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的比较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要素论文,产业转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06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656(2010)12-0058-06
要素转移是指某些生产要素从一个地区转移到另一个地区的过程，主要包括资本、技术、人才等关键性生产要素的转移。产业转移是指某些产业从一个地区转移到另一个地区的过程，包括生产、销售、研发等部分乃至整个产业链条的转移。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有时是同一的。要素转移的结果，表现为产业在空间上的移动，产业转移是要素转移的载体；而产业转移的过程，主要是通过企业对外投资实现，并带动技术、人才等关键要素转移，要素转移是产业转移的实现方式。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有时又是相分离的。要素转移过程中，并不必定伴随着产业的转移，而是在要素流入地区发展新的产业。
大多数文献将要素转移(流动)与产业转移当作同一个硬币的两面进行讨论，让我们感兴趣的却是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的分离性。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的这种分离性？这种分离性又会导致要素转移和产业转移在区位路径上产生什么差别？对转出地和转入地而言，要素转移和产业转移会产生哪些不同影响？在回答这一系列问题的基础上，我们可以发现要素转移和产业转移无论是在区位路径还是在效应方面都与流行的观点有所区别，而这些发现会给区域经济发展带来一些有益的政策启示。
一、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在转移动因方面的比较
无论是要素转移还是产业转移，根本动因都是经济主体追求利益最大化。所谓利益最大化，是指花费相同成本获得最大收益，或者获得同样收益花费最低成本。为了比较产业在不同地区获得的利益，我们引入产业收益的概念。所谓产业收益，是指某一产业(或部分环节)在某一地区一定量的生产规模所获得的收益。假定同一产业在不同地区具有相同的技术水平和相同的生产规模，则产业收益高低由商务成本①[1][2]决定，表示为：
式中，R表示产业收益，
为某产业在某地区支付的商务成本，本文定义商务成本仅包含要素成本F与交易成本T，A、k、α、β均为常量，A的大小由生产规模决定，k的大小由产业的技术水平决定，α为产业收益对于要素成本的弹性系数，β为产业收益对于交易成本的弹性系数，且α+β=1(要素成本和交易成本决定商务成本)。
显然，在生产规模和技术水平给定的条件下，产业收益R由F、T、α、β决定。其中，要素成本F主要由劳动力、土地、资源能源等初级要素的价格水平决定；而交易成本T主要与市场化程度、产业配套环境、政府效率与税费、基础设施和法制化水平等密切相关。一般来说，发达地区劳动力、土地和资源能源等要素的稀缺程度远远高于欠发达地区，因此要素成本也显著高于欠发达地区。相反，发达地区的市场化程度、产业配套环境、政府效率与税费、基础设施和法制化水平远远优于欠发达地区，因此交易成本显著低于欠发达地区。弹性系数α和β由产业属性决定，劳动密集型产业和资源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低端的加工组装环节，密集地使用初级要素，对要素成本的变化比较敏感，即产业收益对于要素成本的弹性系数α较大。资本密集型产业和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高端的研发设计、销售服务环节，对初级要素的依赖程度较低，更多地受生产者服务业、基础设施、法治水平、政府服务质量、市场化程度和产业集群程度等因素影响，对交易成本的变化比较敏感，即产业收益对于交易成本的弹性系数β较大。
可见，劳动密集型产业、资源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低端的加工组装环节，在次发达地区收益最高，在最不发达地区和发达地区收益较低，即
，原因是发达地区虽然交易成本低，但弹性系数较大的要素成本高，因此总的商务成本高，产业收益低；最不发达地区虽然要素成本低，但交易成本太高，因此总的商务成本也比较高，产业收益同样较低；在次发达地区，要素成本较低，同时具有了一定的产业基础和较好的商务环境，交易成本也较低，因此总的商务成本最低，产业收益最高。随着经济社会不断发展，最大化的产业收益将从次发达地区转移到发达程度低的地区，并不断地向更不发达地区移动，即
。原因是，原先落后地区的服务业、基础设施、法治水平、政府服务质量、市场化程度等得到改善，交易成本降低，而次发达地区则因为经济不断发展，要素成本提高，因此不发达地区的总的商务成本逐渐低于次发达地区，成为产业收益最高的地区。
资本密集型产业、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高端的研发设计、销售服务环节，因为受弹性系数较大的交易成本影响，总体上在欠发达地区产业收益较低，在发达地区产业收益较高，即
。正是因为产业收益的不同，诱使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企业从低收益地区转移到高收益地区，从而发生产业转移。
在产业转移过程中，企业获得了最大化收益，附着在企业上的资本、技术、人才、企业家等关键要素，因为得到了更加合理的配置，同样获得了最大化收益。从这一点看，产业收益差异的存在，诱使要素发生转移。这是要素转移和产业转移在转移动因上共同的地方。与产业转移动因不同的是，要素转移不一定受产业收益差异的诱使。即使某一产业在某一地区仍处于产业收益的较高水平，但如果在另一地区能够发展具有更高收益的其他新兴产业，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要素所有者也会从一个地区转移到另一个地区，即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出现了分离。
二、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在区位路径方面的比较
产业转移的区位路径，总是从产业收益中由产业收益低的地区向产业收益高的地区转移，如图1所示。
图1 产业转移的区位路径
图1中，某一产业在A地区的产业收益低，在B地区的产业收益高，即
，该产业将从A地区向B地区转移。产业收益低的地区，可能是发达地区，也可能是欠发达地区，即产业既可能从发达地区转移到欠发达地区，也可能从欠发达地区转移到发达地区。
对于劳动密集型产业、资源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低端的加工组装环节而言，最发达地区产业收益低，次发达地区产业收益高，随着时间推移和经济不断发展，产业收益最高的地区又转移到更不发达的地区，因此，该类产业转移的区位路径是：从发达地区转移到次发达地区，最后转移到最不发达地区，即很多文献所说的产业梯度转移。当然，产业跨梯度转移也有可能发生，即该类产业不经过次发达地区，而直接从发达地区转移到欠发达地区，但必须满足条件
。实际上这种情况已经发生，比如广东、浙江的纺织服装产业集群向成都周边的新都、彭州等县区转移，温州五金机械产业集群向江西鄱阳县转移。这种跨梯度转移，一方面是中央政府加快了落后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欠发达地区政府迫于发展经济的压力积极改善了商务环境；另一方面是发达地区产业集群整体转移，从而极大地降低了交易成本，致使商务成本低于次发达地区，成为产业收益最高的地区。
对于资本密集型产业、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高端的研发设计、销售服务环节而言，欠发达地区产业收益低，发达地区产业收益高，因此，该类产业转移的区位路径是：从欠发达地区转移到发达地区。这一结论与产业由发达地区向不发达地区转移的流行观点不同。虽然欠发达地区该类产业本身还没有诞生或者已经诞生但十分弱小，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的面向发达地区的产业转移，但只要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在该类产业上存在重合产业②[3]，理论上产业链中处于高端的部分环节的转移就会发生。现实中，已有事实证明这种产业转移的存在，比如次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的部分企业，将企业总部迁移到北京、上海等发达地区，将研发和销售服务环节放到发达地区甚至国外。
要素转移的区位路径与上述产业转移的区位路径有共同的地方，即朝着产业收益高的地区转移。产业转移到收益高的地区，作为产业转移主体的企业将获得高的收益，企业里的关键性生产要素也将获得高的收益，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则。由于关键性生产要素更密集地使用在资本密集型产业、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高端的研发设计、销售服务环节，因此要素常常从欠发达地区转移到发达地区。
与产业转移的区位路径不同的是，要素转移的区位路径不一定遵循从产业收益低的地区向产业收益高的地区转移的原则。产业收益高低是同一产业在不同地区之间的比较，如果不是同一产业，则无法比较。假设存在技术密集型的某电子产业，发达地区的产业收益比欠发达地区的高，但现在欠发达地区由于“偶然的一个历史事情”③，拥有了发展利益回报更高的新能源、新材料产业条件。显然，以产业收益衡量，某电子产业转移的区位路径是从欠发达地区转移到发达地区。但由于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的分离性，当欠发达地区出现了发展利益回报更高的新兴产业的机会时，发达地区的资本、技术、人才和企业家等关键性生产要素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将转移到欠发达地区。以下事实可以说明这种情况的存在：近几年，发达地区的资本、技术、人才和企业家等关键性生产要素，大量流向江西新余地区，迅速发展起光伏太阳能产业。
可见，要素转移的区位路径，总是从要素收益低的地区向要素收益高的地区转移。要素收益高的地区常常是发达地区，也有可能是欠发达地区，即关键性生产要素经常表现为从欠发达地区转移到发达地区，也可能从发达地区转移到欠发达地区。如图2所示。
图2 要素转移的区位路径
三、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在转移效应方面的比较
(一)对转出地的影响
产业转移对转出地的影响到底如何，理论界意见不一。如张弛认为，产业转移不仅不会对转出地原有生产造成冲击，反而会促进其发展[4]。潘未名则认为，产业转移容易引起转出地的“产业空心化”[5]。事实上，产业转移对转出地影响到底如何，不能一概而论，应由具体情况决定。发达地区将失去竞争力的产业转移到欠发达地区，能够为更高层次的产业发展腾出空间；将处于价值链低端的生产加工环节转移到欠发达地区，能够在更广范围内整合资源，提高产业竞争力。欠发达地区将处于价值链高端的研发设计和销售服务环节转移到发达地区，能够更好地利用发达地区的资源和市场，发展自己的产业。从这个角度讲，转出地无论是发达地区还是欠发达地区，产业转移都会带来积极的影响。但是，要素转移对转出地的影响则不同，更多地趋于负面。因为资本、技术、人才等关键性生产要素在任何地区都是稀缺的，如果要素转移导致这些要素大量流失，则会危及转出地的经济发展。一些国家出现所谓的“产业空心化”以及国内改革开放后一段时期关键性生产要素纷纷“孔雀东南飞”造成东西部差距拉大，就是要素转移负面影响的例证。
(二)对转入地的影响
产业转移对转入地的影响如何，也很难定论。卢根鑫在研究国际产业转移的影响时，得出的结论是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就其推动转入地经济发展而言，表现为五个积极的方面：要素转移效应、结构成长效应、引起就业结构的变化、提高社会平均资本的有机构成、加速国民生产总值的提高。同时，由于存在五个方面的固有属性，产业转移会阻碍转入地区赶上和超过发达地区：要素转移中的固有级差、产业结构成长过程中的固有产业级差、就业结构变化中的不平等收入分配、社会平均资本有机构成的固有级差、产业转移引起的价值盈余增长的非均衡倾向[3]。
需要补充的是，第一，如果欠发达地区不能科学地承接发达地区转移出来的资源密集型产业，有可能造成资源过度耗费和环境严重污染，从而危害到欠发达地区的可持续发展，负面影响会更加凸显；第二，卢根鑫在研究产业转移的影响时，暗含着产业从发达地区向欠发达地区单向转移这一前提，即转入地仅为欠发达地区，而本文认为产业转移是双向的，如果转入地是发达地区，即发达地区接受欠发达地区转移出来的价值链高端的研发设计和销售服务环节，则对发达地区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科学发展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但是，要素转移对转入地的影响则更多地表现出积极的一面。改革开放以来东部沿海地区经济快速发展，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中西部地区大量的关键性生产要素流入。江西新余地区短短几年时间能够培育出颇具规模的光伏太阳能产业推动经济跨越式发展，同样得力于大量关键性生产要素的流入。
四、结论及政策建议
无论是要素转移还是产业转移，根本动因都是经济主体追求利益最大化。产业收益差异的存在诱发产业转移，要素收益高低的不同诱发要素转移。由于产业收益高的地区不一定是要素收益高的地区，当二者出现分离的时候，就出现了要素转移与产业转移的分离。
产业转移的区位路径，总是从产业收益低的地区向产业收益高的地区转移。由于劳动密集型产业、资源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低端的加工组装环节的产业收益为
，同时
，资本密集型产业、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高端的研发设计、销售服务环节的产业收益为
，因此，发达地区向欠发达地区转移的主要是劳动力和自然资源消耗多的产业或生产环节，并按照欠发达地区、最不发达地区的顺序梯次转移。这种转移能够为发达地区转变发展方式腾出空间，为欠发达地区发展经济提供动力，但也会固化发达地区与欠发达地区之间的产业差距，并可能造成欠发达地区资源过度消耗和环境污染。而欠发达地区向发达地区转移的主要是价值链中处于高端的生产环节，对发达地区产业转型升级和欠发达地区更好地利用发达地区的资源和市场发展自己都是有益的。
要素转移的区位路径，总是从要素收益低的地区向要素收益高的地区转移。由于关键性生产要素更多地被密集使用在资本密集型产业、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或者价值链中处于高端的研发设计、销售服务环节，而这些产业或生产环节通常在发达地区的产业收益高于欠发达地区，因此会出现要素向发达地区转移，即集聚效应。只有当欠发达地区出现发展收益回报更高的新兴产业机会时，要素才会更多地向欠发达地区转移。无论是发达地区还是欠发达地区，要素流出都会对经济发展产生负面影响，而要素流入则会为经济发展带来强大推动力。
上述结论告诉我们，要吸引产业流入，在初级要素价格刚性的情况下，地方政府应该积极采取措施降低交易成本，比如强化基础设施建设，建立良好的法治环境和市场环境，提高政府服务质量，争取产业集群整体转移等。尤其是落后地区要实现产业跨梯度转移，更应在软硬环境上做好文章，争取产业收益高于中等发展水平的地区。
承接发达地区的产业转移，是欠发达地区发展经济的重要途径。为了趋利避害，欠发达地区承接产业转移时，应该树立科学发展观，把握好经济发展与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的关系，走可持续发展之路。为了缩小同发达地区的差距，实现跨越式发展，欠发达地区应更加重视要素转移，想办法创造“偶然的一个历史事情”，吸引关键性生产要素流入，发展高端新兴产业。
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都不能为了眼前的GDP去人为阻止产业转移，从产业收益低的地区向产业收益高的地区进行产业转移是市场规律。为了克服产业转移可能带来的产业空心化和经济增长停滞的负面影响，产业转出地应通过承接产业转移和吸引要素流入来应对。即发达地区一方面应该将处于价值链低端的生产加工环节转移出去，另一方面将处于价值链高端的生产加工环节转移进来，在更广范围内整合资源，提高产业竞争力；同时加快产业转型升级，发展高端产业，以高收益回报留住和吸引关键性生产要素。而欠发达地区在允许价值链中处于高端的某些生产环节向发达地区转移的同时，要积极地承接适合当地发展的产业，创造条件吸引关键性生产要素流入，努力实现产业高端化。
注释：
①商务成本是指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所发生的各种成本，主要包括要素成本和交易成本。参见王志雄的《区域商务成本分析》和李峰等的《商务成本比较与区域发展战略选择》。
②重合产业是指欠发达地区和发达地区在一定时期内存在生产同类产品的产业，这些产业由于技术构成相似，机器设备或生产线相似，技术工艺相似，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比例相似，而生产出相似的产品。这些产业尽管具有技术构成相似性，但由于生产成本不同，因而表现出价值构成的相异性。参见卢根鑫《试论国际产业转移的经济动因及其效应》一文第34-35页。
③克鲁格曼用“偶然的一个历史事情”解释产业集群在某一地区形成的原因，笔者也用此解释欠发达地区新兴产业形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