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融体制改革的新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体制改革论文,中国金融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新世纪开始之际，我们面对着国际国内经济发生的巨大变化，应当在总结20年中国金融改革成功经验的基础上，认真研究新情况、新问题、新挑战，调整改革思路，将金融改革推向一个新阶段。
国际国内经济的新变化需要调整金融改革思路
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和中国经济情况的变化，与美国的“新经济”迅猛发展相对照，引起各界特别是金融界的反思。
第一个问题是经济发展模式问题。亚洲经济10多年来以8 %以上的速度发展，被视为亚洲奇迹或亚洲模式。金融危机后，有人认为这是亚洲模式的失败。我认为，不能否定过去的模式所起的作用。亚洲“四小龙”、“五小虎”以及日本在起飞时的经验都要肯定，问题是任何一种模式都有时效性，关键是要适应变化进行大幅度改革，不能墨守成规。即应从政府主导型经济向市场主导型过渡。日本高速增长中的经济也是成功的，但没有抓住时机，进行调整，比如说，日本是集中财力发展骨干产业，但没有像美国一样抓住时机发展高新技术产业；日本过分强调间接融资作用，忽视资本市场的作用；日本大企业相互持股，但弊端很大；终生雇佣制的存在妨碍了人才的发展与流动。
第二个问题，金融是“双刃剑”，既可掩盖危机、引发危机，又可以治理危机。日本泡沫经济主要受美国开放市场的压力，降低利率、放松银根引发资产价格上涨，后来紧缩银根，“泡沫”破裂了。总之，关键在于能否适应经济变化不断地推进金融改革，及时地采取改革措施。这对于发达国家还是新兴国家都是重要的。
第三个问题，世界金融发展趋势是全球化、证券化、市场化。
金融全球化是指金融业跨国发展，金融活动按全球同一规则运行，同质的金融资产的价格趋于等同，巨额国际资本通过金融中心在全球范围内迅速运转，从而形成全球一体化的趋势。金融一体化是经济贸易一体化的结果，也是它的强大推动力。金融全球化的发展速度很快，国际资金流动规模加大，跨国金融机构、金融业及国际金融市场发展迅速。在这种趋势下，任何国家的金融业都不得不与国际接轨，否则就不能发展。
资产证券化是全球的趋势。传统的通过商业银行贷款的融资方式逐步让位于通过各种证券融资方式。有人估算，在国际融资总额中约有80%是通过各种有价证券融资的。金融衍生工具的品种越来越多，银行信贷资产也逐步走向证券化，使银行贷款、货币市场和资本市场连结并交叉在一起。在这种趋势下，信贷和证券的分业管理亦无存在的余地，不得不走向综合经营的道路。像日本这样长期坚持分业管理的国家也不得不进行金融大改革。
金融市场化是市场经济的客观要求，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但真正认识它并付诸实施并不容易，有一个艰苦的转变过程。发展中国家一般都自认为政府的力量大于市场的力量，政府决定多于市场决定。就是像日本这样的发达国家，由于吃到了政府干预取得高速成长的甜果，也忽视市场的作用，经济金融不透明，吃了苦头，这次金融大改革核心就是要进一步推动市场化。市场的特点就是高度透明，各种矛盾暴露早、解决快，随时调整。金融活动比财政收入透明度低，更需要市场化，增强透明度。
建国50年来都是在治理通货膨胀，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对通货紧缩没有思想准备，也没有治理经验。治理通货膨胀可以用行政办法，但治理通货紧缩靠老经验、靠行政办法不灵了。
我国金融业也遇到了以前没有的问题：防范风险力度加大了，但金融效率低下了；监管力度加大了，资金周转分割了；金融机构整顿了，资金向大银行集中，小机构难以生存，金融机构多元化开始走向单一化。
治理通货膨胀与治理通货紧缩
多年来我们形成了一整套治理通货膨胀的方法、经验和相关的法规、制度。在法律上，《中国人民银行法》对货币政策目标将平行的双重目标改为“保持人民币币值稳定，并以此促进经济增长。”这是十分重要的。但在法律中也有不少专为治理通货膨胀而规定的条款，如限制投资、限制保险资金运用范围、限制银行和证券、保险交叉经营，等等，需要根据新变化逐步作适当修改。
防范和治理通货紧缩是新的挑战。对治理通货紧缩既没有思想准备，也没有经验，需要从指导思想、政策法规和工作方法等各方面进行调整，用新的观念对待新的挑战。灵活及时地运用货币政策。货币政策是宏观经济的调控政策，其生命力在于灵活性和时效性。所谓灵活性，是指随着经济变化灵活调整货币政策的松紧度。所谓时效性，是指能善于观察经济变化，预测未来，及时地发出预报并采取措施。市场经济变化快，而且错综复杂，货币政策的松紧度应不断调整。一时紧一时松，是正常的也是必然的。如果把从紧的货币政策作为中长期政策，列入中长期规划，是不符合经济规律的，也容易对经济调整和发展带来不良后果。至于货币政策松紧的文字表达不是重要的，只要正确及时地发出信号就可以了。
财政策和货币政策有机配合。前30年主要依靠财政拨款，改革开放20年主要靠银行贷款，很少运用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配合调控经济。1998年、1999年实行积极的财政政策，扩大财政赤字，发行债券，并配合贷款加大投资力度来启动需求。这对拉动需求，对长期稳定的经济增长都是必要的。但是，这种靠扩大财政赤字加大投资的办法是有限度的，也是有危险的。因为这些投资对长远发展有好处，但很少有直接收益，增加财政收入。政府发债，银行用存款购买，而存款是老百姓的，没有收益怎么还呢？光用发票子支撑必然会造成通货膨胀。关键是在经济结构调整中发展新兴产业，带动经济发展。为此，货币政策的配合不能只满足于配合发国债增加贷款，而应大力支持经济结构的调整，发展适销对路的产品，发展新技术，发展新兴产业。
善于运用市场的力量。在金融宏观调控中，大家也经常讲运用货币政策工具，但实际发挥作用不大，因为市场条件不具备，主要靠行政办法调控。如贷款指标管理是典型的计划经济办法，一直沿用到90年代末。存款准备金变成从资金数量控制各家银行贷款的行政办法，把比例定高，迫使各家银行先向中央银行缴存款，然后再贷款。近两年各行存款多，贷款放不出去，资金宽裕，中央银行连续下调存款准备金率，但实际效果也不明显。
下一步改革的要害在于走市场化的道路。一是利率市场化，二是发挥金融市场作用。现在条件已具备，需要加快推进利率市场化。可以先放开货币市场利率，再放开贷款利率，最后放开存款利率，取消对利率的各种限制。二是发展金融市场，把货币市场、资本市场和银行贷款融为一体，改变目前用行政办法把资金分割开的扭曲状态。在大力发展银行同业拆借市场的同时，增加债券的发行量和交易量，增强中央银行通过公开市场业务调控货币供应量的能力。银行应积极扶持资本市场的发展，建立正常的融资制度，对证券公司进一步开放拆借和抵押贷款的渠道。现在中央银行、证监会、保监会分别监管的体制，并不意味着资金分割管理，相反应促进资金更大范围的顺畅的融通，出路在于走市场化道路。
防范金融风险与提高金融效率
中国的实践和亚洲金融危机使人们认识到，金融风险对经济风险和社会稳定的危害不可低估。防范金融风险是长期的任务。问题是如何防范风险，如何把防范金融风险和提高金融效率有机地统一起来。
在发展中防范金融风险。金融风险和金融发展是并存的，发展越快风险越大，但发展则是防范风险的目的。如果不发展了，金融风险不存在了，但最大的风险就会出现了：经济停滞了。经济规律告诉我们：应在发展中不断完善金融制度，健全法规，减少风险，防止出现大的风波，从而进一步促进金融和经济的发展。有了这个基本指导思想，一些具体问题就比较好处理了。例如，银行的不良贷款，重要的是如何防止以后继续大量发生，只剩下过去积存下来的部分相对好办多了。现在成立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有利于处理不良资产，也有利于国有银行的商业化管理。从全局来看，还是在发展中把蛋糕做大。金融机构不同于一般企业，其资金来自社会，服务于社会，影响面大。如果简单停业、倒闭，会造成“金融恐慌”，挤提存款，或者存款向国有大银行集中，中小金融机构难以生存，国有大银行有钱用不出去，造成亏损。各国的做法通常是保持其正常营业的同时，进行重组或转让，真正破产的是极少数。至于有些金融机构的领导人出了问题，应当换人而不能轻易动机构，要力求稳定。
把支持非国有经济放在与国有企业的同等地位。经过20年的改革开放，特别是党的十五大以来，股份制的混合经济和其他非国有经济，特别是民营企业发展迅速，其在发展新兴产业和第三产业中的作用会越来越重要。适应这种变化应调整我们的指导思想和政策制度。现在的情况是，银行贷款只愿贷给国有企业，而不愿贷给非国有经济。民营企业发债券和股票以及海外融资更不如国有企业。这种状况不改变，中国的经济难以发展。
调整法规，全面规范金融业。前几年，为防范金融风险，在法规方面作了一系列严格的规定，严格跟踪追查贷款损失的责任，严格处理违规的行为，这都是十分必要的。但是，对不积极贷款、开展业务造成经济损失的，则缺少应有的措施。如果大家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设法保自己的思想，影响经济的正常运行和发展，岂不是更大的风险吗！因此，在法规和制度以及机制上都要为提高金融效率作出全面规范。
金融机构多元化还是一元化
在80年代初设金融体制改革方案时，确定建立多元化的金融机构体系，并推进金融机构实行企业化经营。经过20年改革取得了很大成绩，但也出现了一些混乱现象，在治乱中又不知不觉地走上了单一化的轨道。中小金融机构难以生存，它们的存款向国有大银行集中；政策性银行作用不够明显，国有商业银行仍然承担大量政策性贷款；信用合作系统逐步变成商业银行；大量信托公司危在旦夕，不知去向；在金融全球化的推动下金融业分业经营逐步转为综合经营给我们带来不少的冲击。凡此种种，都需要我们重新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我认为，多元化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单一化是倒退，是没有出路的。
强化政策性银行，改组国有独资银行。国有独资银行可尝试进行多种形式的股份改组，可以参照一些大型工业企业的做法，总行变成控股公司，下面成立若干股份公司，向社会募股，条件成熟时分别上市；也可以整体改为股份公司，可以从多方面去思考。
发展股份制商业银行，在竞争中走向联合。
发展地区性的中小金融机构，完善合作金融体系。近几年，允许在改组城市信用社的基础上组建地方商业银行。但是到目前为止，真正能为中小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股务的金融机构并未形成。应逐步发展地区性的中小金融机构，不一定按行政区划设置。城市商业银行应重点转向服务于中小企业。信用合作特别是农村信用合作体系应在完善中发展，使其真正成为合作组织，为农民、个体经济、私营经济和集体经济服务。为了促使中小金融机构的稳定和发展，应探索建立担保体系和保险体系。
逐步形成高素质的投资银行体系，理顺证券、投资、信托、资产管理、财务顾问等方面各种金融机构之间的关系。我们要建立和发展强大的投资银行体系，把证券公司发展成投资银行体系的主力，完善功能，提高素质，并在竞争中逐步规范其他中介机构。信托是受人之托、代人理财，也是投资银行体系的一部分。中国的信托投资公司在历史上立过功劳，但也积累了不少问题，按理应把信托投资公司转成真正的投资银行，其实业部分剥离出去另外处理。现在已把证券业务分开，留下的信托业务也是投资银行体系的一部分，要逐步完善和发展。
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
市场经济的一条重要原则，就是凡是社会能办的事，政府决不去办。中国已进入了经济结构调整的新阶段，要进一步促进经济发展，过多地依靠财政扩大赤字增加投资是不可取的，应多开辟渠道，逐步改变间接融资为主、直接融资为辅的方针，大力提高直接融资的比重，促使储蓄转化为投资。在银行压力较大的情况下，资本市场具有独特的优势，可以广泛动员社会资金力量投入现代化建设。
对内开放投资领域。中国投融资体制的改革涉及多方面，当前还要前进一步，把政府投资项目划出一部分效益较好、有把握回收的部分，采取招标的办法，吸收社会资金进入基础设施建设。
扩大和发展债券市场。国债品种多样化，增强流通性，统一国债二级市场。有步骤地发展公司债券，增加流通量。
规范发展股票市场，是当前发展资本市场的重点。目前上市企业已达千家，市值占GDP的比重达到30%多，其中流通部分只占10%多， 这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相比低得多，与亚洲平均水平相比也是很低的，可见发展潜力很大。
20年来，银行、证券、保险对外开放的成果比较明显，但对自身的发展强调国情不同比较多，研究与国际接轨比较少，采取的措施不够有力，迈的步子也不大，进入WTO会遇到较多难处。根据进入WTO的要求，将进一步加快“请进来、走出去”的步伐。当前，最重要的是既要对外开放，也要对内开放，取消不必要的限制；同时，必须加快与国际市场接轨的步伐，大幅度地推进改革，增强自身的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