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栋与卢见曾幕府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幕府论文,卢见曾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乾隆十九年(1754),雅好经史的两淮盐运使卢见曾,慕名向学术素养深厚的惠栋发出入幕邀请。为传播扩大学术影响,同时也为寻求著述事业的有力资助者,惠栋欣然应聘作幕扬州。此后长达四年①的时间里,他在卢见曾幕府所提供的较为安定的工作环境中,专心编辑校勘古籍,传播汉学,嘉惠学人,对卢见曾及当时学术影响深刻。关于惠栋与卢见曾幕府此一专题,学术界尚缺乏深入研究,②本文拟作一探讨,以加深对清代文化进程的理解。
一 《雅雨堂丛书》等典籍的整理刊行
惠栋(1697-1758),字定宇,号松崖,人称小红豆先生。江苏吴县人,初为吴江生员,后改元和(今苏州)籍。生于康熙三十六年(1697)十月初五日,卒于乾隆二十三年(1758)五月二十二日。他出生于四世传经的经学世家,受其祖父惠周惕、父亲惠士奇治经的家学影响,尊信推崇汉儒经说。他一生研精覃思于汉儒《易》学,表彰并恪守汉代经师对儒家经典的章句训诂。主要著作有《周易述》、《易汉学》、《易例》、《易微言》、《九经古义》、《古文尚书考》、《明堂大道录》、《左传补注》、《后汉书补注》、《红豆山房古文集》、《九曜斋笔记》、《松崖文钞》等。惠栋整理濒临失传的汉代经学,对于清儒治经风气的转移影响甚大,正如稍后著名学者钱大昕所说:“汉学之绝者千有五百余年,至是而粲然复章矣。”③
卢见曾网罗饱学之士于幕府,这些学者的主要工作之一是帮助他刊刻《雅雨堂丛书》等一批经学著作。《雅雨堂丛书》全书始刻于乾隆十九年,至二十三年竣工,虽以卢氏署名,实则选书、校勘、撰序等,均可见惠栋的辛劳。沈大成、戴震等幕宾亦参加了该丛书的编校,然而对于此丛书尽力最多者当首推惠栋。该丛书共包含有《郑氏周易》、《易释文》、《周易乾凿度》、《李氏易传》、《尚书大传》、《大戴礼记》、《郑司农集》、《高氏战国策》、《匡谬正俗》、《封氏闻见记》、《唐摭言》、《北梦琐言》、《文昌杂录》等十三种。“皆世间罕见之本,卷帙宏富,楮墨精好,洵足珍秘。”④阅读该丛书书目便可以看出,此套丛书主要为解经之作,以“汉、唐诸儒说经之书”⑤为著录主体,以表彰汉学经书为该丛书的核心。据《扬州画舫录》记载,该丛书有十一种古籍都由惠栋主持校订。“惠栋……公重其品,延之为校《乾凿度》、《高氏战国策》、《郑氏易》、《郑司农集》、《尚书大传》、《李氏易传》、《匡谬正俗》、《封氏见闻记》、《唐摭言》、《文昌杂录》、《北梦琐言》、《感旧集》,辑《山左诗钞》诸书。”⑥并参加卢见曾补刻朱彝尊所著《经义考》的校勘工作。惠栋在卢见曾幕府中鼎力帮助幕主校勘大量古籍,可谓辛勤之极,功劳卓著。
惠栋宣扬汉易的为学宗旨,在《雅雨堂丛书》中对《易》学诸书的校勘理念上充分体现出来。乾隆二十一年(1756)《雅雨堂丛书》刊行,卢见曾在《刻郑氏周易序》中这样写道:
郑氏之学立于学官,自汉魏六朝,数百年来无异议者。唐贞观中,孔颖达撰《五经正义》,《易》用王辅嗣,《书》用孔子(疑作安——引者)国,而二经之郑义遂亡。今传者惟《三礼》、《毛诗》而已。然北宋时,郑《易》犹存《文言》、《说卦》、《序卦》、《杂卦》四篇,载于《崇文总目》。故朱汉上震、晁嵩山说之俱引其说,至南宋而四篇亦佚。于是浚仪王厚斋应麟始裒群籍,为《郑氏易》一卷。前明胡孝辕震亨刊其书,附《李氏易传》之后。往余读《五经正义》所采郑《易》间及爻辰,初未知爻辰为何物。及考郑注《周礼·太师》,与韦宏嗣昭注《周(疑作国——引者)语》,乃律家合辰、乐家合声之法。盖乾坤十二爻,左右相错,《乾凿度》所云,间时而治六辰,故谓之爻辰也。汉儒说易,并有家法,其不苟作如此。⑦
卢氏所说与惠栋《易汉学》之所论如出一辙,而且他特别强调该书为惠栋整理,记曰:
第厚斋所集,尚有遗漏,吾友元和惠子定宇,世通古义,重加增辑,并益以汉上、嵩山之说,厘为三卷。今依孝辕之例,仍附于李传之后,用广其传于世。⑧
同样的道理在《刻李氏易传序》中亦有体现,卢见曾重申:
两汉传《易》者数十家,唯费氏为古文《易》,今所传之《易》乃费易也。费长翁以彖、象、系辞、文言解说上下经,颇得圣人遗意,唐有《章句》四卷,惜已亡佚。其后荀慈明祖述费学,亦以十篇之义诠释经文。故当时兖豫言《易》者皆传荀氏学。九家亦以荀为主,虞仲翔注《易》,其说六爻升降之义,皆荀法也。二家之业为两汉最,故唐资州李氏撰《易传集解》共三十余家,荀、虞独多。先是王辅嗣《易》专尚黄老,谓卦中所取之象,皆假象也。韩康伯因之,《易》之大义始乖。六朝王氏之义与郑氏并行。自孔颖达奉诏为《五经正义》,《易》用王氏,而两汉之学亡矣。今幸《李氏易传》尚存,前明朱氏、胡氏、毛氏刊本流传,然板皆迷失,又多讹字。余学《易》数十年,于唐宋元明四代之《易》,无不博综元览,而求其得圣人之遗意者,推汉学为长,以其去古未远,家法犹存故也。为校正谬误,刊以行世,并附宋王伯厚所采郑氏《易》于后,以存古义。荀、虞逸象最多,故李氏序云,刊辅嗣之野文,补康成之逸象。晁公武谓李氏刊王存郑,此误解序义也。为辨而正之。乾隆丙子。⑨
卢见曾“推汉学为长,以其去古未远,家法犹存故也”的观点,显然来自惠栋的《九经古义》。惠栋说:“汉人通经有家法,故有五经师。训诂之学,皆师说所口授,其后乃著竹帛,所以汉经师之说立于学官,与经并行。五经出于屋壁,多古字古言,非经师不能辨,经之义存乎训,识字审音,乃知其义。是故古训不可改也,经师不可废也。”⑩
卢见曾刊刻汉代经师郑玄为之作注的《周易乾凿度》,亦为传播汉《易》,以其去圣未远,家法犹存,而不以其是纬书而薄之。
《周易乾凿度》二卷,其中多七十子大义,两汉诸儒皆宗之。京房之注大衍,亶诵之用甲寅元,陈宠之论三微,张衡之述九宫,许慎之称君人五号,又郑康成注易谓《易》一言而含三义,注礼谓三王郊用夏正,以易之帝乙为成汤,咸本《乾凿度》。一行言卦气之说,出孟氏章句,而不知《乾凿度》已言之。此皆易之大义也。或曰纬书非学者所尚,是不然。圣人作经,贤人纬之,经粹然至精,纬则有驳有醇。成哀之纬其辞驳,先秦之纬其辞醇。《乾凿度》先秦之书也,去圣未远,家法犹存,故郑康成汉代大儒,而为之注。唐李鼎祚作《易传》,是时纬候具在,独取《乾凿度》,非以其醇耶?此书前明刊本,流传而多缺误。兹得之嘉靖中吴郡钱君叔宝藏本,不失旧观,为梓而行之,以备汉学。(11)
乾隆十九年三月至乾隆二十年(1755)六月,惠栋在卢见曾幕中,还与沈大成等幕宾精心校雠,参加卢见曾补刻朱彝尊所著《经义考》未刻部分的校勘工作。
清初著名学者朱彝尊(1629-1709)著《经义考》300卷,全书上起两汉,下迄清初,以存、佚、阙、未见四门,通考历代诸儒说经书目,自《御注》、《敕撰》始,至《自序》终,分类共30种。每书先列撰者姓氏、书名、卷数,次列题注,标明存、佚、阙、未见,再列原书序、跋、诸儒论断及著者爵里,最后则附以朱氏考证按语。该书是朱彝尊晚年萃其一生穷经所得,考镜源流,梳理历代说经书目之作。康熙三十八年(1699)草稿粗就,陈廷敬、毛奇龄等序之,以次付刻。朱氏曾于康熙四十四年(1705)进呈该书,受到清圣祖褒奖。有朱氏此书,历代诸儒经学著作,存亡可考,文献足征。此书在经学史和目录学史上都是一大贡献,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康熙三十八年由于朱氏财力有限,该书仅刻了《易》、《书》、《诗》、《礼》、《乐》等部分,凡167卷。至康熙四十八年(1709)著者故世,尚有《宣讲》、《立学》、《家学》、《自序》四类草稿,余下部分待刊。朱氏殁后,扬州爱好藏书、刻书,好古博雅的大盐商马曰琯尝欲捐资刻印,因故未果。卢见曾乾隆十八年(1753)再任两淮盐运使,乾隆十九年三月于朱氏后人手中得具遗稿(12),集资补刻,并延聘一时名儒惠栋、沈大成、陈章、江昱等校订,历时年余,终于在乾隆二十年七月补刻130卷成书。卢见曾撰序云:
秀水朱竹垞先生经学大儒,著《经义考》三百卷。依宋十三经之例,益以《大戴》凡十四,为类一十有五。淮南已刻其半,《春秋》以下七经暨《逸经》、《毖纬》尚有十三类缺焉未覩,余窃病之。乾隆癸酉(乾隆十八年),余以转运再至淮南。明年三月始得未刻之本于先生之孙稻孙,乃与同志授之梓而为之序曰,六经至孔子而论定,孔子没,西河七十子之徒转相授受,延及两汉,具有家法。逮有宋理学勃兴,诸儒各以己意说经,义理胜而家法转亡矣。故二经、十翼之分合,朱子谓郑风为淫奔,蔡氏谓商周不改月时,胡氏康侯谓圣人以天自处,好古之士不能无疑……窃尝谓,通经当以近古者为信。譬如秦人谭幽冀事,比吴越间宜稍稍得真。必先从记传始,记传之所不及,则衷诸两汉,两汉之所未备,则取诸义疏,义疏之所不可通,然后广以宋元明之说。勿信今而疑古,致有兔园册子、师心自用之诮……是则余区区刊是书之志也,刻成,俾以弁诸首。(13)
卢见曾感叹《经义考》卷帙浩繁,校勘十分艰难,为表彰参与者的功绩,在该书题记中曰:“《经义考》全书告成,余既为之序,又编总目二卷……已刻一百六十七卷,其《宣讲》、《立学》、《家学》、《自序》三卷本缺,今补刻一百三十卷,卷帙浩繁,校对不易,从事诸君子各题名于每卷之后,而博征载籍,以正字画之讹者,钱塘陈授衣章、仪征江宾谷昱也。刻既成而核校之者,元和惠定宇栋、华亭沈学子大成也。其商略考订,兼综其事则祁门马嶰谷曰琯,半查曰璐云。乾隆乙亥七月望后三日德州卢见曾载识。”(14)
惠栋不但认真参加该书的校审工作,还与卢见曾唱为同调地特别说:
汉人传经有家法,当时备五经师训诂之学,皆师所口授,其后乃著竹帛,故汉经师之说立于学官。五经出于屋壁,多古字古言,非经师不能辨,经之义存乎训,识字审音乃知其义。是以古训不可改也,经师不可废也。后人拨弃汉学,薄训诂而不为,即《尔雅》亦不尽信。其说经也,往往多凭私臆,经学由兹而晦。篇中义理胜而家法亡一语,道破前人之陋,为之称快。末幅言通经之法,真悬诸日月而不刊之论,士人苟奉此说为圭臬,则经学明而人才盛,人人尽通达国体,岂止变学究为秀才耶。惠定宇。(15)
卢见曾自乾隆二年(1737)就有刊刻王士禛《感旧集》的心愿,终于乾隆十六年(1751)在京城黄叔琳家得《感旧集》稿本,此后加以刻印,此书的刊行,其间同样渗透着惠栋的心血。关于此书的刊刻,王昶撰《感旧集跋》就明确记录“请惠定宇、沈学子两君子助之。”(16)《扬州画舫录》也称卢见曾请惠栋在扬州的旧雨亭修此书,“旧雨亭本卢雅雨所建,延惠徵君栋纂修渔洋山人《感旧集》之地也。亭中花草有三绝,一架古藤,一亩老桂,一墙薜荔。”(17)
惠栋还参与卢见曾所编纂的《山左诗钞》的校订工作。清初诗坛,尤其是顺治、康熙年间,山东诗人创作极为活跃,涌现出一大批诗人,如王士禛、宋琬、赵执信、高珩、田雯、赵进美等,他们虽然在全国有很大影响,却没有一部专门地域性的诗歌总集给予著录。正如卢见曾所说:“百余年来未有专选,渔洋《感旧集》遍及海内之知交故旧,而于山左或缺略未备,先生尝以为憾,今距先生之殁又四十余年矣。”(18)他更为感慨的是,“近刊渔洋《感旧集》为之补传,每叹遗文散失,姓名无征,吾乡文献及今不为搜辑,再更数十年零落澌灭尽矣,此后死者所大惧也。”卢见曾为保存山东乡邦文献,决定编选《国朝山左诗钞》,“窃不自揆,属同里宋蒙泉弼、平原董曲江元度及诸同人遍搜昭代之诗,上自名公巨卿,下及隐逸方外,莫不毕载。厘为六十卷,每人各附小传,具列乡里出处,间缀名流评骘,备一代之诗史,以昭我圣朝风雅之盛在。”(19)用保存山东诗歌文献的方式,显示清代诗歌繁荣。这项工作始于乾隆十八年(20)仲春,成于乾隆二十三年仲秋,历时五载,选山东籍诗人620余家,得诗5900余首,总计60卷。卢见曾主要聘请宋弼、董元度担任整理的主要工作。对于这项编纂山东诗人诗集的大工程,惠栋也参加校订。“《山左诗钞》,卢雅雨先生主之……其间参订若纪晓岚、惠定宇、王兰泉、严冬友诸先生,皆天下闻人。又借书于黄昆圃、马秋玉两先生,阅五年而成书,宜为巨观,非后来所能及。”(21)
二 传播汉学的重要学术平台
在乾隆初叶汉学发轫之际,扬州卢见曾幕府是一个传播汉学的重要学术平台。在这个平台上,足以与惠栋齐名的幕宾,当首推沈大成。
沈大成(1700-1771),字嵩峰,一字学子,晚号沃田居士,江苏华亭县(今上海市松江县)人。他为人忠厚,精通经史,擅诗文,著有《学福斋诗文集》。“晚游维扬,客运使卢公见曾官廨。”(22)沈大成于乾隆十九年入卢见曾幕府,惠栋云:“甲戌(乾隆十九年)之岁,余馆德水卢使君斋,讲授之暇,篝灯撰著。每涉疑义,思索未通,恨无素心晨夕。一日,使君以诗文数册示余,余读之惊,然未及询作者何人也。久之,典谒引客入,相见,则余故人,云间沈君学子,向所视数册,皆出君手。”(23)在卢见曾的引见下,两位故人又相见了。惠沈二人早在乾隆八年(1743),就已相识。沈大成诗云:“忆昔岁癸亥(乾隆八年),余时客吴门。始叩红豆斋,老树上参天。诗画塞墙壁,几榻罗丹铅。怱怱便别去,未几相讨论。”(24)只是那次相聚时间短暂,有许多学术问题未及展开讨论。
这一次在卢见曾幕府中共同工作期间,惠栋非常高兴,他将学术上的疑难问题请教于沈大成,沈大成一一为惠栋解答。“余喜甚,叩所疑者,学子一一晰之,余闻之愈惊。既而促膝话旧,知君归自武林,道吴而至广陵。广陵诗社诸君,闻声争交欢。使君既得君如左右手,社中诗老颇以失君为怅,而余则说经论文,亹亹甚乐。”(25)
沈大成回忆与惠栋同在卢见曾幕府中的时光说:“旷隔逾数稔,寝馈恒惓惓。淮南卢使君(调雅雨都转),缁衣礼名贤。萍踪偶邂逅,握手申前欢。兄居屋东上,余止舍西偏。因得共晨夕,相与典坟。”(26)两人从此同居一院内,一住东房,一住西房。沈大成称自己受益良多:“生平憎俗学,于古性亦敦。自奉我兄教,日闻所未闻。益知扫枝叶,渐能窥根原。尽启箧中藏,阐发超后先……不才抑何幸,积载从周旋。”(27)
沈大成盛赞惠栋所著《周易述》:“兄犹爱治易,汉学绝复传。所著《周易述》,五纬昭星躔。足令辅嗣诎,顿使荀虞尊。”(28)
《四库全书总目》中《周易述》提要云:“栋独一一原本汉儒,推阐考证,虽掇拾散佚,未能备睹专门授受之全。要其引据古义,具有根柢,视空谈说经者,则相去远矣。”(29)
惠栋与沈大成均有志于经学,惠栋将沈大成视为同志相赏者,在汉学上的相互扶持者,两人在卢见曾幕府中结下深厚的友谊。前已述及两人一同编校《雅雨堂丛书》、核校朱彝尊《经义考》。惠栋为沈大成的《学福斋集》亲撰序文,并将他们的学术探研记录其中:
明于古今,贯天人之理,此儒林之业也。余弱冠即知遵尚古学,年大来兼涉猎于艺术,反复研求于古与今之际,颇有省悟,积成卷帙。而求一殚见洽闻,同志相赏者,四十年未睹一人。最后得吾友云间沈君学子,大喜过望……沈君与余,不啻重规而叠矩,以此见同志之有人,而吾道之不孤,为可喜也。沈君邃于经史,又旁通九宫、纳甲、天文、乐律、九章诸术,故搜择融洽而无所不贯。古人有言:知今而不知古,谓之盲瞽;知古而不知今,谓之陆沉。温故知新,可以为师,吾于沈君见之矣。沈君诗古文,咸可传世行远,世多知之。兹不论,论其学云。东吴同学弟惠栋书于芜城寓斋。(30)
惠栋深知一代学术思潮的传播与兴盛要有更多志同道合的同仁加入,对于能有沈大成这样的学术大家更是难能可贵了。
惠栋、沈大成积极传播汉学,在卢见曾幕府中对于青年后学才俊影响深远,比如戴震、王昶等。戴震(1724-1777),字东原,又字慎修,安徽休宁人,清代乾隆年间大儒。乾隆四十年(1775),清高宗特命其与会试中式者一同殿试,赐同进士出身,授翰林院庶吉士。戴震是将清代汉学推向高峰的汉学大师,他不仅是考据学家,也是著名思想家。乾隆二十二年(1757),他与惠栋在卢见曾幕府结识交往,惠栋对戴震学术思想的转变有重大的推进作用。
这一年冬,三十五岁的戴震离开北京南下扬州,受聘于卢见曾幕府。戴震经卢见曾的介绍,结识了一代经学大师惠栋。惠栋此时正在卢见曾幕府中校书,当时戴震三十五岁正值壮年,惠栋已六十岁(第二年惠栋即在苏州家中病逝)。戴震云:“强梧赤奋若之岁(即乾隆二十二年),余始得交于华亭沈沃田先生。既而同处一室者,更裘葛。”(31)前已述及惠栋与沈大成在卢见曾幕中,一住“屋东上”,一住“舍西偏”,戴震与沈大成同住,住“舍西偏”之屋。其实惠栋对于戴震是早有耳闻,“先生执震之手言曰:‘昔亡友吴江沈冠云尝语余,休宁有戴某者,相与识之也久。冠云盖实见子所著书。’”(32)戴震此次在卢见曾的幕府中与惠栋深入交往了数月,二人遂成忘年交。当时有人称此二人“交相推重”(33)。在朝夕相处中,戴震不仅阅读了惠栋的著作,还和惠栋一起切磋治学的方法,在学术上进行了交流,惠栋不断对戴震讲述自己的经学思想。潜移默化间,惠栋的学术观点对戴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惠栋推崇汉学,戴震受到惠栋影响而推崇郑玄学说,批评宋明经学为“凿空”之学。乾隆二十四年(1759)九月,戴震说:
有言者曰:“宋儒兴而汉注亡”,余甚不谓然。方汉置五经博士,开弟子员,先师皆起建元之间,厥后郑氏卓然为儒宗。众家之书亡于永嘉,师传不绝独郑氏。及唐承江左《义疏》,《书》用梅赜所进古文,《易》用辅嗣、康伯二经,涉前儒之申郑者,目曰郑学云尔。故废郑学,乃后名郑学以相别异。而郑之《三礼》、《诗笺》仅存。后儒浅陋,不足知其贯穿群经以立言,又苦义疏繁芜,于是竞相凿空。(34)
戴震在此批评宋明经学的弊病为“凿空”后,沿着惠栋训诂治经的学术路径,对郑学的理解做出解释:“由六书、九数、制度、名物,能通乎其词,然后以心相遇。是故求之茫茫,空驰以逃难,歧为异端者,振其稿而更之,然后知古人之治经有法,此之谓郑学。”(35)戴震还说:“数百年以降,说经之弊,善凿空而已矣……今仲林得稽古之学于其乡惠定宇,惠君与余相善,盖尝深疾乎凿空以为经也。”(36)
惠栋对戴震学术思想的转变有直接的作用,钱穆先生对此评价道:“戴学从尊宋述朱起脚,而惠学则自反宋复古而来。”且认为惠栋尊崇汉学鄙视宋学的态度,对戴震的思想产生深刻的影响。钱穆先生指出,戴震后期的尊汉抑宋,“则实有闻于苏州惠氏之风而起也。”(37)
惠栋故世后,戴震曾于乾隆三十年(1765)亲自去苏州缅怀惠栋,并作《题惠定宇先生授经图》一文以资纪念。他对惠氏之学推崇备至,云:“前九年,震自京师南还,始觌先生于扬之都转盐运使司署内……明年,则闻先生又殁于家。今徒拜观先生遗像,曰《授经图》者。盖先生之学,直上追汉经师授受,欲坠未坠薶蕴积久之业,而以授吴之贤俊后学,俾斯事逸而复兴。震自愧学无所就,于前儒大师,不能得所专主,是以莫之能窥测先生涯涘。”(38)
戴震本人在这篇文章中对于与惠栋相见以后,其论学所受影响,作了详细阐述:
然病夫《六经》微言,后人以歧趋而失之也。言者辄曰:“有汉儒经学,有宋儒经学,一主于故训,一主于理义。”此诚震之大有不解也者。夫所谓理义,苟可以舍经而空凭胸臆,将人人凿空得之,奚有于经学之云乎哉?惟空凭胸臆之卒无当于贤人圣人之理义,然后求之古经。求之古经而遗文垂绝、今古悬隔也,然后求之故训。故训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圣人之理义明,而我心之所同然者,乃因之而明。贤人圣人之理义非它,存乎典章制度者是也。松崖先生之为经也,欲学者事于汉经师之训故,以博稽三古典章制度,由是推求理义,确有据依。彼歧故训、理义二之,是训故非以明理义,而训故胡为?理义不存乎典章制度,势必流入异学曲说而不自知,其亦远乎先生之教矣。(39)
可以看出戴震在这篇文章中,继承惠栋训诂治经的传统,弘扬惠栋学术,进而提出了“故训明则古经明”的著名主张。
而在与惠栋相识之前的戴震是不反对理学的,在乾隆二十年(1755)的《与姚孝廉姬传书》中,他曾指出:“先儒之学,如汉郑氏、宋程子、张子、朱子,其为书至详博,然犹得失中判。其得者,取义远,资理闳,书不克尽言,言不克尽意……其失者,即目未睹渊泉所导,手未披技肄歧者也。”(40)在此他认为汉儒郑玄与宋儒程、朱等人的著作都是“得失中判”,不分高下。而戴震与惠栋相见相交后,他却只承认汉儒经师的训故,明确地批评那种“空凭胸臆”、“凿空”得义理的做法,甚至认为理义不存乎典章制度,势必流入异学曲说而不自知。很显然这是他在义理观方面的一个重要变化,其结论像钱穆先生所总结的,“所得尽在汉,所失尽在宋,义理统于故训典制,不啻即曰故训即典制而义理矣。是东原论学一转而近于吴学惠派之证也。”(41)他又说:“惠主求古,戴主求是,并非异趣。”(42)但戴震毕竟后出更加精进。汪中说:“古学之兴也,顾氏始开其端;《河》、《洛》矫诬,至胡氏而绌;中西推步,至梅氏而精。力攻古文《书》者阎氏也,专言汉儒《易》者惠氏也;凡此皆千年不传之绝学,及戴氏出而集其成焉。”(43)梁启超说:“清代汉学,阎、胡作之,惠氏衍之,戴氏成之。”(44)也是此意。
戴震以敏锐的目光,察觉汉学开始显露出的泥古弊端,因而指出,“信古而愚,愈于不知而作,但宜推求,勿为株守。”(45)戴震认为,文字训诂好比是“渡江河”的“舟楫”,“登高”的“阶梯”,它本身只是一种手段,“闻道”则是最终目的。故训只是达到义理的一种手段而已。乾隆四十二年(1777)五十五岁时,他在给弟子段玉裁的信中说:“仆自十七岁时,有志闻道,谓非求之六经、孔、孟不得,非从事于字义、制度、名物、无由以通其语言。宋儒讥训诂之学,轻语言文字,是欲渡江而弃舟楫,欲登高而无阶梯也。为之卅余年,灼然知古今治乱之源在是。”(46)
戴震在服膺惠栋的由文字训诂以明义理的主张的同时,还特别强调考据与义理学相结合,提倡实事求是的治学态度。他不墨守惠栋创立的汉学成规,治学力求达到“十分之见”的境界。陈祖武先生对此评价道:从惠学到戴学,有继承,也有发展。戴学之继承惠学者,为训诂治经的传统。这一传统导源于清初顾炎武的“读九经自考文始,考文自知音始”(47),至惠栋而门墙确立。戴震一脉相承,遂成为乾嘉学派为学的不二法门。离开文字训诂,乾嘉学派将失去依托。故吴、皖分野说虽注意到惠、戴为学的差异,却忽略了其间的根本共性,这就不尽合乎历史实际了。然而,戴学毕竟发展了惠学,它并不以诸经训诂自限,而只是以之为手段,去探求六经蕴含的义理,通经以明道。(48)高翔先生亦认为:“清代汉学发展的高峰是戴震……从惠学到戴学,实际上表明汉学从兴起到高潮,从崛起到成熟的过程。当时考据风气盛行一时,士人谈经言理,以小学相尚,很难以吴、皖二派概括所有考据学者。另外,惠栋一门(所谓吴派)与戴震一门(所谓皖派),并不对立而是互为师友,治学虽各有偏重,但在基本学术途径上是一致的。”(49)戴学的可贵之处在于发展了惠学,以训诂为手段,探究义理,通经以明道。同时期的学者王昶客观评价了戴震学术贡献,他说:“本朝治经者众矣,要其先之以古训,折之以群言,究极乎天地人之故,端以东原为首。”(50)
王昶(1725-1806),字德甫,号述庵,一号兰泉、又号琴德。江苏青浦(上海青浦县朱家角镇)人。乾隆十九年(1754)进士。因对经史考据学风的表彰和诗词古文素养造诣而“炳著当代”(51),一生勤于著述,著作甚丰,有《春融堂集》、《湖海诗传》、《金石萃编》、《琴画楼词》、《续词综》、《天下书院志》、《征缅纪闻》等50余种。在清代与朱筠齐名,有“北朱南王”之称。
他早年就已深受惠栋的学术启迪,是惠氏通经信古之学的忠实传播者。“余弱冠游诸公间,因得问业于先生。”(52)“肄业紫阳书院,时从惠征君定宇游,于是潜心经术,讲求训故之学。”(53)王昶有诗赞惠栋曰:“少日笺诗矜奥博(定宇有《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中年经术更纷纶。仲翔易学康成礼,只有先生是替人。”(54)
乾隆二十一二年间,王昶与惠栋同客于卢见曾幕府,两人同为幕宾。“两淮盐运使卢见曾,聘先生(注:指王昶)课其子及孙。”(55)
王昶于此,时常请教于惠栋。“日者在广陵常侍履綦,得备闻绪论为幸。至所谕祢字当作祧字,窃按《公羊传》隐元年秋七月注,生称父,死称考,入庙称祢。疏祢示旁尔言虽可入庙,是神示,犹自最近于已故曰祢。又《诗》邶风‘饮饯于祢’,《毛传》云祢地名,《释文》云祢乃礼反,《韩诗》作坭音,同。《玉篇》云年礼反,父庙也。《广韵》云祖祢亦姓,出平原,魏有弥衡,亦作祢,奴礼切。又尧庙碑,祖祢所出,《隶释》云祢即祢字,历考诸书无谓作祧。读者惟《说文》无此字,仅见于徐铉新附字中,故《陈澔集》注云:读作祧字,然徐铉新附字注云祢,古文亦不作祧也。先生博学多闻,古训是式,必更有所据,惟幸垂示焉不宣。”(56)
惠栋撰写《易汉学》,六易其稿,直至乾隆二十二年终于定稿,他在卢见曾幕府中将手稿定本授予王昶。王昶深受感动地记曰:“汉学废久矣,《易》滋甚。王氏应麟集郑君之遗未得其解,自后毋论已。定宇世传经术,于注疏尤深,所考《易汉学》分茅设蕝……定宇采掇排次,稿凡五六易。丁丑与余客扬州,始定此本。此本命小胥录其副,以是授余,盖其所手书者。”(57)惠栋对王昶的信任可见一斑。
乾隆二十三年五月,惠栋病逝后,王昶撰墓志铭以示祭奠,曰:
于《易》理尤精,著《易汉学》七卷,《周易述》二十卷,凡郑君之爻辰、虞翻之纳甲、荀谞之升降、京房之世应、飞伏暨六日、七分世轨之说,悉为疏通证明,由李氏之集解以及其余,而汉代《易》学灿然……丙子、丁丑,先生与予又同客卢运使见曾所,益得先生所著。尝与华亭沈上舍大成手抄而校正之,故知先生之学之根柢,莫余为详。(58)
他还作诗怀念惠栋:
淅淅承檐飘,冉冉缘堦上。曙寒人语稀,烟萝散微响。虚馆偕良知,凭襟遂元赏。稍忻清言舒,弥使离忱长。故人不在兹,江湖屡延想。颇闻漳滨卧,尚乏剡谿访。仿佛穷巷深,闲扉掩榛莽。萧晨讽道书,樵苏罕远往。延佇澄辉遥,无由慰悽惘。征鸿下层云,疏梅澹幽幌。庶几溯微波,缄情托吴榜。(59)
王昶为惠栋的《周易述》作跋曰:
易综天人,广大无不包。儒者据其一德,往往演之而合。然自七十子殁,山东大师各得所传以教,故汉易多孔氏之遗,京氏房、郑氏康成、虞氏翻、荀氏爽,其尤著者。独亡佚已久,其略仅存于李氏易解,而采摭不备,彼此互见。且所撰索隐又亡,读者罕能通其术。我友惠定宇先生,研群经义疏,以逮魏晋六朝之书,有涉于易者,旁通而曲证之,作为《易述》,而京郑诸家之法复明。杀青渐久,朽螙刓缺滋甚,周子锡瓒鳩工修补,于是是书复完可诵。定宇又有《易汉学》,盖易之纲领,不读《汉学》,不知《易述》所以作,周子将梓以冠于书首,学者由是而服习焉。微言大义,左右逢源,不复有断港绝潢之叹已。(60)
由此可见王昶已深得惠栋之学。王昶十分佩服惠栋的汉学造诣,故青年时代起就以惠栋阐扬的汉代郑玄学说为追求,曾经以“郑学斋”为书室名。乾隆二十四年九月,戴震在京应顺天乡试时,为以“郑学斋”为书斋室名的王昶撰文:“王兰泉舍人为余言,始为诸生时,有校书之室名曰郑学斋,而属余记之。今之知学者,说经能骎骎进于汉,进于郑康成氏,海内盖数人为先倡,舍人其一也。”(61)
王昶治经深受惠栋影响,“治经与惠栋同,深汉儒之学,诗、礼宗毛、郑,易学荀、虞。”(62)并认为惠栋的学术主张影响十分深远,“流风所煽,海内人士无不重通经,无不知信古,而其端自先生(惠栋)发之。”(63)
正是在惠栋的影响推动下,才有更多学者们加入到研究汉学的队伍中,可以说乾嘉大家中戴震、钱大昕、王鸣盛等人均直接受到他的影响,他的弟子江声、余萧客、王昶等人深受沐浴,且惠及再传弟子江藩、顾广圻、阮元等人。
三 卢见曾对惠栋的倾力扶助
卢见曾认为幕主与幕宾之间要相互敬重,在《芍药》一诗中,他曾以并蒂而开的两朵芍药花来形容主客关系:“花开对向面西东,主客筵分缱绻同。”(64)正是这种尊重,使得卢见曾和惠栋等人成为志同道合的挚友。
卢见曾不仅聘请惠栋等人助其校刻书籍,还不时邀上这些文人雅士,结伴出游,欣赏美景放松心情。夏日观荷赋诗便是他们的一种轻松活动项目。扬州江园是观赏荷花的好景点。“荷浦熏风,在虹桥东岸,一名江园……园门在虹桥东,竹树夹道,竹中筑小屋,称为水亭,亭外清华堂、青琅玕馆。”(65)“江园门与西园门衡字相望。内开竹径,临水筑曲尺洞房,额曰银塘春晓。园丁于此为茶肆,呼曰江园水亭,其下多白鵞。清华堂临水,荇藻生足下。”(66)在王昶与陶元藻的诗歌中都有惠栋的身影出现。王昶的《卢运使雅雨见曾招同张补山庚、陈愣山撰、朱稼翁稻孙、金寿门农、张渔川四科、王载阳藻、沈学子大成、陈绶衣章、董曲江元度及惠定宇、江宾谷诸君泛舟红桥集江氏林亭观荷分得外字三十八韵》一诗载于《春融堂集》卷六《述庵集》,作者已注明此集为丁丑(乾隆二十二年)、戊寅(乾隆二十三年)年作品。该首诗题中明确记有惠定宇,而定宇是惠栋的字。虹桥又名红桥。而惠栋在乾隆二十三年春就已离开卢见曾的扬州幕府,所以可以断定此诗是乾隆二十二年的作品。另外陶元藻作有《五月十八日同宫方伯尔劝、卢运使见曾、罗太史暹春、鞠太史逊行、周分司宣猷、王舍人昶、马孝廉荣祖暨文学陈章、陈皋、金农、沈大成、惠定宇、王篙高、严长明、方和、查祖香、释复显等六十二人会于江园观荷各赋五古一首分得菊字》一诗。(67)卢见曾在掌两淮盐运使之际,提倡风雅,延揽胜流,“筑苏亭于使署,日与诗人相酬咏,一时文宴盛于江南。”(68)
卢见曾与惠栋两人关系十分融洽,除探讨严肃的学术问题外,卢见曾还时常将自己的一些文章交给惠栋评论。例如惠栋评卢见曾的《〈周易孔义集说〉序》云:“以《十翼》解说二篇之义者,西汉费直、东汉荀爽。今所传之《易》乃费氏本,而其说不传。唯荀氏九家注犹存,颇得圣人之旨。虞翻论《易》斥诸家为俗儒,独推荀氏。先生潜心于易学有年,而其论与费、荀同,真卓识也。邵子先天原本老氏,‘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而来。先生据干令升注驳之,此皆发前人所未发者。”(69)评《〈马相如遗稿〉序》曰:“叙生死离合处笔墨不多,令读者无限感慨先生笃于气谊,故字字从真情发露,文章简贵,妙在能留。惠定宇”(70)。评《〈李啸村三体诗〉序》曰:“通篇以穷字贯,文情往复,掩抑多姿,以视庐陵梅都官诗序,冰寒于水矣。”(71)评《〈张榆村平山诗草〉序》曰:“序诗而不专主于诗,若即若离,作者实得诗人妙悟之旨。”(72)《重修天津府儒学碑记》后有评论:“先生勤于吏治,所至皆有殊绩。其在津门奏课之余,修理学官(疑作宫——引者),创立书院,以身为士子表率,所以扬历而鼓舞之者,虽文翁之化蜀郡,何武之治扬州,不是过也。碑记简洁,不支不曼,后之莅是土者,读是文可以窥见先生之文章政绩云。”(73)《重修天津府武庙碑记》后惠栋则云:“以发扬蹈厉归到主敬工夫,直是看得义理透彻,使洛闽诸儒,见之当亦首肯。”(74)如此等等,不再列举。
卢见曾赞赏惠栋之学,对其著作传世同样很重视,并大力阐扬。惠栋生前在卢见曾幕府中,卢氏帮助惠栋刊刻了《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一书。而惠栋的另一部重要著作《周易述》,则是在他去世的当年,由卢见曾付梓得以存世的。
惠栋喜好王士禛诗,因而为其诗集详尽注释,撰《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一书。“搜采博洽,贯穿掌故,亦为世所传。”(75)王士禛(1634-1711),字贻上,号渔洋山人,顺治十五年(1658)进士。他著述丰富,撰著有《带经堂集》、《渔洋诗话》、《池北偶谈》、《居易录》等,其著述以诗为最精妙,主神韵,诗句明丽博雅,高华浑厚。乾隆年间,有些人不喜好王士禛的诗歌,惠栋则认为,“近来不喜渔洋诗者,皆天分过高之人。及观其自作诗,于渔洋之秘,则概乎未之有闻也。诗,小伎耳,犹如此,以此知学问之难。”(76)又推崇曰:“渔洋诗能尽窥古人之秘,择善而从,故当时有集大成之目。”(77)在笺释时,惠栋非常严谨,广泛搜集王士禛的著作,其《凡例》云:“山人生平著作等身,余所见者,共八十余种,别著于录。其未见者十之一耳……每有遗文逸什与诗辞相发明者,必全录之,以备阙略。又诸集中诗句间有异同暨原注未备者,一并采入。”(78)而且他充分利用自家丰富藏书资源,务求第一手资料,“撰《训纂》时,每见异书,珍其僻秘,往往避习见之本,而津逮焉。集中所采书目共数百余种,不敢一字拾人牙后慧也。”(79)
惠栋所著《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一书,卢见曾一见奇之,颇为推崇,称赞曰:“与元之注苏,并峙千古。”(80)乾隆二十二年八月,在卢氏幕府内,卢见曾欣然为惠栋所著《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作序,并慷慨出资,为惠栋刊刻。“吾友东吴惠子定宇,出所撰《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一书示余,且乞余叙。余发函读之,喟然叹曰:此数千百年注诗家绝无而仅有之书也!”(81)王士禛“其为诗渔猎百氏,含咀《六经》,引用如钟鼎科斗、山经水注,旁及琳宫凡宇之书,靡不津逮。而又性勤汲引,唱和遍朝野,凡布衣风雅之士,诗中必一见之。昔少陵诗号诗史,而渔洋诗为一代文人总汇,故是诗极难。”尽管王士禛之诗难注,惠栋还是在继承家学的基础上,经过多年的努力后注成该书。“惠子之祖砚溪先生,为渔洋辛未所取士,而尊人半农学士,又亲炙渔洋之门。两世渊源,渐渍浃洽,而惠子又用功深,历岁久,是书一出,而渔洋之诗无不了然于心口之间。又别注《年谱》,凡渔洋生平出处与其师友脉络,无不昭揭如日星。宜吾师黄北平夫子激赏以为渔洋毛、郑,良不诬也。昔东坡诗有施氏元之注,放翁作序云,与范公商榷,后二十五六年,元之之子武子出此书,于东坡之诗,庶无可憾。夫以范陆二公绝识精诣,几三十年不敢措笔,而独服膺是书,其必有以。余读惠子之注,叹其与元之注苏,并峙千古,读者当必有取于余言。又有补遗一编,余为刻之,并黄北平夫子传一通,例得牵连书。乾隆丁丑八月。”(82)惠栋此书的出版,对于后人了解学习王士禛的诗作与生平学行是十分有益的。
《周易述》是惠栋呕心沥血所作的一部重要著作,该书可以称为其一生治易的结晶之作,旨在发挥汉易精华,是乾嘉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易学著述。该书采用自注自疏的写作体裁,钱大昕曰:“松崖征君《周易述》,摧陷廓清,独明绝学,谈汉学者无出其右矣。”(83)
其实,入卢见曾幕府之前,惠栋早在乾隆十四年就开始了该著作的撰写,原定计划撰写四十卷。惠栋之子记曰:
先子研精覃思于汉儒《易》学,凡阅四十余年,于乾隆己巳始著《周易述》一书,手定为四十卷。(84)
只是由于生活的艰辛,写作时断时续。进入卢见曾幕府后,生活安定,于是惠栋在“讲授之暇,篝灯撰著”(85),倾力于自己学术专著《周易述》的撰写。乾隆二十一年,年届六十的惠栋,先后撰成《周易述》中的《明堂大道录》、《禘说》,还有《易微言》、《易例》的部分,《易大义》的《中庸注》,以及《周易》本经的上经全部和下经局部。他原计划在三年内完成全书,但就在《周易述》即将撰成之际,乾隆二十三年春,由于病势加剧,惠栋辞幕拖着沉重的病体返回故里,并因病于乾隆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二日(1758年6月27日)溘然长逝于苏州家中,年仅六十二岁。临终前夕,他抱着无限遗憾的心情,痛心地告诉他的两个儿子承绪、承萼:“余之精力尽于此书,平时穿穴群经,贯串周秦汉诸子之说,因得继绝表微,于圣人作《易》本旨,庶乎有合。独以天不假年,未能卒业为憾。今已脱稿者,惟《明堂大道录》及《禘说》两种耳。《下经》尚缺十有四卦,与《序卦传》、《杂卦传》俱未脱稿,而《易微言》采辑十有七八,《易大义》止有《中庸》一种,《易例》则粗有端绪。然皆随笔记录,为未成之书,知音者希,真赏殆绝。”并叮嘱他们:“录而藏之,毋致迷失。”(86)两人“泣而识之,不敢失坠。居庐时,收拾遗书,亟录副本,间有涂抹点窜,不能辨识者,为搜所引原书,覆加考订,编辑成帙。”(87)惠栋认为王弼所注《周易》,不但使经传篇章紊乱无序,且多以今人俗字改易古字,王弼无疑是导致汉《易》消亡的罪人。因此他力图恢复《周易》的本来面目,在《周易述》一书中,对当时通行本《周易》经、传部分内容进行大量校改。惠栋之书专宗虞翻,参以郑玄、荀爽之学,发挥汉儒之学,融会其义,自为注而自疏之。江藩称赞曰:“盖《易》自王辅嗣、韩康伯之书行,二千余年,无人发明汉时师说。及东吴惠氏起而导其源,疏其流,于是三圣之《易》昌明于世,岂非千秋复旦哉!”(88)乾嘉之际,汉学研究之所以蔚然成风,在一定程度上,是受惠栋易学思想的带动与影响。所以钱穆先生称惠栋之学为“急进”,为“趋新”,为“先走一步,带有革命之气度”。(89)
卢见曾服膺惠栋之学,于惠栋去世后的三个月后,即当年八月下旬,亲自为《周易述》作序而梓之,曰:
今世谭《易》者,亡虑数百家,即已登梨枣者,亦且以十数,然皆不越乎晦庵之说,及伊川说而止。而昆山徐氏刻《九经解》,旁及南宋诸子,紫壧张氏及项平甫诸家,间有云《子夏易传》,要亦子虚亡是之言耳。而吾友惠松崖先生说《易》,独好述汉氏。其言曰,《易》有五家,有汉《易》,有魏《易》,有晋《易》,有唐《易》,有宋《易》。惟汉《易》用师法,独得其传。魏《易》者王辅嗣也,晋《易》者韩康伯也,唐《易》者孔冲远也。魏晋崇老氏,即以之说《易》。唐弃汉学而祖王、韩,于是二千年之《易》学皆以老氏乱之。汉《易》推荀慈明、虞仲翔,其说略见于资州李鼎祚《集传》,并散见于《六经》、周秦诸书中。至宋而有程子、朱子,程第举理之大要,朱子有意复古而作《本义》。及近日黄梨洲、毛大可,虽尝习李《传》,而于荀、虞二家之学,称说多讹。使当日三君得汉经师授受,不过三日,已了大义。惜也三君不生于东汉之末也。今此编专以荀、虞作主,而参以郑康成、宋仲子、干令升、九家诸说。盖以汉犹近古,从荀、虞以上溯朱子之源,而下祛王、韩异说之汨经者,其意岂不壮哉!盖先生经学得之半农先生士奇,半农得之砚溪先生周惕,砚溪得之朴庵先生有声,历世讲求,始得家法,亦云艰矣。先生六十后,力疾撰著,自云三年后便可卒业。孰意垂成疾革,未成书而殁。今第如其卷数刊刻之,不敢有加焉,惧续貂也。先生年仅六十有二,余与先生周旋四年,为本其意而叙之如此。乾隆戊寅八月下浣,德州卢见曾书。(90)
乾隆二十四年秋,卢见曾为惠栋刊刻的《周易述》成书20卷。
会两淮运使卢公,以书来征先子著作,将为梓行,以惠学者。今年夏,《周易述》二十卷先已刻竣,盖距先子之殁已逾小祥矣,悲夫!遗书具存,手泽未沫,剪劣如不肖,敢谓能读父书。惟是趋庭之际,窃有所闻,缮写校雠,庶几其职。且幸先子未竟之业,得遇赏音,流传问世,绍往绪而开来学,其在斯乎!书既校毕,爰述遗命,而具志其始末如此。己卯秋日,男承绪、承萼谨识。(91)
卢见曾对于已故惠栋此部著作的刊行十分精心负责。他多次请惠栋之子惠承绪、承萼校雠该书。直至乾隆二十七年(1762)方完成《周易述》全书的校刊梓行。此书于乾隆二十四年刻成20卷,卢见曾邮寄书稿请惠承绪、承萼作校雠。乾隆二十五年(1760)续刻《易微言》2卷,卢见曾邀请惠承绪亲至幕府中校对勘误,凡两年。而第三次校核则是在乾隆二十七年,由惠承绪承担。
是书运使卢公刻于寒江官舍,既成未印行。壬午(注:乾隆二十七年)秋,公悬车旋里,以书板见归。笃终之义,古人所难。先是己卯(注:乾隆二十四年)岁刻成二十卷,公邮寄校雠,承绪与弟汉光承萼分任其役,逾年续刻《易微言》二卷,邀承绪至署对勘,且以文字之役见委,凡两寒暑。今板既携归,复事校阅,而汉光弟下世已届三载矣。抚卷黯然,不能无雁行折翼之痛云。承绪又识。(92)
我们可以说,为使惠栋《周易述》问世流传,绍往绪而开来学,发扬光大其《易》学思想,卢见曾已竭尽全力。如果没有他及时刊刻该书,这一著述就有可能流失。对于保存惠栋这一主张汉学的学脉卢见曾贡献卓越。
惠栋以其一生的学术实践,完成了崇尚汉学,朴实的考证经史的学风建设。他少承家学,早年随父宦游,而后努力于经学制科,试图进入仕途但屡受挫折,可是他没有沮丧,而是振作精神,转向学术的深入研究上来,中年时即已著名一时,晚年专心经术,融汉宋之学为朴学,特别是他在卢见曾幕府中的岁月,因为生活安定,而更加促使他有条件专心于易学等领域的深入探研,是其一生中学术上的黄金时期。这里同时也是其向众多学人传播其学术思想的大好场所,戴震、王昶等学者受其学术影响深厚。而卢见曾幕府之所以能够刻印诸如《雅雨堂丛书》等著作,也与惠栋等人的高深学术素质及努力帮助是分不开的。惠栋堪称兴复古学的杰出先行者,他在卢见曾幕府中与学者们以古学相策励,不但启迪后学,还开发了幕主卢见曾的汉学意识,学者们相互沟通,促成了经史古学的复兴和发皇,乃有日后汉学之风行四方。卢见曾则顺应这一历史潮流,在其幕府中为惠栋等人提供了良好的交流平台与传播媒介,亦为倡导经史,兴复古学之有功之人。他扶持惠栋等汉学家,从而带动了大批学者潜心经术,汉学研究成为一种学术风尚。卢见曾幕府对于乾嘉学派的兴起,扬州地域学术的繁兴有助推作用。
本文写作承蒙匿名审稿专家宝贵意见的教正,谨此致谢!
注释:
①卢见曾云:“余与先生周旋四年,为本其意而叙之如此……德州卢见曾书。”参见卢见曾《〈周易述〉序》,惠栋《周易述》卷首,德州卢氏雅雨堂刻单行本,乾隆二十七年(1762),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按:该篇序文在卢见曾《雅雨堂文集》(清道光二十年清雅堂刻本)中未予收录。
②关于惠栋研究,学术界多从其《易学》、《尚书》学及思想史等角度探研,主要相关著作有杨向奎:《中国古代社会与古代思想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4年;李开:《惠栋评传》,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漆永祥:《乾嘉考据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尚小明:《学人游幕与清代学术》,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在书中仅列出惠栋曾在卢见曾幕府中工作一事;陈祖武、朱彤窗:《乾嘉学派研究》,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郑朝晖:《述者微言——惠栋易学的“逻辑化”世界》,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所涉论文主要有陈祖武:《惠栋》,《清代人物传稿》上编第9卷,本卷主编张捷夫,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孙剑秋:《惠栋〈易〉学著作、特色及其贡献述评》,《“国立”台北师范学院学报》第16卷第1期,1992年;漆永祥:《惠栋易学著述考》,《周易研究》2004年第3期;黄爱平:《乾嘉汉学治学宗旨及其学术实践探析》,《清史研究》2002年第3期;刘墨:《惠栋与汉学》,《社会科学辑刊》2004年第4期;陈修亮:《试论惠栋〈周易述〉的治易特色》,《周易研究》2005年第1期;曹江红:《卢见曾与乾嘉学派》,《炎黄文化研究》第2辑,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年。专门从惠栋与卢见曾幕府角度研究者尚少。
③[清]钱大昕撰,陈文和点校:《潜研堂文集》卷三九《惠先生栋传》,《嘉定钱大昕全集》第9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622页。
④[清]法式善著,涂雨公点校:《陶庐杂录》卷四,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12月1版,1997年12月湖北第3次印刷,第127页。
⑤[清]卢文弨:《抱经堂文集》卷八《新刻大戴礼跋》,王云五主编:《丛书集成》初编本第1500册,第118页。亦见[清]戴震撰,张岱年主编:《戴震全书》七,附录二卢文弨:《新刻大戴礼跋庚辰》,合肥,黄山书社,1997年,第277页。
⑥[清]李斗撰,汪北平、涂雨公点校:《扬州画舫录》卷一○《虹桥录上·惠栋》,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230页。张慧剑:《明清江苏文人年表》云:“延元和惠栋为校阅所收旧籍,备刻《雅雨堂丛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141页。
⑦卢见曾:《雅雨堂文集》卷一《刻郑氏周易序》,续修四库全书编辑委员会编:《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452页。
⑧《雅雨堂文集》卷一《刻郑氏周易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52页。
⑨《雅雨堂文集》卷一《刻李氏易传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51页。
⑩《九经古义》卷首《九经古义原序》,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9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362页。
(11)《雅雨堂文集》卷一《刻周易乾凿度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52页。
(12)按:据《经义考》后序记:“甲戌,德州卢公重掌江南鹾政。稻孙谒公邗上,公一见即询及《经义考》,因具陈颠末,公为叹息者久之。遂首捐清俸为同志倡,还以其事属诸马君,君由是与令弟半查尽发二酉之藏。偕钱塘陈君授衣、仪征江君宾谷、元和惠君定宇、华亭沈君学子相为参校。而稻孙仍率次子昌凉、长孙休承暨从孙壻同里金蓉共襄厥事,既逾年而剞劂乃竣,计一百三十卷,合前所刻一百六十七卷成完书……乾隆二十年岁次乙亥六月朔孙稻孙谨识。”[清]朱彝尊:《经义考》卷首[清]朱稻孙:《经义考》后序,《四部备要》(经部)第12册,上海,中华书局,1936年。
(13)[清]朱彝尊:《经义考》卷首卢见曾:《经义考序》,《四部备要》(经部)第12册,第5页。亦见《雅雨堂文集》卷一《经义考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49页。
(14)朱彝尊:《经义考》卷首卢见曾《经义考》题记,《四部备要》(经部)第12册,第17页。
(15)《雅雨堂文集》卷一《经义考序》后惠栋评该记,《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50页。
(16)[清]王昶:《春融堂集》卷四四《感旧集跋》,塾南书舍藏版,嘉庆十二年(1807)。
(17)李斗撰,汪北平、涂雨公点校:《扬州画舫录》卷一五,第349页。
(18)《雅雨堂文集》卷二《山左诗钞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66页。
(19)《雅雨堂文集》卷二《山左诗钞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66页。
(20)《雅雨堂文集》卷四《征选山左诗钞启》,该文末有“乾隆癸酉春谨启”,《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99页。按:乾隆癸酉,即乾隆十八年(1753);乾隆戊寅即乾隆二十三年(1758)。
(21)[清]王培荀:《乡园忆旧录》卷二,《续修四库全书》第1180册,第565—566页。
(22)[清]钱仪吉纂录:《碑传集》卷一四一《文学下之下》,[清]汪大经:《沈先生大成行状》,周骏富辑:《清代传记丛刊》第114册,台北,明文书局影印版,1985年,第46页。
(23)《松崖文钞》卷二《秋灯夜读图序》,《聚学轩丛书》本。
(24)[清]沈大成:《学福斋诗集》卷三三《亡友惠征君授经图四十六韵》,《续修四库全书》第1428册,第413页。
(25)《松崖文钞》卷二《秋灯夜读图序》,《聚学轩丛书》本。
(26)沈大成:《学福斋诗集》卷三三《亡友惠征君授经图四十六韵》,《续修四库全书》第1428册,第413页。
(27)《学福斋诗集》卷三三《亡友惠征君授经图四十六韵》,《续修四库全书》第1428册,第413页。
(28)《学福斋诗集》卷三三《亡友惠征君授经图四十六韵》,《续修四库全书》第1428册,第413页。
(29)[清]永瑢等撰:《四库全书总目》上册,卷六,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44页。
(30)沈大成:《学福斋集》卷首惠栋《学福斋集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8册,第1—2页。亦见《松崖文钞》卷二《学福斋集序》,《聚学轩丛书》本。
(31)[清]戴震著,杨应芹编:《东原文集(增编)》卷一一《沈学子文集序》,合肥,黄山书社,2008年,第279页。
(32)《东原文集(增编)》卷一一《题惠定宇先生授经图》,第285页。
(33)戴震著,赵玉新点校:《戴震文集》附录,[清]王昶:《戴东原先生墓志铭》,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262页。“元和惠先生三世传经,其学信而好古,于虞之《易》、郑孔之《礼》、何休之《春秋》、旁搜广摭,发明古义。东原见于扬州,交相推重也。”
(34)《东原文集(增编)》卷一一《郑学斋记》,第301页。
(35)《东原文集(增编)》卷一一《郑学斋记》,第302页。
(36)《东原文集(增编)》卷一○《古经解钩沉序》,第249—250页。
(37)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上册,第8章,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353、355页。
(38)《东原文集(增编)》卷一一《题惠定宇先生授经图》,第285页。
(39)《东原文集(增编)》卷一一《题惠定宇先生授经图》,第285—286页。
(40)《东原文集(增编)》卷九《与姚孝廉姬传书(乙亥)》,第242页。
(41)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上册,第8章,第356页。
(42)《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上册,第8章,第356页。
(43)[清]淩廷堪:《校礼堂文集》卷三五《汪容甫墓志铭》,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350页。
(44)梁启超:《论中国学术思想之大势》,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98页。
(45)《东原文集(增编)》卷三《与王内翰凤鸣书(乙亥)》,第74页。
(46)《东原文集(增编)》,《与段茂堂等十一札(第九札)》,第411页。
(47)[清]顾炎武撰,华忱之点校:《顾亭林诗文集》,《亭林文集》卷四《答李子德书》,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2版,第73页。
(48)陈祖武:《清儒学术拾零》,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66—167页。
(49)高翔:《近代的初曙——18世纪中国观念与社会发展》,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第239—240页。
(50)王昶:《春融堂集》卷五五《戴东原先生墓志铭》。
(51)[清]江藩:《汉学师承记》卷四《王兰泉先生》,《汉学师承记》外二种,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第71页。
(52)王昶:《春融堂集》卷五五《惠定宇先生墓志铭》。又《春融堂集》附录[清]严荣、瑞唐编《述庵先生年谱》“(乾隆)十三年戊辰二十五岁,五月见惠定宇秀才栋”。
(53)《汉学师承记》卷四《王兰泉先生》,第64页。
(54)《春融堂集》卷五《履二斋集·元和惠征君定宇》甲戌。
(55)《汉学师承记》卷四《王兰泉先生》,第65页。
(56)《春融堂集》卷三○《与惠定宇书》。
(57)《春融堂集》卷四三《〈易汉学〉跋》。
(58)《春融堂集》卷五五《惠定宇先生墓志铭》。
(59)《春融堂集》卷六《述庵集·同沈学子对雪有怀惠定宇》丁丑戊寅。
(60)《春融堂集》卷四三《惠氏〈周易述〉跋》。
(61)戴震著,杨应芹编:《东原文集(增编)》卷一一《郑学斋记》,第301页。
(62)[清]阮元:《揅经室集》上册,二集卷三《诰授光刑部右侍郎述庵王公神道碑》,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第424页。
(63)《春融堂集》卷五五《惠定宇先生墓志铭》。
(64)《雅雨堂诗集》卷下《芍药》,《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45页。
(65)李斗撰,汪北平、涂雨公点校:《扬州画舫录》卷一二《桥东录》,第268页。
(66)《扬州画舫录》卷一二《桥东录》,第269页。
(67)[清]陶元藻:《泊鸥山房集》卷二一,《续修四库全书》第1441册,第662页。
(68)《扬州画舫录》卷一○《红桥录上》,第228页。
(69)《雅雨堂文集》卷一《〈周易孔义集说〉序》后惠栋评,《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51页。
(70)《雅雨堂文集》卷二《〈马相如遗稿〉序》后惠栋评,《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70页。
(71)《雅雨堂文集》卷二《〈李啸村三体诗〉序》后惠栋评,《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71页。
(72)《雅雨堂文集》卷二《〈张榆村平山诗草〉序》后惠栋评,《续修四库全书》集1423册,第473—474页。
(73)《雅雨堂文集》卷三《重修天津府儒学碑记》后惠栋评,《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89页。
(74)《雅雨堂文集》卷三《重修天津府武庙碑记》后惠栋评,《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89页。
(75)《春融堂集》卷五五《惠定宇先生墓志铭》。
(76)《九曜斋笔记》卷二《渔洋诗》,《聚学轩丛书》本。
(77)《九曜斋笔记》卷二《渔洋诗》,《聚学轩丛书》本。
(78)惠栋:《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卷首《凡例》,《四部备要》(集部)第85册,上海,中华书局据红豆斋原刻本校刊,第5页。
(79)《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卷首《凡例》,《四部备要》(集部)第85册,第5页。
(80)《雅雨堂文集》卷二《〈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67页。
(81)《雅雨堂文集》卷二《〈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67页。
(82)《雅雨堂文集》卷二《〈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序》,《续修四库全书》第1423册,第467页。
(83)钱大昕著,陈文和辑:《潜研堂文集补编》不分卷《与王德甫书一》,[清]钱大昕著,陈文和主编:《嘉定钱大昕先生全集》第10册,第28页。
(84)《周易述》卷首惠承绪《〈周易述〉序》。
(85)《松崖文钞》卷二《秋灯夜读图序》,《聚学轩丛书》本。
(86)《周易述》卷首惠承绪《〈周易述〉序》。
(87)《周易述》卷首惠承绪《〈周易述〉序》。
(88)江藩:《汉学师承记》附《国朝经师经义目录·易》,第163页。
(89)《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上册,第354页。
(90)《周易述》卷首卢见曾《〈周易述〉序》。
(91)《周易述》卷首惠承绪《〈周易述〉序》。
(92)《周易述》卷末惠承绪《〈周易述〉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