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繁华与遍地危机:2005年青春文学的文化批判,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年青论文,遍地论文,繁华论文,危机论文,文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05年的青春文学呈现出继续分化和重组的迹象,但分化与重组之后,究竟如何命名并在何处着陆?青春文学写手反而显得更加困惑和茫然。如果说以往的青春文学写手因其自身的“弱势”地位而宁愿半推半就地接受“80后”的集体称谓,那么这一年,他们更倾向于依靠自己的实力和名气脱离“80后”。只是在这个从群体到个人的转换过程中,青春文学写手固然试图从狂妄转向自省、情绪转向理性、成长转向成熟、表达转向写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寻找到了一条通向文学的特异的路。沿袭前辈作家的写作路径而赶超前辈作家,不单意味着青春文学写手将重蹈他们曾经所颠覆的当代文学观念的“旧辙”,而且漫长的实力储备期、结果的不可预见都与“出名要趁早”的写作目标背道而驰。由此,相当部分青春文学写手试图与市场联手打造一个与当代主流文坛抗衡的“另一个文坛”,但他们竭尽努力的结果却是打造了一个隶属于市场之下的“娱乐圈文学”。于是,一系列问题纠缠不清:“另一个文坛”将给予他们怎样的一种解放?“另一个文坛”是否与所要颠覆的当代文坛藕断丝连?他们是否能够具备自主性的自由空间?尤其,2005年青春文学现象究竟蕴含了哪些多重的内在矛盾?
图书资助人与明星代言人的联袂操演
考察2005年青春文学现象,首要关注的就是图书资助人现象。随着1990年代市场经济为中心的确立,思想文化观念的转型,政府不但使出版社完成了“断奶”,而且还直截了当地鼓励出版社成为自负盈亏的图书资助人。一时间,出版社在图书市场的投资不仅合法,而且时髦。各家出版社专门为自己寻找最佳的象征投资代言人,并且与媒体一道将图书出版的规模、影响做大。于是,在青春文学市场上,出版社踊跃地成为青春文学的第一资助大户。各家出版社为了在第一时间抢占青春文学市场的制高点,通常宁愿在资金紧缺的情况下出资培育自己的青春文学明星代言人。可以说,对于2005年青春文学而言,一个触目所及的现象就是:在文学的名义下,一个造星工程正被出版界、媒体与青春文学写手一道热火朝天地操演下去。
但是,在这个操演的过程中,出版社作为图书资助人,对资助的图书几乎缺乏判断意识,陷入一种集体思考的纷乱之中。这表现在:其一,图书招标常常只依凭市场的假象做出判断。似乎只要是青春文学类图书,就是紧俏商品。2005年青春文学图书市场不断地被人指责为泡沫市场,就是因为出版社资助的产品不仅没有对图书的文学质量进行检验,而且没有对市场的跟风现象进行有效的规避。自己花钱欺骗自己,这是2005年图书资助人的一个难以诉说的苦衷。其二,图书订货电是同样情况:一窝蜂地带着青春文学流水线上的批量产品披挂上阵,看上去颇有点豪赌的气概和性质。究其原因?图书资助人不仅漠视了文学的规则,而且也轻视了市场的规则。其实,文学的规则与市场的规则虽然是两码事,但并非互不相干或完全背反。市场倾心的固然是产品的销售额,但真正获得顾客青睐的最终还是产品的质量。尤其,青春文学图书市场,如果说以往它曾经由于市场的空缺而奇货可居,那么这一年则由于市场的拥挤而开始滞销。这样,随着一个逐渐完善的青春文学图书市场的运行机制的建立,市场的规则应该是:出好书不吃亏。当然,出版社资助图书,很难说是为了图书本身,也很难说是为了文学本身,但资助没有质量保障的图书如何算得上有眼光的图书资助人?即便以纯粹的商业性目光来看待书市,也应该打造好的商业性图书。
由此,我们应该追问:2005年,图书资助人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资助?出版社虽然各有各的路,却又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即让青春文学写手以明星的姿态进入“星”光大道。
春风文艺出版社率先登陆“星”城。春风社虽然不是强社,也不是大社,但从开发明星品牌效应的经验来讲,它的确是一家名社。2005年,春风社不仅不改初衷地力挺郭敬明,而且为他投入了更多的资金、提供了更大的自主权。当然,“春风”一如既往地支持郭敬明的主要动因是春风社格外珍惜自己苦心打造的郭敬明的“青春文学掌门人”的金字招牌。依照出版社投资的长线眼光,“春风”请郭敬明作为青春文学产品的推广大使、《岛》书系的主编,不仅可以继续与郭敬明一道双赢地分有《1995-2005夏至未至》和系列丛书《岛》带来的商业利润,而且还可以通过郭敬明的作家、音乐人、图书总监的三栖巨星风采招募新的明星推销员。譬如,春风社年初在图书市场上力推的长篇小说《年华是无效信》的作者落落就是在巨星郭敬明的发现中脱颖而出的新星。而青春文学写手一经成为了名人,在作品的真诚性、原创性上竟纷纷大打折扣。《岛》系列丛书和《1995-2005夏至未至》的确文字成熟了许多,但原初动人的情感表达也逐渐浮泛起来。
作家出版社同样倾向于收割那些蜚声于青春文学市场的“腕级”明星。2005年1月和8月,作家社承包了“80后”两位名作者——青春偶像派代言人张悦然和残酷青春掌门人春树的新作《水仙已乘鲤鱼去》、《2条命》的出版权,一举成为青春文学图书市场上的惹眼事件。2005年11月,它出版了青年文学畅销书职业写手饶雪漫的新作《糖衣》。其中,作家社对于《水仙已乘鲤鱼去》、《2条命》报以大期待。根据市场行情的变化,作家社在力捧两位作者之时,更着意于渲染她们重新诞生的新神话。然而,细读作品之后,无论如何都难以信服。《水仙已乘鲤鱼去》不仅没有推进她在小说上的实验,反而退回到随俗的叙述模式;《两条命》中的遇断和好孩子楠楠身上合成了春树挣扎的身影和心灵,一些情节、人物多次出现作者生活原生态的迹象。那么,作家社为何塑造一个如此夸张的神话?它是否意味着经济对文化的影响手段?
长江文艺出版社作为制作畅销书最强的一家大牌出版社,自然不会看轻青春文学图书市场。1月,由金丽红和黎披主持,图书策划人安波舜担当责编,在“弘扬健康阳光青春文学”的口号下,推出了16岁少女夏伊的《云上的日子》。同月,长江社重金打造饶雪漫最新作品《校服的裙摆》,决心将其打造为2005最值钱的头牌作家。8月,发行了饶雪漫的四位得意门徒的青春疼痛系列小说:《裙摆摇摇》。9月,长江社出版了颜歌的《良辰》和孙睿的《草样年华2》。其实,这些出版行动表面上看不出长江社的高明之处,包括“弘扬健康阳光青春文学”的口号本身没有任何新鲜之处。长江社的高明之处在于它别有特色的企宣方式:依靠细节,塑造明星,推动发行,正如金丽红说:“我们是跟细节要发行量。”然而,令人遗憾的是:重视细节固然是一种高明的营销方式,但细节策划得再好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种宣传方式。如果将推出的作品仅仅当作商品,而不是一种具有文学品质的作品,仍然是一种外行的不划算的投资。
一向敢为天下先的湖湘文化性格使得湖南出版人的造星术不甘示弱。虽然他们过去对青春文学关注不足,但2005年,湖南文艺出版社以宏大的构想进入这一领域,推出了“青春图文馆”书系。“80后”写手彭扬、张佳玮、苏德成为青春文学馆首批签约作家,签约期两年。青春图文馆构想恢弘,颇见湖湘文化的雄韬伟略。在2005年初的全国图书订货会上,湖南社一次性展出了首批4个系列18种读物。其中青春新干线系列这次推出了张佳玮的《加州女郎》、苏德的《离》、唐颂的《我们都是害虫》、吕晶晶的《边走边唱》等。茧系列有彭扬的《天黑了,我们去哪里》。但遗憾的是:湖南文艺出版社意欲抢占制高点的努力受挫,他们推出的“青春图文馆”等图书市场表现一般,主要策划人员唐朝晖“出走”到《青年文学》杂志社。这从一个侧面牵连出出版业造星工程中的诸多复杂问题:在虚假繁荣的青春文学市场,湖南文艺出版社是否持有自己的理性立场?仅仅在图书与明星的包装上下工夫,是否就真的可以诱惑读者的购买力?其实,这并不是湖南文艺出版社的独家问题,业内许多出版社都有铤而走险地造星的冒险性。
北京出版集团与新浪网站联手,邀请两岸四地名家、各大传媒机构,举办新浪第二届华语原创文学大奖赛,将众多新星推上了明星台。北京社一次性地与8位青春文学写手签约出书,与作家社推出的“QQ作家杯”征文大赛获奖作品丛书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从文学的娱乐化效果来说,这显然是一次成功的炒作。其中,何小天的《谁说青春不能错》、千里烟的《爱情豆豆》成为最炫目的青春读物,俨然成为青春文学的新掌门。但是,如果从文学本身来说,北京社对于青春文学市场的开发与其说是为文学提供新的预备役,不如说是以新的明星品牌,为2005年的图书市场推波助澜,进而打造新的营销亮点。尤其,值得深思的是:许多知识分子参与了为新星们受聘的娱乐性活动,这种做法的效果是否超出了他们对文学新人的关爱本身?
此外,接力社与培养青少年写作的核心基地《萌芽》签约,集中推出了《萌芽书系》。其中,以网络写手蔡骏的悬疑小说《地狱的第19层》为主打。经唐朝晖的城市蚂蚁工作室策划,重庆出版社一次出版了四卷本的“青春系列”丛书。入选作品是:王皓舒的《我们都寂寞》、蒋峰的《才华是通行证》、郭丹的《迷途》、麻宁的《年华,恍然》。江苏文艺出版社借助全球青春写作新人选拔赛之契机,发行了“桂冠书系”;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了一位特殊际遇的90年代作者子尤的《谁的青春有我狂》;朝花出版社出版了呢喃的火花的小说《月光走失在午夜》和萧鼎的奇幻武侠小说《诛仙》;新世界出版社出版了何大草的小说《我的左脸——一个人的青春史》;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了水格的《半旗》……这些努力的结果是掀起了又一波悬疑潮;又一轮玄幻热;又一番感伤情怀。只是这些青春文学图书虽然阵容可观,却缺少力作。长篇大多缺少对结构的驾驭,题材也多重复以往的内容。
总之,2005年出版界运作、青春文学写手配合的“造星工程”,虽然繁荣但充满危机。推广青春文学明星,可以说是一种市场经济下自由的获得,但也同时意味着一种对自由的统治。2005年,青春文学明星全面开花,是否也意味着对沉默的大多数的青春文学作者的淹没?或者对于被打造的明星作者的捧杀?由此,我们追问:青春文学明星的批量生产是让文学焕发青春,还是提早进入暮年?或者它只是商业利润支配下的伪文学泡沫,泡沫飞翔过后,一切又回归文学本身的寂静?或者,泡沫粉碎过后将永远终结文学生产的耐心。
被制作的看点:幻美而贫乏
可以称2005年为青春文学繁荣的危机年。经过2004年青春文学的高潮期,被制造的青春文学泡沫在越来越理性化的读者面前,虽十分幻美、但也易于破碎。这样说,是因为从整体上看,2005年的青春文学尽管依然被媒体、商家视为火爆的经济生长点而倍加宠爱,即使主流文坛也越来越正视他们的存在,但这些因素只能构成青春文学外部繁荣的表象。如果从青春文学本身的实绩来看,2005年则意味着更艰难的蜕变,而蜕变是否成功现在无从判断。姑且不说青春图书市场的竞争日益激烈,单从青春文学自身而言就呈现出巨大的危机感。大量重复性的情节不仅让读者觉得厌倦,就连他们自己也深感不满。以时尚文化作为写作资源固然新奇,但很快就暴露出内在生命力的早衰。即便富有革命性的反叛主题,也在反叛的途中随着人气的上升而演变为一种新的娱乐权力榜。就连青春文学写手最拿手的绝活儿——制造图书市场上抢眼的看点,在煞费苦心后也没见闹腾出什么新花样。可以说,整个2005年的青春文学写作陷入了写作的贫乏期。
2005年,青春文学写手依然沉浸于青春心事的表达。作为青春生活的亲历者,没有什么人可以替代他们80一代人自己的青春体验。这些忧伤的、阳光的、反叛的、理想的、放纵的、飞翔的青春故事,故事的片段,虽然很单薄、很重复,但它们生活体验的独特性对于青春期读者往往有着异常的吸引力。在青春心事的表达上,2005年的青春文学写手主要将笔力集中于青春疼痛的体验上。为了推出新看点,青春文学写手加大了对疼痛青春的制作力度。疼痛,在青春小说中,与一般文学意义上的理解不同。疼痛,既不是文学世界中灵魂的撕裂,也不是身体的沉沦,更不属于病理学的定义。疼痛,正如“疼痛青春”的命名者饶雪漫在“私房物语”中说的:“有点寂寞,有点痛,有点张扬,有点不知所措。有点需要安慰。那么,点开它,有点美。”
疼痛青春小说的一个看点就是小资少年患上了优雅的忧郁症。忧郁症,作为一个非常人性化的说法,是指人陷入某种忧郁的情绪之中而难以自拔,直至坠入绝望。不过,小资少年的忧郁症大多具有优雅的性状,属于一种故作沉重的轻松。其代表作首推郭敬明的《1995-2005夏至未至》。小说竭力走出刚刚出道时的单纯又纯粹的忧伤,让爱、恨、眼泪、拥抱、繁盛、离散、死亡一同奔赴一个突兀的时刻。这种混杂的忧伤本来可以赚取读者的许多眼泪,可偏偏在疼痛将至未至时升腾起浮云、凤凰花、香樟树。真可谓一边疼痛、一边抚慰。同样,郭敬明主编的《岛》书系的作者一般都拥有纤细的小资笔调和优雅的小资趣味,一边制作疼痛,一边将疼痛抚慰。此外,王皓舒的长篇《我们真寂寞》、郭丹的长篇《迷途》、马中才的长篇《我的秀秀姐》也散发着小资少年的忧郁气质。这类小说反复徘徊着“落寞”“烟花”“飘落”这些忧郁的核心词,充满感伤、迷茫、忧郁的气息。这些充溢着小资优雅的忧郁症的小说的确有时在细节上让人心头一暖、一痛,但从整体上看,多是轻巧、夸张、浮滥的青春爱情故事,颇有制作之嫌。
疼痛青春小说的另一个看点就是小资少女最爱“闺中小秘密”。在小资少女的笔下,闺中密友、单恋之苦、三角恋情等闺中情愫如小资少女的小内内一样备受呵护。尽管有时小资少女有走光之惊恐,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享受着它们的体贴和品位。其中,拥有一副寂寞生花之笔的朱婧颇聚人气。她的短篇《猫咪森林》绕开了以往轻车熟路的单恋、三角恋、古典恋、现代恋的故事模式,而是让笔触用力在闺中女友的微妙关系。尤其,与以往朱婧小说的精致相比,这篇小说的描写更为自然、朴素。它似乎是情感记忆的自然流淌,润物无声、却惊心动魄。与朱婧相类似,麻宁的长篇《年华,恍然》讲述了十个恍然如梦的“闺中秘密”。情侣阴差阳错,交叉互换之后却意外找到了各自真爱,情节设计流于时尚。此外,庞婕蕾的《想把我唱给你听》(短篇)真挚的秘密、杉娃的《看云的日子》(短篇)迷离的秘密,李萍的《当尼卡遇上福尔摩斯》(短篇)感伤的秘密各有动人之处,电各有致命之点。即这类小说多遵从于一个自闭的世界,通俗的故事模式、时尚的小资趣味,再加上“甜腻的,稳妥的,酸楚的,潮湿的”味道大多只满足年轻读者群的消费心理。
客观地说,青春疼痛的书写在青春图书市场上拉动的只是青春消费心理。或者说,疼痛感被夸大,有一种煽情的功能。而且,青春文学写手对于青春疼痛的倾诉和抚慰一方面使得他们成为自己的歌者,另一方面也使得他们的写作处于一种自恋的状态。可以说,“疼痛”,在2005年青春小说中,是在郭敬明的“忧伤”这个词语网的基础上的进一步复制。它以忧伤为原材料,再加上时尚美感、自恋、撒娇等成分。“疼痛”取决于疼痛者的心理承受能力,而与疼痛本身没有多少关联。“疼痛”与其说是一种青春期身心的疼痛,不如说是一种青春期对于疼痛的过分敏感。“疼痛”与“忧伤”相比,更具有消费性和时尚性。如果说“忧伤”是倾诉于自己,那么“疼痛”青春则更倾向于展示给他人。
如果说青春心事的诉说是2005年青春文学写手的看家本事,那么玄幻的制作,则是青春文学作者的拿手绝活儿。想当年1999年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并盛产了两大超级成果——反叛和奇思,就已经为日后的玄幻小说奠定了基业。当“反叛”被春树、李海洋、易术等演变为“残酷”之时,“奇思”经过郭敬明、周嘉宁、颜歌、水格的改造亦变异为“玄幻”。青春玄幻小说作为青春文学中一个居高不下的看点,在2005年一直被青春文学写手们一波儿又一波地制作。对于青春文学写手而言,玄幻的制作要比素朴的叙述更为轻车熟路、得心应手。这样,2005年,尽管主体部分的青春文学作者依然沉浸于青春心事的表达,但也有一部分作者(甚至也包括青春经验派作者)更倾心于打造一个玄幻的世界;他们依凭骄人的想像力,再加上科幻、魔幻、神学、言情、校园、日本动漫、新历史主义小说、悬念、恐怖……等故事要素,杂糅成既有时尚性又有实验性的青春玄幻小说。作为80一代青春生活的亲历者,没有什么世界可以比虚拟的玄幻世界更能赋予他们80一代人想像的空间。这些玄奇的、刺激的、魔幻的、灵异的、虚拟的、神奇的故事,故事的场景,虽然很迷茫、很无力,但其想像力的独特性、挑战性对于青春期读者往往有着异常的吸引力。
与以往的青春玄幻小说较重人物塑造、故事情节相比,2005年青春玄幻小说更着力于玄幻场景的制作。场景,在2005年的青春玄幻小说中一律被制作为“异界”。“异界”由一个异常的时空构成。它穿行、转换于前世和现世,历史和现实、过去和未来、人与神、魔与法之间。“异界”通常在两个截然相反的、对立的世界边缘的交叉地带转换。为了凸显“异界”的神奇性、玄幻性,而又不失其玄幻之真,“异界”里通常被设计出一些娴熟地使用魔法的具有特异功能的“异类”。从某种意义上讲,经过了郭敬明的《幻城》,2005年的青春玄幻小说最具有挑战力、也是最聚集人气的地方就在于:看谁的“异界”最先修炼成极至的梦幻与极至的魔法相统一?
在这样的标准下,周嘉宁的短篇集《杜撰记》可谓魔法无边。故事虽然老套,可情节引人入胜,玄异怪诞,读来紧张刺激。这种阅读的效果或许正来自于小说被始终掌控于一个极至的宿命的魔法之下。但是,可能是作者过于在意反拨她以往小说的叙述风格,虽然小说的魔法无边,却不能带领读者进入人性的深层。比较而言,具有“中国玄幻小说首席作者”称号的颜歌更是抢眼。比较而言,颜歌的新作《异兽志》的魔法不是来自于叙述的眩奇,而是来自于人性的深度。这使得颜歌的小说具有了重新打造玄幻小说概念的意味。即:“玄幻”在《异兽志》中,不再仅仅是以叙述的玄奇带动人气,而是以人性的探索吸引读者。“异兽”,在颜歌小说里,一方面脱胎于玄幻小说的“异类”,带有魔法的宿命性能,另一方面更是对“异类”的重新思考,注入了人性的悲剧之美。一句话,“异兽”以极至的魔性思维进入了人性世界的魔性层面,由此审视人性。与周嘉宁、颜歌注重玄幻小说的魔法有所差异,水格的《一个人的海市蜃楼》似乎更在意梦幻。或者说,水格以梦幻为“异界”。这集中地体现在水格的长篇小说里。小说调动了许多营造梦幻的手法,从远古的神话传说,到中世纪的王子复仇记,再到郭敬明的“幻城”意象、苏童的新历史小说叙述方法……这种对梦幻的执拗追求使得小说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冲击力并有一种颤栗之美。萧泊零羽的“花鸟”系列则以虚幻的历史观搭建梦幻之“异界”。
令人遗憾的是,青春玄幻小说虽然让青春文学作者的想像力发挥到了极致,但还是既有单薄之感,也有时尚之嫌。尤其,青春玄幻小说大多属于没有根性的写作。当玄幻的制作者放逐了历史、信念、甚至梦想时,玄幻的“异界”不过是一个青春期的呓语而已。
青春文学还反复围绕着一个词来展开:欲望。欲望在2005年的青春文学中是多元的。有春树的《2条命》中对权力话语的占有欲,有张悦然的《水仙已乘鲤鱼去》中对“食物”的占有欲,有颜歌的《良辰》中在剧烈而浓密的绝望里,生活着,爱着,倔强而辛酸地,奢望着最后的希望的生存欲……而2005年的青春文学作品往往能在悬念的设置上将这三者“巧妙”地结合起来:从“权力”到虚空,再从虚空到“生存”,无一例外地写进了大篇幅的身体欲望的片段。或者说,这一切的欲望最终落实到身体的欲望。不过,如果拿2005年的青春文学与往年相比,欲望青春的身体写作已有明显降温趋势。姑且不说功成名就的青春文学作者转向了更高的目标,就是那些小有名气的新秀也不愿再蹚这个“浑水”,以避免在提倡阳光写作的节骨眼儿上落个反叛过猛的话柄。倒是那些刚刚出道的新人则还是在身体欲望层面操刀,而且一路大胆生猛。在这类作品中,你会发现,他们小说里尽管也表现亲情、友情、爱情等内容,但它们不过是一堆杂物,只有情欲毫不客气地裸露于台面之上。作品中的少年主人公,几乎时刻离不开本能欲望的大胆宣泄,他们在对现世世界茫然的反抗中,欲望不再被压抑,欲望正在张扬青春的本性。性欲、吸毒、贪婪、无耻,种种强悍的原始冲动,代替了日常生活中存在的怯弱、拘谨、遮掩、压抑的固定程式而赋子他们一种新的生活法则。但是,这些欲望描写只是欲望写作的表象,如果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些欲望的写作大多是对成人作品的复制。
2005年的青春文学依然构成了一个坚实的图书板块。但是,这并不能掩盖危机的无处不在。我们除了担心出版运作上的混乱之外,更忧虑于青春文学写手是否能够持续地获得读者的支持。尤其,一个不可轻视的问题在于,青春文学的消费市场也需要不间断投入以“高端产品”,而今年的青春文学写手是否能够满足读者这个期待?
当代主流文坛与“80后”之间的“交流无能”
2005年的青春文学,一个尴尬的问题就是青春文学写手的文学品格始终没有得到当代主流文坛的正式确认。虽然曹文轩、马原、白烨等著名作家、学者对“80后”的文学创作给予一以贯之的关注,也有“80后”的作品被主流文学期刊隆重推出,但从双方整体上的交流而言,仍然没有实现真正的沟通和对话。即使2005年,当代主流文坛频繁地与“80后”进行对话的一年,也还是没有彻底改变双方之间的“交流无能”。这一点,集中体现在三个会议之中——全国“80后”文学新人交流峰会、首届文学代际沟通论坛、全国校园文学高端论坛。
2005年5月14-16日,由南开大学主办了“80后”文学新人与专家教授研讨会。与会成员主要由当代主流文坛的作家、学者、“80后”新星和众多青春文学爱好者组成。会议主要就“文学与青年”的议题进行讨论。会议期间最能够将双方对话引向深处的一场对话,即5月14日10:00-11:30青年作家与教授、专家研讨会并没有产生有推进性的论争,更谈不上激烈的交锋。其主题——“80后”青年文学的特点、发展及对当代青年思想的影响显然是一个文学之外的话题,或者说,此次研讨会仍然仅仅笼统地将“80后”写作理解为一个文化现象。
比较而言,2005年7月30日至8月5日,上海市作协及《萌芽》杂志社举办的首届文学代际沟通论坛,终于打破了当代主流文坛与“80后”之间的沉默,成为一次文坛两代的“面对面”。这是一次阵容庞大的“面对面”,最能够代表双方实力的腕级代表几乎全部到场。主流文坛这边是:余华、格非、陈村、方方、叶兆言、曹文轩……“80后”这边是:张悦然、郭敬明、蒋峰、小饭、周嘉宁、苏德、蔡骏、颜歌、宋静茹……真可谓在“代际沟通”的名义下,暗中开始了一场话语权的较量,用作家叶兆言的说法:这次论坛“有标志性意义”。那么,这次会议究竟有哪些推进?从当代主流文坛的立场来看,除了中年作家们猝不及防地升级为前辈作家之外,他们并没有使得“80后”的文学观念有什么改变。如当作家方方对“80后”作品的雷同、经历狭窄持批评态度的时候,张悦然奋力反击。从“80后”立场看,他们电不想指望这个会议将会给他们的尴尬处境有什么改善。看来,如果双方没有对话的基点,“面对面”还不如“背对背”更敢于说真话。
当然,当代主流文坛和“80后”并没有因为“交流无能”而放弃交流的愿望。2005年11月18日—22日,由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中语会、深圳市教育局、深圳市文联、《深圳特区报》主办的首届全国校园文学论坛专门设置一个全国校园文学高端论坛,以著名作家、学者直接与知名“80后”单独就某一问题对话的方式结束主流文坛与“80后”的隔离状态。高端论坛分为四个主题:曹文轩和杨宏海对话青春文学与阳光写作;谢有顺和李傻傻对话“80后”乡土记忆与中国经验;白烨和颜歌、蒋方舟对话青春写作与文学提升;谭旭东和秦文君对话电子文化与青少年成长。主办方的这种安排,避免了以往会议中话题分散以及发言者放弃交流的可能性。同时,四组发言各有其职责:曹文轩和杨宏海的对话,承担着本次会议的总体目标。对话既反拨了“80后”的写作的极端化的格局,又重新打造了“阳光写作”的含义,由此为青春文学的发展提供了一种指向;谢有顺和李傻傻的对话阐释了农村书写的革命性意义;白烨和颜歌、蒋方舟提出了青春写作向文学提升的命题;谭旭东和秦文君的对话论及了青春写作的资源问题。总体上说,这是历次双方对话中心态最平和、也最能够彼此倾听的一次。
事实上,当代主流文坛与“80后”的交流不容乐观。其中原因,除了当代主流文坛目前还不愿意以平等的身份阅读“80后”作品,或者缺少考察类似于“蔡小飞”事件的耐心外,除了“80后”自身存在许多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难以调和的原因,即双方对于文学的理解不兼容。不过,随着主流文坛与“80后”交流方式的改变,尤其,一些文化研究学者如张柠、马相武、邵燕君等文化研究视角的开启,使双方逐渐有了理解的趋向。
E-mail:wybjjxxb@126.com TEL/FAX:010-65389071
标签:文学论文; 1995-2005夏至未至论文; 郭敬明小说论文; 青春文学作家论文; 青春小说论文; 小说论文; 水仙已乘鲤鱼去论文; 当代作家论文; 艺术论文; 郭敬明论文; 颜歌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