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中李善义音位考证_李善论文

《文选》联绵字李善易读音切考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联绵字论文,文选论文,易读论文,音切考辨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利用反切来研究汉语语音史,是一条重要的途径。然而古代典籍中随文而注的反切除一般的注音外,往往会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特殊音切。笔者在整理初唐李善《文选》注的反切时,即注意到这样一种现象:李善给《文选》中某些联绵字所作的音切,往往是悖离其整个语音系统,而加以改易其读的,因此,李善为这类字所作的音切,显然不宜作为系联李善音系统的材料。然而这类改易其读的音切,却为我们研究联绵字读音与用字的变换提供了有价值的材料。

这类联绵字的特殊音切,大致可概括为三种情况:(1)上古本双声迭韵者,而初唐语音演变,已不再双声或迭韵了,李善亦改易其中语音发生变化的字的读音,使其依然双声或迭韵。如迭韵联绵字“铿瞑”,二字上古并隶耕部,隋唐以后,“瞑”演变为“青”韵字,依其本读,不再迭韵。李善亦注“瞑”为“耕”韵,使之与“铿”字迭韵。我们切不能据此以为李善音“青”韵尚未从“耕”部分化出来。(2)有的联绵字有多种书定形式,李善对《文选》中所出现的某一书写形式,并非按照这一形式字面上所能表示的其读音来作注,而是注之以另一书写形式的读音。如迭韵联绵字“踡嵼”,“踡”字当为平声仙韵字,李善却音之以“巨免切”,注为上声“狝”韵。其实“踡嵼”亦书作“嵼”,“”即为上声称韵字。由是知李善“巨免切”乃注“踡”如“”字之音。(3)有的联绵字的读音,李善或许是得于口授师承,其所注声调不同寻常。如迭韵联绵字“参谭”,二字各种韵书及各家注音,皆为平声,李善并注为上声。

上述联绵字的特殊音切在李善音切中出现近四十例。限于篇幅,为使所述考辨较为翔实,现暂仅择其十三条,以供于此有兴趣的研究者参考。

由于李善音系与《切韵》、《广韵》音系较为接近,对于列举的特殊易读音切,我们拟以《广韵》作为参照系来加以考辨。

现即按切语出现的先后对13条特殊的易读音切叙述如下(括弧里的字是《广韵》音):

(1)张衡《西京赋》:“沸卉軿訇”。(44页,中华书局1987年影印版《文选》。下同)“軿”(并、青;并、先),善音“芳(敷)耕(耕)切”

按:李善音系统“敷(滂)”与“并”纽不混,“耕”韵与“先”“青”二韵亦不杂,当是联绵字的易读。此处李善是将“軿訇”作为迭韵联绵字来注音的。李善注引薛综曰:“軿訇,奋迅声也”。音訇、火(晓)宏(耕)切”。故亦将“軿訇”易读为“耕”韵字。上古“軿”字亦属“耕”部,隋唐音变,化为“青”韵,不再与“訇”(依为耕韵)字迭韵,故仍将“軿”字读为“耕”韵。由此不能误认为李善音“青”韵尚未从“耕”部分化出来。

“軿訇”实即“砰訇”。《六臣注文选》[1]“軿”字下注曰:“五臣本作‘砰’,普(滂)萌(耕)切”。《广韵·耕韵》:“砰、普耕切”、“敷”“滂”二组唇音类隔,而李善音轻重唇尚在分化之中,故“芳”与“普”音实同。而五臣本改“軿”为“砰”、正因唐时音变,“軿”字分化为“青”韵字,不能与“訇”迭韵所为。

形容声音宏大,“軿訇”亦作“軯訇”,而至唐人的作品中,大多皆书作“軯訇”,而不作“軿訇”,如唐欧阳詹《福州南涧寺上方石像记》:“惊飙环骇,軯訇杳冥”。《广韵》:“軯,普耕切”。看来与五臣本改“軿”为“砰”相似,唐以后的人若不为刻意仿古的话,在使用这一联绵字时,从满足用字必须迭韵出发,不再用“軿”,而用“軯”字。

(2)同上:“礔激而增响,磅磕象乎天威。(48页)“磅”(滂,唐),善者“怖(滂)萌(耕)切”。

按:李善音系统耕、唐独立,李善未以“耕”韵字为“唐”韵字切下字者,此当为联绵字的易读。“磅磕”亦作“砰磕”,《六臣注》“磅”下注曰:“五臣作‘砰’,浦(滂)耕(耕)切”。李善注引薛综曰:“磅磕,雷霆之声”。而《文选·藉田赋》:“鼓鞞硡隐以砰磕”。(117页)李善注:“《字书》:‘砰,大声也’《字指》曰:‘磕,大声也。’砰,披(滂)萌(耕)切。”又《文选·羽猎赋》:“凫鹥振鹭,上下砰磕,声若雷霆。”(134页)李善注:“言鸟飞上下,翅翼之声若雷霆也”。可知,形容声音宏大这一象声词既可书作“磅磕”,亦作“砰磕”。李善音“磅”以“怖萌切”,言当读为“砰”字之音。

(3)同上:“捐衰色,从嬿婉”。(49页)“婉”(影,上阮),善音“於(影)万(去愿)切”。按:李善音系统上,去两调分明,无以去声“愿”韵字为上声“阮”韵字的切下字者,而“嬿”(影,去霰)李善音“於(影)见(霰)切”,可见李善音“婉”为去声,是将“嬿婉”视为双声兼迭韵的联绵字而易读的。《六臣注》“婉”下有“旧音”[2]“於远切”,乃依其字本音读之。

(4)张衡《南都赋》:“修袖缭绕而满庭,罗袜蹑蹀而容与。(72页)“蹑”(泥,入、叶),善音“徒(定)颊(入、帖):“蹀”(定、入、帖),善音“苏(心)协(入、帖)切”。

按:李善音系统“泥”“定”二组不混,“心”与“定”二母更是无缘,是为迭韵联绵字的易读。考之“蹑蹀”即“蹀躞”。唐权德舆《从将军宅蔷薇花开太府韦卿有题壁长句因以和作》:“环列从容蹀躞归”。“蹀躞”义为:“小步行走”。李善《南都赋》注:“蹑蹀,小步貌”。《慧琳音义九十五》:“蹀躞,上恬(定)协(帖)反,下先(心)浃(帖)反。”与李善所注“蹑蹀”读音相同,说明“蹑蹀”与“蹀躞”音义相同。然从《广韵》与李善音系统看,“蹑”不可能读为“定”母,“蹀”亦不可能读为心母字。原来“蹀躞”亦作“躞蹀”,如南朝江淹《学梁王兔园赋》:“蹀躞暮兮思夜半”。一本作“躞蹀”。因此《六臣注》于《南都赋》“罗袜蹑蹀而容与”在“蹑”字下有旧音“徒颊(切)”。其实李善是据“蹀躞”(心,帖)来注“蹑蹀”之音的;而《六臣注》所列旧音,则是以“躞蹀”来注音的。

《文选·琴赋》:“或参谭繁促”。(258页)李善注:“参谭,相随貌。参,七感切;谭,徒感切。一音并依字”。可知“”亦作“参谭”,作为迭韵联绵字确读为上声,但亦有平声的读法。而唯李善读为上声,是师承?是方音?尚俟贤者见教。

(7)司马相如《甘泉赋》:“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亡见”。(112页)“冥”(明,平,青),善音:“莫(明)见(去霰)切”。

按:李善音系统平声“青”韵不与去声“霰”韵杂混,此当为迭韵联绵字的易读。李善注:“冥眴,昏乱之貌。……眴(匣,霰),音县(匣,霰)。”作为“昏乱之貌”,字亦作“瞑眩”。《尚书·说命上》:“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瞑眩”头晕目眩之义,故引伸有昏乱义。《广韵·霰韵》:“眩(匣,霰),瞑眩。《书》曰:“若药弗瞑眩,……”据此可知,李善音“冥”以“莫见切”,是言此处“冥”当读为“瞑”。

(8)杨雄《甘泉赋》:“徘徊招遥,灵迉迡兮”。(115页)“招”(章,霄),善音“必(帮)遥(霄)切”。

按:李善音系统齿音字绝不与唇音字杂侧,而《六臣注》亦作“必摇(霄)切”,“必”字似无讹误之嫌,疑为联绵字的易读。该篇前面出现有“诏招遥与太阴兮”。(111页)一句,在李善注前有张晏曰:“《礼记》曰:‘招遥在上’。”孔颖达《礼记正义》:“‘招遥’并如字,北斗第七星”。此句的“招遥”乃星神名,“招”故如字,李善即未注音。而“徘徊招遥”句,李善注:“犹彷徨也”。知此“招遥”乃迭韵联绵字,与“徘徊”义近同。于此义的联绵字“招遥”实犹“飘遥”。《文选·洛神赋》:“飘遥兮若流风之雪”。(207页)李善与五臣于“飘遥”皆未注解,而从句末“迴雪”二字,知“飘遥”于此乃上下迴旋之义,与徘徨义近同。据此可知,李善音此“招”以“必遥切”,实易读为“飘遥”之“飘”,以别于作为星神名的“招遥”之“招”。

至于“飘”字,《广韵》音“抚(滂)招切”,而李善“滂”“帮”不混,似有杆格。不过《集韵》于“飘”字却收有“卑(帮)遥(霄)切”,说明古藉中“飘”确有读为“帮”母的现象。

(9)扬雄《长杨赋》:“抑止丝竹晏衍之乐,憎闻郑卫幼眇之声”。(137页)“幼”(影,幼),善音:“一(影)笑(笑)切”;“眇”(明,小),善音:“妙”(明、笑)。

按:李善音系统“幼”、“笑”二韵不混,“小”韵与“笑”韵上,去分明,且《六臣注》将此列为“旧音”,亦作“幼音要(影,笑)”,“眇音妙(明,笑)”,可见此处非韵类混杂,亦无错讹,实为联绵字的易读。

“幼眇”乃迭韵联绵字,亦写作“幼妙”、“耍妙”。如《文选·长门赋》:“安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228页)李善音“幼音要”。《六臣注》刘良注:“幼妙,细声”。又《文选·笙赋》:“管攒罗而表列,音要妙而含清”。(260页)李注:“《长门赋》曰:声幼要(当为妙之讹)而含清”。知“幼眇”与“幼妙”。“要妙”确为一词。如果说由于李注于此联绵字皆未作具体解说而不足以说明问题的话,那么我们来看看颜师古的《汉书》注对“幼眇”的注解,问题就更清楚了。

《汉书·元帝纪赞》:“自度曲,被歌声,分切度,穷极幼眇”。师古注:“幼眇,读曰要妙”。又《汉书·扬雄传》:“憎闻郑卫幼眇之声”。师古注“幼音一笑反。眇音妙”。又《汉书·中山靖王胜传》:“每闻幼眇之声,不知涕泣之横集也”。师古注:“幼音一笑反。眇音妙。幼眇,精微也”。从以上所引例句中的“幼眇”来看,皆表示声音细小,精微,于此义的迭韵联绵字,当读为“要妙”,以别于表示“窈窕”,“美好”义的“幼眇”。《汉书·外戚传上·孝武李大人》:“念穷极之不还兮,惟幼眇之相。“颜师古注:“幼眇,犹窈窕也。幼音一小反”。“眇”字未注音,当依字读上声小韵。知犹“窈窕”义的“幼眇”二字与表示“细小”,“精微”义的“幼眇”音义有别。一为上声小韵迭韵,一为去声笑韵迭韵。李善音“幼”以“一笑切”,音“眇”以“妙”,乃是音隋义转而改易其读。

(10)王延寿《鲁灵光殿赋》:“则嵯峨嵬,峞巍”。(169页)“峞”(疑,贿)善音:“羌(溪)轨(旨)切”。“巍”(疑,微),善音:“五(疑)轨(旨)切”。

按:李善音系统“疑”母与“溪”母概不相杂;“旨”韵字亦绝不为“微”韵字的切下字,这里当是联绵字的易读。“峞巍”乃迭韵联绵字,李善注:“皆高峻之貌”。字亦作“磈硊”。《楚辞·淮南小山(招隐士)》。“嵚岑碕兮,硱磈僧硊。《朱熹集注》曰:“……,磈硊,并山石貌”。《广韵》于“磈”有“口(溪)猥(贿)切”;“硊”有“鱼(疑)毁(纸)切”。李善音“旨”、“贿”两韵可通,“旨”“纸”二韵可混,而“磈硊”与“峞巍”音义并可相通。据此知李善音“峞”以“羌轨切”,乃读“峞”犹“磈”;音“巍”以“五轨切”,乃读“巍”犹“硊”。《集韵·旨韵》:“峞(溪,旨):峞巍,山貌”。其音义恐据李善注而收录。

(11)同上:“屹铿瞑以勿罔,屑黡翳以懿濞”。(170页)“瞑”(明,青;明,先;明,霰),李善音:“莫(明)耕(耕)切”。

胡刻本于此两句并只有张载注:“寂莫之形也”。可见并非释“铿瞑”为“寂莫之形”。《六臣注》本则作:“载曰:瞑、黡翳,寂寞之形也”。“铿”字下有注:“苦耕切,五臣本作‘’。”“瞑”字下有注:“五臣本作

(13)扬雄《羽猎赋》:“鸿絧緁猎”。(132页)“鸿”(匣,东;匣,董),善音“胡(匣)弄(送)切”。

按:李注“鸿絧,相连貌也”。“絧”,李善音“徒(定)弄(送)切”。显然,李善视“鸿絧”为迭韵联绵字。表示“相连续”,“相通”义的迭韵联绵字,亦书作“鸿洞”。如《文选·洞箫赋》:“风鸿洞而不绝兮”。(245页)李注:“鸿洞,相连貌”。(无注音)《淮南子·原道训》:“靡滥振荡,与天地鸿洞”。高诱注:“鸿,大也;洞,通也”。高氏误拆联绵字,实当注为:“鸿洞,相通也”。“鸿洞”亦犹“港洞”。如《文选·长篇赋》:“港洞坑谷”。(250页)李注:“港洞,相通也。……港,胡(匣)贡(送)切”。《广韵·送韵》:“港(胡贡切),港洞,开通”。由是可知,李善音“鸿”以“胡弄切”,乃易读为“港洞”之“港”。

依上述李善注的音义,及《广韵》的注音与释义,“鸿洞”与“港洞”同,当读为去声迭韵联绵字。而《辞通·卷十二·一董》于该组联绵字之后按:“洞字旧读去声,非是。鸿洞迭韵,宜并读上声”。而《文选李注义疏》则指出:“鸿,诸诠胡(匣)栋(送)反;洞音恸(定,送)。与李善同。颜音鸿,胡孔(董)切;洞,徒(定)孔(董)切。与(萧)该、(李)善读去声并异。”这说明在初唐时,于此联绵字的声调就存在读去声或是读上声的问题,很难说谁是谁非。窃以为造成其声调读法上的不同,无外两种情况:其一,正如沈兼士《联绵词音变略例》“一、异音复词中一字韵变而为迭韵连语”所阐述的:“设有一联绵词,两字异音然因读音之便,发生同化作用,往往涉上文或下文而变为迭韵连语”[5]的那样。“鸿”“洞”二字韵调不同,若“鸿”涉下“洞”字而发生音变,即读为去声,那么“鸿洞”这个联绵词是迭“送”韵的;若“洞”涉上“鸿”而发生音变,即读为上声,那么“鸿洞”就成了迭“董”韵的迭韵连语。其二、由于“鸿”乃匣母字,“洞”乃定母字,其声纽并为全浊声母,按上变去之原则,不管以“送”韵,或是“董”韵字为切下字,其声调皆为去声。这里的问题是初唐“浊上变去”已产生吗?王力先生《汉语语音史》指出:“晚唐——五代的声调,——只是浊音上声字转入去声(所谓“浊上变去”),与前代不同。早在唐代古体诗中,就有上去通押的例子。例如杜甫……”[6]杜甫在世为公元七一二——七七0年,颜师古为五八一——六四五年。颜早一个世纪,“浊上变去”的端倪也是可能会有的。而李善在世约为六三0——六八九年,稍晚于颜师古,但其读“鸿”为“送”韵,说明其声调系统完全不可能“浊上变去”。

注释:

[1]《六臣注文选》乃李善注与五臣注的合刻本。本文所使用的本子,是中华书局据《四部丛刊》宋刊本影印。以下简称《六臣注》。

[2]所谓“旧音”,指《文选》注本中,除了注文中的音切外,另有大量出现于正文句中或句末的被音切字之下的反切或直音。黄侃先生认为这些音切可能出于李善注之前,故称之曰“旧音”。(见《文选评点》)经初步考订,“旧音”不“旧”,实当为李善注之后所为,但为了便于说明,本文仍沿用此称。

[3]见《汉语大词典》等十一册金部。

[4]见《汉语大词典》第七册目部。

[5]见《沈兼士学术论文集》283页。

[6]见《汉语语音史》第五音,2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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