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头坠机引发国内首例空难污染诉讼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包头论文,空难论文,首例论文,诉讼案论文,国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塞上西子 遍体伤痕
遇难飞机的坠落地，是在有“塞上西子湖”之称的包头南海公园。南海曾是九曲黄河的一段故道，河水改道南移后形成水面和滩头草地，是我国黄河中游地区一块集城市、湿地、黄河于一体的省级湿地自然保护区，也是包头市民娱乐休闲和外地游客观赏黄河的最佳场所。2003年，包头市进行了规划和设计，要在不远的将来将南海建成一个集城市、湿地、黄河一体的新型水滨新城。
然而，“11.21”让这一切化为泡影。
空难已经过去一年了，但在南海公园却处处可见空难的阴影。公园门上悬挂着一块告示牌，写着“11.21东航空难水下打捞现场谢绝采访拍照，严禁闲杂人员入内”的字样。打捞现场放置了4个汽油桶。据说是存放罹难者遗物以及飞机残骸的。空难后一度悬挂着“沉痛哀悼11.21罹难者”横幅的空难祭奠场所， 如今放置了数十个罹难者家属新送的花圈。
一位常去南海的游客告诉记者，我们旅游都是为了休闲、娱乐，可是一想到南海就不由联想到空难，尤其在老包头的东河区，人们尤其讲究这个……还有一位常来南海游泳的市民说，由于担心那些未打捞干净的飞机残骸、遗体遗物会对身体有害，自空难以后他就不来游泳了。一位常到南海游玩的市民说，一想到死难者就在游玩码头附近，心里就发怵。
南海之痛 痛在生态
南海著名的黄河金翅大鲤历史悠久，膘肥肉厚，口味纯正，是南海餐饮业的金字招牌，每年一到开河的日子，周边的各大饭店均爆棚满座。然而，空难发生后，南海公园附近的鱼馆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谁知道河里的鱼有没有吃到什么东西呢？”人们纷纷猜疑。湖水解冻后，遇难者的各种组织器官在水面上四处漂浮，金翅大鲤鱼在濒临绝境时背负着“吃死人肉”的传闻。
事实上，南海现在也没有多少鲤鱼存活了。空难发生时，东航忙于安抚死者家属，没有采用国际上通行的做法，用围油栏分片围住，再用吸油毡、消油剂等物理、化学方式处理，结果错过了治理最佳时间，空难之后，湖中水生物大量死亡，多次出现长1.5公里、宽2米的死鱼带。更严重的问题是，污染还在继续。2005年4月1日起实施的《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明确规定，“造成固体废物污染环境的，应当排除危害，依法赔偿损失，并采取措施恢复环境原状”。应该说，东航负有一定责任。
为了准确了解南海湖的污染情况，南海公园管理处委托我国具有甲级资质的中国环境科学院评价中心对湖水进行了全面检测。经过三个月的试验分析，在空难周年祭这个日子，对社会公布了《包头“11.21”空难事故对南海公园的生态环境影响调查报告及环保方案设计书》。
这份权威的报告书认为，空难事故造成南海生态系统的严重破坏，由于飞机携带的5.8吨燃油泄漏，南海水体被石油类物质严重污染，石油类物质存储在水体底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进入水体，造成底泥浓度下降，而水体中石油类浓度不断上升，污染浓度从水体外围向空难事故发生地呈逐渐集中趋势。而且，超标水域面积还在扩大。由于水体有机物质和营养物质污染加重，造成水体严重富营养化，总体水质恶化，湖内现在难觅鱼类的踪影。
按照设计书的方案，整个环境保护工程措施分两步：污染底泥疏浚及处置和水生态系统恢复。每一步都耗资巨大，不仅需要湖水抽排、底泥清淤，还要补水和投放多种水生生物，仅此一项，投资概算就为5549.2万元。
受“11.21”空难影响，旅游区全线停业，除部分工作人员留守岗位外，其余人员全部无岗待业，收入无源，生活水平一落千丈，空难不仅影响了南海内部各项经营工作，也影响与之有关系的鱼贩、餐厅、交通，由于游客稀少，公园周围的店铺、饭馆全都关门歇业。最后统计出的生产经营收入损失的数额为3913.46万元。
报告书得出了最后结论：空难事故对南海造成的环境影响的经济损失值为10520.56万元。
1亿元！南海公园，你能承受起这个巨大的数额吗？
索赔之路 举步维艰
“空难后，我们每人每月只有500元的收入，以三口之家来算，我们每个人每天只有五元人民币的开销能力，这五元人民币的活命钱还包含了孩子上学的学费，水、电、煤和冬天取暖费。眼看着饿得连上课都无力的小女儿，冷得发抖的妻子，重病中的母亲，我们生不如死！”这是南海公园职工在空难之后向社会发出的一封公开求助信。
空难前，职工的收入虽然不高，尚能维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空难发生后，南海旅游区在爆炸中成了废墟，由于生态被破坏程度太大，南海公园没有足够的能力对公园生态进行恢复。更严重的是，没有游人愿意到一个充满了灾难的地方嬉戏娱乐。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仍然不放弃谈判”，南海管理处的人说。由于比起诉讼，谈判程序少，耗时短，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点，南海公园寄希望于谈判之路，但是，双方对于某些法律条文的认识分歧太大，致使谈判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在和东航进行大约27轮谈判未果之后，南海公园依据《环境保护法》第41条“造成环境污染危害的，有责任排除危害，并对直接受到损害的单位或者个人赔偿损失”的规定，委托北京市律师协会航空法专业委员会秘书长张起淮向东航提出了索赔诉讼。
双方谈判的矛盾焦点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
一是证据采用。飞机爆炸时，湖内许多船只以及物品在爆炸中损毁，而这些物品的原始发票也在空难引起的大火中烧毁。因此，南海公园认为可以根据残骸以及照片推断出来原来船只的型号、尺寸，并参考原购买单位的市场询价证明损失，以构成赔偿证据链。但东航方面对此不予认可，认为只有原始单据才具有法律效应。
二是原状恢复。空难救援中，码头边的蒙古包餐厅，由于救援指挥部的命令被紧急征用，用来停放罹难者的遗体、遗物，罹难者家属停放花圈、烧纸磕头、吊唁死者也在这里。南海公园认为，由于空难，蒙古包的物理结构虽然没有发生改变，但使用功能却发生了质的变化，原来的蒙古包无法恢复，需要异地重建。对此，东航公司认为飞机没有对蒙古包造成直接损坏，如果冲洗干净，修整一番恢复原状，可以重投使用，因此对南海方面提出的索赔不予认可。
三是直接后果界定（职工工资和营业中断损失、重大合同项目损失）。对于地面直接财产损失，双方并没有太大的争议，东航在今年4月已预付200万元作为赔偿。但是对水污染、营业中断损失、重大项目合同损失等处理方案双方分歧很大。空难将其旅游设施摧毁殆尽，造成生产能力和经营能力的直接破坏，使南海公园全面停业，职工没有收入，南海公园认为这些是空难直接导致的后果，应该赔偿。东航方面则认为，根据现行法律，只对事故发生所产生的直接损失负责赔偿。而南海公园的职工工资，营业中断损失和重大合同项目损失不属于直接后果。对此问题，记者采访了中国政法大学环境资源法研究所所长王灿发。王教授说，哪些损失是直接损失要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比如南海公园提出的工资以及重大合同不能履行所造成损失的索赔要求，南海公园需要向法院提供证据以证明这些损失是由空难所造成的。东航方如果不认可，则需要被告举证，即东航同样需要证据证明南海公园的这些损失不是由空难引起。
事实上，东航方面也没有回避空难的污染问题，2005年1月，东航委托专家到事故现场采集水样，送交国家环境分析测试中心进行分析，最后提出在事故发生现场地带，采用打围堰的办法，把水处理后循环到外面，进行底泥处理后再进行补水，工程耗资300万左右。南海方面不同意这种头痛医头的做法。由于当时整片湖水都已经被航油污染，只治理事故现场的一小块，其他的等待湖水的自身清淤能力，耗时漫长，据《包头“11.21”空难事故对南海公园的生态环境影响调查报告及环保方案设计书》进行的调查，很多人认为需要五、六年时间。对于这份调查报告，东航方面并不予以认可，东航认为其违反程序，属于南海公园单方委托，根据双方2005年8月30日在内蒙古自治区政府斡旋下达成的约定，应该由双方都认可的中立机构进行水体检测。
包头空难环境污染诉讼案触及到现行法律的一些边缘地带，其意义已经超出案件本身。一般来说，争议越大的地方，就是法律越不完善的地方。对此，王灿发教授认为，这次事件说明我国的生态补偿机制还不够完善，对于生态补偿应该如何进行、生态损失按什么标准、由谁来评估都没有具体的规定。对于环境损害评估制度也没有制定相应的规范和标准，这也是东航方面对南海公园委托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做的《生态环境影响调查报告及环保方案设计书》提出质疑的一个原因，同时也说明我国的事故应急机制还不够完善，在重大污染事故发生时，应该如何采取措施等方面规定还不具体。同时也凸显我国环境法规中，对于环境损害发生后给民众心理和精神所造成的伤害应该如何补偿的规定还是空白。这方面可借鉴西方国家为我们提供的蓝本，即建立环境污染保险制度或成立污染损害赔偿基金。企业一旦造成污染事故，可以交由保险公司或污染损害基金进行赔偿，不仅分担了企业的负担，受害者的赔偿也能得到保证。
目前，南海公园已经向东航提出4大项33小项的索赔要求， 南海公园下一步将逐步提请有关部门对品牌损失、赛事活动的投入损失等进行评估，以确定损失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