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技术自立到创新———个关于技术学习的概念框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技术论文,自立论文,框架论文,概念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自主创新对中国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性已形成广泛共识,但“自主创新”在理论上的模糊性也容易在实践中引发政策歧义。本文从后进国家技术追赶的历史背景出发,把从依赖外国技术的落后状态到能够创新的过程进一步区分为两个阶段,即“技术依赖→技术自立→创新”。这个区分可以从理论上厘清自主创新的概念和技术追赶的途径,从而使支持自主创新的政策更具可操作性。 源于西方的“创新”概念,其本意是指将有关某种新产品或新工艺的想法第一次付诸实施[1]。但这一定义对“第一次”的强调容易把后进者的技术追赶努力排除在创新范畴之外。因此,关注后进国家技术追赶的学者将创新重新定义为:一国企业能够做出世界上已有、但本国过去不会做的技术[2]。这个修正反映出后进国家技术发展的特定背景,这个背景也是产生自主创新概念的关联环境。因此,我们需要首先从历史的角度来理解这种关联环境。 英国工业革命之后,学习国外先进技术就成为后进国家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但不同时期后进者的技术学习条件差别很大。美国和德国等早期追赶者都曾引进和模仿英国技术,但在第二次工业革命期间(1870-1910年)却通过创新——创建一系列全新工业(围绕电力应用的工业、使用内燃机的工业和化学工业)实现了工业化并一举超越英国。此后,科学取代了工匠技艺,成为工业技术的基础,这使当代发展中国家不能像早期追赶者那样,通过使用技术来掌握技术,而必须对技术研发进行专门投资才能发展出技术能力,否则就只能获得无法应对技术变化的生产能力[3]。而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与融合,创造新工业所需要的技术、工业和科学基础愈发复杂,这进一步排除了后进国家在掌握现有技术之前、通过创建新工业进行追赶的可能。因此,对于二战之后的当代发展中国家来说,学习现有技术就成为技术追赶的压倒性内容[4][5]。 而从当代发展实践看,发展中国家从引进开始的技术学习大体出现了两种结果:一是长期依靠引进外国技术;二是在引进过程中掌握了国外现有技术并形成了本土技术能力,并在此基础上进入可以凭借自身力量进行创新的阶段。其中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属于前者:它们或长期保持低收入、或深陷“中等收入陷阱”而停滞不前;而后者的典型则是日本、韩国、中国台湾等东亚国家和地区:它们是二战之后唯一一组从低收入状态起步,最后跻身于高收入行列的国家和地区。 以上对比足以说明,发展中国家必须经历的技术引进未必使其掌握技术并生成技术能力。本文把只能长期依赖技术引进的状态称为“技术依赖”,而把消化吸收、理解掌握外来技术,并形成本土技术能力的状态称为“技术自立”。本文的中心论点是:第一,技术依赖和技术自立是发展中国家在学习外来技术时可能出现的两种状态,而决定这两种状态的关键是技术学习方式;第二,技术自立是当代后进国家或地区从技术落后发展到能够创新的中间阶段和必要条件(尽管还不是充分条件),但技术依赖则是自我持续的,因而无法走到创新阶段。 在中国有关技术政策和自主创新的政策讨论中,同样存在着对技术学习阶段性的意识。长期担任工业行政领导职务的陈清泰就曾指出: “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是增长方式转变的关键。在提高创新能力的过程中,要实现技术来源由引进为主,转向在开放条件下的技术自立(着重号为引用者所加),并在一些领域挑战世界先进水平……。这是实质性提高国家竞争力必须跨过的关键一步”[6]。 上述引文表明:中国工业中技术依赖与技术自立同时存在,而且越来越多地出现了创新的情况。这种复杂性对我们理解中国的工业发展和政策制定造成了难度,因此,将“技术自立”作为一个独立的概念进行定义,进而澄清这些不同状态的性质和原因,有着重要的理论和政策意义。 尽管过去30年的创新与技术追赶研究不断强调“积极的技术学习”对于后进者的重要性,但现有文献从未以任何独立概念定义以掌握现有技术为目的的学习阶段(即本文的“技术自立”),其原因之一是其同创新之间模糊的边界。但即便如此,我们仍可以从文献中看出两者的差别。 有关日本技术和经济发展的文献一再强调,对引进技术的本土化改造是上世纪70年代以前日本技术学习的重要内容。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很快意识到技术引进与本土学习相结合的意义:一方面,日本的“技术自立(self-reliance)并不意味着闭关自守”[7];但另一方面,“引进国外思想并不只是简单地不加思考地照搬,而几乎总是有一定程度的选择和调试”[8]。对引进技术本土化的不懈努力使日本工业在70年代“在许多方面已经达到了当时其他先进国家的工业水平”[8]。此后,日本企业和政府开始大力支持正式研发以推动本土技术发展[9]。而金麟洙有关韩国技术发展代表作的题目——《从模仿到创新》同样概括了这两个阶段:在重点考察的汽车工业和电子工业中,金麟洙都将其技术学习分为两个阶段,首先从依靠引进技术进行生产到基于模仿的自主产品开发;在具备产品开发基础之后向创新过渡,这一过渡大体发生在1980年代[11]。其中,“反求工程”一直被认为是日韩在第一阶段技术学习的重要方式:“在不依靠外国直接投资或没有取得产品设计或流程蓝图的情况下,尝试去制造和世界市场上某件产品相似的产品”[11]。这种入门级的学习方式,不仅使企业通过“理解模仿的产品和技能背后的原理”来发展本土技术[9],更使其“发觉市场潜在需求,并把能满足市场需求的知识或产品推向市场”[10][12]。换言之,后进者通过“反求工程”获得的某些技能可以移植于其他本土化改造、甚至创新与正式研发。因此,“反求工程”不只是后进者技术学习的途径,更是其创新的起点[10][13][14]。 综上所述,从概念上把“技术自立”划分为从技术引进到创新过程的中间阶段,并解释实现技术自立的关键环节,有助于回答一些重要问题:在同样需要引进外国技术的条件下,为什么有的国家陷入长期的技术依赖,而一些国家却能够发展到可以创新的状态?随着“反求工程”的政策与技术可能性的紧缩,必须从引进技术开始发展的后进国家如何才能达到创新?回答这些问题对于中国技术发展的理论和政策都是不可或缺的。 1 概念和命题 将“技术自立”概念化为与技术依赖相对的技术学习方式、并将其视为后进者走向创新的必经阶段,需要按照统一逻辑来定义技术依赖、技术自立和创新这三个关键概念。其中“统一逻辑”要求我们不能以“创新”来定义其他两个与之平行的概念,否则就产生同义反复。因此,定义这三个概念的有效手段是引入技术变化这个参照系,通过阐明它们与技术变化的关系来揭示其本质特征。 本文对技术变化过程的理解基于三个经典理论:(1)A-U模型[15][16],该模型以主导设计的出现为标志,将技术变化分为流动阶段、转换阶段和特性阶段三个阶段,产业竞争焦点和市场需求特征在此过程中均经历了系统性改变;(2)技术范式和技术轨道理论[17],其中技术范式将工程师及其所在组织对特定技术问题的技术努力和想象集中在相当确定的方向上,这使其具有很强的排除效应;而技术轨道则是在技术范式规定的范围内解决技术问题的“正常”活动模式,这意味着技术范式的变化将使上一代技术轨道的问题解决能力失灵;(3)发明结构理论[18],Arthur认为,所有发明都是以某种效应满足特定需求,这种效应决定了发明得以实现的基础原则,重大技术变化(即“发明”)正是由于将某种需求同全新的基础原则联系起来,才偏离了原有技术路径;而将基础原则转变为物理实体所需要的部件、子系统及支撑性技术都必须依靠现成技术手段加以解决。换言之:发明是按照新的基础原则重新组合各种现有技术的过程。 上述三个理论的基本共同点是从生命周期的视野来分析技术变化。把它们综合起来说,每一轮技术变化与产业萌芽均始自有关技术和产品的新概念形成(即出现竞争性的新范式或新基础原则),然后创新者及跟进者围绕新概念推出不同产品方案(不同的技术轨道)参与市场竞争;竞争的结果是在特定的社会、经济与制度因素影响下出现主导技术轨道(主导设计),而其他竞争性设计则被市场排斥;此后该技术领域的产品形式趋于稳定,直至出现下一轮的技术变化。本文据此将技术变化定义为:从新概念形成到主导技术轨道出现后走向成熟的全周期变化。其中,从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的技术转移和技术扩散多发生在技术成熟阶段,也就是在发达国家环境中产生的标准化产品的扩散。 以此为基础,我们可以识别后进者的技术依赖、技术自立和创新在技术变化过程中的不同位置: “技术依赖”的后进者只能按照引进技术进行生产,其技术学习没有超过掌握生产工艺和在引进产品框架内进行适应性改进的范畴。这使其既不能发展出将技术综合为产品的能力,也无法掌握决定产品基本性能的关键技术。后进者因此无法根据技术和市场变化而自主决策并完成产品变化:一旦发生技术变化,其原有技术能力就会贬值。因此,技术依赖状态的本质特征是当技术发生变化时,后进者只能通过继续引进来应对技术变化。 “技术自立”的后进者通过反求工程等手段、逐步掌握了产品的关键技术和设计技术,从而形成了对技术轨道的理解,能够自行开发在价格和性能方面具有差异化的产品。这迫使后进者极大地提高其学习强度来实现技术能力的加速成长;而在积累到一定经验之后,后进者可以按照市场需求特点或自身技能特点而局部改变产品技术轨道,并且开始研发可能会改变产品性能的新技术。因此,技术自立状态的本质特征是当技术发生变化时,后进者虽然可能仍然需要引进技术,但能够理解并掌握新概念(范式、基础原则)下的技术方案,从而推出自己的技术/产品方案以适应技术变化。 “创新”意味着后进者能够主动参与甚至发动技术变化,这种主动性既可以体现在新产品概念形成过程中,也可以体现在产品概念出现之后的技术轨道竞争。这要求后进者不仅深刻理解和掌握现有技术,而且在研发新技术上具备相当的能力和产品开发经验;同时往往对国家技术能力和科技储备有着较高要求。“创新”的后进者仍然会学习、甚至获取外国技术,但这已不再是单方面的“引进”,而是平等合作与互补。因此,后进者进入创新状态的本质特征是其开始主动参与塑造技术变化。 在上述界定中,“后进者”可在国家、工业和企业三个层次上使用。其中,对特定工业而言,行业领头企业的技术学习方式决定了行业层次的技术学习状态;而大部分工业部门、特别是装备制造业等基础工业的发展水平,则直接决定了后进国家技术学习的整体状态。 基于统一逻辑的定义可以更清晰地显示后进者不同状态之间的关系:(1)从技术引进起步,后进者技术依赖、或技术自立的不同状态源于两种截然不同的技术学习方式;(2)这两种技术学习方式的根本区别在于后进者是否进行自主产品开发:只有进行自主产品开发,才能导致技术自立;(3)后进者有可能从技术自立过渡到创新状态,但技术依赖者则永远不可能实现这种过渡。换言之,技术依赖可以无限自我持续,而技术自立则是创新的必经阶段。由此我们可以对后进者从技术引进为起点到创新的技术学习过程,定义出两个变量:后进者是否进行自主产品开发,它决定技术依赖或技术自立两种状态;以及后进者是否实现技术自立,它决定后进者创新的可能性。为了清晰表达这种因果关系,我们提出两个命题: 命题1:在学习外国技术的过程中,后进者实现技术自立的关键是产品开发。如果后进者做出足够的产品开发努力,就可以实现技术自立,反之则保持技术依赖。 命题2:实现技术自立是后进者达到创新的必要条件。 2 以经验证据的初步说明 上述两个命题可以得到大量经验证据的支持,但因篇幅限制,下面仅以对中国四个工业部门30余年技术学习历程的综述作为例证。我们将其分为技术依赖(汽车和彩色电视机工业)和技术自立(通讯设备制造业和工程机械行业)两组。两两对比展示了在“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实现国产化→达到自主开发”的三段式技术政策[19]作用下,不同行业在技术积累和工业竞争力方面的高度分化,而本文提出的两个命题,恰恰是解释这种分化的关键。 2.1 表现出技术依赖特征的工业 轿车工业的例子充分说明:即便技术连续如轿车,不进行自主开发的后进者也无法掌握技术,而技术依赖一旦形成惰性,不仅会延迟技术能力的发展,还会形成扼杀技术自立的行业环境。而彩色电视机工业的案例说明:技术断裂将使从不自主开发产品的后进者在旧范式下积累的技术知识彻底失效,从而进入“引进-落后-再引进”的循环。 (1)轿车工业。80年代中期之后,中国汽车工业就在政府的鼓励甚至安排下、开始了以引进技术为目的的全行业合资。自1984年成立北京吉普汽车有限公司(北汽与美国AMC共同出资)之后,中国主要汽车企业在此后20年间先后与国外厂商合资建厂,其中知名者如上海大众、一汽丰田、东风日产、北京现代。这些由跨国公司控制的合资企业至今仍牢牢把持着中国乘用车市场的过半份额。 合资模式的基本内容是:由外方提供产品设计和工艺设计(所谓“技术”),由中方提供生产场地、劳动力和市场,组装生产外方品牌的车型,然后在中国市场销售。因此,合资企业不过是按照外国产品设计进行组装生产,并没有多少技术活动,而产品开发活动则基本没有。尽管政府为此规定了一个零部件国产化目标,但国内企业却要为此放弃原有产品、专心为合资车型配套。因此,虽然合资模式引进了先进的整车和零部件制造技术,却并未支持自主产品开发,甚至还破坏了原有的技术基础。合资中方仅有的优势就是劳动力成本和销售渠道,这使其在技术与战略上严重依赖于外方[20]。 而在中国加入WTO前后出现的一批新型企业(如奇瑞和吉利),则凭借自主开发新车型有效满足了市场需求,并因而确保了自己在技术、组织与战略上的独立性。尽管这些“体制外”企业也不得不从模仿开始,但从产品层次直接开始的技术努力使他们不仅在合资企业主导的轿车市场上生存下来,并迅速发展出一支强大的技术力量。中央政府因此在2004年之后加大了对自主开发的支持,政治和舆论压力甚至迫使被外方控制技术的合资企业也表态要“自主创新”。但是,中国汽车工业从整体上摆脱技术依赖的道路仍然漫长,而合资模式正是这种转变的最大障碍:它即使中方因依赖外资而能力短缺,又使外方通过合资而得到政府保护,形成一种使技术依赖得以持续的利益结构。 因此,外资仍然控制着中国汽车市场的主要利润。据媒体报道,中国汽车市场格局是国际资本以40%的资本,占据50%的份额,攫取了70%的利润①。而在进入市场十余年之后,自主品牌轿车的市场占有率一直在30%左右徘徊,2013年以来更出现罕见的11个月连跌局面;而从单车利润来看,自主开发企业也普遍大大低于合资企业。如果这种情况长期得不到改观,自主开发企业的市场地位和发展战略都面临着巨大挑战和风险,而以引进技术为初衷的合资道路正是这些威胁的根源。 (2)彩色电视机工业。上世纪80年代初,全国各地先后无序引进了112条彩电整机生产线,其中的绝大部分来自日本。这些生产线全部采取散件组装模式,彩管和元器件进口导致的外汇压力迫使中央政府于1985年叫停组装线引进,要求从整机、配套件、元器件到原材料逐步实现国产化。此后十余年间,国家通过引进和合资建成7个彩管企业,并投资300多亿元引进彩电配套元器件生产线286条,建立起除核心芯片之外的完整CRT电视产业链。在此基础上,劳动力成本和国内市场规模优势使国内彩电企业迅速形成规模经济和价格优势,从而取得了国际市场上的龙头地位。 但是,这个看似成功的范例并未完成从“实现国产化”到“自主创新”的跨越。彩电整机企业的技术学习始终集中在扩张产能与自主建线上;其产品创新则多依赖于引进国外领先者“在每一个产品领域的专利技术”来满足国内的需求发展[21]。而在彩色显像管这种核心技术领域,中国企业高度依赖外国技术:除陕西彩虹集团之外,其余所有彩管企业均依靠合资获得技术。这不仅使中国彩电企业的产品技术始终落后于国外,更使其无法参与正在发生的重大技术变化——平板显示对传统CRT显像管的替代。 全价值链范围内的技术依赖不可避免地制约了整机企业以差异化产品开拓市场的能力,这是价格战频发的重要原因;而价格战所导致的资金紧张,又进一步制约了企业在核心技术和产品差异化方面的技术学习。因此,中国彩电整机企业的研发投入通常不足销售额的2%,远低于国外6%-8%的水平[22]。这使价格战继续成为企业的战略选项,技术依赖也延续下来。当新型显示技术在90年代末初露端倪时,国外领先者不再向中国企业转移新技术,却把大批即将淘汰的CRT显像管生产线转移到中国。主要的中国彩电企业(如长虹)逐渐意识到“卡脖子”的危险和技术替代危机,开始着手建立研发能力、并向上游核心技术爬升。但是,技术依赖与价格战的惯性限制了这些企业“创造性毁灭”的机会。 事实证明,技术依赖的最大风险来自技术变化。平板显示彩电自2003年登陆国内市场,到2008年其销量反超CRT彩电,前后不过6年,其替代速度之快令中国工业措手不及。到2009年年底,中国彩管工业被技术革命彻底摧毁;整机企业则高度依赖于国外液晶显示器供应商:中国曾以20年时间使彩电工业价值链的90%在本土生成,但这场技术变化使彩电工业价值链的80%再度转移。目前,以京东方、华星光电为代表的中国液晶面板企业走上了一条高强度学习的自立之路。也正因为如此,中国彩电工业才显示出自主创新的曙光。 2.2 表现出技术自立特征的工业 通信设备工业转向技术自立的关键是1991年04机的成功开发,此后坚持自主开发的企业最终成长为行业领袖。而对90年代之后混凝土设备与挖掘机两类工程机械产品历史轨迹和发展绩效的对比也说明了本土企业的战略独立和自主产品开发在产业发展和技术自立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 (1)通信设备制造业。中国通信设备工业同样经历了“零部件国产化”的阶段。面对通信核心网设备“七国八制”的混乱局面,中国政府从两方面入手减少对进口产品的依赖:一是成立合资企业,引进程控交换机生产线,逐步实现零部件国产化;二是由邮电系统的研发队伍加紧仿制进口程控交换机,并先后在1986年和1991年仿制完成了2000门和万门程控交换机的样机,DS-2000和DS-30。但合资和仿制并不成功:“七国八制”造成的复杂通信网络使进口机型无法正确识别和处理信令信号;而攻关活动又无法获得合适的交换芯片,这使DS-30存在严重的技术缺陷[23]。面对这种情况,刻意回避产品开发的合资企业不可能在引进产品设计内解决这些问题,也就不得不频繁诉诸产品引进[24]。 中国程控交换机工业自主产品开发的先行者是邬江兴领导的解放军信息工程学院(郑州信院)开发团队。这个早年研制计算机的技术团队在中国邮电工业总公司的支持下,成功地在两年之内(1989.11~1991.10)开发出HJD04机:他们参照进口交换机的工作原理,移植了大型计算机的系统开发经验,引入了逐级分布控制和积木式交换网络等独创设计,从而不仅绕过了芯片制约,还以6.4万门的最大话务处理能力完胜进口机型[25]。这为国内其他企业提供了可参考的样本和巨大的鼓舞。中兴等企业及时抓住了信令系统升级带来的市场机会:借鉴04机的积木式结构,中兴在1995年3月自主开发的万门机ZXJ10不仅适应了新的信令系统,而且准确迎合了农话局在扩容方面的长期需要;华为则在1993年从2000门向万门机扩展的过程中,进一步跳出了进口产品的设计思路,选择了一种更适合中国农村边远地区通信需求的传输技术,从而使农话网建设不再受到距离限制。 沿着04机开辟的技术路径,以中兴、华为为代表的自主开发企业通过持续产品开发既掌握了产品层次的技术知识,又攻克了核心元件技术(如STP信令转接点)。随着交换机产品和通信系统的升级,自主开发企业在2002年从跨国公司及其合资企业手中夺回了国内交换机市场的主导权[26];中兴、华为的年销售额也双双超过上海贝尔等合资企业。与此同时,自主开发企业开始将产品线扩张到固网设备以外的领域,相继完成了在GSM和3G领域的研发储备和群体突破,从而不仅巩固了其在国内通信设备工业中的领导地位,而且缩小了与世界先进水平之间的差距。随着移动通信技术的发展,华为、中兴逐渐跻身全球通信设备制造业前五名,华为更成为第四代移动通信技术(TD-LTE)的全球领先者。 (2)工程机械制造业。上世纪90年代初,中国只有两类工程机械产品常年严重入超:一是混凝土泵(泵车),二是挖掘机。此后十年,完全相反的发展战略使这两类产品的表现大相径庭:坚持自主开发的混凝土设备生产商逐渐成为世界领先者;而挖掘机工业却在全行业合资之后经历了毁灭性打击。 在向技术自立转型之前,混凝土设备的零部件国产化项目并不成功:仿制设备故障频发,用户对进口产品的信任使贸易逆差在1995年达到顶峰,赤字近3亿美元。在这种情况下,中联建设机械产业公司(今中联重科前身)几经失利、最终成功开发了中国第一台混凝土泵。为了使自己的设备适应“停人不停机”的作业方式和华南地区的盛夏高温,中联的技术人员在充分理解进口技术的基础上,重新设计了液压系统,解决了油泵散热等问题。 在确认自行设计的产品质量达标之后,中联的娘家——建设部长沙建设机械研究院开始对外转让混凝土泵技术。其中,三一就是借助这次技术扩散进入工程机械行业:尽管对中联设计方案的消化吸收并不顺利,但在一番攻关之后,三一最终在1995年11月完成了自主设计的第一台拖泵,并彻底解决了泵送推力和产品质量问题。半年之后,三一又推出一款自主设计的混凝土泵:新产品更贴近工程需求和工艺要求,这使其一上市就深受欢迎。 此后,中联和三一成为中国混凝土设备行业发展和市场收复的中坚。历经十余年,他们不仅垄断了80%以上的国内市场,而且在服务、价格、性能等各方面超过跨国公司,逐渐成为全球领头企业:2008年,中联重科收购了意大利CIFA公司;三一则在2012年成功收购了世界泵王Putzmeister。 在混凝土设备行业成功转型的同时,中国挖掘机工业却经历了毁灭性打击。1992年之后,企业能力同市场需求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这使中国挖掘机工业、尤其是位于合肥、上海、贵阳等地的行业骨干集体选择了通过合资、引进先进产品的途径来解决这一问题。此后,一轮合资风暴使新中国耗时四十年建成的、独立的挖掘机制造体系毁于一旦,国产挖掘机的市场占有率从1995年以前的95%一路滑落到2004年的5%[27]。 在合资战略失败之后,是自主开发企业的成长使中国挖掘机工业实现了复兴。在目睹了技术依赖的下场之后,玉柴、三一、柳工、中联重科等自主开发经验相对丰富的企业相继设立或重启挖掘机开发项目,并下定决心以自主设计进入挖掘机市场。至2011年,国内企业已夺回挖掘机市场近1/3的份额,其中,三一更是以11.7%的市场占有率一举战胜小松,成为国内市场的冠军企业[28]。 在以上回顾中,通信设备工业和彩电工业出现了新的产品概念,而工程机械行业和轿车工业的技术发展则相对连续。由此可见,无论技术变化程度如何,自主产品开发都是后进者适应技术变化、实现技术自立最重要的手段;而在实现技术自立、并直至创新的过程中,自主产品开发所包含的一些基本要素始终存在,这证明了技术自立对后进者创新的必要性。具体而言,这些基本要素包括(如图1)。 图1 概念间比较:技术依赖-技术自立-创新 组织与战略上的独立性与主动性:独立的战略意图将决定后进者技术活动的方向(对引进技术进行何种适应性调整、是否主动参与或发起技术变化)和强度,而放眼长期利益的主动战略姿态则有助于后进者通过试错和冒险积累经验;随着产品开发经验的积累,后进者也将更有效地控制产品开发过程。这意味着:企业在组织与战略上的独立性与主动性同其产品开发能力之间存在一种正反馈关系。反之,那些在国际分工体系中不敢挑战领先者分工主导权的后进者,必然要放弃更多战略选择和机会,而不得不延续对自主开发的回避态度、即技术依赖的自我维持。 以本土市场需求为导向:社会、经济与制度环境对技术进步方向的影响,为后进者提供了发展本土技术轨道的可能[17]。尤其是当跨国公司无法理解后进国家市场对产品性能的特殊要求时,高度本地化的需求特征更是后进企业产品开发的明确导向和宝贵资源。情境对技术轨道的塑造作用同时决定了:在发达国家环境下成熟起来的技术轨道一定会与发展中国家的市场特征或(和)工业体系存在矛盾,因此,后进者一定有机会在引进技术的基础上发展出本土技术轨道。 产品层次的正式学习:自主产品开发需要后进者解决在引进产品方案找不到现成答案的一系列问题[29],特别是根据需求特征重新定义关键性能标准,并以关键零部件为核心主导产品层次的系统集成、甚至寻找新的部件分拆与组合方式[30]。因此,即便是反求工程,也“包括洞察市场潜在需求的活动,也包括将那些具有潜在市场需求的知识和产品本地化的活动,以及将上述两方面的活动融合进一个工程项目中的众多活动”[12]。这种强化学习必然加速后进者技术能力的成长。相比之下,以零部件国产化为中心的技术学习则是在领先者划定的产品框架内完成一项目标外生的低风险仿制攻关,其技术学习的内容和强度都显著低于自主产品开发。 与跨国公司及其合资企业的直接竞争关系:雄厚的技术积累使跨国公司及其合资企业在东道国市场拥有显著的先行者优势。除非选择那些跨国公司尚未渗透的边缘市场或技术要求不高的淘汰领域,否则,本土企业一定会与跨国公司及其合资企业在相同的细分市场上展开直接竞争。而只要后进者希望在这场竞争中避免技术依赖而保持其组织与战略上的独立性,领先者的存在就会迫使其在自主产品开发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以本国要素禀赋和本土需求特征为导向,主动对引进产品进行竞争性修改,能够使后进者跳出引进技术的框架,而自主选择、钻研、利用和改进引进技术,从而开发出有竞争力的技术和产品形态。在“以自主开发求生存”的过程中,企业不仅获得了技术知识和研发流程,而且通过大规模三重投资发展起生产、销售等方面的互补资产和组织能力[31][32]。这样一个与自主开发同步发展的能力系统决定着企业的未来方向,进而决定其创新可能。 3 讨论:技术自立概念对理解中国技术进步问题的意义 把“技术自立”概念独立出来、作为后进者技术追赶的一个阶段,尤其是从“技术依赖”转向“创新”的一个必经阶段,讨论三者之间的关系及自主产品开发在自立过程中的重要性,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以产品开发为中心的技术学习对后进者技术追赶的意义,进而避免从西方的“创新”概念出发时,对技术自立与技术依赖之间关键性区别的抹杀。这对我们理解中国的自主创新、有针对性地分析工业战略和技术政策具有重要意义。 第一,明确技术自立与技术依赖的本质区别。 本文的例证足以说明,技术后进者走向技术自立或技术依赖的关键在于是否进行产品开发。 只要后进者回避自主开发而将自己的技术活动局限于引进技术的框架内,其技术努力就只能集中于工艺创新、质量控制和部件仿制改进等方面。但这些活动在各个方面均从属于引进技术框架,而且领先者会以知识产权等手段控制后进者的活动范围,甚至抑制其利润与就业空间[33]。后进者的技术知识因此局限于产品方案“是什么”和局部技术“如何做”,而难以判断技术变化的来源和趋势,尤其是产品层次上的设计原理(“为什么”)。这就使技术变化必然超出后进者的理解范围。 面对产品形式的重大变革,后进企业在上一代范式下的技术积累就会失效,通过仿制发展起来的零部件工业的产业链角色也将被技术变化重新定义。此时的后进者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诉诸新的技术引进,从而陷入“引进-落后-再引进”的循环;要么放弃跟上技术变化的机会,转而进入更低端的生产环节。后进者因而在自我持续的技术依赖循环中丧失了产业主导权,甚至其组织与战略独立性。 因此,是否进行产品开发直接决定后进者技术能力的层次,并塑造了技术依赖和技术自立的分化。这种战略选择与技术能力的分化构成了国际产业分工的基础:在这个层级特征明显的分工体系中,西方领先者牢牢掌握着开发设计等产品层次技术知识,并因此控制着国际分工体系和全球价值链[34];负责模块(部件)技术和产品组装的后进者则不可能在其中自动获得产品层次的技术能力。从长期来看,如果后进国家的工业缺乏以产品开发为中心的技术活动,而一味依赖于比较优势和技术借用、从而被动卷入国际分工体系,势必阻遏政府对教育和基础研究的投入,使整个国家陷入长期技术依赖。 这意味着:后进国家只有通过自主产品开发,才能形成积极健康的产业发展环境,并在此基础上摆脱技术依赖、独立发展出世界级的工业竞争力。总之,没有技术自立,就没有产业自立和经济发展。 第二,进一步澄清“自主创新”的概念。 长期以来,对“自主创新”的怀疑从未停止:有人质疑其概念能否成立,有人将之与闭关自守联系起来,还有人认为自主创新不能唯意志论地空谈信心,而必须理性地循序渐进。这要求我们必须进一步澄清“自主创新”的概念:为什么在存在创新概念的条件下还需要自主创新的概念?无疑,自主创新并非世界通行的概念,但它与类似概念确实曾经出现在技术落后但同时又奋起追赶的后进者语境中(如日本和韩国)。自主创新概念包含了通用的创新概念,但也包含了后者没有的内容。例如,在实践中,中国从政府到社会大众,都会把中国企业开发的汽车、飞机等西方已有技术/产品称为自主创新。这种笼统性恰恰说明,自主创新包含了技术自立的内容、即掌握领先者已有的技术。 后进者的“自主创新”涵盖了本文所区分的技术自立和创新两种状态,而技术依赖在任何条件下都不是自主创新所包括的。其中,技术自立启动了后进者对现有技术的学习掌握;而创新恰恰是以新的基础原则重新组织现有技术的过程。这使技术自立不仅成为自主创新的重要起点,也成为后进者创新的必经阶段。这同时表明技术自立和创新越来越不可能在闭关自守的状态下实现:后进者的技术追赶只能是充分借鉴和利用外部先进技术成果的结果,而不可能“关起门”来进行技术创新。他们既不可能在理解掌握现有技术之前完成任何有价值的重大技术突破,即所谓“原始创新”,更不可能依靠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重大突破实现跨越式发展。 与此同时,自主产品开发作为技术自立的关键环节,决定了后进者一定不可能在领先者设定的产品框架内循序渐进地发展出自主创新能力。也就是说,从“消化吸收”到“再创新”的根本性转变必然包含试错与冒险,信心与信念必然在这一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即便是在成熟技术基础上的再创新也不例外。这种试错与冒险从根本上有别于技术依赖的思维模式,它是后进者理解产品概念和掌握核心技术的唯一途径,并为创新做好组织准备;否则后进者就只能成为依赖于领先者的附庸。 技术自立概念还揭示了“自主创新”与“自力更生”的历史联系。回顾历史,中国曾经在20世纪50年代末直到70年代末的二十年间,在技术进步和工业发展上走了一条以“自力更生”为主的道路。虽然自力更生阶段的其它问题导致了此后向技术引进政策的转向,但自力更生本身的正确性毋庸置疑。从本文的逻辑来看,“自力更生”对于中国技术发展的意义在于,外部封锁造成的技术来源中断迫使中国工业在奠基之初就开始了广泛的产品开发,并通过这种强化学习生成和积累起宝贵的技术能力。因此,“自力更生”是“技术自立”在特定历史阶段的表现,二者的差别在于前者发生在封闭和计划经济的条件下,而后者则以开放和竞争的环境为特征。但是两者的技术学习逻辑是一致的。正是“自力更生”阶段奠定的技术能力基础,使今天的中国在整体上并不是一个技术依赖的国家。而今天中国工业竞争力在行业层次的巨大分化,恰恰是这样一个技术能力基础与过去三十多年大规模技术引进共同作用的结果:那些在自力更生阶段就积累起技术能力并且没有中断能力发展的领域,以及那些有条件借鉴吸收其他行业技术积累的领域,中国工业就能够实现技术自立并出现创新状态;而那些以技术引进为目的,破坏、甚至抛弃早期技术能力基础的领域,以及那些既无积累、又缺乏跨行业借鉴的领域,中国工业就会陷入技术依赖状态。 第三,明确中国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政策。 对“技术依赖”、“技术自立”、“创新”和“自主创新”等关键概念及其相互关系的界定,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审视相关的工业与技术政策。这既包括对某些流行性政策误区的解剖批判;也包括从中国工业竞争力高度分化的现实出发,把握中国工业与技术政策所必需的多层次性与复杂性。 首先,技术自立对产业自立和经济发展的关键作用,决定了转型升级、发展产业竞争力的唯一出路是帮助技术依赖者走上以产品开发为核心、学习现有技术为目的的技术自立道路,而绝非一轮又一轮“腾笼换鸟”式的招商引资。这需要政府以积极的政策手段帮扶那些在产业链底层受制于国际产业分工的本土代工企业。现有的成功经验充分证明,即使是在技术水平较低的传统产业,代工企业走向独立自主的关键环节也是围绕国内市场需求、自主开发新产品、建立新品牌。因此,政府应当改变对“出口导向”和“出口额下降”的过度敏感,转而充分认识到国内市场对代工企业转型的重要性,并提供必要的技术基础设施支持其强化学习。 其次,技术自立对创新的决定性作用,意味着技术依赖者不可能因为新兴技术的出现而零基础地“跨越式发展”。这一结论在国民工业体系的层次上同样成立。这是因为,后进者一旦进行产品开发,就会在产品和零部件两个层次同时改变与领先者的关系:如果无法解决基础工业的技术依赖,下游自主开发企业就可能遭受国外供应商的讹诈。因此,自主产品开发不仅是开发企业自己的“红色舞鞋”,还会对上游基础工业提出更高要求[35]。而这种相互依赖关系在传统产业与高技术工业之间同样存在:当技术依赖的传统产业无力应用本土高技术成果时,发展中国家的高技术产业就不得不失去来自本土用户的支持。任何向高技术工业倾斜以追求“弯道超车”、而忽视基础工业和传统产业短板的技术政策只能事倍功半。 再次,技术学习不同阶段的并存是当前中国工业发展的一个基本特征。这种行业技术能力的高度分化,决定了中国的工业与技术政策体系必须是多层次的,即有区别地对待不同阶段的产业和企业。 对于那些仍然高度依赖引进技术的行业,需认清阻碍中国企业能力发展的瓶颈,然后以更具针对性的政策工具清除障碍,帮助本土企业实现自主开发。本文的例证反映了两类瓶颈:一是在出现重大技术变化的产业中,产品开发门槛的提高加大了本土企业的转型难度。这要求政府着力解决关键技术和共性技术供给问题,包括组织企业间合作开发以分担成本、降低创新风险。二是外资对生产性投资和能力建设的挤压[36]。打破这种技术依赖的关键则是打破技术依赖所依附的既得利益结构,通过调整外资政策和政绩考评导向,限制和瓦解跨国公司在中国市场和政治中的“先行者优势”。以强化学习为导向的政府采购有助于激励技术依赖企业的学习投入,这不仅可以保障企业自主开发的回报,其示范效应也会促进自主开发战略在行业内扩散。 而对于已经处于技术自立和创新阶段的企业和行业而言,政策目标则应在延续产品开发传统的同时、激励行业内的技术竞争[37]。其中包括:(1)帮助企业从反求工程和适应性修改发展到正向开发,这需要政府积极引导产学研联合测绘分析和关键/共性技术研发,从而缩短企业消化吸收引进技术的周期;(2)对于技术基础相对扎实的产业,要避免在一个技术概念或技术轨道上“下注”,更要避免政府“钦定”技术轨道。特别是在新兴产业领域,政府要控制自己的干预冲动,既不能在“能力增强型”技术[38]上孤注一掷,也不要闭关自守地“另辟蹊径”;要创造条件引导产学研加强相关学科的基础研究,并鼓励以此为源头的技术创业,从而避免现有大企业的过度膨胀抑制技术轨道的多元化。 作为从技术依赖转向创新的必经阶段,“技术自立”是一个属于后进者的发展诉求,也是实现上述转向的第一个重大转折。本文的理论分析与经验证据共同说明,只有坚持在引进技术基础上的自主产品开发、即技术自立式的技术学习,中国工业才有可能从容应对技术变化和来自国际领先者的竞争,创新所需要的各方面能力也将在这一过程中建设起来。这决定了技术自立在从追赶者到领先者的转变中的重要作用;而中国企业与政府独立积极的技术战略与政策,则是实现这一转变的必要条件。 注释: ①http://finance.sina.com.cn/chanjing/cyxw/20100927/03408708269.shtml。从技术独立到创新:技术学习的概念框架_产品概念论文
从技术独立到创新:技术学习的概念框架_产品概念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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