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中国未完成的叙事:路径文化研究的一个转折点_鲍德里亚论文

模仿中国未完成的叙事:路径文化研究的一个转折点_鲍德里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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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fan Landsberger在论及中国文革期间的海报时,以超真实(hyper-reality)来界定 既存于社会主义概念中的革命现实主义(Socialist Realism):影像的叙事空间被那些 具有现实特征却同时是完全意义上的超现实人物——“大于生活”原型的农民、工人、 军人占领了(注:Landsberger,Stefan.Chinese propaganda posters:from revolution to modernization.Armonk,N.Y.:M.E.Sharpe.1995.)。“超真实”准确来说应隶属后 现代批评中的语汇,被Stefan Landsberger硬是借来以形容一个完全不属于后现代范畴 里的时期。

这一语汇的借用在Claire Huot论述中国新文化景观的时候再度出现,在分析第五代电 影出现的文化背景之时,被誉为批判现实主义杰作的油画创作《父亲》在Claire Huo的 行文间成为中国超真实主义(hyper-realism)的一次体现(注:Huot,Claire.China's

new cultural scene:a handbook of changes.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2000.) 。在影像叙事的评定标准里,究竟革命现实主义与批判现实主义的差距有多远?对后现 代主义者来说,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影像的视觉霸权和文化力量一经产生,“既 无撤消,也无宽恕”,不可避免的是它完美的、过度真实的语言里,对未来世界的沟通 与理解产生的深远影响。

虽然在上述文本中,超真实概念只能作为一个后现代语汇的引用,更多具有的是文化 批评的通感功能。但这两次巧妙的转借,却向我们展示了文化批评所能经历的另一种可 能:在一个非后现代,或后现代性并不明显,并非主导文化显象的社会里,用后现代的 视角去解释,也许会发现理论研究中的新盲点。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海报中的政治导向的影像构成,还是批判现实主义油画中透露出 的强烈的怀旧情结,都指向引发超真实概念的产生之源:社会拟像(Social Simulacrum )。

超真实与拟像是法国后现代学者家尚·鲍德里亚(注:Jean Baudrillard,国内多译为 “鲍德里亚”、也有译为“博德里亚”;港台多译为“布希亚”。)文化理论的两个核 心词。经过30年的发展,这两个核心词延伸到视觉文化、影像消费和新媒体研究的每一个领域,更成为解释社会之后现代性表征的必用概念。本文试图通过对“超真实”及“拟像”概念的疏理,以引发对影像世代之文化研究的再度反诘,尝试渐进地了解被隐藏在经济至上主义和视觉消费欲望之下的中国叙事——是否它确实彰显出崭新的、潜藏转折意义的文化视阈。

一、“超真实”与“拟像”概念之源

1975年,意大利符号学大师Eco的美国之行催生了“超真实”这一词汇的诞生。在游历 了美国国家博物馆和迪斯尼之后,他迷惑而饶有意味地写道:在国家想像中,游戏与幻 觉的边界已经消失,对真实的执狂催生了对虚假幻觉的支持力量和结构性创造,真的不 能再真的结果是:完全真实的自我确认被“绝对的虚假”而代替(注:Eco,Umberto.

Travels in hyper reality:essays.San Diego: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86.)。 在Eco的眼里,超真实现象的出现,与国家意志的暗示和视觉消费的大众诉求有着潜在 的关系。这一概念后经鲍德里亚阐发,与拟像(Simulacrum),拟仿物(simulation,也 有译为仿真)交错互动起来。拟像,有译为“仿像”如王岳川《博德里亚消费社会的文 化理论研究》,也有译为幻像,如盛宁《鲍德里亚·后现代·社会解剖学》(注:盛宁 :《鲍德里亚·后现代·社会解剖学》,《读书》,1996年第08期第26-32页。);类像 ,如季桂保《让——鲍德里亚的大众传媒理论述评》(注:季桂保:《让——鲍德里亚 的大众传媒理论述评》,《学术月刊》,1999年第06期第61-65页。);虚像,如孔明安 《技术、虚像与形而上学的命运——鲍德里亚对形而上学问题的哲学反思》(注:孔明 安:《技术、虚像与形而上学的命运——鲍德里亚对形而上学问题的哲学反思》,《哲 学动态》2002年第10期第37-40页。)。这些词语在不同程度都揭示了“拟像”之“真” 背后的虚幻性和假定性;但拟像并非虚幻不可感的,也不具类似性,它是现实之中的被 提炼出来的虚拟的现实,超越真实的真实,它立足于形而下的大众物质主义的土壤,却 蕴涵着形而上的颠覆性思维,它是视觉消费冲动下滋生的产物,却模拟着对现实主义无 限的怀念和追思。它自我满足自我完成,不愿意与“现实”发生关系,也不愿意植根于 “现实”进行复制式的摹本创造。所以本文倾向于拟像一词,以求说明“超真实”体验 首先来自对现实“像”之模拟,其次才是对现实“像”之消解。“绝对的虚假”在鲍德 里亚眼里更成为真实之上的真实,“超真实”体验包含在拟像之中并呼唤人们去忽略本 原的真实。鲍德里亚由此发展出对未来工业社会中消费大众的沟通模式的新理解:经由 新媒体的蒙太奇语言原则(有如电影)和时空距离感的产生(而非面对面交流),人类正在 建构一种崭新的独一无二的语言学意义上的现实。鲍德里亚的“超真实”与“拟像”概 念之所以在目前受到如此重视,正是因为在当今影像化的社会里,现实、影像与虚拟体 验交错呈现出,直接推动了文化的拟像化进程。

客体与表征、事物与概念之间的界限已然消失,后工业电子世代的拟像世界已在我们 眼前展开。拟像并不是虚构或谎言,虚构或谎言曾经努力把不在场呈现为在场,把想像 叙述为现实,但拟像却瓦解了它们在虚构叙事与非虚构叙事中所建立起来的所有努力, 割裂了自身与现实的任何关照。鲍德里亚所开拓的新大陆并非是一个由非现实的影像结 构成、以忽略其他现实的消费社会,他所寻求的是一个超现实,自我指涉的符号世界。 (注:Baudrillard,Jean.,and Mark Poster.Jean Baudrillard:selected writings.

Cambridge:Polity.1988.)在其中,一切语言都被沉溺于拟像之中,仿佛我们站立于一 个布满镜子的符号学大厅里,镜中像之镜中像仍是拟像而非自我的关照,更非现实的投 射(注:Mitchell,W.J.Thomas.Picture theory:essays on verbal and visual

representation.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4.)。

在此含义上,鲍德里亚认为,物体与话语都失去了原先紧紧与之依存的本原,失去了 指涉和立场,Walter Benjamin所断言的机械复制时代的美学碎片,已在鲍德里亚那里 成为日常生活的全部(注:Baudrillard,Jean.,and Mark Poster.Jean Baudrillard:

selected writings.Cambridge:Polity.1988.)。当此之时,恰是全球化无远弗界,视 觉消费喧嚣尘上,多媒体霸权与日俱增之时,人类的精神心态却处于一个闭锁和充满误 读的时代。将鲍德里亚拟像与超真实概念中国化,必能为当代信息播撒和心灵整合的研 究提供一个可资重视的文化视点(注:王岳川:《消费社会中的精神生态困境——鲍德 里亚后现代消费社会理论研究》,《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4期 。)。

鲍德里亚为国际学术界认可,不过20年的实践,进入中国学术界也仅短短数年,因为 其理论的驳杂和多元,许多论述都是基于行而上学的“玄学”立场,散发着强烈的主观 色彩,再加上他写作用语的诗化和散文化,更使得驳斥和批判之声远超过认可和理解之 声。在拟像和超真实之外,鲍德里亚提出的理论语言也极为新奇眩目,比如早期的“物 体系(system of object)”、“消费社会(consumer society)”;中期的“符号价值

(symbolic value)”、“沉默的大多数(the silent majority)”、“传播的超脱

(ecstasy of communication(注:也有翻译为传媒迷狂,通讯狂欢。本处采用吕健忠的 翻译,取自基督教奥秘神学术语。奥秘神学家的修行目标之一就是超脱:在心灵中见到 上帝,或感到自己与上帝融为一体,超脱的经验不但使当事人通体透明,而且世界在其 眼中也是透明体。鲍德里亚在此乃是取其隐喻托喻为己用。可参见Hal Foster主编,吕 健忠译《反美学》,台湾立绪文化,1998年版,第211页。))”,但基本上这些语汇都 是紧紧围绕着消费和媒体这两大主题:在当今社会的影像文化志中,消费的主导力量借 助媒体的无孔不入,必然会对符号进行强权式的操控,符号与商品于是共谋生产出“商 品符号(commodity-sign)”,物的消费成为象征符号的消费,视觉消费的满足成了全向 度的满足。

《尚·鲍德里亚:从马克思主义到后现代主义之远》,是国际上首部对鲍德里亚的社 会学理论进行论述的书作,“既然他已对媒体、大众文化、控制论、建筑、社会计划、 设计与符号阐释过程(semiosis)进行了耐心的描述,他应该发展出一套更有力的社会与 文化霸权理论以服务当下。(注:Baudrillard,Jean.,and Kellner,Douglas.Jean

Baudrillard:from Marxism to Postmodernism and beyond.Cambridge:Polity Press.1989.)”但显然,这一使命鲍德里亚根本不会去完成,他所关心的是,越趋拟像化的社 会是否就此虚无下去。Douglas Kellner的批评追朔了鲍德里亚理论的马克思主义本原 及其颠覆性的重建,但他还是认为鲍德里亚的理论有着不可弥补的空洞和浮夸的弱点。 之所以从Douglas Kellner的论述出发,开始我们的理论回顾,正是因为,鲍德里亚理 论中的形而上学和去马克思主义化在中国无疑是很难受到好评的,这无疑与Douglas

Kellner不谋而合。

国内对针对鲍德里亚的理论述评大体呈现出以下几种倾向:(1)书评式、介绍性的写作 ,如《鲍德里亚与蓬皮杜文化艺术中心的后现代读解》(注:付文忠、孔明安:《鲍德 里亚与蓬皮杜文化艺术中心的后现代读解》,《哲学动态》,2000年第12期,第30-33 页。)、《鲍德里亚的新理论地带》(注:程小牧:《鲍德里亚的新理论地带》,《河北 学刊》,2003年第06期,第135-136页。)、《让·鲍德里亚的后现代文化观》(注:季 桂保:《让·鲍德里亚的后现代文化观》、《电影艺术》,2000年第04期,第66-69页 。)、《鲍德里亚:理论的暴力,仿真的游戏》(注:马海良:《鲍德里亚:理论的暴力 ,仿真的游戏》,《外国文学》2000年第02期,第47-52页。)、盛宁,《危险的让·鲍 德里亚》(注:盛宁:《危险的让·鲍德里亚》,《读书》1996年第10期,第91-97页。 )、《马克思德劳动概念:鲍德里亚的批评及其误读》(注:仰海峰:《马克思的劳动概 念:鲍德里亚德批评及其误读》,《哲学动态》2002年第10期,第37-40页。)、《从物 的消费到符号消费》(注:孔明安:《从物的消费到符号消费》,《哲学研究》2002年 第11期,第68-74页。);(2)从消费文化的角度考证社会拟像的经济本原和文化心态, 如《博德里亚消费社会的文化理论研究》(注:王岳川:《博德里亚消费社会的文化理 论研究》,《北京社会科学》,2002年第03期,第125-131页。)、《消费文化:鲍德里 亚如是说》(注:陈昕:《消费文化:鲍德里亚如是说》,《读书》1999年第08期,第9 1-97页。)、《技术、虚像与形而上学的命运》(注:孔明安:《技术、虚像与形而上学 的命运——鲍德里亚对形而上学问题的哲学反思》,《哲学动态》2002年第10期,第37 -40页。)、《完美何以有罪》(注:孔明安:《完美何以有罪》,《厦门大学学报(哲学 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02期,第55-61页。)、《消费社会中的精神生态困境》(注: 王岳川:《消费社会的精神文化困境——鲍德里亚后现代消费社会理论研究》,《北京 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07期,第36-38页。);(3)从马克思主义的角度 反驳其后现代内涵的谬误与局限,如《鲍德里亚与现代自然观的颠覆》(注:仰海峰: 《鲍德里亚与现代自然观德颠覆》,《理论学刊》2002年第02期,第74-78页。)、《马 克思哲学与古典政治经济学:一种后现代的读解》(注:仰海峰:《马克思哲学与古典 政治经济学:一种后现代的挑战——鲍德里亚<生产之镜>解读》,《理论探讨》,2003 年第05期,第27-31页。);这些论述囊括了鲍德里亚理论的方方面面,但整体上,仍然 缺乏从方法论的角度进行的实践分析与社会考察,这方面的文字多见于台湾学者笔下, 如《遇见布希亚:诚品书店、符号的消费于符号的空间》(注:苏美彦:《遇见布希亚 :诚品书店、符号的消费于符号的空间——以诚品郭南店为例》,《地理教育》,2000 年第06期,第79-94页。)、《布希亚德拟像理论与后现代商品形貌》(注:翁注重:《 布希亚德拟像理论与后现代商品形貌》,《台湾大学建筑与城乡研究学报》,1998年第 12期,第111-118页。)、《将布希亚占为己用》(注:简妙如:《将布希亚占为己用

(Appropriate Baudrillard)——拟像论的解读与媒体分析的再延伸》,《哲学杂志》 ,1998年第05期,第30-53页。)、《欲望图城:后现代消费性影像的思考》(注:杨久 颖:《欲望图城:后现代消费性影像的思考——以“Here!”、“Taipei Walker”杂志 为例》,《传播文化》,2002年第03期,第121-161页。)。

曾被Thomas Mitchell讥笑为后现代主义陈腐主题的拟像及超真实概念(注:Mitchell,W.J.Thomas.Picture theory:essays on verbal and visual representation.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4.),仍然被中国学者认为是对当下社会的洞察性 描述。尽管针对拟像的无数诠释都指向一个影像消费无限膨胀的未来,但以目前中国的 文化景观来看,介入拟像批评是否过早?中国似乎离纯粹的拟像世界太远——但如若我 们回朔向拟像和超真实语汇的本原,也许就能理解,拟像之后所带来的巨大信息含量对 中国文化研究的意义。

二、拟像中国和媒体全球化

鲍德里亚在论及法国蓬比杜文化艺术中心时,将之与博物馆、超级市场相比。他认为 博物馆是有回忆的,但超级市场却没有,后现代社会中的城市建筑,比如蓬比杜文化艺 术中心,就如同超级市场,是一处没有记忆的城市拟像。艾柯在《畅游超真实》将博物 馆可以模拟出的历史记忆视为一切超真实的原罪,它仅是一个陈列室,却具有强大的历 史诠释力量;仅是淹没在现实中的碎片,却逃离了现实的尘嚣成为艺术或文化的表征。 从博物馆出发,鲍德里亚与艾柯共同经历了迪斯尼乐园,在精美绝伦的人造景观中,现 实的逃离与超真实的冲动引发了之后旷日持久的拟像之视觉消费与全球化影像建构的争 论。

中国的人造景观和公共艺术建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出现了令人吃惊的持续高热, “国内共有超过1500多亿元资金投放在‘主题公园’的建造上。全国‘造宫运动’盛行 时,仅华东地区就有《红楼梦》‘大观园’7座,全国有各种各样的‘西游记宫’近40 座。江苏、湖北、河北、四川、山东都竖起了‘水泊梁山’大旗,深圳、广州、杭州、 长沙、上海都建起了‘世界之窗’。(注:辛保平:《中国民营企业死亡全书》,《科 学投资》,2003年第11期。)”这些主题公园最后大都以失败倒闭而告终,但显然,这 股人造景观的游园之梦远没有结束,它正以更精美更令人迷醉的姿态出现,迪斯尼和寰 球影城在香港和上海的落脚,更是为中国的人造景观添加了一笔精彩的“全球化”的注 脚。个人主义的自由拟像和国家意志的全球化拟像从未达到如此高度的和谐。而这些商 业的,国家主义式的影像复制品(注:Young,Terence,Robert B.Riley,and Dumbarton Oaks.,Theme park landscapes:antecedents and variations.Washington,DC:

Dumbarton Oaks Research Library and Collection.2002.)随着中国的建设进程,从 三维空间扩展二维空间,从郊野最终移植向卧室,从电视界面的地球村景象到网络空间 的虚拟现实,从历史的怀旧主题到拿来主义式的洋为中用。中世纪的城堡陈列着丰富的 中世纪的周末:从食品(并不是原始的加热方式)、服饰(并不是原来的织造产品);多文 化共存的五分钟视觉路程里世界如须弥被纳入介子,整个世界的被微缩到瞬间的视觉体 验之中,地理上的纷繁复杂都可以在入夜后简化为飘动的电视影像。恰如广告之微言大 义:“足不出户,24小时环游东半球”。此中另有深意的是,通过对视觉的丰富体验, 从饮食影像、音乐、电视、娱乐和电影出发去体验这个世界,必然会感同身受地将现实 的地理体验认可为世界的拟像,并将超真实体验日常化,大众化。拟像,视觉的消费欲 望与日常生活的动力交织,把商业模型里的不同现实带入同一个影像时空。掩盖了本原 的痕迹,劳动过程以及其中蕴含的社会关系。于是,拟像或许已经成为现实,而充满激 情和想像,进入丰富多彩的拟像世界,对于我们理解世界形成的秩序有着深远影响。( 注:Harvey,David.The condition of postmodernity:an enquiry into the origins of cultural change.[Oxford,England]:Blackwell,1989.)。

这一拟像化趋向也许是所有国家在全球化进程中必然经历的一步。虽然对于中国而言 ,这仍然是文化研究里的次文本,是一段未完成的理论叙事。但中国毕竟经历了前半个 世纪的政治性影像叙事,也正面对着逐渐进入的经济性影像制造时代,这一时代性的转 折点也呼唤着文化研究新疆域。

电视影像所散发出的无穷无尽的超真实霸权和制造出的媒体全球化拟像——这一点虽 然国内鲜有评论,但也是鲍德里亚抨击,并使得“拟像”概念受到严厉批评的观点之一 。

1991年1月4日,鲍德里亚在联合国安理会授权对伊拉克动武之后的一个月,正式空袭 之前的两星期,以《海湾战争不会发生》为题在法国《解放报(Liberation)》发表评论 ;战事之中,之后,鲍德里亚又无视国际理论界和媒体界的批评与讽刺,于2月6日,3 月29日发表了两篇评论《海湾战争:真的在发生吗?》、《海湾战争不曾发生》,以坚 持其观点:世界已经不再处于从拟像过渡到真实的逻辑里,而是处于一种籍拟像恐吓并 希图阻碍现实认知的超真实逻辑里……为了逃避真实性的剧变,世界选择了拟像性的逃 亡(逃亡于拟像之中)——电视,就是那万能的拟像之镜。(注:布希亚:《波湾战争不 曾真的发生》,邱德亮,黄建宏译,台北麦田2003年版。)

鲍德里亚的陈述被Christopher Norris批评为后现代思想在认识论和政治学上的彻底 破产之后的荒谬理论,充分说明了知识分子的后现代情调在犬儒式默从中因极端的反现 实主义和非理性主义而沉沦于道德与政治的危机之中(注:Norris,Christopher.

Uncritical Theory:Postmodernism,Intellectuals & the Gulf War,Amherst: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Press,1992,pp.11-31.)。而Welsch却从影像制造的技 术层面及其背后的意识形态架构来为大众解释了鲍德里亚的拟像概念:战争报道中的影 像是典型的技术拟像的产物,如以像素技术为例:观众难以分辨眼前是真实战况现实影 像的重播,还是影像的模拟。当然,这种影像模拟正在建造所谓现实来改变观众的认知 :所见即所得。但观众能了解眼前是现实世界的馈赠,还是拟像帝国的礼物?媒介现实 的信念正在全球崩溃。现实残缺的表征和拟像完美的建构之间,视觉与认知差异越来越 不清楚,越来越不重要了(注:Welsch,Wolfgang.Undoing Aesthetics.London:Sage

Publications.1997.pp.85-86.)。在媒介所展示出的游戏性的拟像之前,观众自然也成 了拟像的拥戴者和演出者,为了抗拒这种顺服的身份,Paul Patton认为,正是鲍德里 亚在暗示大众,我们可以不接受海湾的政治报道和媒体控制,可以放弃内心的视觉冲动 与消费渴望,在影像的真实性演出前质问现实的批判精神。(注:Patton,Paul.,

“Introduction”to J.Baudrillard(1995)The Gulf War Did Not Take Place,

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5.pp.1-21.)拒绝回避现实,拒绝超现实 沉溺,但又不可自控地必须身处拟像之中,这是鲍德里亚与他的拟像不可回避的双刃剑 ,也是中国文化研究在接纳拟像概念时一定会遭遇的两难。

从2000年中起,随着国外的真人秀节目开始逐渐为中国观众了解,国内理论界首次关 注到电视媒体中拟态生存与真实沦陷的问题。之后针对网络社会与新媒体的探讨,如在 线身份、虚拟货币、网络社区,更深入地进入了拟像研究的领域。而新闻虚拟演播室, 音乐电视、数字电影和网络游戏中的电子影像的大量涌现及电视卫星播出网的成熟,

WTO的经济共同力量覆盖下的媒体全球化,拟像中国的未竟之事正在以超速度向前发展 。正如鲍德里亚所预言:整个系统都在不确定性中摆动和游移,现实存在终将被影像符 号所模拟的超真实所吞噬。

超脱于拟像之外显然是不可能的,把它认为是现代化文化工业的一部分,避而不谈拟 像,自然也可以。但文化研究的时代思辨和变革精神却催促着我们正视这一两难的处境 以反身自问:未来控制中国影像消费的还将是现实主义原则,历史游戏原则或社会主义 浪漫原则吗?或者就是拟像原则——不再有意识形态,只有消费主义,只有拟像。(注: 季桂保:《让——鲍德里亚的大众传媒理论述评》,《学术月刊》,1999年第06期第61 -65页。)

三、拟像之叙事动因的转换

费尔巴哈在1843年为百年后的拟像时AI写作下以下一段预言:喜爱影像更甚事物,喜爱 复制更甚原创,喜爱表征更甚现实,喜爱外在更甚存在(注:Feuerbach,Ludwig.The

essence of Christianity,translated by George Eliot.Amherst,N.Y.:Prometheus

Books,1989.)。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鲍德里亚认为拟像对真实的陈述,经历了一个三 阶段的循序进程,才完成自身的演化:第一阶段,美好的表征担任了重要的美学功能, 从文艺复兴至工业社会之前,在圣礼的约束中,人类所制作摹仿的物品表征着真实的品 质;第二阶段,工业革命呼唤着以机器代替人体,真实逐渐被机械化的资讯主宰;第三 阶段,资讯爆炸的全球化时期,媒体打造出超真实拟像,却已不具表征现实的功能。在 此三阶段中,影像(image)的秩序也经历了四个层次的变迁:影像——深刻现实的反映( 良好的)——掩盖并改变现实的深刻(邪恶的)——掩盖了现实深意消失的事实(巫术般, 蛊惑的)——影像失控,与现实无关,成为自身最纯粹的拟像(执狂的,无意识的)(注: Baudrillard,Jean.Simulacra and simulation,translated by Sheila Faria Glaser.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c1994.)。虽然这些影像秩序在中国的文化 版图上,都还是以不同的比例、特定的方式存在着,但它们也难以逃避即来的消逝命运 。至此,一个超真实的影像乌托邦开始日以继夜地向全世界散发它的魅力,穿越意识形 态和政治樊篱的限制,超越一个又一个无穷的三度空间梦境,如同光束般前进,延伸到 前方的无限远处。(注:Baudrillard,Jean.America,translated by Chris Turner.

London:Verso,1988.)

在《鲁迅先生》的舞台上,我们亲历从网络上延伸而来的FLASH影像,FLASH动画片断 中却又真切地临摹着由鲁迅引进并大力鼓励的版画风格;在情境喜剧的舞台上,我们在 家庭式封闭的场景中接受时代变迁的信息,仅仅依靠着角色服饰、对话、墙壁上招贴和 家具的暗示;在武侠片的舞台上,时空的意识更多重而易变,是卧虎藏龙里褪色的文人 认知,还是英雄里的鲜艳民俗表征?在网络的舞台上,我们超脱了一切经济的、政治的 、肉体的束缚,纵情狂欢在远距离的扮演之中。我们已然不能拒绝进入一个视觉主导的 年代,问题之关键在于对这一拟像帝国的来临,中国怎样在此种种影像秩序中寻找到最 合适自己的解释与定义。

中国的自我影像叙事正处在一个无规则发散的时空坐轴之上,割裂了的传统影像正在 以一种极度怀乡之情回归,历史现实主义对影像表征的过度自由和商业化的沸沸扬扬声 讨转瞬就销声匿迹了;蛮荒的民俗影像也单纯得近乎无厘头地进占视觉,音乐电视中向 来不惮以民俗场景服装来向国人宣告:请在二维的屏幕上体验大中华,并请去各大城中 的民族村体验三维立体的中国;另一方面,影像叙事的全球化目标正在加速形成,科技 、现代化、与国际接轨的关键表征就是必须将中国的影像制造工业置于世界的对话之中 。在此对话中,对话的商业性似乎远较对话的合理性更为重要。或者如Zygmunt Bauman 所言,这一全球化的对话过程正驱策着现实向影像演变,虽然并不永远是特别清晰和有 趣(具有娱乐价值)的形象。现实也在一个影像竞争机制里与其他表征、拟像、幻觉为争 取人类的注意力而努力。这似乎是一个经由审美判决而建构,经娱乐、消费、欲望的激 发而完成的新的审美标准,这一标准是如此合适地被应用于拟像的世界(注:Bauman,

Zygmunt.Life in fragments:essays in postmodern morality.Oxford::Blackwell,19 95.)。

当然,拟像理论不可避免地会面对“虚无主义、悲观主义”的质问,但我们仍然盼望 可以穿过其负面的、唯心的局限来审视现在、或未来展现在中国的拟像世界里的深意。 的确,从影像消费的角度看,在中国当下之文化范畴里讨论属于后现代的理论,很像是 在讨论视觉神圣化之后的产物。Martin Jay评价道,拟像仅仅是对飘散在消费空间里的 现实的征服,而非对现实的颠覆。(注:Jay,Martin.Downcast eyes:the denigration of vision in twentieth-century French thought.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3.p.544.)对于当下的中国而言,拟像的数种秩序都可能共存在 一座城市的同一时间不同空间内,视觉的神圣化和去神圣化也正在纠缠作战,Martin

Jay暗示我们,在拟像中消费的现实自身的符号背后,仍有其他目的、其他先在视觉手 段的意向性,诸如权力的维系或资本主义的永存,悄悄地占领我们的宇宙。这些隐藏在 拟像背后的结构性力量,无论是政治权力或经济权力,都能彻底改变拟像的面貌,政治 神圣化与经济神圣化的此消彼涨在拟像的呼唤中,最终会展示出怎样的面貌,仍然是未 知数,但我们已然可以预感到视觉消费主导力量正在成为未来的拟像中国最核心的叙事 动因。

鲍德里亚在描述拟像之叙事与认知动因的转换时,如是说到:对于亲切的宇宙,无论 是反映的、想像的、还是象征的宇宙——对于这个宇宙的描述,仍然和把物体当作是主 体的镜像(mirror)这样的态度密切相关,这又与镜像与景像(scene)的想像深度有关: 一个家庭的、内在的、与公共空间相对应的私有空间化的影像构造。主体/客体,公共/ 私人之间的对立与相互关照之关系,在过去尚有意义——那是一个对日常生活美学大发 现和大探索的年代;而另一个影像构造则在历史的景像阴影中浮现,当前者接受越来越 多的象征意义的投资,后者正不得不面对越来越远去政治意义的投射(注:Baudrillard ,Jean.Ecstasy of Communication,The anti-aesthetic:essays on postmodern

culture,edited by Hal Foster.Port Townsend,Wash.:Bay Press,1983.)。也许中国 经历的将先是历史阴影的现实主义回顾,其次才是日常生活消费美学的追寻,当宏大的 历史拟像被微小的个体拟像取代后,政治影像最终与经济影像合流,新媒体语言侵占我 们所生存的每一处思维界面时,我们所面对的才将是毁灭性的危机和文化动力的消散。

拟像是鲍德里亚对未来人类心理和社会认知预先敲响的一声警世钟,超真实体验在影 像的工业化大生产中对社会意义、理性意识和生命内涵的消蚀更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和 反抗的问题。本文仅是一次简短的理论疏理,虽难以期望中国的视觉文化研究在拟像进 程中更为自由自主发挥其独立的,但也希望在将来的视觉文化学的展望分析中,能够注 意到后现代的拟像全球化为中国叙事带来的思辨力量根本性的变迁。面对这一变迁,发 生在叙事中的现实与酝酿叙事的现实又将发生怎样的互动,制造出怎样的中国影像,将 是我们最需要关注的未来图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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