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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重建 初试锋芒
苏联解体后被禁的俄共中一些中坚力量在党员中开展组织工作，试图重整旗鼓。他们在俄罗斯宪法范围内为争取俄共成为公开的合法的政党进行了坚持不懈的努力，经过反复斗争俄宪法法院终于作出折衷判决：“停止苏共、俄共领导机构的活动是合法的，但解散党的基层组织是违法的”。这就为俄共恢复公开活动创造了条件。1993年2 月俄共召开了第二次非常代表大会，又称重建和联合大会，正式宣告俄共东山再起。大会明确提出要创造性地发展马列主义。忠于社会主义思想，党的目标是恢复苏联，同时声明俄共将在宪法和法律范围内活动，利用议会和非议会的一切形式进行斗争，并将成为现政权的反对派。大会以后俄共领导层做了大量的工作，据统计，从二大到三大的两年多时间里，俄共共召开了10次中央执委会会议，65次主席团会议，讨论了许多与党的理论和战略战术有关的问题。俄共同120多个外国共产党、 左派运动和团体建立了联系。一系列工作的结果使俄共逐渐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与此同时，俄共决定参加1993年12月12日举行的议会选举。为准备参选俄共积极行动，制订纲领、发动群众，结果在参加竞选的13个党派的角逐中俄共得12.35%的选票，在议会中名列第三。 俄共从被禁到赢得参选资格并在议会取得相当席位，应当说是一个很大的胜利。
1995年1月21日俄共在莫斯科工会圆柱大厅举行第三次代表大会， 大会明确宣布，现今的俄联邦共产党是最早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社会民主工党（布）、俄罗斯共产党（布）、苏联共产党（布）、苏联共产党和解体前的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共产党的继承者。宣布在意识形态方面“遵循发展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学说、唯物主义辩证法、依靠本国和世界的科学文化的经验和成就”。表示要选择“最佳的社会主义的发展模式”，走“俄罗斯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相信“共产主义是人类历史的未来”。提出：“根据列宁的定义，我们为完全的社会主义下的定义是：没有人剥削人的、按劳动数量、质量和成果分配生活资料的无阶级社会。这是在科学计划和管理、采用节约劳动力和节约资源的后工业化工艺的基础上达到的具有高度劳动生产率和生产效益的社会。这是具有真正民主和发达的精神文明、鼓励个人的创造积极性和劳动者自治的社会。”
大会通过的新党纲规定：“党的标志是锤子、镰刀和一本书，是城市、农村、科学和文化劳动者联盟的标志。”口号是：“俄罗斯、劳动、人民政权和社会主义。”
久加诺夫对三大的结果表示满意，认为俄共正在成为具有全国规模的一支力量，在各地区都建立了分支机构、并且俄共有可靠的盟友——农业党、俄罗斯全民联盟、爱国运动等。他希望逐步形成一个爱国力最联盟。库普佐夫也认为“代表大会证明了俄共已是一支强大、团结的爱国力量。”
势均力敌半壁江山
确实，俄共在三大以后实力大增，在俄罗斯政坛上几乎占了半壁江山，大有与“民主派”阵营平分天下之势。1995年12月俄罗斯举行新一届杜马选举，经过激烈角逐，俄共在450个议席中一举夺得157个席位，超过代表总数的三分之一，成为议会中最大的党（以总理切尔诺梅尔金为首的政权党“我们的家园——俄罗斯”仅获55个席位，日里诺夫斯基的自由民主党获51席、“亚博卢”获45席）。尽管根据新宪法规定，俄国家杜马的权力已被大大削弱，大权主要掌握在总统手里，俄共在杜马中占优势改变不了俄当局的内外政策。但俄共的获胜显示了左派力量的日趋强大，同时也表明俄共有能力参与1996年6 月总统竞选的争夺。而总统选举的结果实际上意味着俄罗斯政权掌握在谁手里的问题。总统选举拉开帷幕后，俄共推出的候选人久加诺夫曾一路领先，“民主”阵营的代表叶利钦的支持率却相当低。经过左中右三派政治力量的剧烈分化，情况发生了质的变化，在第二轮选举中叶利钦凭借其在任执政的优势，强大的宣传机器，雄厚的财力以及选举策略的成功，最后获4000万张选票，得票率53.8%，当选连任；久加诺夫得3000万张选票，得票率40.3%。
俄共虽然在总统选举中失利，但能够在政党如林的俄罗斯进入总统选举第二轮，直接与叶利钦对垒，说明以俄共为首的左派力量与“民主”阵营已处于势均力敌的地位。为此久加诺夫认为当今俄罗斯社会是“两极结构”，已可朝两党制发展，俄共甚至可以组建“影子内阁”。（注：见《俄罗斯真理报》1996年8月15 日。）然而久加诺夫败北也说明俄共在面对俄罗斯的现实和未来、面对冷战后的世界、面对飞速发展的时代，无论在思想路线方面，还是在经济、社会、政治等各个领域里都还没有作好接管政权的充分准备。俄共所赢得的支持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基于俄共的政策纲领，而是基于执政当局的政绩不佳。事实上，俄共上层也意识到这一点，党的副主席库普佐夫在总结总统选举失利的原因与教训时，除了提到缺乏必要的财政资源，宣传不够，没有“利用同盟者的潜力”以及策略上有某些错误外，特别指出“我们应当明确意识到俄罗斯社会今天处在实质上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状况中，它大大地不同于所谓的改革时期，而且不同于1991年到1993年的时期。我们应该在实际工作中考虑到这一点。”认为俄共“应摆脱陈旧过时的意识形态。”库普佐夫特别指出，对俄共未来的计划与纲领进行全党讨论的时机已经成熟。他一共列出五大问题：
1.我们党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2.以社会主义为其价值取向的现代的党应当有一个什么样的纲领？
3.党成为执政党后应以什么形式维护赞成它的大多数居民的利益？
4.俄共要以什么样的人作为自己的同盟者和同路人？
5.俄共怎样来保障公民的民主权利和自由？（注： 库普佐夫在俄共三大八次全会上的报告，《俄罗斯真理报》1996年8月15日。）
这五大问题确实是俄共何去何从的大问题。这些问题不仅涉及俄共的前途，而且也关系到俄罗斯的未来，因此库普佐夫建议这一讨论“可跳出党的框框，成为全民讨论国家前景的论坛，同时也可表明，俄共是一个“新型的党，它不想使社会倒退。”
然而，正是这五大问题，尤其是第一、第二个问题，将使俄共面临挑战和抉择，因为在党外俄共接受现行体制的“游戏规则”，在左派力量中属于“温和”的派别，为此经常受到传统派和激进派的攻击；在党内，大多数党员为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从小接受了苏联时期的传统教育，加上剧变后生活不安定，他们对当局不满，对党的温和务实路线也有意见。在党的上层同样存在着不同观点，据说主要有三种主张：1.强调俄罗斯民族主义，主张奉行强权政治；2.倾向于社会民主党的路线；3.倾向于传统派的主张。党内在思想政治路线上的严重分岐，党外一些激进左派政党的进逼，对俄共形成了巨大的压力。1997年4月19 日俄共召开四大，400多名代表参加大会，国际上82 个共产党和工人党也派代表出席。大会确定党的主要任务是“团结各健康的社会和政治力量来解决拯救民族和国家这一全民的民主任务。”会上不少代表要求党采取更激进的路线，不应对当局更多地妥协而由“被动转向进攻”，“恢复共产主义思想”。面对相当数量代表的批评和要求党采取不妥协方针，俄共领导在大会上采取迎合的策略，大会的报告和文件中宣布俄共是当局的“负责任的不可调和的反对派，”宣称要“转入进攻。”俄共“任何时候都不会同意当局的总方针。”对执政当局“只能采取不妥协的反对立场，亦即俄共反对目前执政当局的反人民方针，反对国家日益走上资本主义化和殖民地化”。同时还要反对“私人资本侵犯劳动的权利”，反对“玷污本国的文化和道德。”会议提出俄共的主要任务是“取代执政当局、改革现行社会、经济和政治方针。”会议还表示俄共除进行议会斗争外，还应争取用非议会方法并已准备征集签名，就停止“休克改革”、修改宪法、取消总统专制的问题举行全民公决。大会的基调明显趋于强硬，从而满足了许多持激进观点代表的要求，暂时弥合了党内的分岐。大会选出了由149人组成的新的中央委员会， 久加诺夫再次当选为俄共中央主席，库普佐夫任第一副主席。叶利钦也致函祝贺俄共四大召开，要求俄共“致力于建设性工作。”他在信件中说：“我们有许多问题可以争论，可以意见不一。但是希望俄罗斯强大和繁荣这一愿望把我们团结在一起。俄共应当与联邦权力机关建立建设性的关系。”
但是俄共四大以后，党内的分岐依旧在许多方面暴露出来。作为现政权的反对派，党的主要领导在与当局的关系上并不是事事处处都持不调和、不妥协立场，相反，在许多问题上采取协商和妥协的态度，例如预算和某些重要法案都是当局与俄共协商后通过的。这激起持激进观点的俄共党员，特别是一些基层党组织的不满，他们认为党的某些领导“放弃了马列主义路线。”就是在杜马的俄共党团内也存在着不同意见，甚至出现共产党议员各投各的票的情况。而在共产主义运动内部一些激进左派共产党组织更是把俄共看作机会主义的党。在社会上，在舆论界，有人把俄共列为当今俄罗斯“政治力量体系”中的一个成员，也有人称俄共是“当局的一张特殊保护网。”说“俄共的战略具有社会民主党性质，因为它是以妥协为基础的。”（注：《俄共走向何方？》俄《独立报》1997年4月18日。） 另有人说俄共领导层已“公开改变方针：由同执行权力机关的对抗改变为合作，由铲除‘暂时上台的政权’到逐渐打入权力机关。”实际上，“俄共已十分深入地进入了现在的权力和政治系统，它变成政权之外的反对派的概率非常小。”（注：《共产党人进入影子》俄《消息报》1998年3月6日。）1997年10月俄共就是否决定对政府不信任案投赞成票，召开了秘密中央全会，据俄电报道，会上三个主要派别：“爱国主义派”、“意识形态派”和接近社会民主立场的“官僚派”进行了激烈的辩论，结果决定不支持对政府不信任的决定草案，对此久加诺夫解释道：“俄罗斯这样一个大国的舵不能一下子转向太大，否则就会垮台，”他说：“我准备同能对俄罗斯局势产生影响的任何力量对话，因为我们国家现在保持稳定的资本并不太多，只能称之为不牢固的平衡，因此，我们没有理由由于自己的固执而挑起大规模的混乱。”
何去何从 面临抉择
综上所述，俄罗斯共产党能够在逆境中东山再起，在短短的数年时间里恢复、发展、成为俄罗斯政党中的第一大党，并且在议会里占有大部分席位，在总统选举中久加诺夫又成为唯一能与叶利钦较量的候选人，说明俄共已是俄罗斯政坛上的一支劲旅。不仅在俄罗斯，而且在国际上、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产生重大影响。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俄共的前景如何呢？
第一，如上所述，俄共何去何从目前处于十字路口，一系列意识形态和治国方略方面等的根本问题有待一一解决。继库普佐夫之后俄共中央意识形态部又提出11个问题供全党讨论，这些问题实际上是把普佐夫提出的五大问题更加具体化。这些问题是：
1.当代的俄罗斯，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社会里？
2.社会主义观点的发展，共产党人建议建设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3.什么是社会—经济制度和多种经济制度？ 共产党人如何对待私有制？
4.俄罗斯社会的社会—阶级结构：最重的要特点和变化趋势。
5.当今俄罗斯国家的基本特点。
6.人民爱国力量在大选后的战略策略。
7.当局的改革与俄共建议的改革的根本区别。
8.俄罗斯的农业问题。
9.民族问题的尖锐性、调整民族间冲突的道路。
10.人民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
11.俄罗斯文化和西方的文化、祖国文化的危机。
无疑，这些问题的答案关系到俄共的性质和俄共争取民心、争取执政的大政方针。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决非短期可以解决，因为它首先需要在党内统一思想，取得共识，至少需要得到大多数党员的赞同，这一进程不可避免地会有矛盾和斗争，其次，它提出的纲领又要得到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生活的大多数俄罗斯公民的支持。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俄共最终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它不会回到过去，不会回到前苏共的立场上去，更不可能以“革命手段”夺取政权，而只能在俄罗斯现行的政治、经济体制的框架里进行斗争和活动。而难点也就在于它如何既遵循俄罗斯既定的游戏规则”，又坚持它自己的社会主义价值观，同时又与民主社会主义有所区别。也正由于此，对于俄共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党，我们恐怕不能现在就简单地给它下个结论。探索适合俄罗斯国情的、得到广大俄罗斯人民赞同和支持的“最佳的社会主义的发展模式”需要时间和实践的检验，对俄共的去向也需要时间去跟踪观察。
第二，俄共的斗争进程将更为艰巨而复杂，它承载着多方面的压力。压力之一：在党内，围绕俄共向何处去的大政方针而展开的路线斗争会趋于尖锐和激烈。从目前看久加诺夫作为党的领导核心人物的地位还不可动摇，但党内分裂的危险是存在的。压力之二：在与俄罗斯其他共产党派别的关系方面，由于俄共奉行温和路线，而其他共产党组织大都较为激进，而俄共又处于“准执政”（在杜马中占有多数席位）的地位，因而它常常是共产党派别内的众矢之的。俄共试图建议俄罗斯共产党派别联合起来，实现“俄罗斯共产主义运动的统一”，但由于意识形态方面的差异，困难重重，迄今为止仅有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与俄共达成合作协议。压力之三：作为主要反对派的政党，俄共必须维护广大选民，特别是劳动人民的利益而与当局的“反人民”方针展开斗争，但同时又必须保护自己，该妥协时得妥协。例如在是否同意基里延科出任总理的问题上，俄共在杜马曾两次投反对票，但叶利钦坚持提名基里延科，并扬言如杜马在三读中再不通过，他就要行使总统权力，解散议会，提前大选。在这种情况下，杜马主席、俄共议员团成员谢列兹尼奥夫建议通过总统提名，理由是杜马的命运，俄罗斯的命运比基里延科更重要。尽管俄共召开了中央全会决定继续反对基出任总理，久加诺夫的语气也十分强硬坚决，但俄共在杜马中的议员还是作出了妥协，最终通过了叶利钦的提名。这就使俄共犹如在钢索上行走，必须左顾右盼。压力之四：在国际上，西方一些主要国家出于意识形态上的原因，时时提防共产党人东山再起，他们不会不施加影响而让左派力量顺顺当当重掌政权的，北约东扩无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第三，从目前情况看俄共实际上尚未作好单独执政的准备，尽管在历次党代会上和在议会和总统选举中提出过自己的纲领，但这些纲领并不成熟、更未定型。如上所述，俄共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尚在讨论之中。但俄共不会不参加2000年的总统竞选，一旦获胜有可能组成一个以左派力量为主的联合政府，从俄共目前设想的“影子内阁”可见端倪。
第四，对俄共的政治前途目前有各种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以俄共为代表的共产党人要重掌政权并非幻想，俄共是目前俄罗斯的第一大党，组织健全，有一定的号召力。俄罗斯有传媒称：“俄共能够左右选民的，‘逆反情绪’。久加诺夫及其战友擅长于运用政治手腕，使所有反政府的激进分子都认为该党是自己利益的保护者。如果今后几年反对改革的人数能够保持稳定，俄共的政治前途是有保证的。”（注：帕夫洛夫：《俄罗斯的政党从辉煌走向衰落》载《俄罗斯》月刊1997年第10期。）另一种意见认为，俄共是“夕阳西斜”，其成员大都是老年人，后继乏人，缺乏活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俄共的政治前途不容乐观，也有人认为俄共目前能与“民主派”势均力敌是建立在“民主派”执政当局政绩不佳的基础上的。与其说许多选民拥护俄共，不如说这些选民对当局政绩不佳，生活下降的不满。所有这些意见无论乐观还是悲观，都有一定道理和根据。俄共的未来一是取决于自身的建设。俄共如能描绘好符合俄国国情的社会主义的蓝图，从严治党，加强党建工作，特别是注意在青年中发展党员，不断吸收新鲜血液，那么俄共的未来是乐观的；二是国际、国内大环境对俄共的影响，如果俄执政党局治国无方，特别在经济方面依旧无甚起色，则对俄共也是有利的。但主观因素是主要的、决定性的，俄共只要审时度势，好自为之，前途是光明的。
本文系上海市社会科学学会联合会九五规划课题：《俄罗斯共产党研究》中的部份章节。课题负责人姜琦，执笔者赵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