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坚硬,绿色结冰,花朵反射着雪红:“他们”述评_韩东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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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中期的中国诗坛上,旗帜林立,社团迭出。不过,大多数社团就像五光十色、 炫目一时的肥皂泡一样,不久即归于破灭;只有少数社团在艰难中生存下来,时光的淘 洗,并没有将它们淹没,反而使其棱角更分明,风骨更清峻。《他们》即是这少数的社 团之一。

《他们》是1984年开始筹办的,它的最主要的发起者和灵魂人物是韩东。在酝酿阶段 ,用什么刊名很费了一番踌躇。据韩东回忆:“征求刊名时于坚在纸上写了一串寄来, 印象最深的有《红皮鞋》。他声明这不作数,只是打开一个思维方向。当时在命名问题 上普遍存在着耸人听闻的想法,反传统观念是一致倾向,即便这个传统是为了反对的目 的而臆造出来的。最后我决定用《他们》作为刊名。后来我经常被问及选择这个刊名的 原因,比较难于回答。直觉上的喜爱是肯定的,还有我正在读美国女作家奥茨的同名小 说。这个词透露出的那种被隔绝同时又相对自立的情绪也让我喜欢。而且‘他们’没有 分外的张扬。至今,我仍很满意这个刊名。”(注:韩东:《‘他们’略说》,见《诗 探索》1994年第1辑。)

《他们》1985年创办于南京,经费由编者自筹。第1辑于1985年3月7日出刊,在作品目 录前标有“他们文学社交流资料之一”的字样。内容有小说、诗歌等,诗歌比重较大。 《他们》前期的诗歌作者主要有韩东、于坚、小海、丁当、王寅、小君、吕德安、于小 韦、普珉、任辉、斯夫(陈寅)、雷吉、李胡、封新成、陆忆敏、贝斯、述平、陈东东、 李娟娟、海立洪等,小说作者主要有李苇、阿童(苏童)、乃顾、马原等。由第5辑开始 ,《他们》不再发表小说,成为一本纯粹的民间诗刊。这一辑新增加的诗歌作者有刘立 杆、杨黎、唐欣等。第5辑出版后,由于主要编辑队伍工作与生活的变化,多数离开了 南京,1989——1992年休刊了五年。1993年起重新复刊,到1995年止又出版了第6-9辑 ,创作队伍有所扩大,新加盟的诗歌作者有朱文、吴晨骏、李冯、杜马兰、朱朱、伊沙 、杨克、侯马、徐江、非亚、杨键、鲁羊等。《他们》只出到第9辑为止,此后不得已 而停刊。1998年5月,小海与杨克主编的《<他们>十年诗歌选》,在诗人黎明鹏个人赞 助下在漓江出版社出版,为《他们》的文学活动划了一个句号。

《他们》作为一个社团虽然持续了10年,但是在当代诗歌史上构成影响主要还是在80 年代中后期。90年代后,由于诗坛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他们》的影响已不如前期, 而且后期的加盟者不少人是先已有了一定知名度,后才进入《他们》,与80年代伴随着 《他们》而成长的诗人是不太一样的。本文所讨论的《他们》,侧重点还是在80年代。

《他们》在80年代中期出现不是偶然的,有两个因素不可以忽略——一是1978年出现 的《今天》。《今天》对当时主流诗学的疏离与叛逆,对诗歌独特审美特征的追求和民 间办刊的运作方式,直接影响了《他们》。二是80年代前期的“清除精神污染”、对“ 三个崛起”的批判等等,使一些青年诗人不再抱有进入主流诗坛的幻想,在正式刊物不 接纳他们的情况下,只能以油印刊物的形式处理自己的作品。这种官方诗坛与民间诗坛 的断裂,进一步催生了《他们》。

《他们》出现在一个诗歌狂欢的季节,却与当时诸多的喧嚣、杂乱的社团不同。《他 们》强调对诗歌的虔敬之心与严肃的创作态度,强调对各自的诗歌观念的尊重。《他们 》创刊时不像《今天》有北岛执笔的一篇题为《致读者》的发刊词,但是出到第5辑的 时候,韩东写了一篇《为“他们”而写作》,也许可以视为是《他们》迟到的发刊词, 其中有这样的话:

排除了其他目的以后,诗歌可以成为一个目的吗?如果可以,也是包含在产生它的方式 之中的……。《他们》不是一个文学流派,仅是一种写作可能。《他们》即是一个象征 。在目前的中国,它是唯一的、纯粹的,被吸引的只是那些对写诗这件事有所了解的人 。

由于韩东是《他们》的发起者和实际上的主编,他的这段话对于考察《他们》的社团 性质与美学主张,就是十分有价值的了。这里值得注意的有这样两点,其一是表白《他 们》不是一个文学流派,其二是扼要阐述了《他们》同仁的诗歌观。

关于《他们》不是一个文学流派,韩东后来还有更详细的说明:“《他们》仅是一本 刊物,而非任何文学流派或诗歌团体。它只是提供了一块园地,让严肃的富于才能的诗 人、作家自由地出入其间。它没有宣言或其他形式的统一发言,没有组织和公认的指导 原则。它的品质或整体的风格(如果有的话)也是最终形成的结果,并非预先设计。它不 是一种倾向,而是一种状态。它不限制只提供,有悖于其它有目的的文学集体的做法。 ”(注:韩东:《‘他们’略说》,见《诗探索》1994年第1辑。)《他们》的评论家贺 奕也说过:“有过《他们》,并不等于有过所谓的‘他们’诗派。”(注:贺奕:《“ 诗到语言为止”一辨》,见《诗探索》1994年第1辑。)

不过,韩东否认《他们》是一个文学流派是一回事,而评论界和读者的看法是又一回 事。也许当初韩东创办《他们》的时候,确实是只想提供一个发表园地,而没想去建立 什么流派。然而判定一个文学流派是否存在,不是看作者的声明与表态,而是看相关的 创作活动与创作实绩。实际上,在80年代中期,许多以“流派”相标榜的诗歌社团很快 就被人们所淡忘,根本谈不到建立什么流派。但是不事标榜的韩东们,却引发了学界对 《他们》是否构成了一个文学流派的思考。通常认为,文学流派是指在一定历史条件下 ,某些思想倾向、艺术见解和文学风格相近的作家自觉或不自觉地聚集在一起所形成的 文学派别。构成同一流派的作家尽管思想倾向、艺术观念较为接近,但是各自却仍保有 独特的对人生、对艺术的理解,保有独特的艺术个性。流派的形成以诗人的个性为基础 ,却不是以泯灭个性为前提。基于这种理解,我们来看看《他们》——《他们》尽管是 一块发表园地,但是不同于社会上的一般刊物,而是带有明显的同仁刊物的性质,有一 个相对稳定的作者群,而这一作者群正是由于思想倾向、艺术观念较为接近才聚集到一 起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已具备了流派滋生与成长的基本条件。韩东否定《他 们》是一个文学流派,只是从他创办《他们》的本意上而言的,他的声明并不能阻止后 来人及评论界用流派的观点来考察《他们》,进而作出《他们》已构成文学流派的判断 。《诗探索》在1994年第一辑上开辟专栏介绍《他们》的时候,用的是“当代诗歌群落 ”这个栏目,而回避了“流派”的提法。“群落”似乎是从诗歌生态着眼的,强调莽苍 苍的那种较为原始的感觉。“群落”中可以包容流派,也可以包容那些在特定时间与地 域一拨拨出现的诗歌作者与创作现象。在讨论没有结论之前,或许“群落”是《他们》 创始人与评论界都能接受的一个提法。

韩东在《为<他们>而写作》中表白的诗歌观,不是孤立的,结合他的相关理论文章, 并结合考察一下《他们》上发表的诗作的总的倾向,似乎可以把《他们》的诗学主张做 这样的梳理——

第一、让诗歌回到它的自身。韩东说:“诗人和任何非诗人的责任感无缘,或者他不 能利用诗歌的形式以达到他个人政治的、社会的、道德的或其他价值判断方面的目的。 诗人的责任感只是审美上的。”(注:韩东:《‘他们’略说》,见《诗探索》1994年 第1辑。)韩东在1988年还写了一篇文章,题为《三个世俗角色之后》,在韩东看来,诗 歌被政治、历史、文化等等纠缠得太久了,现在要摆脱这三个“世俗角色”。对于诗歌 审美属性的突出强调,是《他们》诗人群的十分普遍的想法。这也正是以《他们》为代 表的“新生代”或“第三代”诗人有别于以北岛等为代表的朦胧诗人的地方。朦胧诗人 的使命感、责任感,以及他们在诗歌中对不合理的社会现象的批判与抗争,在韩东们看 来,这些是非诗的——“经过了北岛,北岛的理由就不再是我们的理由。……我们要摆 脱作为政治动物的悲剧就必须不再企图借此发迹。我们想要改变外界的政治视角,就必 须不再以这样的眼光看待自己。”(注:韩东:《三个世俗角色之后》,见《磁场与魔 方·新潮诗论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为了强化诗歌以自身为目的,韩 东还说过一句颇为引起争议的话:“诗到语言为止”。这实际上是针对诗的终极形态而 言的,其主旨是要把语言从一切功利中解放出来,使其呈现自身,因而诗最终只能是语 言自身的呈现,而不应是超越语言之外的什么,诸如政治、文化、历史等。韩东的这一 提法,体现了一种回归语言的倾向。20世纪上半叶,俄国形式主义、英美新批评、结构 主义和符号学等批评流派,提出文学应该研究自身之所以成为文学的独具的内在特征, 文学应被视作本文的集合,文学活动本质上是一种语言活动。语言则不再仅仅被视为交 际的工具,而且是人存在的一种方式。人通过语言把握世界,世界则通过语言呈现在人 的面前,语言几乎可以涵盖文学活动的所有方面。韩东的“诗到语言为止”的提法,无 疑反映了这种文学研究的“语言论转向”。还应指出的是,韩东提出摆脱政治、历史、 文化等世俗角色,是就创作观念而言的,并非是指诗歌中完全不涉及政治、历史、文化 的内容(其实这也是很难做到的),而是说即使写到政治、历史、文化的内容,也必须服 从诗歌独特的语言方式。

第二、回到个人。在《他们》同仁看来,为了生存开辟一个发表的园地是必要的,但 是这块园地上开的花却是独立生长、各色各样的,绝不应是“千花一面”。写诗永远是 个人的事情,诗人的唯一标帜就是他的诗作。较之朦胧诗人的集团意识和普渡众生的愿 望,《他们》诗人更强调个体的生命价值。韩东认为,“生命的形式或方式就是一切艺 术(包括诗歌)的依据。生命的具体性、自足性、一次性、现时性和不可替代性必须得到 理解。文化、教育等等因素必须通过个人才能发生作用。……在一个充满诱惑的时代里 诗人的拒绝姿态和孤独面孔尤为重要,他必须回到一个人的写作。”(注:韩东:《‘ 他们’略说》,见《诗探索》1994年第1辑。)在韩东看来,诗乃生命的一种形式,诗人 的本领即在于把那些无法直接观察的内在生命力的涌动转化为一定的语言形态,把生命 内蕴的力量发掘出来,并借此去激发并唤醒读者的内在生命。这表明了诗人对生命的自 觉,代表了个体生命的潜能和实现这种潜能的欲望。《他们》诗人的另一位重要代表于 坚尤其强调这种生命意识的张扬,要求诗人“勇敢地面对自己和生命体验,哪怕它是压 抑的,卑俗的甚或变态的。个人生命不再藏在人格面具之后,它暴露在世界面前,和千 千万万的生命相见,这时诗人依托的是个人生命的实在,由此他感到实在和自信,由此 他能够客观、冷静地把世界以及他自己——他的生命、他的意识、他的内心状态都作为 审美对象。”(注:于坚:《诗歌精神的重建——一份提纲》,见《诗歌报》1988年7月 21日。)生命体验的真实倾吐,难免会同传统的审美习俗或作为社会角色标志的人格面 具发生冲突。《他们》诗人群大致是恪守诗源于生命并表现生命这一原则的,他们不肯 为传统的习俗或社会角色的面具而牺牲自己的信念,于是他们的作品与朦胧诗人相比, 便出现了一系列变化,诸如从崇高走向平凡,从英雄走向平民,从迷恋自我走向亵渎自 我,从悲剧色彩走向喜剧甚至闹剧色彩等。

《他们》之所以能在80年代中期众多的诗歌社团中脱颖而出,除去上述这些较有影响 的诗学主张外,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呈现给社会的是一批有特色的诗歌作品和一 个有活力的诗人群体。这个群体最重要的代表人物是韩东和于坚。

韩东不仅是《他们》的组织者和领军人物,而且以他的诗歌文本,为新时期诗歌书写 了新的一页。应当说,当许多青年诗人还被遮蔽在朦胧诗人的光影下的时候,韩东就提 出一种全新的观照世界的方式,他要求诗歌不再负载政治的、道德的等方面的使命,让 诗歌回到其自身。他的代表作《有关大雁塔》,已成为新生代诗歌的经典作品。大雁塔 是著名古迹,历来是作为民族文化或民族精神的象征来歌咏的。但到了韩东这里,大雁 塔上的神圣的光圈被消解了,诗人以一种平淡的笔调告诉读者:大雁塔就是大雁塔,人 就是人自身,无论怎样爬上高高的大雁塔,人也改变不了自身的价值与命运。这里传达 的信息是明显的:对过去认为神圣的东西不再仰视,而是平视,大雁塔是如此,人也不 过是如此。这样一种看透一切的人生态度,在《他们》诗人群中极有代表性。韩东的其 他诗篇,如《你见过大海》、《哥哥的一生必天真烂漫》、《雨衣、烟盒、自行车》、 《一种黑暗》、《我听见杯子》等,也一样粉碎了许多神话,让诗的歌咏对象由英雄回 归到平民,与此相联系他还扬弃了朦胧诗人惯用的意象组合方式,走出了象征的森林, 而代之以经过提纯的口语写作。

在《他们》诗人群中,于坚呈现了一种比较复杂的构成。他起步较早,创作跨越几个 不同时期。80年代中期,在某些诗人或居高临下以“代言人”自居,或以漂亮的羽毛装 饰自我的时候,他却力求把个人经验与某种宏观视角结合起来,尝试以生活的原生形态 入诗,运用反讽手段,在对平庸琐屑的生存状态的叙述中,融入了自己对生活的思考与 评价。他强调的是“在”,即诗人所置身、所知觉的当下生活。他的这类作品摒弃了美 丽的想象与隐喻,代之以客观物象的直接呈现;避免感情的直接宣泄,而尽量做到以冷 静的心态写作,或者叫“零度写作”。他的《罗家生》、《尚义街六号》、《有朋自远 方来》、《感谢父亲》、《作品第39号》等,就是这种写作方式的代表。这些写于80年 代中期的诗,着重表现普通人的平凡而琐屑的生活,给人的突出感觉是真实,而且往往 是残酷的真实。这种写法不仅在新生代诗人中造成影响,而且可以视为80年代后期到90 年代初期的“新写实小说”的滥觞。

在韩东与于坚周围还聚集了一批极有活力的诗人,如丁当、小海、吕德安、王寅、小 君等,他们均以自己的独创性的作品和独特的艺术个性丰富了《他们》的诗歌创作版面 ,显示了坚实的创作实绩。

时至今天,作为文学社团的《他们》早已终结,《他们》的作者队伍已星流云散。不 过他们中的多数还是没有离开文学,没有离开诗,他们以个人写作的形式坚守着诗的阵 地,坚守着自己的信仰。

“叶硬经霜绿,花肥映雪红”,这是一位著名画家题茶花的名句。我觉得这两句诗不 仅贴切地勾勒了茶花的神韵,而且也是经受时光的淘洗与历史检验的新生事物的写照。 我愿意用它表示我对《他们》及其诗人群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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