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后时代非洲的民主社会主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非洲论文,战后论文,民主论文,时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民主社会主义在非洲的传播和发展
从20世纪60年代起，非洲独立国家如雨后春笋纷纷建立。在这些国家中，先后有三分之一的国家宣布走社会主义道路。总体上看，非洲国家的社会主义道路各具特色，大致可分为四个流派。即阿拉伯社会主义、村社会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其中前两种类型是典型的民族社会主义，后两种类型也深受非洲文化的影响，掺杂有浓厚的民族社会主义因素。非洲的民主社会主义由各具民族特色的社会主义流派构成，它包括塞内加尔的民主社会主义，突尼斯的“宪政社会主义”、赞比亚的“人道社会主义”、毛里求斯的“福利社会主义”、塞舌尔的“非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等多种流派。其中又以塞内加尔的民主社会主义和突尼斯的宪政社会主义最为典型。
塞内加尔民主社会主义的创始人是塞内加尔前总统桑戈尔。列奥尔达·塞达·桑戈尔(1906-2001)，早年就读于巴黎路易大帝学堂，1936年加入法国社会党，曾在法国政府任职多年。1958年创建塞内加尔进步联盟，该联盟于1976年加入社会党国际，同年改名为塞内加尔社会党。自1960年塞内加尔独立时起，直到1980年，桑戈尔担任总统20年。桑戈尔是非洲民主社会主义（注：非洲民主社会主义是“非洲社会主义”的一个派别。“非洲社会主义”不同于非洲的社会主义。“非洲社会主义”是一个专有名词，它特指撒哈拉以南黑非洲地区的一些政治家用来表达非洲人民争取自由理想的一种政治概念和意识形态。其倡导者主要有加纳的恩克鲁玛、塞内加尔的桑戈尔等人。本节所使用的非洲的社会主义是一个纯地理概念，它除了非洲社会主义之外，还包括非洲的阿拉伯社会主义等其它社会主义思潮和流派。）的积极倡导者。他认为社会主义是人道主义，坚信走民主社会主义道路是符合非洲国情和实际的，是行得通的。他宣称：为了非洲式的社会主义，我们必须在欧洲的社会主义成就的基础上，同时也在黑非洲文化精华的基础上，制订自己的发展计划。塞内加尔式的社会主义即民主社会主义。民主社会主义表现在政治上，“首先是民主，即人民掌权，为人民服务，这意味着多党制国家中的正常选举”[1] (P171)。塞内加尔第一部宪法就模仿欧洲社会党，规定了体现多党制精神的议会民主和三权原则。不过，直到1974年，塞内加尔才有第一个公开的反对党塞内加尔民主党。1976年修宪时又规定实行“有限多党制”，把合法政党限定为三个。直到桑戈尔退职之后的1982年，塞内加尔才实行完全的多党制。民主社会主义表现在文化上，就是在非洲黑人文明优秀因素的基础上，把塞内加尔建设成一个具有特殊思想文化的独立国家。桑戈尔是“黑人传统精神”的积极倡导者之一，强调要从“黑人传统精神这一黑人世界全部文化准则的情况出发”建设社会主义[1] (P168)，他把塞内加尔式的民主社会主义概括为“生产力+社会主义+非洲特性”[1] (P171)。民主社会主义表现在经济上，就是实行农业的村社化、工商业的塞内加尔化和国民经济计划化。桑戈尔把全国经济分为公有(农业)、公私合营(运输与动力)和私有(银行、商业和工业)三个部分。他强调要恢复黑非洲古老的权利，组织合作社和村社，这是黑人传统的精髓，也是非洲社会主义发展的根基。对于工商业，桑戈尔主张实行一定程度的监督和控制，通过对话、谈判，灵活地、分阶段地逐步取得经济的控制权，以逐步发展民族经济。这就是桑戈尔所谓的“塞内加尔化”。塞内加尔化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对外资企业的人员实行塞内加尔化，逐步培养自己的技术管理干部；二是对外资企业的资本实行塞内加尔化，逐步使政府和民族资本在外资中的成分增加到百分之五十。桑戈尔主张国民经济要有计划的发展，从1961年开始实行四年计划。塞内加尔独立后，基本上是在桑戈尔民主社会主义思想指导下，走了一条逐步改造殖民经济体制和稳步发展民族经济的道路。在桑戈尔担任总统的20年间，塞内加尔政局基本稳定，国家经济有一定发展，人民生活也有一定程度的改善。
突尼斯的宪政社会主义是突尼斯前总统布尔吉巴的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突尼斯于1956年独立，1957年宣布为共和国，哈比卜·布尔吉巴(1903-2000)任第一任总统。建立共和国后，突尼斯实行一党统治，新宪政党是全国唯一的合法政党。布尔吉巴任共和国总统兼党主席。1961年，突尼斯政府宣布实行经济“新方针”，推行“宪政社会主义”路线，包括全面国有化，扶植民族经济；农业进行合作化，建立合作社；同时对整个国家进行工业化改造，制订经济发展的中长期计划。1964年召开的新宪政党第七次代表大会正式宣布突尼斯实行社会主义，并将党改名为“社会主义宪政党”。进入70年代后，突尼斯对“宪政社会主义”政策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整。1981年，布尔吉巴宣布在突尼斯实行多党制，推行“民主社会主义”。1987年，总理本·阿里接替布尔吉巴任共和国总统。次年，社会主义宪法规定政党改名为宪政民主联盟。布尔吉巴的宪政社会主义实践取得了一定成就。突尼斯的国民经济在这一时期保持了年均7％的增长速度，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从300美元上升为1987年的1280美元。在这一时期，突尼斯还大力发展了教育，进行了不少卓有成效的社会改革。
1981年2月，由桑戈尔和布尔吉巴倡议发起，在突尼斯正式宣布成立具有泛非组织形式的非洲社会党国际，该组织的主席为桑戈尔，名誉主席为布尔吉巴。参加该组织的有塞内加尔社会党、摩洛哥独立党、毛里求斯工党和社会民主党、苏丹社会主义联盟、冈比亚人民进步党、加纳人民民族党、索马里革命社会主义党、吉布提争取进步人民联盟、突尼斯社会主义宪政党10个正式成员党以及科特迪瓦民主党、多哥人民联盟等7个观察员党。非洲社会党国际宪章宣称：我们不依仗马克思—列宁主义，我们依靠民主社会主义。桑戈尔在该组织成立大会上还专门阐述了民主社会主义的本义，他说，“在民主社会主义这个词中，最重要的不是‘社会主义’这个名词，而是‘民主’这个修饰语，民主尤其是非洲社会主义的基础”。[2] (P220)在1988年1月举行的第四次代表大会上，该组织更名为非洲社会民主政党联盟，成员发展到40余个，其中正式成员党20个，联系成员党和观察员党21个。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主社会主义在非洲的发展状况。
二、非洲的民主社会主义在冷战后时代的新变化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多党制为特征的民主化浪潮迅速席卷非洲，对各国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据统计，1990年在非洲52个独立国家中，30个国家实行一党制，13个实行多党制，8个国家禁止政党活动。但到1994年底，几乎所有非洲国家已经或者宣布准备实行多党制。在苏东剧变和多党民主化浪潮冲击下，非洲社会主义也遭遇了挫折。但相对于民族社会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而言，民主社会主义所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并且经过一段时期的调整后还有所发展。
首先，部分原先信奉民族社会主义的政党打出民主社会主义的旗帜或实行民主社会主义的路线和政策，逐渐演变为民主社会主义。在另外一些国家，民族社会主义消失之后，它所留下的意识形态真空逐渐被民主社会主义占领。由民族社会主义逐渐演变成民主社会主义的典型是埃及的纳赛尔社会主义和坦桑尼亚的乌贾马社会主义。纳塞尔社会主义是埃及前总统纳赛尔(1918-1970)倡导的社会主义，是阿拉伯社会主义的一个重要派别。纳赛尔声称，他的社会主义就是信仰哈里发的社会主义，其口号是：民族主义、社会主义和伊斯兰教。纳塞尔在国内积极推行国有化和土地改革政策，对外坚决反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种族主义。纳赛尔病逝后，继任者萨达特(1918-1981)已明确放弃了纳赛尔的方针政策：在经济上推行开放和自由化政策，鼓励私营经济的发展，政治上实行民主化改革，变一党制为多党制。把萨达特还把纳赛尔建立的埃及阿拉伯社会主义联盟改造成为埃及民族民主党，并曾于1975年申请加入社会党国际。这表明，埃及民族民主党在萨达特时期已经开始了向民主社会主义的转变。不过，这一转变是在穆巴拉克任内完成的。1981年10月，萨达特遇刺身亡，继任的穆巴拉克总统宣称要在忠于社会主义原则的基础上继续推进其前任的事业。1989年，埃及民族民主党被社会党国际吸收为正式成员，完成了向民主社会主义的彻底转变，把民主社会主义与宗教价值和阿拉伯民族主义相并列确定为党的思想理论的三个基本组成部分之一。2002年9月，民族民主党举行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穆巴拉克总统连任该党主席。目前该党约有党员200多万。2005年9月，穆巴拉克在埃及历史上首次有多个候选人参加的总统选举中获胜，第五次当选埃及总统。坦桑尼亚开国总统尼雷尔在1985年主动辞职后，继任的姆维尼曾多次表示要遵循尼雷尔的原则，继续奉行尼雷尔的社会主义路线，但在实践中已开始对许多政策做出调整。1995年，坦桑尼亚举行首次多党选举。虽然执政的坦桑尼亚革命党仍然坚持社会主义原则，继姆维尼之后的领导人姆卡帕也仍然高举尼雷尔这面大旗，但2000年通过的坦桑尼亚第十三次宪法修正案已经对宪法中的社会主义原则进行了重新界定，确认原宪法中的“社会主义”和“自力更生”等原则代表民主、自立、人权、自由、平等、友爱、团结。民族社会主义实践消失之后由民主社会主义逐渐占领其思想阵地的可以加纳为例。加纳的恩克鲁玛是非洲最早倡导社会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恩克鲁玛主义在民族社会义中独树一帜。1966年，加纳发生政变，恩克鲁玛亡命国外。他的社会主义实践也随之结束。1992年主加纳开始实行多党制。自民选政府以来，新爱国党一直是执政党，该党主张政治多元化和市场经济，对外奉行务实外交。最大的反对党全国民主大会党是社会党国际咨询成员党，主张政治民主化和经济私有化，开展多方位外交。由此不难看出民主社会主义理念在加纳的传播影响。
其次，一些原来宣称信奉科学社会主义的执政党改宗民主社会主义，或者信奉科学社会主义的执政党消失后民主社会主义类型政党填补了其留下的政治真空。前者如莫桑比克解放阵线党、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等。莫桑比克解放阵线党成立于1962年，原名莫桑比克解放阵线。1977年召开的党的三大上确定解放阵线党为“马列主义先锋党”。1989年党的五大改为“全民党”，主张尊重人权，维护和平与进步，缩小国内社会和地区差别，更加公平地分配财富，目标是建立以民主社会主义、平等、自由和团结为基础的莫桑比克社会。莫桑比克于1990年开始实行多党制，1994年举行首次多党议会和总统选举。解放阵线党是全国第一大党、执政党。在2004年12月的总统选举中，解放阵线党再次获胜。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成立于1956年，自1975年安哥拉独立一直是执政党。1990年党的三大决定放弃马克思列宁主义，确定其战略目标是“民主社会主义”，并决定在安哥拉实行多党制。贝宁属于后一类情况。1975年建立的贝宁人民革命党是贝宁的执政党，自称实行科学社会主义。在国内外压力下，人民革命党于1989年宣布放弃马列主义作为本国的指导思想，并于1990年4月宣布解散。目前贝宁有一百多个合法政党存在，其中执政的复兴与发展行动阵线和社会民主党都是民主社会主义类型的政党。其中贝宁社会民主党还是社会党国际成员。
最后，原先信奉民主社会主义的一些政党大都进行了程度不同的政策调整。有的党至今仍是所在国的执政党；有的党则在多党选举中丧失了执政地位，但其所在国的民主社会主义施政方针基本上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在突尼斯，本·阿里接替布尔吉巴任共和国总统的时候，正值民主化浪潮席卷非洲大陆的前夜。当时突尼斯政治动荡、经济低迷。1989年4月，突尼斯举行总统和立法选举，本·阿里当选总统，执政党宪政民主联盟获全部议席。此后，在1994年、1999年和2004年的总统选举中，本·阿里均以高票蝉联总统。1999年，突尼斯产生独立以来首届宪盟占压倒多数的多党议会。1999年的立法选举增加了反对党的议席，但宪盟仍获得绝大多数席位。本·阿里总统执政10多年来，对内推行“以稳定求发展，以发展促稳定”的基本国策，不断巩固宪盟地位，逐步推进政治多元化，注意保持各政治势力的宽容、协调与平衡，使突尼斯政局长期保持稳定，经济持续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持续提高。2003年宪盟召开四大，本·阿里的变革路线和执政理念统一并强化了全党思想。宪盟四大提出了使突尼斯成为发达国家的目标。该党以民主、开放为政治路线，主张实行国家、集体、私人三种所有制并存的经济体制，强调法制治国，对外坚持不结盟政策，主张在互相尊重和互利的基础上与各国发展关系。塞内加尔是另一种情况。1980年桑戈尔总统自动引退后，阿卜杜·迪乌夫总理接任。此后，迪乌夫于1983、1988和1993年三次连选连任。迪乌夫继承和发展了桑戈尔的民主社会主义，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理论和政策的调整。在2000年的总统选举中，迪乌夫败给民主党人瓦德。瓦德总统执政后，大力推进民主进程，多次调整内阁，致力于巩固政权。在2001年的立法选举中，以民主党为核心、由40个政党组成的“变革”联盟获压倒性胜利，赢得议会120席中的89席。各党所占席位依次是民主党80席，进步力量联盟11席，社会党10席，争取劳动运动4席，争取民主与社会主义非洲党和民主复兴联盟各3席，其余各小党及无党派人士共9席。独立后长期执政、主张实行民主社会主义的塞内加尔社会党在选举中惨败。但是，在选举中获得压倒性胜利的塞内加尔民主党虽然不是社会党国际成员，但它同样主张民主社会主义。另外，在议会中拥有席位的民主复兴联盟的前身是社会党内部一些受排挤的人士组织的“民主革新潮流”，主张党内民主和革新，1998年才正式脱离社会党另立门户。而成立于1999年的进步力量联盟主张建立民主政治、依靠政治方式维护社会稳定，其领导人曾于2000年3月-2001年3月出任政府总理，可见其政治理念应与民主党非常接近。显然，民主社会主义在塞内加尔有着丰厚的土壤和牢固的根基，政党的轮替并没有动摇这一立国之本。
在冷战时期，社会党国际的非洲成员只有毛里求斯工党、塞内加尔社会党等少数几个。进入冷战后时代，加入社会党国际的非洲成员党日渐增多。目前，社会党国际在非洲共有19个正式成员党，8个咨询成员党和4个观察成员党。社会党国际设有非洲委员会，由非洲成员党和一些欧洲成员党组成，不定期在非洲举行会议，讨论非洲事务。例如，1997年的达喀尔会议的主要议题是非洲的民主与人权问题、选举问题与可持续发展问题；2004年的达喀尔会议则主要讨论了民主与选举问题、良治与经济发展问题、以科特迪瓦为个案的非洲冲突问题等。此外，非洲社会民主政党联盟的队伍也在迅速扩大。总体上看，民主社会主义在非洲的影响在不断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