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库塞马克思主义起源论批判_精神现象学论文

马尔库塞马克思主义起源论批判_精神现象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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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744(1999)01—0017—06

列宁在《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一文中提出:“马克思的全部天才正是在于他回答了人类先进思想已经提出的种种问题。他的学说的产生正是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极伟大的代表的学说的直接继续”,“马克思学说是人类在19世纪所创造的优秀成果——德国的哲学、英国的政治经济学和法国的社会主义的当然继承者。”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1898~1979)对这一观点持不同意见,并坚决反对这一提法。在他看来,马克思主义继承的不是如列宁所说的德国古典哲学——尤其是黑格尔的辩证法,英国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的政治经济学学说,法国的欧文、傅立叶的空想社会主义学说,而直接的、主要的是黑格尔的哲学。在黑格尔哲学中,又主要是《精神现象学》的理性主义。因此,马克思主义的来源不是三个,而是一个。由此推之,马克思主义的组成部分也不是三个,而是一个,即马克思主义只是一门哲学,一门人道主义的哲学。马尔库塞的这一观点得到了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支持和拥护。为了弄清问题,我们逐层具体地分析马尔库塞的这一观点。

按照马尔库塞的一贯观点,他主张马克思主义本质上只是一门哲学。在他的眼里,尽管马克思主义也有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的学说,但这都是归属于哲学的,都是为哲学思想服务的。

既然马克思主义只是一门哲学,那么它的来源就只能是哲学来源,而不能是其他来源。在马尔库塞看来,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作是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它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而不是歪曲了的马克思主义,它代表了马克思主义的全部学说。而马克思的这部著作是在直接的、主要的继承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学说的基础上完成的。因此,马克思主义的直接的、主要的理论来源是黑格尔的理性主义。

马尔库塞认为,黑格尔的哲学学说虽然被各派哲学家所“继承”,但真正继承了黑格尔理性主义的是马克思。他说:“米希烈、戈舍尔、约翰尼·爱德华·爱德蒙、加布勒和罗森克兰兹……继承并详细阐明了黑格尔哲学体系中的保守倾向,特别是在《逻辑学》、《形而上学》以及《法哲学原理》和《宗教哲学》中的保守思想”,“大卫·弗里德里希·斯特劳斯、埃德加·布鲁诺·鲍威尔、费尔巴哈和切什考夫斯基……发展了黑格尔哲学中的批判倾向,并从对宗教历史的解释开始,发展了黑格尔哲学中的批判趋势。”他认为,黑格尔哲学在19世纪最后10年中,在不列颠黑格尔主义(格林·布拉德雷、鲍桑葵)那里得到复活,稍后,在意大利得到了政治上的复兴。在意大利,黑格尔的学说被服务于法西斯主义[1]。

鉴于此,马尔库塞认为,那些“黑格尔派哲学家”(既不是左派也不是右派)……,——他们不是保持黑格尔哲学真正内容的生命力的人[2], 而黑格尔哲学的批判倾向被马克思的社会理论所采纳并继承下去[3]。不仅如此,黑格尔哲学对社会理论的影响, 及现代社会理论的特殊作用,只有在黑格尔哲学的充分表现形式中和它的批判趋向的充分表现形式中才能得到理解,因为它们已成为了马克思理论的组成部分[4] 。这也就是说,马克思是黑格尔革命遗产的惟一继承人。

那么为什么人们常常看不到这一点呢?马尔库塞认为,这是由于黑格尔与马克思有着不同的“真理序列”,马克思对于黑格尔来说是一个大的转折,但这仅仅是“不同的真理系列的变化”。黑格尔的社会范畴和经济范畴都是哲学概念,而马克思理论的所有哲学概念却都是社会范畴和经济范畴,甚至马克思的早期著作也是如此。这些著作表明了对哲学的否定——尽管这些著作是用哲学的语言来表达对哲学的否定的[5]。这也就是说,黑格尔理论是蕴含着社会范畴、经济范畴的哲学理论,而马克思的理论却是以哲学为基础的社会学理论,这正是后者对前者转折的表现,也是黑格尔理论与马克思理论的根本区别点。但是,这一区别,不足以表明二者是对立的,而从本质上讲是一致的。

既然马克思是黑格尔革命遗产的继承者,那么马克思究竟继承了黑格尔的什么学说呢?马尔库塞认为,主张马克思批判地继承了黑格尔辩证法学说的观点是不正确的,在马尔库塞看来,黑格尔的革命遗产是理性主义,他的理性主义体系不是保守的,而是革命的,马克思继承的正是黑格尔革命的理性主义学说,由此决定了他的社会学理论的基础是黑格尔的革命的理性主义学说。

按照马尔库塞的观点,黑格尔是最后一个将世界解释成理性,使自然和历史服从于思维和自由的哲学家[6]。在他看来, 马克思正是通过黑格尔这一中介,使自己的学说与传统的理性主义联系了起来。这一联系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传统的理性主义认为,所谓理性的世界,其实就是人类在认识世界的基础上,所理解的世界和以实践为中介而努力实现的世界。理性是实现主体和客体有机统一的中介,建立在这一基础上的自然界的结构才是合理的。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通过黑格尔的理性主义与传统理性主义的这一学说建立起了联系,也就是说,马克思的社会理论通过黑格尔理性主义的中介继承了传统理性主义的这一学说。

2.传统的理性主义认为,人类的理性、理性标准,不能停留在某一种理性主义学说上,事实上,人类的认识是一个历史的长河,在这一长河中,任何学说都具有其暂时性。人类会以各种方式,施展各种才能,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和要求,但这种实现依赖于人们对自然和社会的控制范围,在这控制的广义范围内,理性的标准是最根本的。这也就是说,人类只有理性地控制自然和社会,人的自由才是可以实现的。按此推论,不合理的统治形式是非理性的,统治者没有继承人类所创造的理性文明成果,因而他们没有资格成为社会的统治者,相反,他们要为自己所采取的统治形式负责。按照理性的标准对社会进行管理,这些统治者、统治方式就会烟消云散,人类对社会的管理就会日趋进步。同样,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也通过黑格尔这一中介,继承了传统理性主义的这些学说。

3.传统理性主义认为,人们的理性思维是通过教育的途径形成的,而在这一过程中,思维的自由和独立的判断是极其重要的。只有借助于思维的自由和独立的判断,人类的理性才能真正形成,人类的理性目标才能实现。因此,限制思维自由和独立判断的外在权威是人类理性文明的大敌,必须取缔这种未加证明的、借助于某种力量而对思维自由和独立判断进行干扰、限制的外在权威。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通过黑格尔这一中介,也继承了传统理性主义的这一学说。

4.传统理性主义认为,人的活动是在理性指导下的活动,而要形成理性的思维,则需把握概念的认识,只有在概念基础上理性思维才能进行,因此,概念是人类实践的极为重要的工具,只有借助于概念,人类才能认识偶然性,认识世界意志,才能理性地把握、改造整个世界。理性——也决非人的主观世界天马行空想象的产物,而是由客观物质世界的结构所决定的。同样,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通过黑格尔理性主义的中介,也继承了传统理性主义的这一学说。

5.按照黑格尔的学说,理性的即现实的,现实的也即理性的。黑格尔的这一学说正是对传统理性主义概括、升华的结果。传统理性主义认为,理性标准是自然和社会的惟一标准,只有按照理性主义行事,自然和社会的各个方面才能真正得到统一。而普遍概念的源泉乃理性思维的主体,因而理性思维的主体的状况如何,乃是最根本的。理性思维的主体是否存在于一个合理的、健康的存在环境,理性思维的主体是否作为真正的主体而存在,而不是形式上、名义上的存在是极其关键的。说到底,社会制度是否合理,人的主体性是否得到了充分发挥,主体的思维是否是纯粹的、自由的,才是问题的根本。自由是主观性的本质。这也是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通过黑格尔的中介而与传统理性主义相联系的方面。

6.传统理性主义认为,自然科学的实践是实现以理性为指导的自由的实践,也即自然科学的实践是理性实践的一个方面,忽视这一方面,世界理性将不是全面的。新的生产需要新的资源、领域,只有开拓出这样的领域,新的生产才具备了必要条件。技术的进步必然要影响到理性概念,实验方式也是理性活动的一种方式,它也是改造客体的实践方式,总之,只有把科学技术的活动也纳入理性活动的范围,这样的世界才是真正的、自由的世界。同样也是黑格尔的中介,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与传统理性主义的这一方面内容相联系。

总之,在马尔库塞的眼里,马克思不仅继承了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学说,而且是通过黑格尔的中介,继承了传统理性主义的精华内容。

马尔库塞认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视马克思主义与黑格尔的“绝对理性”无缘,它继承的只是黑格尔的经过批判改造后的辩证法;黑格尔的“绝对理性”是唯心主义的,因而是被抛弃了的哲学学说的观点是不正确的。事实上,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的“绝对理性”,并且是在对其超历史的普遍性概念信仰的基础上继承的。何以说明这一点呢?马尔库塞认为,黑格尔关于“绝对理性”实现的假设性说明与马克思社会学理论实现的假设性相一致就是很好的说明。黑格尔把“绝对理性”的实现视为绝对理性——绝对理性的异化——绝对理性的实现,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则把其实现假设为人性——人性的异化——人性的实现,这不是在不同形式序列基础上对黑格尔理性主义的继承又是什么呢?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并不是保守的,而是革命的,它是对人类历史上各派理性主义学说的继承和发展,因而它本质上是革命的、进步的,正是这一革命的、进步的传统,在马克思那里又得到了承传。

再则,马克思从“实体——主体”方面继承了黑格尔的理性主义。黑格尔的“实体即主体”命题的深刻涵义在于使世界理性化、革命化,马克思正是继承了黑格尔这一学说的精髓,从而在他的社会学理论中提出了无产阶级历史使命的学说。马尔库塞在《论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一文中说:“黑格尔的‘实体即主体’的思想把现实视为一个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一切存在都是矛盾力量的统一,‘主体’不仅意指认识论上的自我或意识,而且亦指存在的一种方式,即矛盾过程中一种自我发展的统一性的方式。”不言而喻,这儿的“主体”在黑格尔的学说中就是“绝对理性”,这一理性就是实体,它的运作就是使世界革命化、理性化。马克思由此出发,把无产阶级视为“主体”,把无产阶级目标的实现视为世界的运动方向,其核心思想与黑格尔的学说是相一致的,并不是对立的、矛盾的,因而可以明显地看出,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继承了黑格尔的理性主义,而不是与之无缘的。马尔库塞还认为,马克思是从黑格尔的“实体即主体”学说出发论证无产阶级的主体地位的,而并不是如传统马克思主义者理解的是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从无产阶级的经济地位出发论证无产阶级的地位和历史使命的,因而马克思主要是从无产阶级自我意识的觉醒来论证无产阶级的地位和历史作用的,由此可见,马克思的社会学理论与黑格尔的理性主义本质上是一致的。

在马尔库塞看来,黑格尔的革命理性主义既不表现在耶拿前期,也不表现在耶拿后期,而是表现在耶拿时期的《精神现象学》之中,马克思主义对黑格尔革命理性主义的继承正是对《精神现象学》革命理性主义的继承。那种重视黑格尔《逻辑学》、《哲学全书》而忽视《精神现象学》对马克思主义影响的观点是偏颇的,因此,他要求重新研究马克思主义与黑格尔的关系。

他还认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是人道主义的哲学学说,也就是以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为代表的人道主义理论,而这一人道主义非常清楚是对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人道主义的继承。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把理性视为意识与自我意识的统一者,它是能动的普遍和普遍的自我,实质上,它是人的“自我创造”,而理性的运动过程实际上是人的劳动过程,因而,劳动是人的本质的自我确证的过程。由于马克思是唯物主义者,因而他不同意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不同意把劳动视为精神的实现过程。在马克思的学说中,劳动是人改造物质世界的实践,但是,马克思仍然肯定了黑格尔把人的本质视为劳动、把人的本质的确立视为一个过程的思想;因为这一思想是“革命的创造”,马克思由此发现了在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中以自我意识的历史形式表述的人的本质的历史的本来含义,概括了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的庞大的、几乎近于革命的具体内容[7]。因此, 马克思的人道主义的人的本质的学说是继承黑格尔《精神现象学》学说的结果,马克思和黑格尔在革命性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尽管他们的学说的具体内容是不一样的。最能代表黑格尔《精神现象学》革命的理性主义的两个基本范畴是劳动和异化,马尔库塞认为,马克思不仅继承了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的劳动学说,也继承了黑格尔的异化学说,由于这一继承就使得他的(指马克思——笔者注)经济分析同黑格尔哲学的范畴联系在一起了[8]。

在马克思研究异化学说的时候,在他的面前呈现着两种异化学说,这就是费尔巴哈和黑格尔的异化学说,而马克思“批判和舍弃了费尔巴哈的,而赞同和继承了黑格尔的”。这是因为费尔巴哈只是从感觉的方面去认识人的存在,忽视了劳动的这一物质功能,而且费尔巴哈在他的自由哲学中只字未提劳动过程。因此,他忽视了自然之所以成为获得自由的手段的关键因素。费尔巴哈把人的自由发展说成是一种自然的发展,从而忽视了获得解放的历史条件,使自由成了现存的社会结构中的一种活动[9]。而黑格尔则深刻地论述了劳动的意义, 认为只有劳动才能使感官确定性和自然界进入历史的进程中去,只有通过劳动,人类生存的自然状况才能变为社会状况。由于费尔巴哈的异化观是经验层面的,是自然主义和人本主义的,因而他看不到劳动的社会的、革命的意义,从而也就看不到异化的社会的、革命的意义,因而费尔巴哈的异化观是软弱无力的。而黑格尔立足于劳动来讨论异化问题,因而他的异化观具有鲜明的社会性、历史性和革命性,马克思正是抓住了费尔巴哈和黑格尔异化观的本质差异,才选择、继承了黑格尔的异化观。马克思始终围绕着“异化劳动”展开他的异化学说,就是对这一点的极好说明。

在马尔库塞看来,由于《精神现象学》把劳动视为人的本质,把劳动的异化视为人的本质的异化,因而它是一种批判理论,它是一种革命的、呼吁人类终极解放的理性主义。正是由于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的这些本质方面,才决定了马克思主义是革命的人道主义学说。马尔库塞说:“在《精神现象学》中蕴含着一种批判,马克思则给予它以革命的意义。”他认为,关于这一点,马克思本人也曾给予清楚明白的论述,马克思是这样表述这一问题的:“《精神现象学》是一种暗含着的、自身还模糊不清的、带有神秘色彩的批判;但是,既然《精神现象学》紧紧抓住人的异化,……那么,在它里面就潜藏着批判的一切要素,并且这些要素往往已经具有了远远超出黑格尔观点的完善和成熟的形式。”

通过上面的引述,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马尔库塞在马克思主义的来源问题上,是主张马克思主义只有一个来源,即马克思主义只有黑格尔哲学一个来源的,而对于马克思主义对黑格尔哲学的继承,马尔库塞的观点也不是传统说法所认为的只是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批判继承,而是主张马克思主义继承的是黑格尔的理性主义,“理性是辩证法的承担者”。这种理性主义主要是指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的理性主义,这种理性主义是革命的理性主义。

为了深入研究马尔库塞的上述观点,我们一一对其进行分析。

(一)马克思主义究竟是一个来源还是三个来源?

首先,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系统的体系,它的组成部分是有机地相互联系着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起着基础的、指导的作用,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作用,它为马克思主义其他组成部分提供了普遍的指导意义。失去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意义,马克思主义其他组成部分就将是混沌的、经验的部分,它最多只具有实证的意义。而马克思主义的其他组成部分也具有独特的地位、功能和意义,失去了它们,马克思主义也将失去其完整性,甚至失去马克思主义的整个功能。譬如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它不仅具有马克思主义哲学特殊对象的地位,而且也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离开了它,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唯物主义就不能确立,而且辩证唯物主义的确立也少了一个重要的内容和方面,也可以说辩证唯物主义是不能确立的。不仅如此,这还会导致无法科学地说明人类社会发展史、人类社会经济现象的规律、起源、发展和趋势,也无法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提供政治经济学的坚固的基石,这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取消。科学社会主义也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离开了它,马克思主义将失去其社会学目标,也将失去马克思主义的全部战斗意义。这是因为,科学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在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否定的意义上对于新的社会形态的理论研究成果,这一新的社会形态是马克思主义在社会形态方面追求的目标,离开了它,同样也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取消。

其次,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马克思恩格斯已清楚明白地阐明了他们的学说决不仅仅是哲学一个门类,而是由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组成的。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把马克思主义视为三个部分,分别以第一编哲学、第二编政治经济学、第三编社会主义,在批判杜林学说的同时,正面论述马克思主义的这三个组成部分。何以为证呢?恩格斯在该书的第一版序言中说:“必须跟着杜林先生进入一个广阔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他谈到了所有可能涉及的东西,而且还不止这些东西。”恩格斯这儿所说的“所有可能涉及的东西”理应是指与马克思主义相对抗的杜林的理论体系,由此推论,杜林体系所包含的部分,也应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所包含的部分,而恩格斯把杜林的体系是视为三个部分的。恩格斯在第二版序言中说:“本书所批判的杜林先生的‘体系’涉及非常广泛的理论领域,这使我不能不跟着他到处跑,并以自己的见解去反驳他的见解。因此消极的批判成了积极的批判;论战转变成对马克思和我所主张的辩证方法和共产主义世界观的比较连贯的阐述,而这一阐述包括了相当多的领域。”恩格斯这儿说的“马克思和我所主张的辩证方法和共产主义世界观”指的就是马克思主义,而恩格斯也明确地指出了马克思主义包括了“相当多的领域”,当然,这儿的“相当多的领域”,既可做马克思主义涉及到相当多的领域,又可做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涉及到相当多的领域理解。笔者以为,联系上面的论述,对于恩格斯这段文字,做后一种理解是准确的。这就可以说明马克思主义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恩格斯又指出:“我们的这一世界观,首先在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中问世,经过足足20年的潜伏期,到《资本论》出版以后,就越来越迅速地为日益广泛的各界人士所接受。”而“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不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的基础上论述其“世界观”的吗?而且在这“潜伏期”到《资本论》出版,马克思、恩格斯不都是在这三个组成部分方面进行理论研究和写作的吗?这些都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说明马克思主义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关于马克思主义组成部分的论据还有许多,但仅据上引材料就足以说明问题。这儿还需交待的一点是恩格斯的上述意见是否代表马克思的意见,这一问题不解决也会引起理论上的争论。笔者以为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恩格斯指出:“本书所阐述的世界观,绝大部分是由马克思确立和阐发的,而只有极小的部分是属于我的,所以,我的这部著作不可能在他不了解的情况下完成,这在我们相互之间是不言而喻的。在付印之前,我曾把全部原稿念给他听,而且经济学那一编的第十章(《〈批判史〉论述》)就是由马克思写的”。由恩格斯的这一阐述,同样可以清楚地看出,《反杜林论》关于马克思主义三个组成部分的观点,同样也是马克思的观点。这是因为,这一“世界观”,“绝大部分是由马克思确立和阐发的”,“不可能在他不了解的情况下完成”,“曾把全部原稿念给他听”。而且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马克思恩格斯的所有著作都是围绕着这三个方面展开其内容的,难道不是这样吗?事实胜于雄辩,事实充分说明马克思主义是由它的三个部分的有机联系组成的,这样的马克思主义既是完整的,又是科学的。这并不是笔者的臆断,而是由马克思主义本身的实际性质所决定的。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马尔库塞把马克思主义归并为只是一种哲学学说,而且是人道主义的哲学学说的观点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实际内容的,这只是马尔库塞在西方人本主义哲学的基础上得出的对马克思主义的人本主义结论,其目的在于通过这样的归并,使马克思主义与他的哲学学说相一致,从而确立他的哲学学说的“真正”现代马克思主义的地位。但评判马克思主义的性质并不能依据任何人的主观愿望,而基本的要求是要尊重马克思主义的实际内容,但这样一来,马尔库塞的学说就暴露出了致命的缺陷:它并不是对马克思主义实际内容的结论,而是主观愿望的表现,因而马尔库塞将马克思主义归并为一门人道主义的哲学的观点是完全不能成立的。这也就确证了马克思主义不是一个来源而是三个来源,这也就确证了列宁《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观点的正确性。

(二)马克思主义继承的是黑格尔的理性主义还是辩证法?

马尔库塞关于马克思主义直接的、主要的来源是黑格尔哲学,黑格尔哲学中主要是其理性主义——《精神现象学》的理性主义,而不是如传统观点所认为的是黑格尔的辩证法的观点,总括起来可以概括为马克思主义继承的是黑格尔的理性主义——《精神现象学》的理性主义还是黑格尔的辩证法呢?我们知道,黑格尔作为德国新兴资产阶级的思想代表,鉴于当时德国新兴资产阶级所处的历史条件,具有两重性。

一方面,它要突破封建统治阶级思想统治的樊篱,为他的阶级取得全面的胜利提供哲学武器。因此,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哲学体系就这一方面讲是具有革命性的,并且黑格尔继承了法国大革命时期的革命的、战斗的理性主义学说,甚至可以说黑格尔的理性主义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理性主义的直接继承和在德国的直接实践,因而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如同法国大革命时期的理性主义一样,具有人类思想发展史上重要里程碑的作用,它是人类对光明的渴盼,对自由的追求,对进步的呼唤,对新社会全面胜利的颂歌。就这一方面讲,笔者以为马尔库塞对黑格尔理性主义的高度评价是正确的,是应予充分肯定的。

但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又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德国新兴资产阶级的理性主义,因而它不可避免地带有它的特殊性和复杂性。这就是:一方面它要革封建统治阶级的命,它要以革命的、战斗的理性主义摧毁封建的意识形态——天主教神学唯心主义,为德国新兴资产阶级登上政治舞台摇旗呐喊,这决定了黑格尔辩证理性主义的革命性、进步性和战斗性;另一方面,德国新兴资产阶级又面临着来自封建统治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抗。德国封建统治阶级在经济、政治、意识形态等方面都加强了统治,虽然由于拿破仑的威胁,德国也实行了一定程度的资本主义改良,但它的社会性质仍然是封建主义的,封建统治阶级居于社会的统治地位,并且是有一定实力的,因而德国新兴资产阶级面临着封建主义的严峻挑战;另一方面,随着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无产阶级也不断地壮大,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日益觉醒、壮大和发展,使得德国新兴资产阶级惊恐不安,尤其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中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表现出来的革命性和力量,更使德国新兴资产阶级胆战心惊,他们害怕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更甚于封建统治阶级,于是,他们和封建统治阶级建立起联盟,共同对付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德国新兴资产阶级的这一特点,必然表现在他们的世界观——黑格尔哲学中,黑格尔哲学充分地表现了德国新兴资产阶级的政治立场。黑格尔的理性主义既具有革命的方面,这就是他要用从法国大革命中继承下来的理性主义——资产阶级的理想——去改造社会存在,实现“理性既现实”,“现实既理性”的理想,另一方面,他的理性主义又同封建意识形态——天主教神学唯心主义相妥协,认为理性就是上帝——这是黑格尔自己表述的思想。这样一来,作为黑格尔体系起点和终点的理性主义又是保守的,他的理性创造世界的图景,也就变成了上帝创造世界的图景,他的绝对观念的外化、异化、最终克服异化复归到自身,并在这一过程中实现的理性化,也就是上帝创世的过程。这正是黑格尔对天主教神学唯心主义妥协的结果,即黑格尔理性主义保守的方面。但马尔库塞却视而不见黑格尔理性主义的这些保守方面,而是一味地赞颂黑格尔的理性主义,这显然是片面的。之所以如此,这是与其本人的哲学思想分不开的,但黑格尔哲学的保守方面是铁的事实,是不容置疑的。马尔库塞视而不见黑格尔理性主义的保守方面,只能表明他的哲学思想是非马克思主义的,是存在严重问题的。

再者,黑格尔的理性主义,是资产阶级的理性主义,因而它必然带有阶级的、政治的局限性,这正如列宁所说:“建筑在阶级斗争上的社会里是不会有‘公正的’社会科学的。全部官方的和自由派的科学都这样或那样地为雇佣奴隶制辩护”。这样一来,黑格尔的理性主义的真理性就只具有相对的性质,而不是同样适合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普遍真理。这就决定了对黑格尔的理性主义的继承,只能是批判地继承,而不能是全盘照搬。事实上,革命导师马克思恩格斯也是这样看待黑格尔的理性主义的。恩格斯说:“在他看来,事物及其发展只是在世界出现以前已经以某种方式存在着的‘观念’的实现了的反映。这样,一切都被头足倒置了,世界的现实联系完全被颠倒了。所以,不论黑格尔如何正确地和天才地把握了一些个别的联系,但由于上述原因,就是在细节上也有许多东西不能不是牵强的、造作的、虚构的,一句话,被歪曲的。黑格尔的体系作为体系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流产,但也是这类流产中的最后一次。”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交待一下,就是恩格斯关于黑格尔理性主义体系的这一论述,是否也是马克思观点的问题。笔者以为,这一答案应该是肯定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史已经清楚地回答了这一问题,因而这里再用不着多费笔墨。而黑格尔的辩证法则不然,黑格尔虽然是在理性主义的基础上阐述辩证法的,因而他的辩证法具有唯心主义的性质,但他的唯心辩证法是对人类辩证学说的继承与发展,也是对人类辩证学说的总体系统化,并且代表了德国新兴资产阶级的利益、要求和愿望,在一定的阶级范围内具有革命性和科学性,因而具有崭新的、空前的性质。除了它的唯心主义属性外,它也是对自然、社会和思维普遍发展规律的揭示,因而具有普遍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意义,只要剔除了它的唯心主义的糟粕,它就将成为无产阶级和人民群众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有力武器。正是鉴于此,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才批判地继承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学说,使之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我们说马尔库塞关于马克思主义继承的是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尤其是《精神现象学》的理性主义,而不是黑格尔的辩证法的观点是不能成立的,片面的,非马克思主义的,也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学说,理应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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