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论马克思“经济手稿”1857-1858年的伦理主题_经济学论文

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论马克思“经济手稿”1857-1858年的伦理主题_经济学论文

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论马克思《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的伦理主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手稿论文,全面发展论文,伦理论文,经济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0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529(2010)06-0028-07

马克思的《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以下简称《57-58手稿》,是一部包含着丰富伦理思想的经典著作,其主题就是:全面地阐述了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条件和实现途径,由此也进一步体现了马克思伦理思想的现实性品格和实践性特征。下文试作详述。

一、马克思伦理思想的一个实质性命题

马克思在其一生中写下了卷帙浩繁的手稿,这些手稿体现了马克思理论研究的方法特色,即马克思为完成每一项研究任务都进行了非常充分的理论准备。恩格斯在整理《资本论》第二卷的时候对马克思的手稿有过这样的评价:“材料的主要部分,虽然在实质上已经大体完成,但是在文字上没有经过推敲,使用的是马克思写摘要时惯用的语句:不讲究文体,有随便的、往往是粗鲁而诙谐的措词和用语,夹杂英法两种文字的术语,常常出现整句甚至整页的英文。这是按照作者当时头脑中发挥的思想的原样写下来的。有些部分作了详细的论述,而另一些同样重要的部分只是做了一些提示。用作例解的事实材料搜集了,可是几乎没有分类,更谈不上加工整理了。在有些章的结尾,由于要急于转入下一章,往往只写下几个不连贯的句子,表示这里的阐述还不完全。最后,还有大家知道的、连作者自己有时也辨认不出的字体。”但是恩格斯却认为,这些手稿是通达马克思思想体系不可忽视的起点,“马克思在公布他的经济学方面的伟大发现之前,是以多么无比认真的态度,以多么严格的自我批判精神,力求使这些伟大发现达到最完善的程度。正是这种自我批判的精神,使他的论述很少能够做到在形式和内容上都适应他的由于不断进行的新的研究而日益扩大的眼界。”[1](P4)恩格斯的这种评价应当也适用于《57-58手稿》)。

《57-58手稿》是马克思在19世纪50年代研究经济学的重要成果,在马克思思想的发展进程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当然,对于其重要性的理解,理论界可谓智仁各言。一般来说,理论界对《57-58手稿》的关注主要是从经济学的视域,更多地强调其对于马克思写作资本论的基础性意义。这种意义当然是无可置疑的。但是,马克思从19世纪40年代开始研究经济问题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以投身于经济学领域为归宿,而是要通过对经济问题的分析来解剖市民社会,以暴露资本主义产生的必然性和灭亡的必然性,并由此对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作出一个全新的解释,为构建一个更加美好的人类社会提供充分的理论论证和实践指导。因此,马克思的这些研究经济学的论著必然包含着许多超出纯粹经济学视域的宝贵思想,甚至可以说他研究经济学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超越经济学的视界,而这一方面决定了马克思思想的整体性特点①,另一方面也使得马克思与古典经济学家和庸俗经济学家划清了界限。

从总体来看,马克思的《57-58手稿》所涵盖的内容十分丰富,诸如商品、交换关系和货币的产生,资本与市场经济的起源,资本的扩张性与属人性,资本的生产性与有限性,资本流通与现代社会,关于竞争、重建个人所有制,关于生活世界和公共领域,科学技术与社会生产力,关于闲暇和艺术创造,关于共产主义等等。这些问题的阐发尽管显得头绪复杂,但是却贯穿着一个核心的价值理念,即探寻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条件,而这也构成了《57-58》手稿的伦理主题,体现了马克思伦理思想一脉相承的精神实质和价值目标,也是马克思超越经济学视界所展现出的又一重要思想场域。

1894年,意大利社会党人朱·卡内帕请恩格斯为《新纪元》题词,希望他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来概括社会主义精神,以区别于但丁对旧时代的概括——“一些人统治,另一些人受苦难”。恩格斯的回答是:“我打算从马克思的著作中给您寻找一行您所要求的题词。马克思是当代唯一能够和伟大的佛罗伦萨人相提并论的社会主义者,但是,除了从《共产党宣言》中摘下列一段话外,我再也找不出合适的了: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2](P189)恩格斯的这一概括十分清晰地阐明了,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是马克思毕生所追求的价值目标,而这一目标的实质内涵就是个人自由全面的发展。

人的自由发展问题在思想史上曾为许多思想家所关注过,无论是在东方文化传统和西方文化谱系中,也无论是在马克思之前和之后的思想家那里都可以找到较为丰富的阐述,但是马克思对这一价值命题的把握至少在两个层面上体现出了自身的特色。其一是,这一价值命题始终贯穿于马克思思想体系的始终,可以称之为是马克思思想体系一以贯之的核心价值主题。“马克思一生所追求的就是:通过对社会历史发展一般规律的分析与揭示,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发展规律的研究,为工人阶级以及每个人的解放和全面发展指明方向和道路。所以,人的全面发展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中占据核心地位,是马克思主义理论追求的根本价值目标。”[3](P4)也可以说,这一核心命题是连接马克思各理论板块的枢纽或焦点。其二是,马克思赋予这一价值命题以实质的内涵。从思想史上看,尽管许多思想家都谈到了人的完善和发展问题,但是他们却习惯赋予这一命题一种形式化的指涉。这主要在于,他们总是悬置人的具体生存发展条件和现实需要,以抽象的人性预设为出发点,把人的自由、完善或发展这样的命题诠释为个体内心的道德体验、意志指向或应然的生存状态,因而对这一命题的探讨也就充斥着“形而上学无谓的思辨”。马克思则把现实的个人确定为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现实的个人不是指人的胡子、血液、抽象的肉体本性,不是“唯一者”、“实体”等等纯粹观念的虚构,不是宗教意义上的人,不是想象中的人,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的人。现实的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历史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的人。”[4](P16,17)因此,在归根结底的意义上,马克思把现实的个人看成是物质生产活动的产物、交往的产物、时代的产物、历史的产物。因而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不是通过思维或主观臆想所能实现的,而是要取决于个人生存发展的诸多条件的改变或完善。这样,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这一命题在马克思这里就成为了一个包含丰富现实内涵的实质性命题。而这一实质性命题在《57-58手稿》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二、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条件

马克思在《57-58手稿》较为系统地谈到了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条件,具体来说主要包括这样几个方面的内容。

1.需要的全面满足

需要的全面满足是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内在动因和前提条件。个人要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首先要维持自身的生存,即满足个人的需要。个人的需要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事物或要引起诅咒的东西,马克思将其看成是人的本性的体现,或者说是个人的“天然必然性”。这旨在阐明,个人的需要是其存在的客观规定性,只要人存在着,就有需要,就要满足需要,正是需要成为人与自然界进行物质变换的中介和人与人进行交往的纽带。所以,需要反映了人的本性或特殊的存在方式。

需要是人的“天然的必然性”,但是它并不是人与生俱来的或一成不变的。人的需要与人的实践或交往相互推动,一方面,人在实践中或交往中产生了需要,另一方面需要又成为推动实践或交往发展的内在动因,正是在这样的相互推动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得到满足又产生了新的需要,如此循环不断,而人自身的发展和完善也就通过这种循环达到新的境界。因此,从需要作为人的本性的角度看,一定的历史时代都应该形成并满足人的多样的需要,人的需要的层次越多样化并且这多样化的需要满足的程度越充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实现的程度就越高。换言之,“需要的存在和满足,人的生命活动的存在和持续;需要的深化和扩展,表明人的生命活动水平的提高和范围的扩大;需要的萎缩和停止,表明人的生命活动的衰退或终止”[5]。

马克思认为,人的需要在一开始表现为自行产生的需要,这种需要与其生命活动是直接统一的,即只是满足人的最基本的生存所需,是自然的需要。从人类历史的发展过程来看,这种状态维持了相当长的时间。然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的需要也发生了变化,“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而这种新的需要的产生是第一个历史活动。”[6](P32)特别是到了资本主义时代,人的需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行产生的自然需要演变成了历史形成的需要。“资本作为孜孜不倦地追求财富的一般形式的欲望,驱使劳动超过自己自然需要的界限,来为发展丰富的个性创造出物质要素,这种个性无论在生产上还是消费上都是全面的,因而个性的劳动也不再表现为劳动,而表现为活动本身的充分发展,而在这种发展状况下,直接形式的自然形式消失了;这是因为,一种历史形成了的需要代替了自然的需要。”[7](P286)历史形成了的需要体现了生产力发展的结果,体现了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历史积淀,体现了人的生活世界的日益丰富充盈,但是这仍然只是人走向全面自由发展的一个阶段,而非最终结果。在马克思看来,在历史形成的需要的基础上,人的需要仍然会得到进一步的开发与更加充分地满足。因为,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资本扩张欲望将无法得到遏制,因而它将会“驱使劳动超过自己自然需要的界限”,其结果也必然会造成人的物质欲求成为占绝对主导地位的方面,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也会受到阻碍。所以,只有在超越资本主义的基础上,人才有可能超越物质需要占主导地位的状态,改变人为物役的格局,使人的需要更加全面化和多样化,即“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把他作为尽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会产品生产出来(因为要多方面享受,他就必须有享受能力,因此他必须是具有高度文明的人)”[7](P389)。

很显然,从需要作为人的生命存在的表征和完善发展的内在动因而言,马克思所强调的是,要形成人的全面性就必须培育出人的需要的全面性,并为满足人的全面性需要创造条件。

2.交往的全面实现

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需要以普遍的交往为基础,“交往的普遍性,从而世界市场成了基础。这种基础是个人全面发展的可能性,……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联系与观念联系的全面性。”[7](P541)

马克思所说的人的交往主要在两个维度上展开,一是人与自然之间的交往,即人与自然之间所展开的物质交换;二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包括人与人之间所进行的物质、精神方面的交换和交流。交往是个人存在的方式,也是个人获得自由全面发展的途径,正是通过交往,个人逐渐摆脱了对自然的绝对依赖状态;也正是通过交往,个人在不断发展的社会关系中并通过这种社会关系获得了独立存在的地位和价值。从这种意义上说,人是通过交往来为自己的自由全面发展开辟道路的。

交往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之间的密切联系不是主观臆造的,也是由人的现实存在客观规定的。现实的个人是历史的起点,但并不意味着这样的个人是以封闭或彼此孤立的方式存在着的。“在社会生产中进行生产的个人,——因而,这些个人的一定社会性质的生产,当然是出发点。被斯密和李嘉图当作出发点的单个的孤立的猎人和渔夫,属于18世纪的缺乏想象力的虚构。”[7](P22)追溯人类的历史,任何时代的现实的个人都是在一定的关系范围存在的,即都是通过交往而存在和发展的。即便是在人类早期,个人也不是孤立存在的。人不仅是合群的动物,而且是在社会中才能独立的动物。当然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中,人的交往的范围是存在着差别的。

在人类早期,人与自然的交往和人与人的交往都维持在一种狭隘的范围和处于一种较低的水平上。生产能力的低下使得人与自然的物质交换只是处于服从人的机体的“新陈代谢的基础上”,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仅仅是“以自然血缘关系为基础的地方性联系”[7](P111),在这样的交往条件下,人的自由发展是受到很大限制的。但是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在很大的程度上改变了这种状况。“资产阶级社会是最发达的和最具多样性的历史的生产组织。”[7](P46)一方面,人与自然的物质交换早已突破仅仅维持人的机体的新陈代谢的水准,资本成为社会的支配因素,财富的生产成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根本目的。另一方面,人与人的交往也早已突破原始血缘关系编织的藩篱,普遍的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既要以生产中的人的(历史的)一切固定的依赖关系的解体为前提,又要以生产者互相间的全面的依赖为前提。每个个人的生产,依赖于其他一切人的生产;同样,他的产品转化为他本人的生活资料,也要依赖于其他一切人的消费。[7](P105)”人与人之间通过商品交换或以生产交换价值为基础的社会化生产活动中所形成的普遍交往关系极大地拓展了人的生存发展的空间。

然而,资本主义时代所形成的这种交往关系对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的意义是有很明显的局限性的,这是因为:第一,资产阶级社会虽然是一个个人摆脱了自然联系束缚而讲究自由竞争的社会,个人不再成为一定的狭隘人群的附属物,但是社会联系的各种形式,只表现为达到他私人目的的手段或表现为一种外在性的社会关系。因而虽然个人在普遍的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过程中建立了普遍的交往空间,但是在这种空间中弥散的却是冷漠的气息。“以交换价值和货币为中介的交换,诚然以生产者相互间的全面依赖为前提,但同时又以生产者的私人利益完全隔离和社会分工为前提,而这种社会分工的统一和互相补充,仿佛是一种自然关系,存在于个人之外而且不以个人为转移。普遍的需求和供给互相产生的压力,作为中介使漠不关心的人们发生联系。[7](P108)”第二,交往只是表现为受物质力量控制的人的联系。在资本主义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从本质上说,都依赖于对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参与,因而这种交往活动的社会性质,“正如产品的社会形式和个人对生产的参与,在这里表现为对于个人是异己的东西,物的东西;不是表现为个人的相互关系,而是表现为他们从属于这样一些关系,这些关系是不以个人为转移而存在的,并且是由毫不相干的个人的利害冲突而产生的。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成为每一单个人的生存条件,这种普遍交换,他们的相互联系,表现为对他们本身来说是异己的、独立的东西,表现为一种物。”[7](P107)因而,虽然说资本主义时代创造了人与人交往的广泛性,但是从实质上说,人与人交往的内容却被极度地窄化了,物质的占有成为交往的唯一目的。在归根结底的意义上,个人都被物所操纵,社会联系成为个人所不能驾驭的外在制约因素,人的社会关系转化为物的社会关系,人的能力转化为物的能力。第三,普遍的交往也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普遍的否定。虽然说,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扩大了人的交往空间,形成了个人与个人之间的普遍依赖关系,但是这种依赖关系是以牟取个人私利为目的的,当每个人都追求自己的私人利益的时候,“每个人都互相妨碍别人利益的实现,这种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所造成的结果,不是普遍的肯定,而是普遍的否定。”[7](P106)

个人的这种交往方式是资本主义时代所创造的客观的社会关系,相对于前资本主义时代,人的自由发展空间和发展程度都有了明显的提高,尽管这种自由和发展始终伴随着个人的自私、狡诈或彼此冷漠对立。对这种状况的不满或许能够唤起许多人的怀旧情感,但是马克思强调,在人类发展的早期,似乎单个人显得比较全面,“那正是因为他还没有造成自己丰富的关系,并且还没有使这种关系作为独立于他自身之外的社会权利和社会关系同他自己相对立。流连那种原始的丰富,是可笑的,相信必须停留在那种完全的空虚化之中,也是可笑的。[7](P112)”资本主义时代,以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为纽带而形成的个人交往的普遍性,为个人的自由发展所创设的条件是不容否认的,当然由此而形成的社会关系的外在性、异己性、趋物性等也充分暴露了通达人的交往的更高境界的实现条件,亦即全面发展的个人的实现条件:“全面发展的个人——他们社会关系作为他们自己的共同的关系,也是服从于他们自己的共同的控制的——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历史的产物。要使这种个性成为可能,能力的发展就要达到一定的程度和全面性,这正是以建立在交换价值基础上的生产力为前提的,这种生产才在产生出个人同自己和别人相异化的普遍性的同时,也产生出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7](P112)”这意味着,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需要以个人具有全面把握和占有社会关系的能力为条件,而这种能力不是凭空获得的,它需要充分利用生产力发展的成果。但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社会关系已经窒息了生产力的发展,资产阶级社会的现实形态和观念形态存在着明显的差别,因而要获得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条件就必须打破资本主义时代生产关系这层僵硬的、把人引向自私、暴力、相互敌视对立的外壳,使得生产交换价值的劳动不再是雇佣劳动,而成为符合人的本质的社会交往活动;共同的利益能够成为人们交往的真正动因,“每个人只有把自己当作自为的存在才能把自己变成为他的存在,而他人只有把自己当作自为的存在才把自己变成为前一个人的存在”[7](P198)——这样的相互关联成为人们真正关心和认可的事实。

3.自由时间的获得

如果说需要的全面满足是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内在根据和动因,普遍交往的实现为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开辟了空间条件的话,自由时间则是个人获得自由全面发展不可或缺的又一重要时间性维度。因为,时间不仅是人的存在方式,也是彰显生命的内涵、价值和意义的重要条件。但是,对于人来说,时间并不是一种单一的毫无差别或规定性的生活元素,不同性质的时间所赋予生命的意义是不同的。

对于时间的意义,马克思这样指出过:“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8](P532)因此,“如果共同生产已经成为前提,时间的规定当然仍具有重要意义。社会为生产小麦、牲畜等等所需要的时间越少,它所得的从事其他生产,物质的或精神的生产的时间就越多。正像单个人的场合一样,社会发展、社会享用和社会活动的全面性,都取决于时间的节省。一切节约归根到底都归结于时间的节约。正像单个人必须正确地分配自己的时间,才能以适当的比例获得知识或满足对他的活动所提出的各种要求一样,社会必须合乎目的地分配自己的时间,才能实现符合全部社会需要的生产。因此,时间的节约,以及劳动时间在不同的生产部门之间有计划的分配,在共同生产的基础上仍然是首要的经济规律。这甚至在更加高得多的程度上成为规律。”[7](P123)很显然,马克思在这里非常强调节约时间。那么节约出的时间是相对于什么时间而言的,节约的时间对人又意味着什么?

马克思对时间的划分和界定是与对资本主义时代工人的劳动状况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马克思指出,在普遍的意义上说,劳动时间就是人们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时间,人们利用这一时间来生产维持自身生存的物质条件。但是在资本主义时代,雇佣劳动制度控制了工人劳动力的使用权,也获得了对工人劳动时间的支配权。资本家把工人的劳动时间分割为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工人的必要劳动时间是指生产维持他们自身生存和养家糊口的物质条件的劳动时间或者说生产他们再生产自己劳动能力所需要的产品的时间;剩余劳动时间即是为资本家创造剩余价值所耗费的劳动时间。对于工人来说,无论是在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中,他都处于一种不自由的状态,维持生计和生产剩余价值的重压都使得他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身心俱疲,再加上固定的社会分工的限制使得工人在劳动时间之内只能完成体力的支出或者只能获得一种畸形的发展,社会的繁荣、劳动效率的提高都是通过牺牲工人来实现的,“一切发展生产的手段都变成统治和剥削生产者的手段,都使工人畸形发展,成为局部的人,把工人贬低为机器的附属品,使工人受劳动的折磨,从而使劳动失去内容”[9](P707)。工人的劳动时间生产出了自己的畸形,但是却生产出了与自己的生活完全相反的另一面,即资本家的生活他们不仅获得了工人所生产的剩余价值,而且还获得了用于闲暇或者用于非直接的生产活动或者用于发展自己不追求任何直接实践目的能力和潜力的时间——供个人支配的自由时间。

马克思通过对工人和资本家生活状况的分析意在阐明,“节约时间等于增加自由时间,即增加使个人得到全面发展的时间。”[10](P107-108)但是,马克思关于自由时间对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意义的阐发有三个方面不能被忽视,其一是,资本主义制度是不可能合理地分配劳动时间的,而且工人只能以自己的代价(劳动时间的延长)来换得资本家的自由时间,即通过剩余劳动来生产资本家的闲适与非劳动,工人的劳动时间与资本家的自由时间的关系被资本主义制度固定化。其二是,自由时间不是无聊的光阴,供个人任意地挥霍或浪费。马克思所说的自由劳动时间是满足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时间,即从整个社会来说,创造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就是创造产生科学、艺术的时间。其三是,自由时间不可能凭空获得,科学技术的进步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尽管科学技术的进步始终从属于资本追逐剩余价值的目的,因而技术进步的结果经常变得对工人不利,使工人变成机器的附属物,但是这仍然掩盖不了科学技术对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重要意义。在未来社会中,科学技术的进步所发挥出的巨大作用将不再为少数人服务,而是为全社会谋福利,它将成为节约劳动时间的重要手段,使全体社会成员都能够获得更多的自由时间,来充实自己的知识,投身于艺术和科学的领域,最终使每个人都能得到全面的发展。

4.社会制度的保障

在《57-58手稿》中,马克思通过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关系获得了对资本主义社会乃至整个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深刻洞察。他认为,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在不同社会历史条件下,个人所获得的发展条件是不同的,因而个人的完善程度也是不相同的。他以资本主义时代为观察点,提出了关于人类社会的三大形式的著名论断:“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因此,家长制的,古代的(以及封建的)状态随着商业、奢侈、货币、交换价值的发展而没落下去,现代社会则随着这些东西同步发展起来。”[7](P107-108)人类社会的这三种形式分别代表的是前资本主义阶段、资本主义阶段和后资本主义阶段。很显然,这三个阶段给个人提供的发展完善条件是不一样的。

在前资本主义阶段,个人处在家长制的关系、古代共同体、封建制度和行会制度的统治之下,而这种统治只能造成个人的一种不自由的发展。因为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制度安排;“无论是农奴和领主、陪臣和诸侯还是俗人和牧师,物质生活的社会关系以及建立在这种生产的基础上的生活领域”,个人存在方式都是以人身依附为特征的,由此也就决定了个人的生产活动和社会交往都处在一种不发达的状态。一方面,前资本主义形态人们的生产目的只是为了生产使用价值,即人们生产的物品总是不多于直接的需要,因而需要的界限也就是生产的界限,这也决定了人与自然界之间的交往是非常有限的,人的需要和能力都处于一种未开发的蛰伏状态;另一反面,个人从属于共同体、依赖于共同体,个人无法逾越共同体的关系范围和权利控制范围。在这样的制度和社会结构条件下,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问题不会成为具有现实内涵的问题而呈现出来。

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则为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了积极的条件。生产的目的不再满足于生产物品的使用价值,而以生产交换价值为目的,普遍交换成了每一个人的生存条件。也就是在这样的普遍交换关系中,人们挣脱了自然关系的束缚,形成了普遍而广泛的社会联系,开发了人的多方面的需要,形成了社会对个人的普遍的能力要求,因此资本主义时代就在客观上提出了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现实问题,同时也为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创造了一定的客观条件。但是,资本主义在为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开辟道路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奴役方式。资本主义制度将有产者与无产者之间的对立确定化,资产阶级的政治革命虽然打破宗教的偶像,但却又确立起了世俗生活的偶像,物(货币)对人的统治即是世俗生活偶像确立的表征。物(货币)的对人的世界的统治一旦形成,人的生活世界就变成了一个平面化的世界,人的个性被抹去,一切都以物(货币)的量化方式为标准而予以称量。因而人都要向物屈服、靠拢,表现出献媚的姿态。人屈服于这种外在的物质力量,僵硬的物质外壳窒息了人的生命激情和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资产阶级经济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生产时期中,人的内在本质的这种充分发挥,表现为完全的空虚,这种普遍的物化过程,表现为全面的异化,而一切既定的片面目的的废弃,则表现为为了某种纯粹外在的目的而牺牲自己的目的本身。”[7](P480)这样,资本主义时代所造成的个人自由,“同时也是最彻底地取消个人自由,而使个性完全屈从于这样的社会条件,这些社会条件采取物的权力的形式而且是极其强大的物,离开彼此发生关系的个人本身而独立的物。”[10](P43)

因此,要真正实现个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就必须超越资本主义制度,在一种新的社会形式下来寻求个体生命的安顿和意义的体现,这种社会形式就是以发展人的自由个性为目的的社会形态和制度安排。

新的社会制度的建立并不是一种虚幻的乌托邦式的构想,它仍然要继承和利用人类以往所创造的物质条件,但是它要通过颠覆资本主义私有制,彻底破除物对人的统治关系,使人能够自由地驾驭强大的物质力量,使其变成推动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条件而不是相反,“一旦交换价值不再成为物质生产的限制,而物质生产的限制取决于物质生产对于个人的完整的发展关系,那么其全部及其痉挛和痛苦也就终止了。”[10](P11)

此外,马克思在《57-58手稿》中,还论及了财富的积累、劳动性质的变化等因素对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重要意义,在现实的层面上提供了一种理解和把握人的价值和意义的广阔场域。

三、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目标

马克思在《57-58手稿》中,全面论述了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过程和现实条件,循着这样的思路,我们必然要进一步探寻,马克思所确定的个人自由发展的目标是什么,或者说马克思究竟刻画了一幅关于自由全面发展的个人的什么样的图像?

从目前理论界的一种研究倾向来看,有论者认为,马克思在《57-58手稿》中给出了一幅清晰完整的关于自由全面发展的个人的图像,那就是德智体美都能得到全面发展的个人,所以,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德智体美都得到全面发展的个人,并且认为这一论断可以从《57-58手稿》中获得充分的论据支持。如,全面发展的个人必须是能够全面发展社会关系的或者说实现社会关系全面和谐的个人,他不以他人为手段,而以他人和社会为目的,因而这样的人是具有优良道德操守和品行的人;全面发展的个人必须能够适应社会化的机器大生产的客观要求,在体力和智力方面都有很大的提高,不再沦为“纯粹无聊的”看管机器的工具;全面发展的个人还必须具备较高的审美能力,自由劳动时间的重要意义就在于培养个人对科学和艺术的浓厚兴趣。因此,人的德智体美的全面发展也就是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目标。

无论从《57-58手稿》文本的字里行间中还是从其引申意义中,的确可以找到许多支持上述结论的素材,因而不能说这种研究倾向是错误的。但是从马克思思想的整体性和《57-58手稿》的内在精神层面来看,这种局限于个体素质成长意义上的判断又的确值得商榷。这主要是因为:

马克思在其一生的理论研究和革命实践活动中,始终非常关注个人的发展和人类的解放,但是马克思始终是从社会发展和历史演进的视角来看待个人的存在和发展的,而不是从具体的个人内在素质的完善的视角来看问题的。或者说,即便是对个人素质的强调也是基于具体的历史条件和社会背景,“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因为只要仔细考察就可以发现,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是在生成过程中的时候,才会产生。”[10](P413)离开了具体的社会物质条件来谈人的自由和发展问题只能是虚妄的臆想。这实际上反映出,在对待人的问题上,马克思与当时一切纯粹思辨理论体系有着本质的差别。

纯粹思辨的理论体系在关于人的规定性上,要么把人看成是经验的个人,要么把人看成是观念的个人,即抹去了人的一切现实规定性,从而也就会把个人的完善和发展看成是一个人的内在潜质自然外化的过程或个体素质自然成长的过程。马克思则强调劳动对人的本质形成的决定意义,强调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强调需要是人的本性,这实际上都在阐明人在本质上是一种条件性存在——只有在具体社会和历史条件下成就和发展自身的现实的人,这就构成了个人现实存在的一种最基本的样态:既是历史的“剧中人”又是历史的“剧作者”。换言之,人只能在具体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出场”或“在场”。因此,离开了具体的社会历史条件来看待人的发展和完善只能把人孤立化或抽象化或将其看成仅仅具有肉体生命的生物学意义上的人。

人作为一种具体社会历史条件下存在的人或者说作为一种条件性存在,“无论什么事物,一旦和人的生命发生沾染或形成比较持久的关系,就会产生作为人的某种生存条件的特性。”[11](P3)因此,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最终就取决于构成人的条件的一切要素都要发生合理性的变化,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目标也只有通过这种合理性的变化才能够得到充分彰显。

马克思在《57-58手稿》中就充分展示了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模式和基本目标,这也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伦理视阈和方法的特殊性:不是从抽象的个体道德心理和道德品质成长发展的角度来看问题,而是力求从个人生活现实条件的合理变化来寻求个人自由完善的实现途径;不是从固有的伦理范畴或道德概念出发来寻求答案,而是从现实生活世界来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收稿日期:2010-06-18

注释:

①在通常的理论研究中,许多人习惯按照马克思思想的三个组成部分: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来进行孤立的研究,似乎马克思思想的这三个组成部分是泾渭分明,没有关联性的。这种研究理路实际上是对马克思思想整体性的一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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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论马克思“经济手稿”1857-1858年的伦理主题_经济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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