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黑格尔对基督教的批判_基督教论文

青年黑格尔对基督教的批判_基督教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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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青年黑格尔对基督教的批判,是他一生追求真理紧张过程中的光辉一页。他的批判否定人格化的上帝,否认耶稣的神性,否认基督教,是属于启蒙的无神论史的。青年黑格尔是站在时代前列的。他的批判揭示了基督教是专制政治的产物,并且是专制政治的工具。他抨击悲苦、阴郁的基督教精神,揭示了它扼杀自由、压抑人性的本质特征。这些思想均闪烁着真理的光芒。青年黑格尔富于时代感和历史感,从而使他的批判具有深刻性。

关键词: 黑格尔 基督教 无神论史

黑格尔宗教哲学的性质究竟是什么?这是黑格尔研究中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从黑格尔逝世以来一直到现代,那些聆听过黑格尔教诲的学生以及专业研究者,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莫衷一是,尖锐对立。例如,青年黑格尔派的领袖布鲁诺·鲍威尔把老师区分为“公开的黑格尔”与“秘密的黑格尔”,在他撰写的《对无神论者和反基督者黑格尔的末日审判》一书中,假装成一个虔信派教徒来揭露无神论的黑格尔。费尔巴哈则把老师的绝对精神是上帝的思想,理解为“泛神论的唯心主义”,把黑格尔的思辩哲学称作是“理性的神学”,是宗教“最后的理性支柱”。老年黑格尔派的爱德华·甘斯维护老师的宗教与哲学同一的思想,维护黑格尔的“正统路德派信徒”的形象,否认黑格尔是个泛神论者,当然更坚决地否认无神论的黑格尔。在现代,芬德莱把黑格尔列为无神论者,但被麦克莱伦斥责为极端片面的。即使把讨论的问题限制在青年黑格尔的范围内,分歧仍然在存在。狄尔泰认为青年黑格尔是亲基督教的;卢卡契则认为黑格尔早期著作的基本倾向是反基督教的;古留加坚持真理在“中间”。当然,上述种种看法都不是无根据的胡言乱语。看来,由于黑格尔思想的复杂运动、演变,由于观察者棱镜的差异以及时代状况不同等等复杂情况,从统一立场来把握黑格尔的宗教哲学还是困难重重的。

在我国,对黑格尔宗教哲学的研究是黑格尔研究中最薄弱的部分。研究中的费尔巴哈倾向往往使人们忽视了黑格尔宗教哲学中的积极内容。这样,黑格尔的形象便扭曲了,变得晦暗了。为了研究的方便,本文仅限于探讨青年黑格尔的宗教观,展现他批判基督教的画面。这样的尝试,对全面理解黑格尔也许是有裨益的。

不言而喻,本文探讨青年黑格尔对基督教的批判,不仅仅是出于研究的兴趣、历史的兴趣。在今天,基督教作为三大世界宗教之一,仍然拥有众多的信徒,对人们的精神生活发生着深刻的影响。80年代以来,我国基督徒明显增加的趋势已为人们所共睹。可见,黑格尔对基督教富有启发性的批判,并未变成仅供人欣赏的古董。拭去二百多年的历史灰尘,我们看到,青年黑格尔的批判仍然熠熠闪光,能够启发人们的头脑。

一、崇高的使命

1793年, 法国大革命以雅各宾专政为标志达到了高潮。 这一年的10月,23岁的黑格尔结束了5年的大学生活,从图宾根神学院毕业了。 黑格尔并没有成为一名神职人员,没有去当牧师,而是选择了教师作为职业。直到1801年1月,青年黑格尔在瑞士的伯尔尼、 在莱茵河畔的法兰克福,当了7年默默无闻的家庭教师。当他在1801年8月27日——31岁生日那天,以编外讲师(不拿薪俸的教师)资格登上耶拿大学的讲台时,青年黑格尔才开始达到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当上了哲学教师,走上了学院生活的道路,并崭露峥嵘的头角。

青年黑格尔为什么放弃了牧师之职而选择了哲学教师呢?库诺·菲舍尔对此解释说,因为“他缺乏牧师的激情,缺乏牧师的口才,是很不行的演说家”〔1〕。这个解释只有半句是对的。事实上, 大学讲台对于口才的要求并不亚于教堂的讲坛。黑格尔缺乏牧师的激情这是真的。学习神学使他产生了厌恶教会的情绪;法国大革命和卢梭著作的影响,又使青年黑格尔形成了激进的政治观点。在他大学时代的纪念册中,可以找到这样一些革命口号:“反对暴君!”,“打倒妄想绝对统治心灵的暴政!”——“自由万岁!”——“卢梭万岁!”在革命的时代精神的推动下,黑格尔的选择是必然的。他于1794年4月16 日致谢林的一封充满激情的信便是确证——“我从极其丰富的康德体系中,期待着在德意志大地上出现一场革命……我已经看出了实践理性那些公设研究中的新前景。人类被提升到了最高峰,这个高峰高到令人头晕眼花的程度。但是,为什么到这样晚的时候,人的尊严才受到尊重?人的自由禀赋才得到承认?我认为,肯定人类自身这样值得尊重就是时代的最好标志;它证明,压迫者和人间上帝们头上的灵光消失了。哲学论证了人的这种尊严,民众将学会感受这种尊严,将不再乞求他们被践踏的权利,而是由自己把它夺回来,牢牢地据为己有。宗教和政治狼狈为奸。宗教所教导的就是专制政治所需求的。这就是,蔑视人类,不让人类改善自己的处境,不让它凭自身的力量完成其自身。随着人应该是什么的观念的广泛传播,那些把一切都看作是永恒不变。循规蹈距的人们惰性就会消除”〔2〕。这封信就是青年黑格尔心灵的坦诚自白,也是理解他的关键!既然黑格尔对宗教的反动本质有这样深刻的认识——宗教和政治狼狈为奸,宗教所教导的就是专制政治所要求的,他怎么可能去做牧师、去当吹鼓手呢?相反,黑格尔要像康德那样,做一名哲学教师,攀登哲学的高峰,高扬理性的威力,高扬人的尊严,为塑造他的时代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青年黑格尔为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需要学术上和经济上准备(登上大学讲台必须拥有维持生计的资产,副教授以上才有薪俸)。他7 年家庭教师的生涯,在其一生探索发展的学术活动中,是一个尊基准备时期。在这个时期,他重新钻研康德、费希特的哲学,萦回在脑海里的是宗教问题,甚丰的撰述围绕着这个主题展开。在伯尔尼,青年黑格尔撰写了《民众宗教和基督教》、《耶稣传》、《基督教的权威性》,在法兰克福,他完成了《基督教的精神及其命运》。纵观黑格尔的早期著作,我们看到,黑格尔继承了伟大前辈的事业,高举着“理性和自由”的旗帜,以火炽的热情把批判矛头指向了基督教。青年黑格尔的批判,是他一生追求真理紧张过程中的光辉一页。他的批判尽管没有达到无神论的高度,但却致力于推翻神,是属于启蒙的无神论史的。

二、基督教是权威宗教

否定基督教是青年黑格尔批判的灵魂。他认为,对成长了的理性来说,基督教是多余的东西〔3〕。黑格尔否定基督教的方式, 是把民众宗教与基督教对立起来,并以前者取代后者。黑格尔所谓的民众宗教,并不是古希腊罗马时代的多神教、自然宗教,而是理性宗教。按照黑格尔的看法,多神教、自然宗教是与幼稚的智能、感性相适合的。它已被基督教取代、否定。黑格尔把这种转变看作是人类历史上惊人的革命之一。黑格尔的时代感不允许他开历史的倒车。他明确地说:“希腊人的幻想却并不是今天日耳曼人的幻想、试图恢复一个民族已经丧失了的幻想,这自始就是徒劳的”〔4〕。可见,对黑格尔来说,多神教、 自然宗教那是与民众宗教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黑格尔的民众宗教作为理性宗教指得是对理性的崇拜、信仰,不是指理性地理解宗教,也不是指把宗教限制在理性的范围内。黑格尔说:“那打破一切限制的纯粹理性就是上帝本身。世界的规划一般讲来是按理性制定的。理性使人认识他的使命和生活的无条件的目的。诚然理性常常暗淡失色,但却从来也没有完全熄灭,即使在晦暗中,理性的微弱闪光也还是保持着”〔5〕。 黑格尔把理性推崇为上帝,使它成为支配社会历史发展的绝对力量,虽然是唯心主义的,也落后于法国战斗的无神论,对软弱的德国思想界来说却并不落后。以理性取代传统信仰的上帝,仍然是革命的异端思想。青年黑格尔不是落伍者,而是时代的弄潮儿。

按照青年黑格尔的构想,理性宗教具有这样一些规定性:它的教义是简单的(因为真理是简单的)——崇拜理性为裁判官,一切东西都要经过它的评判。视理性的自由与独立为人赖以施转的中心点,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放弃的权利——它并不将自己的教义强加于人,而是同自由携着手前进的〔6〕;它与生活的一切需要结合着, 与民众的政治行为结合着,对情感表示欢迎,是人性的,是民众的带路者和鼓舞者,而不是讨厌的管家婆〔7〕;它的仪式排除了偶像崇拜, 作为仪式的工具只剩下音乐、歌曲和节日狂欢,完全没有献礼、祈祷、赎罪那些表面的机械的礼仪,也没有神庙〔8〕,是无形的教会〔9〕。

思考黑格尔的论述,我们也许会感到困惑,这无形的教会与宗教的本质规定性并不挂勾,它能否算作一种宗教?其实,黑格尔的理性宗教不过是理性理想的代名词。以理性的理想取代基督教的信仰,以理想改造、建筑现实,这就是青年黑格尔的真实立场。他关于理性宗教的论述,就是他批判基督教的理论纲领、基础。这个理论纲领与法国启蒙思想是完全一致的。至高无上的理性是衡量一切的尺度;理性必然摧毁神性!这就是青年黑格尔的信念。

在理性的法庭面前,黑格尔以“权威宗教”的罪名起诉基督教。他指出,基督教是权威宗教。因为“它的教义是从外面给予主体的,是被我们不能不对之服从的权威宣告给我们的,是不管我们同意与否都必须奉为真理的”〔10〕。可见,权威宗教的特点就在于,教义由异己的权威以命令的形式强加于人,并要求人们无条件信奉,无条件服从。显然,在黑格尔看来,这就剥夺人的理性权力,扼杀了人的理性自由。然而,任何人放弃了这种权利,就失去了人的尊严、价值,也就不成其为人了。因此,黑格尔谴责说,基督教的权力基于对人权的侵犯,整个权力都是不合法的。它除了只是一个轻蔑人的体系外再也不能是别的东西〔11〕。在黑格尔设置的理性审判台面前,基督教被宣布为非法,失去了存在的权利。

青年黑格尔除了诉诸理性的权力外,还从构成基督教信仰基础的《圣经》中寻找否定它的理由,进一步回答了基督教怎样成为权威宗教这个问题。

黑格尔指出,在基督教的直接起源里就包含着促使它成为权威宗教的根据。黑格尔批判地剖析《福音书》中关于耶稣言行的记述,具体地提出了4条根据:1、耶稣传播他的教训所遵循的原则是诉诸于上帝的意志。他一再声明,“谁相信我,他就相信天父”,“除了天父教导的东西外,我不教导你们任何别的东西”。黑格尔认为,在当时,耶稣单单诉诸于理性,就会相同于向鱼宣教。2、耶稣宣称自己是救世主, 是上帝耶和华的全权代表。这就满足了犹太人对于一个复国救主来临的希望,并且只有出诸于救世主之口的教训才会被他们接受。3、 耶稣复活之后给予门徒的命令——传播他的教义和名字,信仰而受洗的人必定得救,不信仰的人有罪,必定受天罚——是世界裁判官的宣判,而从道德教师的口中是不会说出这类话的。4、 耶稣通过奇迹(如五饼二鱼使5000人吃饱,使死人复活、生猪跳水等等)来证明权威,来要求信仰。奇迹成了耶稣权威的根据〔12〕。

黑格尔论证了基督教是权威宗教,又针锋相对地提出,在信仰问题上应反抗一切权威。信不信可以听每人自便。黑格尔捍卫信仰自由的权利,谴责基督教会把脱离信仰的人当作叛徒对待、迫害是最可恨的。〔13〕。

我们看到,青年黑格尔的上述批判浸透了时代精神、充满了时代的气息。在理性与信仰、人权与神权不可调和斗争中,黑格尔是站在时代前列的。黑格尔批判地利用《圣经》,用信仰之矛攻击信仰之盾,不仅使他的批判富有特色,而且加重了批判的份量。

三、耶稣不是神

信仰耶稣是基督教信仰大厦的基石。青年黑格尔批判基督教,在理论上面临着一个不允回避的尖锐问题:耶稣是神吗?存在着人格化的上帝吗?如果回答是否定的,基石一旦被抽掉,那末便有理由期望,整个信仰的大厦早晚会倒塌。青年黑格尔强烈的批判精神的最鲜明表现,便是直接了当地否定人格化的上帝,否认耶稣的神性。他嘲讽说:“给耶稣附加神圣的东西,使我们感到气馁”〔14〕。就是说,黑格尔仅仅承认耶稣是人,而不是神。神性是“附加”上去的。

黑格尔所言的“附加”,最典型的莫过于三位一体说这一核心教义。基督教是信仰独一上帝(耶和华)的一神教。其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位一体说,宣称上帝之子耶稣,为拯救人类道成肉身而降临,受难,第三日复活,升天。这样神化耶稣为神,又说耶稣与上帝是一体的,是神人。这样,三位一体说就塑造了一个人格化的上帝。基督的正统信仰坚持,耶稣的神性和人性同等完整。按神性,耶稣和圣父本质相同,在万世之先,为圣父所生;按人性,耶稣和我们本质相同,在末世中由上帝之母童贞女马利亚所生。在教会史上,无论是否认耶稣的神性或者人性的神学理论,均被视为异端,遭到诅咒。异端分子被烧死在十字架上。对神学家来说,从理论上无逻辑矛盾地说三神又统一于一神,属于一个实体,是无法克服的困难。法国战斗的无神论者霍尔巴赫曾讥讽说,按照歪脖子圣人(神学家)的代数方程:一等于三;三等于一。面对这个难题,基督教会宣称,三位一体是奥秘,属于启示真理而不是理性真理。因此,理性不能理解,只能靠信仰领悟。这样便回避了问题。克服耶稣是神人这一对立,《新约》则借助于奇迹活动。奇迹成了神化耶稣的方便法门,也成为耶稣神性的根据。对此,黑格尔抨击说:“凭借他的肉体的人所作出的种种奇迹,就可以提高到神圣性,这希望将完全不会实现”〔15〕。黑格尔这样论断的根据在于:因为“各种奇迹都是最不神圣的东西的表现,因为它们是最不自然的现象”〔16〕,换言之,各种奇迹都是迷信的东西,因为它们违反了自然规律。由此,黑格尔认为,“奇迹是两者(上帝与耶稣)最高的分裂”〔17〕。此外,黑格尔还强调,由于现实的耶稣是一个个人,这种合一也就永远不可能。一个非神圣的客体(耶稣),尽管也要求对它崇拜,但无论用怎样的光辉去照亮它,它也决不会变成神圣的东西。这就像一块铅挂在它的脚上,老是把它向地下拖〔18〕。耶稣不是神,没有人格化的上帝,这个革命的结论是青年黑格尔批判的最大光荣。

黑格尔还深刻地指出,神化耶稣的“附会”,“这表示了他们(犹太人)借以寻求深刻的宗教冲动的满足”〔19〕。换言之,基督教的产生是犹太人深刻的宗教冲动的结果,它满足了犹太人的精神需要。问题在于,深刻的宗教冲动必有深刻的原因。那末,这个原因是什么呢?黑格尔指出,罗马帝国的腐化是基督教诞生的摇篮。耶稣出现在犹太人的命运最后的危机时期。罗马皇帝的专制,剥夺了人们的自由,带来了广泛的苦难。这样,犹太民族发生了与罗马帝国的绝对对立和公开战争。他们以最热烈的英勇气概做了一切所能做的,忍受了人类最惨酷的灾难,遭受了失败的大悲剧。罗马皇帝的专制就这样把人们的精神从地上驱逐到天上去了,迫使他们逃避到神那里去求庇护,在救世主来临的希望中寻求安慰,在天国里寻求和仰望幸福〔20〕。简言之,基督教是专制政治的产物。

我们看到,黑格尔从宗教与时代的联系着眼,十分精辟地揭示了基督教产生的深刻的社会历史根源。这是青年黑格尔所作出的杰出的理论贡献!他提出的使人耳目为之一新的新见解,有力地反对了那种把宗教视为欺骗和愚昧产物的反历史观点。

四、悲苦、阴郁的基督教精神

青年黑格尔批判基督教,在他的理论透镜下,基督教是悲苦、阴郁的宗教。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这样一幅图景:

教主耶稣的一生,就是一种对死的冥想和对彼世生活的希望。在耶稣那里,现世的欢乐和享受不值得重视。现世只是未来生活的预科学校。它本身没有什么价值。

耶稣的教训是,你们要悔改,并信仰福音——天国就在眼前。这样,赎罪、皈依真正成了基督教最重要的原则。按这条原则,每个人不是在个别场合需要赎罪,而是在整个生存期间都需要赎罪。这样就把人降低为一个可怜的罪犯和邪恶的人。

基督徒一生的每一时刻,都面临着一种可怕的非此即彼的抉择:在来世的命运不是永恒福祉,便是永劫不复。这种抉择决不会给人以片刻安宁,而是使人陷入一种备受折磨的不确定状态。

基督教坚持的惩罚观念,那是用骇人听闻的、有关地狱的感性图景描绘出来的。在地狱里,灵魂永远地遭受花样翻新的折磨。在惩罚观念支配下,许多基督徒常常陷于绝望,使官能彻底解体而神经错乱。

基督徒必须在信仰上和行动上无条件服从教会。他们的身心受到检查、审判,不让任何人有丝毫自由,不许任何一种享乐。教会要过问每个心灵的感情,每个思想的联系,每个人心中时起时伏的每种游丝杂念,规定灵魂的训练,使之得到改造。那些忽视宗教义务的人则在许多地方被烧死在十字架上,并且差不多在每一个地方都被剥夺了政治权利〔21〕。

从青年黑格尔的无情批判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基督教的全部愤怒和憎恨。他论断基督教是悲苦、阴郁的宗教,其重大理论价值就在于,指明了基督教是套在人们身上的精神枷锁,罩在人们头上的思想罗网;揭露了扼杀自由和生命,压抑、戕害人性,是悲苦、阴郁的基督教精神的本质特征;阐明了基督教给人们带来的只是虚假希望,真实的绝望与悲剧。这些都说明,它是应当被否定的东西。

此外,黑格尔试图以时代精神、基督教的内部分化来说明基督教悲苦、阴郁的性质。他说,当时代暴露出生存的毫无意义,当人自己是一个非我时,则他的神便是另一个非我。神的客观性(相信神的存在)是伴随着人们的堕落和奴役的,真正说来它(神)只是那个时代精神的显示和表现〔22〕。黑格尔告诉我们,正是在异已的时代、世界里,人本身异化为一个非我、非人的存在,因而,对人来说,他所信仰的神也是一个异已的东西。基督教悲苦、阴郁的性质与时代有着必然的联系。黑格尔指出的另一个原因是,当基督教打进了较腐化的贵族阶级,当内部产生出高贵人物和渺小人物的重大差别时,包含在教规最初不明朗的蓝图之内的东西,就会被伪善和统治欲所利用,并扩展开来。随后,教父、圣经注释家、药剂师又很快制造出种种规则、宗教义务的无味混汤、杂拌,供弱者、病人饮食〔23〕。

黑格尔的分析,揭示了基督教由早期失去自由的人的宗教,演变为奴役人的权威宗教的社会根源。这是有价值的见解,包含着不容置疑的真理性。同时也表明,青年黑格尔富于时代感和历史感,从而使他的批判具有深刻性。

五、基督教是专制主义的工具

基督教是专制主义的工具。这是青年黑格尔考察宗教与国家关系问题时得出的结论,也是他否定基督教的理论根据之一。 这一时期(1793—1800年),青年黑格尔的政治立场激进,是个共和主义者。 他向往古希腊的民主制,厌恶,憎恨专制政治。他说:“更令人愤慨的是专制主义吞噬人的一切生命力量,以慢性的秘密毒药把人葬入死坟”〔24〕。黑格尔认为,对社会进行彻底改造,必须否定基督教。因而,他对基督教的批判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是对专制政治的间接批判。

那末,为什么说基督教是专制主义的工具呢?黑格尔从3 个方面作了论证。

1、基督教的神秘教义对专制制度有利。 教会教导人们轻视公民的和政治的自由,认为这种自由与天上的福祉和永恒生命的享受相比较连粪土都不如。教会不仅命令人的行为,还命令人的感情,这对国家当权者有利而且极有利。因为在教会道德体系培养下成长的人身上,在屈服和服从方面有了很大进步。教会培养的都是忍耐之中的英雄,而不是行动之中的英雄。这样使当权者得到独裁和权威统治。只要教会一旦消灭了一切意志的自由,权威统治就会盛行一时。因为,如果夺去了我们心灵自由的能力,我们的理性就会死亡。只要我们到了理性死亡的境地,也就没有对自由的渴望,就像一具死尸不复要求饮食一样〔25〕。

2、更为重要的是,基督教使艺术和科学的衰败, 使在被践踏的人性、人道、自由的美的花朵时所作出的痛苦忍耐,使对专制君主的服从,都成为制度。基督教充当了专制主义最可怕的罪行的辩护士和最激烈的颂扬者〔26〕。

3、打起十字架作为先行, 西班牙人在美洲殖民杀死了整代的土著,以惩罚反对上帝威严的罪人。对于印度的被征服,英国人则高唱基督教的谢恩歌。在十字军东征和现今奴隶买卖这些光辉的事业上,基督教在一定程度上都起了突出的作用〔27〕。

青年黑格尔对基督教的批判,始终围绕着人的自由这个核心问题。在黑格尔看来,人是自由的生物。专制政治与基督教的最大罪行便是扼杀了人的政治自由和精神自由,使人不成其为人。在专制政治之下,基督教扮演了极可耻的角色——充当了专制政治的帮凶、辩护士和颂扬者。这就是黑格尔揭示的基督教所起的反动的社会作用。

(收稿日期:1997年3月24日)

注释:

〔1〕《青年黑格尔的哲学思想》,吉林人民出版社,1983年2月第1版,第14页。

〔2〕〔9〕《黑格尔通信百封》,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9月第1版,第43、38页。

〔3〕〔4〕〔5〕〔8〕〔10〕〔14〕〔15〕〔16〕〔17〕〔19〕〔24〕〔26〕《黑格尔早期神学著作》,商务印书馆,1988年12月第1 版,第78、225、79、29、273、63、395、394、394、398、424、424页(凡以下所引该书的文字,只注页码。)

〔6〕同上书,第159、291、54、31页。

〔7〕同上书,第23、30页。

〔11〕同上书,第244、25页。

〔12〕同上书,第179、180、182、163页。

〔13〕同上书,第233、23页。

〔18〕同上书,第398、392、390页。

〔20〕同上书,第269、266、301、302页。

〔21〕同上书,第50、167、65、62、209、46、241、242、245 页。

〔22〕同上书,第267、269页。

〔23〕同上书,第169、48页。

〔25〕同上书,第55、244、246、243、414页。

〔27〕同上书,第157、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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