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在“笛卡尔公理”上的一个怀疑逻辑系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笛卡尔论文,公理论文,逻辑论文,系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7835(2004)05-0035-04
“怀疑”思维是人类独特的思维方式。在现实中的许多场合下人们是用“怀疑”来进行推理的。笛卡尔正是从“怀疑”开始建立他的哲学。笛卡尔的做法昭示我们:“怀疑”不是否定一切;正确的怀疑思维是“合理的怀疑”。我们能否建立怀疑的逻辑呢?答案是能够的。
怀疑的逻辑是关于“合理”怀疑的。虽然是我们可以将怀疑定义成“不相信”,从而将怀疑的逻辑还原成信念逻辑,但这样的做法抹杀了人们现实中的一系列思维方式,因为人们关于怀疑上的思维方式是独特的,是信念逻辑所无法取代的。
我们企望利用模态逻辑,同时以“我思,故我在”作为怀疑公理,建立合理怀疑的逻辑。我们建立怀疑的逻辑旨在:一方面弄清怀疑命题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研究从怀疑如何得到不怀疑的东西。
一 怀疑公理与含笛卡尔公理的怀疑逻辑系统PD
(一)怀疑模态词的引入及怀疑命题
自模态逻辑建立以来,逻辑学家将模态算子“必然”(□),解释成现实中的各种“模态”[1],建立了各种逻辑系统,如认识论逻辑(知识逻辑、断定逻辑、信念逻辑)、时态逻辑、道义逻辑等等。这些非经典逻辑将模态逻辑算子“必然”给予语义解释,并将相应的完善的模态逻辑系统照搬过来。然而,现实中有一类模态词与“必然”差异很大。如果说与“必然”对应的“知道”“相信”“应当”等模态词是“正的”模态词的话,那么还存在一类“负的”模态词,如“怀疑”就是这样的“负的”认知模态词[2]。
我们如何运用模态逻辑来达到我们的目的呢?
首先,我们需要引入“怀疑”算子。我们用“D”表示“怀疑”模态算子,该模态算子作用于命题(原子命题和复合命题)之上,如同其他模态词一样,构成怀疑命题。如:p为原子命题,“Dp”即为怀疑命题。“Dp”的语义解释是:某人“怀疑”命题p的真,或者:命题p真是“可疑的”。怀疑命题具有真值:或为真或为假。
(二)怀疑公理
根据模态逻辑,在怀疑算子之上建立的怀疑逻辑有如下公理(或定理——因为其中有些是不独立的):
D1:命题逻辑公理;
我们来看一看这些公理的意涵:
公理D1:命题逻辑公理为该系统里的公理。
公理D2为由模态逻辑K公理演变而来,其意思是,如果某人怀疑q,那么他或者怀疑p蕴涵q,或者怀疑前提p。该公理还可以表示成如下公理或定理:
D10表示的是,如果怀疑q,但不怀疑前提p对蕴涵q,那么怀疑前提p。这是容易理解的,q可以看成一个推理的结论,如果怀疑结论q,并且推出不怀疑推理,那么推得q的前提便是值得怀疑的。公理D2或者为:
D11意为:怀疑q,并且不怀疑p,那么怀疑p蕴涵q。
公理D3意为:如果不怀疑p(相信p),那么怀疑非p。但逆命题D~p→~Dp不成立:如果怀疑非p,得不到不怀疑p。即:人们能够既怀疑p又怀疑~p。从直观上,这也是显然的。
公理D4:如果p、q的析取是可怀疑的,那么既怀疑p又怀疑q。
公理D5:如果p、q的合取是可怀疑的,那么或者怀疑p,或者怀疑q。该命题的逆命题也成立。
公理D6表明人们不怀疑排中律。
公理D7表明人们怀疑矛盾命题。
公理D8:如果怀疑p,那么对怀疑p是不可怀疑的。我们将该公理命名为“笛卡尔公理”。因为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即:我怀疑,但我怀疑是不可怀疑的。公理D8为“我思,故我在”的形式化。公理D8为当下怀疑活动的不可怀疑性公理。D8对应于模态逻辑的E公理。
公理D9意即:如果某人不怀疑p,那么他不怀疑自己不会怀疑p。D9对应于模态逻辑中的D4公理(□p→□□p)。
D8和D9表明,人们对当下思维活动(怀疑活动和不怀疑的活动)不可怀疑性的“认定”。它们是当下思维存在的自明性公理。D9可以从D8中推理得到。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人们从对自己怀疑的思维活动的不可怀疑性可以得到,对自己不怀疑的思维活动的不可怀疑性。
公理D1-D9中有些不是独立的。为了方便,我们可以将这些不独立的定理作为系统的公理来使用。人们可以从中选择所有公理或其中的一部分公理作为特征公理,以建立怀疑逻辑系统。
对于怀疑命题有两点需要注意:第一,Dp意即对p的真性表示怀疑,但并不是说,p就是假的。我们没有这样的公理“Dp→~p”(这样的公理是不合理的),如同在信念逻辑中我们没有公理“Bp→p”一样;第二,怀疑是相对于某个理性主体而言的,命题p在主体a看来是“可疑的”,即Dap,但在主体b那里,p不一定就是可疑的。这里我们只分析在一个主体那里怀疑命题之间的逻辑关系,而没有分析多个理性主体在怀疑命题上的逻辑关系。
(三)建立在“笛卡尔公理”上的一个怀疑逻辑系统PD
在公理D2-D9之中,有些是不独立的,我们选择D2、D3和D8作为特征公理构成一个怀疑逻辑系统,我们将之命名为PD系统。
PD:D2+D3+D8
PD系统的公理与模态逻辑S5系统中的公理存在重叠,但不完全一致。PD中包含了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公理D8,它相当于模态逻辑中的E公理;D2对应于模态逻辑中的K公理;D3对应于模态逻辑中的D公理。模态逻辑中的T公理为S5系统中的特征公理,在PD中则没有相应的特征公理。
怀疑逻辑揭示怀疑命题之间的逻辑关系。上面已经表明,一个命题是可怀疑的,并不是说它必定是假的;同样,一个命题是不可怀疑的(可信的),也并不表明它必定是真的。同时我们要表明的是,一个逻辑永真式是不可怀疑的,即对之怀疑的命题是假的;而一个逻辑永假式是可疑的,即对之怀疑的命题是真命题。
(四)怀疑逻辑的必然化规则
我们这里的怀疑逻辑是以上述9个怀疑公理代入规则和分离规则和必然化规则而构成的一个系统。
我们首先来看一下怀疑逻辑的必然化规则。
在怀疑逻辑中,模态逻辑的必然化规则对于怀疑算子D无效。然而,必然化规则对“~D”是有效的。即:
即:在系统内一个公式被断定为真,它是不可怀疑的。即:任何永真式都是不可怀疑的。必然化法则也可表示成:
即:
上式为怀疑逻辑的必然化法则。
通过上式,我们可以得到许多定理。D6可以由必然化规则得到;而D7可以由D6和D3得到。如:对命题逻辑中的公理p→(q→p),利用上面的必然化法则(并利用代入规则),我们有:
D12:D(p→q)→Dq
D12意涵:如果对p→q表示怀疑,那么怀疑q。这是容易理解的:只有q假时,p蕴涵q才是假的。
我们由~p→(p→q),得到对蕴涵怀疑的另外一条定理:
D13:D(p→q)→D~p
由D12、D13合并得:
D14:D(p→q)→Dq∧D~p
(五)怀疑逻辑的三段论
怀疑逻辑的三段论的公式为D10,推理形式为:
上式意即:人们不怀疑p→q,但怀疑q,那么怀疑p。该三段论为人们在反驳时经常用到的论证方式。卡尔·波普的批判理性主义或证伪主义即是建立在这样的演绎结构上的。
二 怀疑逻辑的双重怀疑算子的处理
当出现双重怀疑算子,我们如何消除?
由命题逻辑定理(p→q)→(~q→~p),和公理D8,并由代入规则(p/DP,q/~DDp),我们有定理:
D15:DDp→~Dp
上述定理意即:如果某人对自己怀疑p抱有怀疑,那么他不应怀疑p。同样,我们可以从公理D9推理得到:
D16:D~Dp→Dp
D16意即:如果某人怀疑自己不怀疑p,那么怀疑p。
D15和D16可以用来作为取消双重怀疑算子的法则。如果我们不选择D8或D9作为特征公理,此时,系统中将包含有双重的怀疑算子。
我们再来看几个双重怀疑算子的定理。由D15及D3,我们有:
D17:DDp→D~p
上式的意义为:如果某人怀疑自己怀疑p,那么他应怀疑~p。
我们由D8及D3得出:
D18:Dp→D~Dp
上式的意义为:如果某人怀疑p,那么他应怀疑自己不怀疑p。
同样地,由D9及D3得出:
D19:~Dp→DDp
上式的意义为:如果某人不怀疑p,那么他应对自己怀疑p表示怀疑。
三 关于笛卡尔公理与智慧公理之间的逻辑同构
笛卡尔的理性主义哲学建立在”我思,故我在”这个阿基米德点之上。公理D8为笛卡尔公理的形式化,意即:我对某个命题的怀疑是不可怀疑的。该公理对应于模态逻辑中的E公理。在知道逻辑中有一条公理,被称为“智慧公理”,或”苏格拉底公理”。苏格拉底是最有智慧的人。苏格拉底发现,之所以他具有智慧,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无知。“智慧公理”为“~Kp→K~Kp”(“K”为“知道算子”)——如果某人不知道p,那么他知道自己不知道p。该智慧公理也是与模态逻辑E公理相对应。
由此可见,智慧公理与怀疑逻辑的笛卡尔公理均源于模态逻辑S5的特征公理E公理。或者说它们是E公理的不同“解释”。因此,智慧公理和笛卡尔公理这两条公理是逻辑上同构的。E公理为◇p→□◇p(如果可能p,那么“可能p”就是必然的)。如果“知道”为这里的“必然□”模态词,那么它就是智慧公理;而如果“不怀疑”(即“相信”)为这里的“必然□”模态,那么它就成了笛卡尔公理。
这两条公理是两个系统里的公理,其意义是不同的。如果将知识、信念及怀疑纳入一个系统,这两条公理能否独立存在?或者说,是否其中的一个不是独立的公理,而是定理?
我们看到,如果“不知道p=怀疑p”(~KpDp)这样的关系成立,那么,我们只要保留其中的一个作为公理,另外一条公理就不是必须的,而可以成为推理得到的定理。
~KpDp是什么意思?它为:(a)~Kp→Dp:人们不知道命题p,意味着他怀疑p;并且,(b)Dp→~Kp:某人怀疑p,意味着他不知道p。
(b)合理性是显明的,它也可以从已知的公理中得到。该式的另外的形式为:某人知道p,意味着他相信p。即所有知识均是信念。
而(a)则不是合理的:如果某人不知道p,那么他怀疑p,即不相信p。该式的另外一个说法是:如果某人相信p,那么他就知道p,即:Bp→Kp。即信念均是知识。只有绝对有智慧的人才能够做到这一点,而通常人们的信念不能够构成知识。
~KpDp为“所有的知识均是信念”并且“所有的信念均是知识”。当我们有这样的公理时,从“智慧公理”中我们能够推理出“笛卡尔公理”,同样可以从“笛卡尔公理”中推理得到“智慧公理”。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苏格拉底和笛卡尔均是有智慧的人,在他们那里“知无知”和“我思,故我在”是一个东西,但笛卡尔的名言之得出,是否源于苏格拉底的“知无知”,我们不得而知。
通常来说,人们的信念与人们的知识不等同,我们用逻辑来刻画人们的推理时,可以将“智慧公理”与“笛卡尔公理”均当作独立的两条公理来运用。
四 怀疑逻辑的现实运用
在许多领域里,人们要运用怀疑逻辑。在论辩时(如政策论辩),人们为了驳倒对手,往往要通过“怀疑”对手的某个论点来进行;在科学活动中,科学家为了清除错误的理论往往是通过怀疑“基础命题”即证据开始,而上溯到对假说的怀疑的;在法官办案中,法官更要用到合理的怀疑……。
科学、论辩及法律推理等领域里的这些推理,存在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从某个可怀疑的证据、观点等出发推导出其他可怀疑的观点或证据等,这就够了;而不必得出所谓“真”或“假”的观点、证据。如:在法律推理中,法官通过“合理的”怀疑得出,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提供的证据是“可疑的”(而实际上这些证据有可能是“真”的),那么他将不采用该证据。怀疑的逻辑就是提出来刻画人们的这种特点的推理。
如:在论辩中,某人反驳对手时,根据对手的观点(p),构造一个推理(p→q),这个推理过程是有效的(~D(p→q)——“不可怀疑的”),但所得结论(q)是“可怀疑的”(Dq),这样,根据公理D11或怀疑逻辑的三段论Dq∧~D(p→q)→Dp,得到:前提(p)是可怀疑的(Dp)。
这里要说明的是,所谓一个观点、证据等是可怀疑的,它不一定是假的,而是指反驳者与对手均不能相信的命题(当然一个命题为有逻辑矛盾的命题,它是反驳者和对手对之均不能相信的)。反驳者反驳对手往往从一个双方均认为可疑的观点开始反驳,很有可能的是,反驳者将一个观点(p)视为可疑的(Dp),对手也认为如此,但实际上,p是真命题——这当然只有在事后才知道。这样,在怀疑逻辑基础上的论辩逻辑更注重论辩者之间的主体间性,而不是像传统逻辑中注重命题真或假的绝对性。
在上面我们已经表明,人们不能同时相信两个矛盾命题,即~Dp∧~D~p在上述系统中是永假式,人们相信一个命题,该命题的矛盾命题就不能相信。但是,人们可以同时怀疑两个矛盾命题,即Dp∧D~p则不一定是永假式。这符合人们在科学推理、法庭辩论中的情况。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怀疑”只是一个“负的”算子,这里的怀疑逻辑系统也只是参照模态逻辑建立起来的一个“负的”逻辑系统。我们同样可以建立“否定”(或“拒绝”)的逻辑。还有其他像这样“负”的逻辑吗?这需要我们作进一步探索。
(本文得益于与南京大学哲学系张建军教授的探讨,在此表示感谢!)
收稿日期:2004-0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