出于同伴群体身份认同一致的压力。同时,这种参照系不仅在媒体中时时渗透,也在青少年的社会比较中保证自身身份在同伴群体中的地位。
青少年的社会化主要是通过文化的传递机制进行的。社会生活的运转都有一套与之相匹配的文化系统,不同的文化系统会孕育出不同的生活形态,进而培育出不同的个体性格。在很大程度上,青少年养成的性格即等于他们生活在其中的公共文化的品格。根据群体社会化理论,在青少年社会化的过程中,除了向父母学习一些东西外,也会通过父母的同伴群体习得相应的行为和态度。所以,一个青少年在家庭中习得的大部分行为和态度会被群体中其他成员所习得,同时他也从相应的渠道习得其他群体成员的家庭行为和习惯。根据同化现象,文化很快地通过青少年同伴群体的过滤并且传递开来。对于青少年来说,媒体传递的宠物伴信息作为一种文化因素深刻在自己的印象之中,一旦察得现实生活中其他同伴拥有此条件(实际上是父母允许青少年宠物伴),即会把这类文化信息传输和影响给父母,使自己不至于被同伴群体孤立和分化。依据同辈群体理论的视角,青少年宠物伴现象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在青少年成长过程中同辈的重要性,这种重要性表现在宠物伴现象在同辈群体中的模仿和迁移,也表现在青少年群体在与成人社会分裂、宠物充当同辈的不可替代性。
二、孤独感理论的视角——独立与依赖
孤独是一种在人群中普遍存在的认知和体验,每个人都可能遭遇。国外研究者在20世纪70年代就提出了孤独的概念,如Weiss(1973)认为孤独是由于个体感到与同辈人相疏远或被其拒绝,而且因为在关系和相互活动中所出现的情感上的饥渴,而产生的一种长期的、使人苦恼的心理状态。对青少年孤独感概念的界定,Burgess等认为是“孤独的和感到悲愁、不快乐的”。卡斯迪和柏林则认为“儿童孤独感是一种负面体验,是个体认为自己在需要别人却不可得到时产生的。”[1]青少年期也许是生命孤独时期的开始,斯塔特认为:从此以后,我们开始最敏锐地感觉到可怕的孤独、遗弃。埃尔斯沃思(Ellsworth,1999)[2]认为:灿烂年龄的青少年可能对“存在的恐惧”特别敏感——这是一种伴随着我们对孤独的认识而产生的无望与痛苦。对青少年来说,孤独来自于拒绝、被迫以及没有能力与群体(或者个人)找到亲密的关系,同伴与浪漫的依附关系可能是宇宙的核心。拉森(Larson,1999)[3]认为:人类、可能还有大部分其他种类的哺乳动物,需要形成并且保持社会依附关系。这些依附关系会有助于他们的安全与身体上的生存。正是相互交流的需要、对孤独的恐惧,才促使青少年强烈地追求其他人的陪伴。对于青少年对父母的依附,格罗特范特(Grotevant,1994)的解释是依附关系用来作为青少年的一个缓冲器,保护他们免受在适应复杂世界的过程中出现的压力和焦虑[4]。
造成青少年的孤独感因素除了家庭亲缘同辈群体的缺失外,还有家庭亲子关系的冷漠、现实生活的不确定性、青少年对外在世界的不了解、社会支持系统的不完善等因素。如何使青少年在社会中得到更多的认同和支持,是消除孤独感的关键点。按照社会支持系统理论,目前对青少年的社会支持更多是在物质和工具层面,而对青少年精神层面、社会成员身份层面的支持则不多。依据孤独感理论的视角,青少年宠物伴现象的出现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青少年自身精神层面的孤独感,完成从社会身份不确定到社会身份确定之间的过渡,宠物伴的存在,使青少年暂时找到了一个现实或虚拟的同类身份的确认,也找到了社会交往中与自己相同身份的替代。同时,这也提醒我们,青少年宠物伴的存在并不能替代同辈,这只是走向同辈认同和社会认同的权宜过渡,因此对青少年成长的社会支持系统不仅应在物质和工具层面完善,更包括在隐形的精神层面及社会认同层面的完善,后者甚至比前者更重要。
三、社会交往理论的视角——尝试与融入
“离开相互依赖和交叠的各种社群,无论是人类的存在还是个人的自由都不可能维持很久”。[5]这说明,社会交往是人类群体社会存在与发展的客观需要:人类要生存和发展,必须进行物质生产活动,而这种活动又必须通过群体的合作;这种群体合作关系就构成人们的社会关系;而维系社会关系则是靠社会交往实现。因此,无论从主观上还是从客观上看,社会交往都是人类的生存方式和发展手段。
在马克思主义看来,交往是人的存在方式,是人之为人的根据,是人的社会性的根据。交往是人类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们如何交往,决定了人的发展,交往的发展变化使得人的发展也表现为一个动态发展过程。强调交往对人的发展的重要性,强调个体不能离开群体而生存和发展,并不意味着为追求社会的发展而牺牲个人的发展。马克思主义对人的本质的认识,即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肯定了社会交往中人的主体性地位,奠定了交往在人获得其质的规定性方面的基础作用。
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的核心范畴是“交往行为”,蕴涵着“交往合理性”的基本结构和要素,“交往合理性”则是交往行为理论的中心内容。哈贝马斯把理性放在人际间广泛的和相互交往的生动的关系背景下去考察,他对理性的理解已突破了传统哲学对理性的界定,包含着对传统理性概念的批判和扬弃。他还把这种交往行为理论看做是一种现代社会改造的理论。青少年宠物伴现象的存在是青少年在人际交往中的需求的满足形式,这种交往行为是青少年在当时情景之下进行一定权衡后的理性选择。同时依据社群主义的观点,个体只有在寻求社群的意义的过程中才能发现自我存在的价值。青少年寻找宠物伴实际上可以看做是他们走向同伴群体的中介,宠物伴的存在证明了青少年存在的价值,由此他们开始从最亲密的同伴融入具有更多同伴性质的更大的群体中。青少年真正意义上的社会身份的确定不是被动的接受和适应社会环境,而是在参与社会交往中获得自我价值和社会地位的实现。
风笑天提出的“消磨—趋同”观点和“社会交往补偿”观点也可用来解释这种现象[6]。青少年在社会化过程中,与长辈交往和与同辈交往的体验不同,与长辈交往常常使他们产生某种不平等感,就造成了在逆反时期对长辈的疏离感,这种疏离感使他们转而选择与同辈交往,但由于现代家庭结构的变迁、独生子女缺乏具有亲缘关系的兄弟姐妹,青少年只能在学校、社区等找到同伴群体。当他们还没有被同辈群体接纳时,则需要一种“交往补偿”——这种补偿可能就是宠物,在与宠物同伴的交往中,消除与同辈群体的差别,逐渐与同辈群体趋同。另外,同伴群体中本身存在的宠物伴现象使得青少年也作出类似的趋同选择。
四、独生子女理论的视角——变迁与跨越
“独生子女作为20世纪80年代我国社会中新出现的一种社会现象,不可避免地会同产生它、形成它、容纳它的社会之间发生种种关系。从独生子女作为一类特殊的人群来到中国社会的时候起,它就在接受社会对它施加各种影响的同时,对社会的各个部分和方面,比如对社会结构、社会关系、社会心理、社会规范、社会价值观念等产生影响。”风笑天认为以前在独生子女研究方面存在着一些不足:心理学和教育学研究的重心以幼儿期和儿童期的独生子女为多,相对忽视对青年期、成年初期独生子女的研究,在心理学与教育学的研究中,忽视了决定青少年成长和发展的客观的、外在的社会结构性因素以及社会文化因素的影响。
青少年宠物伴现象的存在脱离不开媒体文化环境的影响,前文提到的卡通片、读物、网络等文化环境中有意无意地对宠物伴的“宣传”,都可能被好学、敏感及猎奇的青少年捕捉到,这些文化因子与青少年喜好之间的交互推动形成了独生子女时代的一个不可忽视的文化社会特征。同时,独生子女代内结构的变化,既是独生子女自身的一种社会适应过程,也是成年人对旧有家庭社会结构变化的社会适应过程。当独生子女在比较中发现自己的代内关系与前辈的代内关系的差别时,既想模仿又无法模仿,模仿是想寻找代内的亲缘同辈,从兄弟姐妹的交往开始融入同辈、融入社会(现在的社会结构中“80后”、“90后”独生子女代内还有表亲、堂亲等亲缘同辈,以后两个独生子女家庭组合后就可能出现代内亲缘同辈的缺失),无法模仿是鉴于亲缘同辈群体的可能缺失,又因为非亲缘同辈在交往初期的隔绝、陌生和冷漠,可能导致他们寻找宠物伴作为替代。因此,从家庭结构的社会变迁可以看出,青少年宠物伴现象的出现可能承担着青少年社会变迁和跨越的一个重大的社会背景,我们也应该用宏大社会视角来关注到在青少年微观层面的变化。
纵观青少年宠物伴现象可知社会、青少年和宠物伴三者之间处于一种动态的、互动的关系中。青少年的需求决定了宠物伴的存在、变化和发展。而相应的,宠物伴也开发、培育了青少年的需求并且为青少年完成社会化提供了一些条件。青少年与社会之间也存在着互动关系,他们对宠物伴的需求和期望说明社会关注得不够,从而引起我们对青少年社会支持的进一步探讨。宠物伴在一定时期的出现,填补了青少年闲暇时间的空白,担当起了一部分青少年社会化的责任。青少年处于儿童和成人的过渡阶段,身体和心理都有鲜明的特征,而宠物伴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他们的内心渴望。独立意识和自我意识的增长,使青少年会产生孤独寂寞的情绪体验,他们既表现出对社会的某种恐惧和疏离,但又渴望社会关注,渴望社会交往。他们有亲人但没有兄弟姐妹、缺少亲密朋友,他们不缺乏爱但缺少理解,他们幻想着自己的“假想同伴”,现实中他们与宠物相伴。青少年需要爱的关怀,也需要释放自己强烈的爱的情感,单向地接受爱必然使他们更“以自我为中心”,只有在接受和享受爱的同时具备对等的付出爱的权利和能力,才会使他们真正找到自己在家庭、集体和社会中的位置,才能融入社会。宠物伴的存在为青少年提供了一个付出爱、实践爱的对象和渠道[7]。
宠物伴现象深入到青少年的日常生活,使青少年有天然的依赖倾向,但依赖宠物伴也会使青少年与社会教育目标发生冲突。宠物伴毕竟是一定程度上的“虚拟人际交往”,不能代替实际的人际交往。宠物伴只是青少年的社会交往的单一的、短暂的“替代品”,简化了青少年与社会互动的复杂情境,割裂了青少年人际交往的复杂情感联系和社会适应,割裂了青少年与社会关系的复杂互动,既可能导致青少年的“极端自恋”倾向,又可能导致青少年对生命现象的单向化、粗糙化、平面化的处理方法和手段。
青少年宠物伴现象说明在青少年社会化的过程中,社会、家庭和个体三种力量在人的社会化建构中存在张力关系,既可能有合作,也可能有疏离,这三种力量之间的互动与制衡,是青少年社会化的动力所在,但在三者的张力结构中如何获得合理的互动和平衡是值得我们深思和探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