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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8月以来,波黑局势波澜四起,跌宕起伏。一方面有关各方在日内瓦围绕美国提出的和平方案开始进行谈判,另一方面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又开始了对波黑塞族的大规模空袭。在近期的波黑危机中,美国的行动尤其积极,无论是和谈还是空袭,美国都似乎成了主角。人们不禁要关心:美国在波黑究竟意欲何为?美国的行动又会导致波黑局势如何演变呢?
胡萝卜加大棒的美国波黑政策
在7月波黑塞族攻占斯雷布雷尼察和热帕2个联合国安全区以及8月克罗地亚攻陷塞控克拉依纳后,美国的波黑政策发生了重大变化。
8月中旬,美国提出了新的波黑和平方案,其主要内容为:南斯拉夫、克罗地亚和波黑三国互相承认;承认波黑塞尔维亚共和国的自治地位,规定波黑由穆克联邦和塞族共和国两个实体组成;塞族和穆克联邦的领土仍基本按49%与51%的比例划分,但允许塞族保留其已占领的2个安全区和获得另一个安全区戈拉日代;允许两个实体分别同邻国建立“特殊”关系(也就是波黑穆克联邦和塞族共和国分别同克罗地亚和南斯拉夫塞尔维亚共和国结成邦联)。8月19日,美国特使弗雷泽突遇车祸身亡,克林顿马上又任命助理国务卿霍尔布鲁克为特使前往有关各方游说,要求各方接受美国的和平计划,并表示不接受的一方将受到严厉“惩罚”。
美国的和平计划抛出后,塞族虽然在领土划分上仍有异议(卡拉季奇曾要求得到64%的土地),但在内外压力下塞族不仅同意谈判该计划,而且还同南斯拉夫组成联合代表团并将最终决定权交给了南斯拉夫塞尔维亚共和国总统米洛舍维奇,从而使得波黑局势似乎有了一点希望。9月8日,南斯拉夫联盟、克罗地亚和波黑三国外长在日内瓦达成初步协议,其内容基本上也就是美国方案的几项原则。
然而就在竭力向冲突各方兜售自己方案的同时,美国也加紧了军事卷入波黑的进程。8月28日,一发炮弹在萨拉热窝市中心爆炸,导致近40人丧生。次日维和部队就宣布系塞族所为。8月30日起,北约开始了对波黑塞族的大规模空袭。9月3日,北约又向塞族要求将所有重武器撤出萨市周围20公里以外。尽管塞族已表示同意北约的要求,北约仍从5日起对塞族实施规模越来越大的空中打击。美国提供了空袭的主要打击力量,美军战舰还向塞族军事目标发射了“战斧”巡航导弹。到9月中旬,北约已出动了近3000架次的飞机,空袭目标也扩展至塞族的民用目标。塞族军事领袖姆拉迪奇在与维和部队总司令让维耶将军的会谈中表示塞族可以撤出重武器,但安全区内的穆族军队也要解除武装。但北约坚持塞族必须无条件地从指定路线撤出重武器。为迫使塞族就范,北约又拟定了更大规模的空袭计划,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势头。
美国为什么一方面大力推销其和平计划,另一方面却在有关各方已经有和谈意向时又大打出手呢?它究竟是什么打算呢?
双管齐下的背后
美国现在推行的“谈归谈,打归打”的双管齐下策略,其背后大致有如下意图和原因。
夺取解决波黑事务的主导权,维持所谓“世界领导者”的地位。波黑战火延续已3年多,各大国绞尽脑汁却至今尚无良策。自诩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的美国在波黑问题上一直摇摆不定,遭致西欧各国的不满和伊斯兰世界的指责。虽然许多人以为美国在巴尔干没有切身利益,并不想卷入。但实际上只要美国自认为是“唯一超级大国”的心态不变,美国就不会放弃对世界各事务的干涉,而且这种心态也使美国时时将自己居于主导者地位。从海地到中东,从索马里到朝鲜半岛,从伊拉克的萨达姆政权到各国妇女的生育问题,美国操的心还少吗?这里面又有多少事务与美国人民的生计有切身关系呢?美国现在一手抛出和平计划,一手以武力施压,目的就是要包揽波黑问题的解决,迅速实行美国心目中的解决方法,以突出美国的主导作用。
通过对波黑塞族的惩罚来维系维和部队和西方世界的威望。自西方各大国卷入波黑危机和联合国维和部队进驻前南斯拉夫地区以来,波黑危机非但没有消弥,反而愈演愈烈,在波黑的维和部队则不时遭到来自各方的杀伤甚至几度被扣为人质。被认为是冷战胜利者的西方世界在小小的波黑塞族面前屡屡陷入窘境,丢失面子,这未免使西方尤其是美国大为烦恼。如果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连小小的波黑都应付不过来,徨论所谓领导世界?因此美国此番决心对塞族施以强大武力,表示西方尤其是美国是有力量的,以此来重树其威望。
通过对波黑塞族的空袭,大大削弱塞族的军事潜力和谈判中讨价还价的能力,以炸促和,迫使塞族全盘接受美国的和平计划。波黑塞族军队在战场上一直对穆族占有相当优势,对萨拉热窝的围困也是塞族有力的谈判筹码。不打掉塞族的军事优势、解除对萨拉热窝的围困就不能使塞族在谈判中让步。打击塞族也是对穆族的安抚手段。穆族对美国和平计划承认波黑塞族的实体地位、允许塞族同南斯拉夫建立特殊关系并不满意。如果穆族也不接受该计划的话,美国的波黑政策便难以为继。正因如此,美国才对塞族的各种军民用目标进行大规模打击,炮轰萨拉热窝事件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单单为此进行惩罚根本不需如此大动干戈。美国设想大规模空袭后,即便塞族还不屈服,穆族大概也可以在战场上对已被大大削弱的塞族占有优势。
美国现在异乎寻常的举措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来自于美国内的政治因素。今年夏天,美国会参众两院先后通过了取消对波黑武器禁运的决议,虽然克林顿行使了总统否决权,但不久国会将复会,而且很有可能以三分之二以上的多数推翻总统的否决,这样克林顿将面临十分被动的局面。还有,1996年的总统大选即将拉开帷幕,克林顿的外交政策受到非议,被认为是不成熟的、软弱无力的,其波黑政策更是遭到共和党人的攻讦。如果克林顿不能在波黑问题上有所突破的话,其明年赢得连任总统的前景便暗淡了许多。因此,克林顿亟需在波黑问题上打开局面,以表现出自己的果断和外交能力,为此克林顿便采取了大规模军事卷入的政策,不惜冒战火扩大的风险。
波黑战火面临升级的危险
到9月中旬,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波黑塞族的空袭仍在继续,而且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在动用了“战斧”巡航导弹后,美国又准备出动F-117隐形战斗机轰炸塞族的防空设施。美国及北约对波黑塞族的持续空袭将使得波黑局势如何演变呢?
一种可能是波黑塞族在空袭造成的惨重损失下屈服,撤出萨拉热窝周围的重武器,解除对萨拉热窝的围困,全盘接受美国的和平计划,同时在划分领土时也完全遵照西方的要求(既然屈服也就没什么可讨价还价的了)。如果到此为止,也许在内外重压下,特别是南斯拉夫联盟表示不会支持波黑塞族同西方继续对抗下去、要求其接受西方条件的情况下,波黑塞族会暂时屈服。问题是波墨塞族明白,如果这样并不意味对塞族的惩罚结束,而是刚刚开始。接下来就会讨论战争赔偿问题、战争责任问题,尤其是惩办战犯问题,现波黑塞族共和国的所有领导人都已被列入国际法庭开出的战犯名单中。对波黑塞族、特别是其领导人而言,继续对抗也许会失败,但无条件屈服则意味着被送上法庭乃至绞架。在这种情况下波黑塞族当然不会轻易屈服,而对于战车已隆隆发动的北约来说,再降低要求缩回来无异于自打耳光、其声望将荡然无存。因此,只有发生非常机遇使双方都能体面走下台阶,才能使这种可能性成为现实。
另一种可能就是北约的空袭持续下去,波黑塞族则坚持对抗,而穆族和克族则因塞族的军事力量由于空袭日趋削弱而在波黑地面发动攻势,从而使战火升级。从现在情况分析,笔者认为这种可能性正在日益增大。在5月波黑人质危机后,笔者曾经分析道,如果西方再次空袭塞族,就意味着西方已决心采取大规模军事卷入的方针(见本刊今年第12期)。美国这次打谈两手并用,实际上其立足点在于打,不管塞族态度如何,空袭是不可避免的。这从8月底维和部队预先从塞族包围的戈拉日代撤出以及8月28日炮击萨拉热窝事件后维和部队立即断言系塞族所为而且拒绝塞族要参加调查的要求,立即发起空袭和炮击两事可以看出。美国希望大规模空袭能大大削弱波黑塞族的军事力量,如果塞族就此屈服最好,但显然美国对此也无把握,那么接下来的必然就是争取由穆克两族在地面上发起进攻击败塞族从而使波黑问题获得美国式的解决。现在,波黑穆克两族武装已经开始向塞族的一些地区发起了进攻。同时,穆族的谈判要价也越来越高,表示决不放弃戈拉日代等一寸土地,领土划分只能由塞族让出而不能交换,否认波黑塞族有与南联盟塞尔维亚共和国结成邦联的权利,这就使冲突各方的妥协更难达成。
波黑战火的升级已很难避免,实际上由于北约站在冲突一方空袭塞族而已经升级,如此大规模的空袭在战争史上是少见的。问题是美国的意图能否实现。大规模空袭并不能摧毁对方的意志和对对方的军事潜力造成决定性的损害,这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对德日两国的空袭以及战后的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中可以看出,即便是海湾战争中多国部队对伊拉克的高技术空袭,战后也发现其战果被媒介大大渲染了。大规模空袭的主要作用在于其心理上的威慑和初期对关键目标的突袭,一旦转入长期化,其效用便要打折扣了,尤其当它面对的是一支较坚强的军队时。在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时,如果哪天美国飞机没有进行轰炸,对方倒会觉得一天里似乎少了点什么。塞尔维亚人素以倔强著称,无论是哈布斯堡帝国还是第三帝国的最后通牒都没能使其屈服。还有北约的空袭联盟是否会一直追随美国也还是个问题。希拉克要求停止轰炸几小时以及意大利拒绝美国隐形战斗机进驻虽然无妨空袭,但却是向塞族所作的姿态,似乎是表示法意两国同美国有距离。英国也开始提出讨论如何停止空袭的计划。如果轰炸持续下去,问题没解决,塞族平民伤亡的情况日益见诸新闻媒介,西方还能一致吗?北约制订的更大规模空袭的“第3号方案”将提交联合国安理会讨论,就现在5个常任理事国的态度而言,该方案很难通过,到时西方阵营还会一致继续下去吗?穆克两族在地面上如果不能打赢,特别是如果克罗地亚进攻东斯拉沃尼亚导致塞尔维亚共和国参战使战争不仅升级、而且扩大时,美国又准备如何应对呢?很显然,美国这种拉一方、打一方的偏袒政策不会有助于波黑问题的合理解决,只会激化局势,当这种政策掺有决策者个人的政治需求时,就更难让人相信其合理性和公正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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