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费边社会主义产生的历史背景与思想渊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历史背景论文,英国论文,渊源论文,思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费边社会主义是19世纪末产生于英国的社会主义思潮，是英国知识分子团体----费边社的思想理论，曾对英国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有很大的影响，在世界社会主义思想史上也有重要 的地位。费边社会主义于本世纪20年代传入中国，在旧中国的一部分知识分子中间有较大的影响。对费边社会主义，我国长期以来缺乏系统深入的研究，而且由于受到“左”的影响。对费边社会主义的研究也缺乏客观的分析与评价。本文拟就费边社会主义产生的历史背景与思想渊源问题作一粗浅的分析，以便进一步深入研究费边社会主义的思想体系。
费边社会主义有一个发展过程。从费边社会主义产生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费边社内部较为团结，理论上建树甚丰，处于上升阶段;一战后，由于英国工党地位的巩固与上升，费边社日趋成为工党的依附，内部分化，力量削弱，理论创新很少，呈现衰落局面；二战以后，费边社一度复兴，形成新费边社会主义，基于费边社的发展历史，笔者把第一次世界大战作为费边社会主义早期与中期的分界，本文探讨的是早期费边社会主义的产生与理论渊源。
一
任何政治理论都是特定历史条件的产物，反映一定的时代要求。费边社会主义产生、形成于19世纪的英国，从19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英国的政治、经济以及社会思想各领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早期费边社会主义是转型时期英国社会发展的产物。
首先，英国经济进入了一个衰退与不稳定的发展时期。最早完成工业革命的英国，在1850年以后曾经历过一个黄金时代，它曾独霸世界市场，充当过“世界工厂”的角色。但是，随着欧美其他资本主义国家相继完成工业革命，英国独占市场的局面被打破，尤其是1873年的经济危机，结束了英国经济持续繁荣的局面，开始了经济波动与衰退，这种状况持续几十年之久，许多部门生产过剩，价格下跌，利润降低。
产业发展的停滞，一方面引起了剧烈竞争，导致资本的集中与垄断，这在英国主要表现为股份公司制度的发展。在1872年以后的30年间，英国的家族企业逐渐转变为股份制企业，使资本的形式由单个私人资本向社会资本转变，资本所有权与管理权分离，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自身范围内进行了局部调整，另一方面，工商业的衰退也导致了工人的失业与贫困。在这之前，由于工商业繁荣，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曾得到很大改善，政治权力扩大，失业率有所降低。现在，随着经济萧条的到来，工人处境重新恶化，“每种产业皆有成群的失业工人，载于工会薄藉上的失业工人比例有时而达25%，资本家利用此艰难时期，企图收回前几年允许工人的让步。”〔1〕工人工资被大幅压低，而劳动时间则普遍增加，失业与工资跌落使125万人常在贫穷线以下生活，伦敦有32%的人处于一种长期贫困状态之中，不能保证身体的健康状态，〔2〕广大工人群众强烈要求摆脱现状，改善生活状况。
其次，民主政治得到了很大发展。19世纪以来，英国所进行的民主政治体制改革，使民主制度有了较大完善。1832年选举改革，使中产阶级获得政治权力，确立了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但绝大多数劳动人民仍无政治权力可言。经过长期斗争，1867年保守党内阁，又进行了一次改革，降低了选举的财产资格限制，把选举权扩大到108万城市工人中，但总数还不到全国人口的十分之一，广大低收入者仍无选举权。70年代后，英国又进行了一系列行政及选举改革，例如，1870年第一届格拉斯顿内阁建立了公开考试录用文官制度；1872年第二届格拉斯顿内阁又订立了《贿赂选举处理条例》，次年又扩大了农村地区的选举权，使选民人数扩大到500万；继农村选举权的扩大，出现了民选的地方自治政府，1888年保守党政府设立民选的县议会，1894年自由党政府增设了各级城乡或教区的区议会，基本上确立了地方自治制度。虽然到19世纪末还有少数成年男子及全体妇女没有选举权，但经过长期的改革，英国基本上确立了中央及地方的现代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基础。这一民主政治的环境，为费边社会主义提供了政治参照物，其理论中的地方公有或市政社会主义以及和平渐进式改革道路就深深地带上了英国民主政治的烙印。
再次，19世纪末英国工人运动重新高涨。19世纪上半叶，英国工人运动曾经掀起过高潮，但不久出现沉寂局面。70年代以后，英国工人运动逐步复苏，这一时期的工人运动主要形式是工会的活动及合作社的发展。1871年通过的工会法确立了工会的合法地位，1875年通过了承认罢工为合法的《雇主工人法案》，允许工人用罢工来争取自身条件的改善。由于经济萧条和资本家对工人剥削的加剧，罢工一年比一年频繁，工人群众提出了许多经济要求。1889年伦敦码头工人大罢工，揭开了新工会运动的序幕，尔后，由非熟练工人组成的新工会力量不断壮大，扩大了工人运动队伍，并且由于利益的一致而日益加强了团结。他们抛弃了依附于自由党的政治立场，提出了独立的政治经济要求，如1889年的伦敦码头工人与煤气工人罢工提出争取法定八小时工作日，提高工资，男女同工同酬，工人与资本家在法律面前地位平等等要求。〔3〕但新工会运动注意的仍然是日常的经济要求，对社会主义的目标还不十分明确，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一种不自觉的行动，迫切需要正确的理论指导。
面对工业萧条带来的劳工贫困与工人运动，一部分知识分于试图寻找一条改革社会的道路，消除社会的贫困与不平等。费边社会主义思想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的。费边社的历史可追溯到1883年成立的“新生活同志会”，由美国人托马斯，戴维逊倡导成立的此组织探讨用博爱的原则组织公社生活的可能性。但该团体不久即产生分歧，一部分成员，如爱德华·皮斯、赫伯特·布朗德等人分离出来于1884年成立的费边社，最初只有12人，他们怀疑戴维逊的主张，希望有更具体的社会改革纲领。费边社成立之初并没有明确的立场，他们采用“费边”一词只是表示要象费边那样谨慎地探讨正确的方法。肖伯纳、韦伯等人是稍后入社的，他们入社后，积极探索改造英国社会的道路，深入考察和研究英国政治和经济发展的特点，在吸收前人思想成果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渐进主义思想，使费边社成为一个具有独特理论的社会主义团体。他们看到了新工会运动的积极作用，力求把自己的理论渗透到工人运动中去，引导英国工人走一条民主改良的道路。
可见，费边社及费边社会主义是顺应19世纪末英国社会的转型，是顺应英国工人运动的发展及工人斗争的需要而产生的。
二
早期费边社会主义理论中提出了消灭私有制、实现公有制，进而最终达到全社会成员经济、政治平等的目标，所以，应当承认它是社会主义的理论思潮。但是，与其它的社会主义理论，特别是与科学社会主义相比，费边社会主义在政治、经济思想以及实现社会主义的道路等问题上，有自己明显的特点，这与其理论的渊源有很大的关系。
在费边社成立初期，不少成员曾积极热情地学习和研究马克思的学说，并从马克思那里得到很大启发，吸收了一些思想观点，但作为费边社会主义的理论来源，则主要是社会有机体论、进化史观以及租金理论。
首先是社会有机体论。在当时的英国，社会有机体论主要以斯宾塞为代表，他认为社会与生物有机体一样，也是一个有生命的个体，有相同的发展运动规律。费边社会主义者也把社会看成是一个有机体，他们反对静态的认识社会，认为社会是逐渐成长、发展的，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同时认为社会有机体与生物有机体一样，是缓慢进化的，否认社会制度经过一次剧变就能够得到彻底改造。
费边社会主义者提出了社会有机体的“效率”概念，认为社会有机体优胜劣汰不在于其单个成员的强弱，而在于有机体的效率。悉尼·韦伯认为1870年普法战争中德国人获胜，是由于德国的社会有机体在效率方面比法国的有机体优越。〔4〕这里的效率指的是一个社会有机体由于其成员之间能够协调地发挥他们的能动性，从而使社会具有不断变革的能力。韦伯还认为社会有机体是一个独立的实体。它的存在与发展是个人自由与利益的前提条件，没有社会的持续与健全发展，单个人不可能生存和发展；而一个健全的社会必须是以每个成员之间的协调与合作，来消除他们之间的对立与竞争，每个成员不应只关心个人的利益，而应当致力于更高的目的----共同利益，这样才能保证有机体的效率与生命力；反之，如果人人只顾自己的利益，相互竞争，相互残杀，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就势必导致社会的无效率与衰亡。费边社会主义基于效率概念，揭露了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是造成浪费与无效率的根源，他们坚信社会主义由于强调个人之间的合作，注重社会共同利益，因而将使社会有机体更健全，更有效率，并能保证社会成员的利益与幸福。
其次，费边社接受了进化史观。他们认为社会主义比起资本主义是一种经济制度的进化；民主政治比之君权与贵族政治，是一种政治制度的进化；集体主义思想比起自由放任的个人主义是 一种思想进化。他们还认为，自工业革命以来，英国的社会历史是不断地向社会主义进化的过程。费边社会主义没有形成自己的系统的历史哲学，因而主要运用进化史观来分析工业革命以后的英国历史发展。
从经济进化观来说，他们认为英国19世纪 的经济史是一部社会主义不断进步的纪录，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发展到股份公司及垄断企业是其自身的—种否定，它为国家接收人工业提供条件，为通向社会主义准备了前提条件。
从政治进化观来说，他们认为民主政治是渐进地向前发展，它不断地战胜封建势力，获得了巨大的进展，民主国家权力也逐渐增强，政府干涉的范围也越来越大，集体主义性质的社会立法也日益增加，随着民主政治的发展，国家的性质也逐渐地发生变化：它从社会的强制力量日益演变为全体公民的代表。
从思想观念进化观来说，他们认为英国19世纪的历史说明，社会主义所指示的观念具有无法抵抗的力量，社会主义的观念已经取代了放任的个人主义思想，成为一种时代精神。
总之，费边社会主义者运用进化史观对历史的分析所得出的结论是：历史的进化表现为社会主义不可避免的来临，或者正在一点一滴地实现社会主义。悉尼·韦伯写道：“政府对私人企业的管理的不断加强，市区行政的发展，以及租税负担直接地向地租与利息的迅速转嫁，在这三个方面都标志着政治家们不自觉地放弃了陈旧的个人主义，而且也标志着我们无可抵抗地要滑进集体主义性质的社会主义。”〔5〕既然社会历史的进化不可避免地要导向社会主义，因而费边社反对用暴力革命来实现社会主义。他们认为革命方式不适合英国国情，只有通过渐进的宪政的改革道路，才能实现社会主义。在《关于费边政策的报告》中，费边社“承认人性以及英国人民的民族特性和政治环境所强加于它的各种条件，它赞成普通市民所要求的渐进的和平的变革，而不赞成革命的变革，不赞成同军队或警察发生冲突和殉难牺牲。”〔6〕这种渐进主义的主张后来成了费边社会主义的一个显著特征。应该说与进化史观有极大的关系。此外，费边社十分重视经济力量即生产力的发展对于推动社会进化的巨大作用，也十分强调政治进步对社会进化的推动作用。
再次，费边社会主义还接受了李嘉图的地租理论，提出了“租金”理论，以此作为其经济思想的基础。费边社会主义的“租金”概念，指的是被生产资料所有者独占的、一个劳动力的生产额与维持他自身生存所需物质之间的差额。肖伯纳从土地上的生产开始分析租金的来源，认为所有的租金不论来自使用土地或使用资本，“最后都由劳动者的劳动所创造的东西的价格和劳动本身在公开市场上以工资、薪金、赏钱或利润的方式出售的价格之间的差别而支付的。”〔7〕可见，这里的租金有三个特点，即它由雇佣劳动所创造；它是劳动者的价格与劳动创造的价值之间的差额；它被生产资料占有者所占有。费边社会主义者把有产者凭借反对公共福利而无条件、无代价地掠取的收入分为地租、工业租金及能力租金，认为可以把地租的概念扩大到工业中，因为工业租金同地租一样，是有产者独占差别所得到的结果。“资本家与工人的关系与我们所见的地主天天在进行剥削一样。”〔8〕这种把地租概念推广到工业中，认为工业租金与地租具有同样的性质的观点，目的是为了揭示所有的工业租金同样具有剥削性质。
费边社会主义运用租金理论，抨击资本主义生产资料所有者不劳而获地占有劳动者的生产成果，指出它违背了社会整体利益，造成多数人贫困；同时，他们又运用租金理论来论证生产资料公有及分配社会化的必要性，因为私有制是不公道的源泉，当然应代之以公有，社会价值既然是社会创造，当然应用之于公共利益。费边社会主义的经济思想正是围绕租金社会化展开的。
早期费边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目标是实行地方公有制，而实现地方公有的主要途径是租金的社会化。华莱士在《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财产》一文中指出：“通过对地租利息征税并由公家用这种税收所得到的资本把劳动者组织起来，从而把土地与资本直接转归社会所有。”〔9〕肖伯纳认为，“地租的社会化意味着生产资料的社会化”，把地租从现在占有着它的那个阶级手中转到全民手中，这是向社会主义过渡的主要经济措施。〔10〕费边社成员不主张用直接没收或赎买的方式消除私人占有，而主张由地方政府或公共机关向私有者征收租税，用来创办新的公共事业，与私人资本竞争，而私人企业由于不堪利息与租税负担而将无利可图以至崩渍，使公有企业在整个经济领域中逐渐占主导地位。
除了上述几个理论外，费边社会主义者还受到当时英国的土地改革学派及国家社会主义等思想的影响，但这些不构成费边社会主义的主要理论来源。
早期费边社会主义作为一群来自各行业的英国知识分子所倡导的理论，主要从英国的社会历史发展的特点出发，具有明显的英国特色，它对第二国际时期伯恩斯坦的修正主义，对英国工党的理论与政策，以及对民主社会主义，都有明显的影响。当然，早期费边社会主义所主张的社会改造设想，至今并没有得到实现，对其主要的理论观点及其发展，还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与探讨。
注释：
〔1〕韦伯夫妇：《英国工会运动史》，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247页。
〔2〕张明贵著：《费边社会主义思想》，台北联经出版公司，1983年版，第78页。
〔3〕参见《世界通史资料选辑》，近代部分下册，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75页。
〔4〕《费边论丛》，三联书店，1958年版，第115-116页
〔5〕同上，第118页。
〔6〕《国际共运史研究资料》第六辑，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编，第248页。
〔7〕《费边论丛》，第77页。
〔8〕《费边短评》第7期，英国伦敦费边社出版，1888年，第5页。
〔9〕《费边论丛》，第204页。
〔10〕同上，第2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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