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的和谐美学观_泰戈尔论文

泰戈尔的和谐美学观_泰戈尔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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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公元1861—1941年)是近代举世闻名的印度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文学家、艺术家和社会活动家。他共完成了五十多本诗集,十二部中、长篇小说,一百多篇短篇小说,二十余种剧本,两千首歌曲,二千五百幅绘画和大量的论文、演讲集及回忆录等。通过这些作品我们不但窥视出泰戈尔的灵魂世界,即他的世界观、人生观、真理观、宗教观及方法论,而且可以更加清晰地剖析他的美学观,他对美的本质、美感和艺术美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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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对美的本质是如何看呢?他首先肯定美不是脱离周围世界的一种抽象,他认为欧洲人往往喜欢谈论抽象的美,并因此而产生出不同的派别,这些派别各自挥舞自己的旗帜,他们撇开世界真实的东西而不顾却在喋喋不休地追求美,争论美,其结果是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使自己寸步难行。这些人自认为完全从日常平凡俗气的事物中超脱出来了,于是他们就对大多数人的平凡生活加以诋毁,而同时又以妙法生辉的笔墨添枝加叶地大肆宣扬对美的渴求,这种做法不但不能使人感到快慰,反而会感到冷漠无情。泰戈尔说:“美不是幻想,它具有实在的永恒意义。”(注:泰戈尔:《诗人的宗教》,载《创造的统一》第15页、第19页、第15页、第8页、第9页,1988年,马德拉斯英文版。)然而美也不是指事实本身,因为事实有时会引起沮丧和忧愁。美则意味着某种实现,即爱的实现,“美就是‘一’对另一个‘一’的自我奉献”(注:泰戈尔:《诗人的宗教》,载《创造的统一》第15页、第19页、第15页、第8页、第9页,1988年,马德拉斯英文版)。前面的“一”指个人,后面的“一”指他人、神或大自然。因此,美是连结人和他周围世界的纽带,在万物的和谐中才体现出美。所以他说:“事实引起的沮丧和忧愁只是薄雾,当美透过薄雾顷刻间突然闪现时,我们就会认识到平和是真而争斗则不然,爱是真而恨不然,真理是一而不是多的堆集。”(注:泰戈尔:《诗人的宗教》,载《创造的统一》第15页、第19页、第15页、第8页、第9页,1988年,马德拉斯英文版。)如果把美从周围事物中抽象出来,那就使它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正像一条河流,我们用堤坝把它围起来,此时河流本身就不复存在而变成了池塘。所以,泰戈尔说,不管是美还是其他伟大的事物,只要我们把它封闭起来,与周围事物不再接触,那么它就会失去真实的本性。

对于美来源于生活,美不能脱离周围事物而存在的认识是有一个过程的,泰戈尔说:“我们最初与美相识是在于它有五颜六色的外形,它的条纹和羽毛吸引着我们,不仅如此,还以它损坏的外形来刺激我们。但是,当我们和美的相识熟悉了,这种美与丑明显的不一致则表现为韵律的调节,最初我们把美从周围事物中分解出来,我们认为它可以脱离其他事物,但是最终我们领悟到它与全部事物的和谐。”(注:泰戈尔:《在美中亲证》,载《人生的亲证》第230页、第229页、第236—237页,1921年,莱比锡英文版。)

泰戈尔认为一切艺术都是反映现实生活中和谐之美。“艺术是一支魔杖,它能使永恒的实在赋予一切可接触的事物,使它们与我们个人的生命相结合。我们面对这些艺术品说,我了解你,如同我了解自己一样,你是真实的。”(注:泰戈尔:《一个艺术家的宗教》,载《无际的天空》第222页、第218页,1964年,加尔各答英文版。)这说明泰戈尔是一位现实主义者,他将现实生活作为美的来源,作为一切艺术品的真实内容。

更可贵的是,他对现实生活的理解是全面而广泛的,在生活中不仅有王公、贵族、圣人、英雄,而且也有平凡的,甚至看来是庸俗的小人物。然而,泰戈尔把这一切都作为自己创作的素材,正像传记作家V·S·纳罗婆尼在评论他的音乐作品时所说的:“在内容方面,人生的面面观,大自然的万千气象,无不反映在罗宾德拉纳特的乐曲里。从帕德玛河、恒河上摆渡的艄公到井边去取水的姑娘,种稻子的农妇,浪迹四方的歌手,飞梭走线的纺织娘——诗人在凡人琐事中听到了生命的乐章。”(注:V·S·纳罗婆尼:《泰戈尔评传》第209页,1985年, 重庆出版社版。)泰戈尔的这些思想正是对印度传统美学思想的继承,美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现实生活的反映。

其次,泰戈尔肯定美产生于劳动,它是人类通过劳动和才智自由创造的结果,是劳动创造了美。他认为在远古时代,当人类还处于大自然的奴隶地位时,人类的一切劳动和创造只是为了实用的目的,他们建造洞穴是为了躲避风雨、严寒和野兽;他们学会种植是为了取得食物。但是大地和上天所赐予人类的东西往往不符合人类的需要,于是人就逐渐按照自己的意愿开始创造一切便利。在这方面,人和动物不同,动物只满足于生存的需要,而人的精力却有足够的富裕,因为在人的内心存在着无限(即神),因此,他在实用的目的中发展了人类的情操,这时,武士所使用的刀剑不只是为了战斗,同时也要借助于装饰来显示自己的高尚和英武;庙宇不只是为了祀神,同时也要借助神庙的华丽和仪式的庄严来寄托人的虔诚感情。人的这种创造力是无限的,他通过自己的双手不但创造和改变了物质世界,同时也创造和丰富了精神世界。泰戈尔曾说过,艺术就是人的创造性灵魂对“真”的召唤的回答。同时,泰戈尔还明确指出,劳动创造的一切并非都是美的,只有那些赋予美的形式的创造才称得上是美的。因此他强调一件美的艺术品,不但要有“真”的内容,而且要有“美”的形式。

对于真与美的关系,泰戈尔是这样描述的,他说:“我们通常称之为美的东西,那些表现为线条、色彩和声音的和谐的东西,或表现为言词与思想一致的东西,之所以令我们愉悦,只是因为我们不得不承认其中包含着最高真理。”(注:泰戈尔:《一个艺术家的宗教》,载《无际的天空》第222页、第218页,1964年,加尔各答英文版。)这种最高真理就是万物的和谐,即人与神、人与人和人与大自然的和谐。所以他说:“真理只是‘一’,当我们的心感知了这个‘一’时,我们的心便体会了那‘无限’了。而所谓的‘美’也就是这个‘一’的调和的实现。”(注:泰戈尔:《诗人的宗教》,载《小说月报》14卷9号第1页。)所以泰戈尔肯定“美即是真”,“真即是美”,二者不可分割。他认为通过真的观念我们认识了宇宙中的法则;通过美的观念我们认识了宇宙中的和谐。当我们认识了宇宙中的法则时,我们扩展了自己的优势,使自己的物质力量变得强大了;当我们认识了人类内在本性的法则时,我们则获得了超过自我并变得自由的优势;同样当我们认识了宇宙中的和谐时,我们的生命就会日益分享到宇宙中的欢乐。真与美作为统一体的来源,同时反映了宇宙中和谐的法则。

至于美与善的关系,泰戈尔认为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善所以能吸引我们是因为它有功利的目的,它能使我们受益;而美是一种心灵的感受,它能使我们愉悦。仅仅这样理解还不全面,因为善一方面满足我们的需要,另一方面它本身又是美的。这就是说,善除了实用的目的之外,还有一种美的吸引力。泰戈尔认为单纯的实用不是美,如米饭、鞋子、衣服、雨伞,这些东西从实用角度看不能唤起我们的美感。但是,在史诗《罗摩衍那》中,罗什曼那随同哥哥罗摩去森林流放的故事却能拨动人们的心弦,这是因为善的内容赋予了优美的语言和韵律。所以泰戈尔说,当善的东西和周围世界建立了十分融洽的和谐时,就产生了美。善是善的完美的本质,美是善的完美的形象。真、善、美完全可以统一于一体。例如,当个人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而英勇献身时,这种崇高的美(英雄形象),既体现了他的善(为人类利益牺牲),也反映出他的真(人性伟大的真理)。所以泰戈尔说:“艺术的职责就是要建立起人类的真正世界——真理和美的活生生的世界。”(注:泰戈尔:《什么是艺术》,载《人格》第31页、第12页、第13页、第19页、第19页,1985年,马德拉斯英文版。)

从上面这些观点我们看到泰戈尔承认美是客观现实的主观反映,它来源于生活,经过主观加工(即心灵的创造)又再现于生活。他否认有脱离现实而独立存在的纯主观的抽象美,同时也认识到主观对客观的反映可以表现为多种多样的形式,然而只有赋予艺术形式的表达才是美的。哲学、科学和艺术不同,前者属于理性认识的范畴,它需要借助于智慧和思维;而后者(艺术)属于感觉和直觉的范畴,它主要是借助于形象的语言。但值得注意的是,泰戈尔所说的“真”,不一定就是指客观事物的本质和规律,它也包括“神人合一”、“超人”、“人道主义”这些“真理”。例如《吉檀迦利》这部优美的诗集,它具有纯真、恬静、质朴和爱的旋律,但是它所反映的内容却是“神人合一”的思想。神也称为宇宙灵魂、大我或无限。神人合一是印度教徒一生追求的最终目的,也是泰戈尔美学思想的最高准则,万物和谐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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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美感?泰戈尔认为美感是对美好事物的享受,也称为快感。美感既是客观的也是主观的,作为现实世界的组成部分而被诗化的事实可以成为美感的来源,而感情本身又是主观人格的表现。泰戈尔在《美和文学》中谈到,我们确信无疑地知道,为了深刻而完全地和“真实”结合,美感笑容可掬地降临到我们内心,它别无他意,只是为了享受快乐。每当湛蓝的天空沐浴着我们整个心灵的时候;每当黄昏将金色的袈娑披在暗灰色的大地上的时候,我们就会脱口而出“啊,多美呀!”;春天到了,当树上的新叶展现在我们面前,犹如森林女神的纤嫩手指抚摸我们的面颊时,我们从内心感到春意盎然,充满美的享受。这说明美感的产生一方面与美的对象和事物相联系;另一方面又和审美的个体相联系。

泰戈尔进一步指出美的对象和事物之所以是美的,应该体现出它们的完整性与和谐性。比如一位杂技演员,他手里拿着许多球,时而一道抛起,时而一起抓住,通过这样的表演他为我们创造了美的完整的形象,从而使我们产生快感。但是,如果我们只看见抛起的瞬间或者是抓住的瞬间,那么这种快感便不会产生。因为只有完整地观察事物,发现事物之间内在的韵律,才能产生美的享受。同样,哀与喜、善与恶、生与死这些变化着的事物,看起来是矛盾的对立,但是它们却反映了宇宙内在的和谐与韵律,只要我们学会整体地去观察它们,就会发现在任何地方都不缺乏美。所以泰戈尔说:“美无所不在,任何事物都具有使我们享受的能力。”(注:泰戈尔:《在美中亲证》,载《人生的亲证》第230页、第229页、第236—237页,1921年,莱比锡英文版。)美学的最终目的就是教会人们去完整地欣赏美。美与丑、喜与悲从整体来看同样反映出美感对象的真实的和谐。这一点我们可从泰戈尔的一些哲理诗中得到启发。

关于美感的主体,也就是美的享受者,泰戈尔十分强调人格的主导作用,人格是指真正的个性,个人的性格,它的作用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具有人格的人是美的鉴赏者;另一方面他又是美的再现者(创造者)。作为鉴赏者来说,除了要具有审美的经验以外,更重要的是具有审美感,即审美情操。审美感的水平高低由人的多种因素决定,如他的性格、思维方式、教育程度、所处的社会环境等。正像一朵玫瑰花,对于商人来说,他所关心的只是它的市场价格,花的美丽不是用于个人欣赏而是用于判断价格的高低。一条河流,渔夫所关心的只是河里的鱼,而只有诗人才能欣赏到落日的余晖、寂静的苍穹、平滑如镜的水面和色彩缤纷的光影。这说明受功利支配的人,必然会束缚了自己的审美感,他虽面对自然却不能充分享受大自然所赐予的美。

作为美的再现者来说,人的主导作用更为突出,拿诗歌来说,泰戈尔回忆道:“个人情感的奔放是那个时代(指十九世纪)诗歌中的现代化的标志。华兹华斯是以个人方式表达在寰宇自然中所取得的享受;雪莱有着柏拉图式的多情善感,同时也有对民族的、宗教的等等一切障碍的反叛精神;济慈的诗则注重诗体工整。那时诗歌的拐弯(人们称它为摩登)就是从外部世界转向内心世界。”(注:泰戈尔:《现代诗歌》, 载《诗探索》第92页、第93页,1981年第2期,四川人民出版社版。)又说:“在我生活的开始阶段,我所熟悉的那些英国诗人,他们是以自己内心去观察外界的,对他们来说世界只是个人的。他们的想象、观念和兴趣不仅仅把世界变成普通的精神世界,而且也把它变作某一诗人的内心东西。华兹华斯的世界是华兹华斯所特有的;雪莱的世界是雪莱所特有的;拜伦的世界为拜伦所特有。”(注:泰戈尔:《现代诗歌》, 载《诗探索》第92页、第93页,1981年第2期,四川人民出版社版。)泰戈尔对这些诗歌极为赞赏,他认为在艺术创作中突出人格的作用这才是真正的艺术。艺术和科学不同,要获取科学知识必须排除主观的干扰;而艺术要获得对象物的灵魂,因此,它不但要认识客体,还要以个人的感情去触及它,“在艺术里面,人显示了他自己而不是他的对象物。”(注:泰戈尔:《什么是艺术》,载《人格》第31页、第12页、第13页、第19页、第19页,1985年,马德拉斯英文版。)

从上面这些观点我们看到,泰戈尔在强调人的能动作用,人在艺术中的主导地位方面,已经超越了印度传统的美学思想。历史上传统的美学观主要是强调对生活的模仿与写实。而泰戈尔却深受西方近代人道主义和人性论的影响,主张在艺术中突出人的积极作用。此外在创作方法上,泰戈尔将西方的浪漫主义和传统的现实主义相结合,也使美的再现者扩大了美的界限,泰戈尔本人则成为理想主义的现实主义者。一方面他没有把美的感受限制在客观可验证的现实范围内,在这种意义上说,他是理想主义者;另一方面,他把艺术归结为使我们更接近于现实的某种东西,在这种意义上说,他又是现实主义者。

那么,客观现实如何能使人产生美感呢?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泰戈尔沿用了印度传统的美学范畴,即味与情的概念。他说:“我们的感情是胃液,它能把现象世界变为更亲密的情操世界。此外,外在世界有自己的汁液,它们具有不同的性质,可以刺激我们的感情活动,在我们梵文修辞学中,这就称作‘罗沙’(rasa,味), 它的意思就是指能引起我们感情(内部汁液)起反应的外界汁液”(注:泰戈尔:《什么是艺术》,载《人格》第31页、第12页、第13页、第19页、第19页,1985年,马德拉斯英文版。)。简单地说,就是人的内在之情来源于外在之液(味),不同的味可以引起多种多样之情。然而不是外在的任何东西都能引起情的反应, 如英文意识(Consciousness)一词在诗中就很少使用,因为它没有生命,“缺乏香味”。依此类推一切抽象的字眼很难引起情的变化,所以无色、无味、无生命的东西只能交给哲学和科学,它们如同未烹调的蔬菜。只有那些经过艺术加工的东西,才适宜作宴会的佳肴。这说明美感的产生关键在于美的形式。谈到美的形式,泰戈尔指出,音乐才是艺术最完美的形式,也是美的最直接的表达,因为音乐具有单一和谐的形式。“真正的诗人,他们是预言家,追求以音乐的词汇来表达宇宙,……在音乐中情感的表现是直接的,它不受外界材料的干扰……音乐永远不会依赖任何明显的含意,它说明的东西甚至不需语言来表示。”(注:泰戈尔:《在美中亲证》,载《人生的亲证》第230页、第229页、第236—237页,1921年,莱比锡英文版。)

美的形式往往都与人的感觉器官发生联系,眼睛能看到美丽的色彩与形象;耳朵能听到优美的旋律。但是泰戈尔认为感觉器官的作用只能触及事物的表面现象,所激发的感情也是浮浅的。真正有头脑的人,决不会看到画中的五光十色就被迷住,或听到某些曲调就易受感动,而是用心灵去体验画和歌中的味,他们懂得和谐之美。即使我们不能得到这种伟大和谐的确切涵义,这也无关紧要,只要我们的心灵能直接感受到宇宙的慰藉与爱抚,那就是一种美的享受。这说明美感的产生不只依靠感觉和直觉,还要升华到心灵和理性,尤其是对崇高美的感受更需要道德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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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艺术?对这个问题泰戈尔没有明确回答,也不想给它下定义,他认为给一个有生命的、正在成长的东西下定义等于扼杀它的生命。这正像一株树,把它的枝和根都砍掉,只剩下一段木头,这木头很适合从一个教室搬到另一个教室,以便于观察和认识,但是这必定不是真实的完整的树。所以泰戈尔认为给艺术下定义反而不能真正地了解艺术,艺术似乎是“幻”,是心灵的不断活动。既然艺术没有固定的涵义,那么艺术美的标准是什么呢?又如何达到这些标准呢?

首先让我们看看泰戈尔对具体艺术的论述,从这些论述中总结出一般规律。

泰戈尔一生共创作二千首歌曲,他认为音乐是艺术的最高形式,从与音乐的接触中他找到了心灵难以接近的最高主宰。音乐使人陶醉,它将人的情感带入无际的天空。音乐也是诗的伴侣,它表达了诗所不能表达的感情。他说:“音乐是表达思想状况唯一的最好途径。当我们念一首诗时,听得出念诗时有许多间歇所造成的缺陷,音乐才是朗诵诗歌的最好方法。”(注:泰戈尔:《音乐和感情》,载印度国际大学编《泰戈尔导论》第47页、第47页,1983年,加尔各答英文版。)在各种不同的美的享受中,只有音乐所提供的享受是最完美的。音乐的美一方面表现于乐曲和音调;另一方面表现于感情。乐曲有多种类型,如西方音乐、印度古典音乐和印度民间音乐等,泰戈尔则融古典和民间为一体,创作出泰戈尔的调式,他将民间音乐的成分加入古典音乐之中,使古典结构变得灵活自如;又通过保存古典音乐中的精华而提高了民间音乐的美学水平。至于乐曲的好坏,除了音调的韵律之外,关键在于能否表达感情。泰戈尔说:“音乐本来的目的就是表达感情。就节拍本身来说,再美也没有用处,只有涉及感情时,才会为诗人和评论家所关心。同样,音符集合在一起,没有感情就像僵死的躯体,它可能是美丽的但没有生命。”(注:泰戈尔:《音乐和感情》,载印度国际大学编《泰戈尔导论》第47页、第47页,1983年,加尔各答英文版。)所以乐曲和它所传达的感情应该是一致的,好的乐曲必然能使歌词的意义更加明朗。

泰戈尔晚年还创作了二千五百幅绘画,V·S·纳罗婆尼介绍说,他的绘画艺术最初是出于对文章的删改和修补,逐渐地达到匀称和完善,随后则由线条和图形发展为一条腿、一个人头或一只鸟、一个花瓣的轮廓,以后则由单色发展成多色,最终以韵律表达了自己完整的意思。泰戈尔对自己的绘画是这样描述的,他说:“宇宙万物只具有姿势的语言,它们以图画和舞蹈表示意思,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物体都以无声的线条和色彩为信号,表示这样的事实:它不仅是逻辑的抽象或是有用的事物,而唯一的是它的自身,它的存在就是奇迹。”(注:印度国际大学编:《泰戈尔绘画素描集》,《泰戈尔自序:我的绘画》,加尔各答英文版。)又说:“在一幅画中,艺术家无疑地创造出是现实的语言,而我们只满足于我们所见到的,它可能不是一幅美妇人的肖像画,而是一名凡夫俗子的画像,或者画的是在自然界中没有外在真实凭证的某些东西,但只在它自身中具有内在的艺术意义。”(注:印度国际大学编:《泰戈尔绘画素描集》,《泰戈尔自序:我的绘画》,加尔各答英文版。)从这些论述中表明泰戈尔的绘画强调两点原则:一是绘画要反映客观实在,客观存在本身就是奇迹。但是实在不等于真实,实在也包括想象、典型、个性中的共性等;二是绘画必须有美的形式,无论画的内容是什么,都要具有内在的艺术意义。他认为在生命中有许多东西都是过眼烟云,转瞬即失,唯有艺术才是长留下来的客人。绘画中的艺术美则表现于线条、色彩和比例的协调与匀称。如果一幅画能给人以魅力并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有价值,否则不管多么符合科学真理或道德观念,都会被舍弃和忘却。

对于诗歌和文学,他同样强调要体现人的内心情感,这正像以三种不同的思想类型去追求真理。科学家和哲学家是通过理性分析;商人最关心的是市场价格,实用价值;而文学家和诗人是用自己的内心感受,亲证万物存在的最终真理。泰戈尔说:“纯粹的文学是非实利的,它的情味是无原因的。”(注:泰戈尔:《文学的实质》,载《泰戈尔论文学》第257页,1988年,上海译文出版社版。) 又说:“文学赋予的享乐是美的享乐。”(注:泰戈尔:《文学的实质》,载《泰戈尔论文学》第 257页,1988年,上海译文出版社版。)而文学和诗歌的美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家的心灵与外界的联系究竟有多深;二是这种联系得到了多少永恒性的反映。他认为诗人富有幻想的心灵越是包罗万象,我们从他的作品所包含的深刻性中所取得的欢愉就越多,人的世界的疆域就会伸展得越宽广,我们所取得的感受也就越无穷尽。此外文学的创作技巧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文学应借助譬喻、韵律和暗示,通过优美的形式以区别于哲学和科学。文学的语言是修饰过的形象语言,图画和音乐往往成为文学的助手。

总之,无论何种形式的艺术,它们的主要特性就是能唤起人们的形象思维,能给人以美的享受。但是“艺术中的美只是工具,而不是它的全部和最终的目的。”(注:泰戈尔:《什么是艺术》,载《人格》第31页、第12页、第13页、第19页、第19页,1985年,马德拉斯英文版。)“艺术美的真正原理是统一的原理。”(注:泰戈尔:《什么是艺术》,载《人格》第31页、第12页、第13页、第19页、第19页,1985年,马德拉斯英文版。)这种统一包括内容和形式的统一,个性和共性的统一,想象和现实的统一,味与情的统一等。这些既是艺术美的原理也是艺术美的表现手法。

“统一”,泰戈尔也称为均衡、和谐、协调或韵律。

关于内容和形式的统一,泰戈尔认为二者是“有机复合”的关系。内容反映事物的本质;形式反映事物的表象。因此内容往往是理性的、抽象的和全面的;形式则往往是具体的、形象的和片面的。二者的有机结合才能有美的享受。在表现手法上则认为内容是一,形式是多。形式应服从内容的需要。他说:“争论什么是审美感是无益的。我要讲的只有一句话:我写了许多散文诗,在这些散文诗中我想说的东西是其他形式所不能表达的。它们使人感受到简朴的、日常的生活气息。它们可能没有富丽堂皇的外表,但它们并非因此而不美。……给予我美感的是史诗,而把这美感写成诗还是散文,这于我来说是无所谓的。”(注:泰戈尔:《散文诗和自由体诗》,载《泰戈尔论文学》第142页。) 就音乐的音调来说也是同样道理,音调的韵律只能有助于情感的表达,而不能成为表达情感的枷锁。

关于个性和共性的统一,泰戈尔认为个体是组成阶层的基础,人不能脱离阶层而独立存在,因此,在每个个体中都包含着集合体的因素,这便是塑造典型人物的真实依据。他说:“在《罗摩衍那》里所见到的罗摩,决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形象——其中不时注入不同时代的不同人物的优秀品质和情味,无数人的形象,在诗人心里就转化为高大完美的罗摩形象,于是罗摩就成为我们‘心灵的人’。与实际世界的无数完美无缺的人相比,罗摩在我们的心坎里是更为真实。”(注:泰戈尔:《文学的意义》,同上第286页。)对坏人的塑造也一样, 我们有对世上许多坏人、坏事的零星认识,这些认识忽隐忽现,不时地围困着我们,但在文学里它们能被集中于一个人物身上而变为我们每颗心灵中难以忘怀的形象,所以在典型的个性身上由于反映出了共性,从而也就真正地反映出社会的真实。

关于想象和现实的统一,泰戈尔认为这种统一有其客观存在的基础,因为在现实社会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矛盾,这些矛盾往往使我们感到迷惑,如果要想把它们清晰而有趣地表达出来,就必须依靠艺术家有才华的想象力,想象的作用就是要把实际的东西转化为心灵的东西,把各种杂乱无章的事物转化为使我们心灵达到完美欢乐的和谐。他说:“我记得,当我幼年时,沿着我家花园的围墙有一排椰子树,它们的枝叶向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点头致意,像我自己一样有生命,成为我的伴侣。我知道这是我的想象,这种想象将我周围的世界改变为我自己与之交往的世界——这种想象便是寻求统一。但是我们应当想到这种伴侣是真实的。”(注:泰戈尔:《诗人的宗教》,载《创造的统一》第15页、第19页、第15页、第8页、第9页,1988年,马德拉斯英文版。)泰戈尔还说:“我们大量的活动是从事于制造想象,这不是为了任何有用的目的或陈述理性的命题而去努力,而是为了对这个现实的各种各样的接触给予不同的回答。”(注:泰戈尔:《诗人的宗教》,载《创造的统一》第15页、第19页、第15页、第8页、第9页,1988年,马德拉斯英文版。)所以想象的作用既是为了深入地了解现实也是为了深刻地表现现实。

艺术美除了统一的原理之外,在表现技巧上同样要求和谐与韵律,如诗歌讲求格律、押韵;音乐讲求旋律、音调、节拍;图画注重色彩、线条、比例;而一切文学艺术都应是形象思维的楷模。通过形象思维将外部世界的色彩、形态和声音转变为我们的心灵世界,在我们个人兴趣、爱好和感情的作用下,再现为多种多样的艺术世界。在这种转变、结合和再现的过程中,艺术将揭开被抽象所掩盖的真实的面纱,而以具体的形象表现出人格的世界。

在谈到艺术美时,泰戈尔还批评了近代艺术的一切弊端,如用僵死的抽象概念来代替情味浓厚的人格。战争的概念掩盖了人类的痛苦和不幸;班级的概念掩盖了儿童的实在性;国家的概念掩盖了可怕的罪恶;宗教的概念给多愁善感的人们敷上了大贴的麻醉药膏。总之,艺术不应是抽象概念的仆从而应是真实形象的再现。

在现代艺术中还有人为了得到称誉而去追求内容的惊奇、荒诞;为了哗众取宠而去追求形式的矫揉造作;为了麻痹人们的鉴赏力而以色情和放纵来刺激人们的感官等等。泰戈尔对此批评说:“它们喧嚷着要求得到片刻的承认”,“它们生怕被视为平庸”,于是“在艺术中耍弄机巧,制造惊奇,用那些异乎寻常的东西来哗众取宠”。但是这些作品“绝不是艺术,这是一种愚蠢的叫喊,简直有点像现代市场上的那种力图吸引顾客的令人作呕的广告”。“在这些作品的姿态中实现着一种放肆的粗鲁,使人联想起那种硬以贫困为荣的做作。”使人感到“性心理学的密室和精神毒素的药库被人盗窃了,以使用这些东西来为人们提供刺激”(注:参见泰戈尔:《一个艺术家的宗教》,载《文艺理论研究》第 176—177页,1982年第4期。)。泰戈尔强烈反对以这些不健康的文艺作品来毒害广大读者,他指出艺术的最终目的是为人们创造一种真善美统一的形象,并以爱作为神、人和大自然联系的纽带,艺术应给人以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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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的和谐美学观_泰戈尔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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