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教育现代化指标体系的建构设想(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指标体系论文,学校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世纪90年代后期,在世界范围内出现了一场教育重心下移的运动。随着“以学校为本”和“学校重建”改革的不断深入,学校产生了自我积极发展的动力,但却缺少自我识别与诊断的工具与能力。在这种大背景下,“学校教育现代化指标”由背后走向前台,成为世界教育学术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EUROSTAT(欧盟统计中心)、IEA(国际教育成就评价协会)等都在致力于学校指标的研究与开发工作。
如何建构一套适应新教育理念的学校教育现代化指标体系,引导中国学校教育的健康发展,加强中国与世界学校教育的比较分析,是21世纪中国教育急迫需要解决的课题。
一、学校教育现代化概念的合理性探寻
尽管学术界对现代化概念有着相对严格的定义,但在日常话语中,现代化却是一个比较随意的概念,以致只要你愿意,可以任意制造“××现代化”的新词汇。“学校教育现代化”便是其中之一。也许人们习惯了制造概念,往往对之缺少必要的反省和批判。那么,“学校教育现代化”有存在的合理性吗?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看看学术界曾展开的与此相关的3个讨论。
1.近年关于现代化空间边界问题的讨论
中国利学院中国可持续发展研究组的几位专家认为,现代化是一个复杂的巨型系统,其边界尺度应满足3个基本约束条件,即地理范围约束、人口规模约束和生态环境的外溢性约束。只有达到规定的临界边界尺度以上的地域、区域,才有资格谈论现代化的整体进程,讨论与制定现代化的内涵和目标。不能把现代化无限制地缩小到一个县、一个乡、一个村,甚至到一个家庭。[1]按照以上界定,作为社会基层性组织之一的学校是没有资格谈论现代化的,学校教育现代化概念自然就成了一个虚假概念,丧失了其存在的合理性。
2.20世纪60年代关于学校作用的讨论
美国教育社会学家詹姆斯·科尔曼(James Coleman),在其1966年发表的《教育机会的均等》一书中认为,儿童的学习成绩主要取决于他们的家庭背景,学校本身的影响很小。克里斯托弗·詹克斯(Christopher Jencks)甚至认为:“从长远观点来看,学校之间的差别对学生的影响微乎其微……消除各校之间的差别对于促进平等毫无帮助,即使是所有人在校读书的时间都一样长,对于塑造平等的公民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儿童在学校学习上的差异,主要取决于他们带到学校来的差异,而不决定于学校所造成的差异。”[2]如果以上论断为真,学校对学生学业成绩只有微乎其微的影响甚至没有影响,那么,学校教育是否现代化就成了没有意义的命题。
3.20世纪70年代以来关于非学校化的讨论
“文化奇人”伊里奇(Ivan Illich)不仅延承了“学校作用有限论”的观点,而且还进一步指出学校阻碍了真正的学习,主张废除现行的学校制度,代之以自主化的“学习网络”。虽然伊里奇被视为激进主义者而受到不少批判,但这种思想对后继研究却产生了重大影响。20世纪90年代以来,网络化学习、皮亚杰的建构主义学习、后现代主义的日常生活教育、国内的“泛教育论”观点,以及现代基因工程、脑物理学和脑化学有关生物性和非生物性因素对个体非学习性发展的预想等,使制度化的学校教育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由“教育”向“学习”的转变,由“学习”向“基因”的发展,由“学校化社会”向“学习化社会”的变迁,为全社会建构一种原子化的,学习个体可以分散地、灵活地、终身地、自主地在超媒体环境中进行交互式学习的环境,或者利用基因图谱、活体脑芯片等技术创造的无须学习的环境。如果学校都消亡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学校教育现代化一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以上3种学术倾向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对学校教育现代化概念的挑战。那么,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学校是否还有存在的合理性?追求学校教育的现代化是否还是各国教育发展的核心目标?对以上问题的回答,是研究学校教育现代化指标的前提。
从国际教育发展的趋势上看,学校不仅仍将存在,而且将在人的发展中发挥更为基础性的作用。也正因如此,世界各国越来越重视学校的变革,越来越追求学校教育的现代化。
1.教育现代化重心下移趋势使学校教育现代化主题日益凸显
在传统意义上,现代化概念指称的是国家或区域的综合发展水平,如中国教育现代化、亚洲“四小龙”教育现代化、日本教育现代化,又如我国的珠江三角洲教育现代化、长江三角洲教育现代化、苏南教育现代化、北京教育现代化等。但是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受世界教育权力分散化潮流的影响,教育现代化重心开始下移,“以学校为基础的教育发展”成为教育现代化的重要体现方式。学校开始由“传统的政府政策的执行者、专家理论的消费者”向“现代的依据专业精神进行自主管理、自主发展的主体办学者”转变。在“校本管理”、“校本发展”、“学校课程”、“校本研究”、“校本培训”等一系列“以学校为本”的运动中,学校教育现代化主题日益凸显,学校重建运动(restructuring school movement)渐入高潮。为提升本国学校的全球竞争力,为促进新一代儿童全面、和谐、自由、充分与持续的发展,美国、英国、日本、澳大利亚、加拿大、新加坡、香港、台湾等国家或地区陆续开展了有效学校(effective school)、开放学校(open school)、跃进学校(accelerate school)和优质学校(quality school)等改革,有些国家和地区还引入了市场机制,鼓励学校之间相互竞争,公布学校排名和修建校园高速公路等。虽然各国在学校变革的名称上各不相同,但实质却是一样的,即追求学校教育的现代化。
2.学校功能重新定位使学校教育现代化建设倍受重视
信息时代是全民学习的时代,学习型国家、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城市、学习型社区、学习型组织的逐步形成,使每个人都必须做到无时不学,无处不学。但这并没有否定学校教育的价值,而是对学校教育现代化提出了新的要求,需要我们对学校功能进行重新定位。在全球化、信息化和学习化时代,如果说终身学习和自主学习原则真能引发一场革命的话,那么这场革命首先应该发生在学校和其他学习场所。[3]从纵向上看,学校是学习化社会的基础性学习部门。它不再像传统的学校那样,期望把一切人类文明成果都传递给学生,而是期望为学生在信息化社会生存、学习与发展打下会持续学习、持续探究的态度和能力。学校不再是教育的结束,而是学习的起点。从横向上看,学校还是信息化社会的凝聚性公共社区。现代信息技术手段有一种将个人原子化、孤立化和封闭化的趋势。学校本身就是一个小社会,如果学生在成长过程中脱离了学校这一公共性社区,那么其社会凝聚力、公民性特质、共存价值观等都要受到影响。许多研究都表明,数字化生存导致了社会关系的抽象,即数字系统、符号标志对人经验的独占,导致了传统公共性的丧失。[4]所以,学习化和信息化社会的到来不是要取消学校,而是要重建学校,在一种新的价值理念下追求学校教育的现代化。
二、学校教育现代化指标设计的价值转换
指标体系的设计与建构不只是一个逻辑实证的过程,还是一种哲学思维的过程,它体现着一种哲学情怀。指标关涉的不仅仅是一组统计数字,而且还是一种价值关切。这是因为,当我们选择不同的指标概念时,会看到不同的现象事实。在社会学中有句名言:“没有理论框架的任何实证资料都是无效的。”约翰斯顿(Denis F.Johnston)博士也认为:“当我们选定一组特定的观察值或测度值作为某种重要现象的指标时,事实上,就是将我们对现实的感受加入某种程度的选择……如果没有理论,我们为继续搜集和分析不断增长的统计资料所做的努力,就可能会降为一种‘任意的实证主义’(Casual empiricism),只是提供无意义的事实和无重点的指标,而且研究所得的结论,其造成的问题可能远较所解答的为多。”[5]
现代学校和国家教育制度是建立在两种不同的管理模式和教育政策基础上的,一是“社会模式”,二是“国家模式”。[6]“社会模式”是一种“自下而上”的方法,“国家模式”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方法。20世纪90年代以来,受新自由主义和新公共管理思潮的影响,国家教育模式受到了公众的批判,人们认为它限制了教师在教学工作中的自由,学校缺少必要的自治权。因此,期望通过扩大学校办学自主权来解决教育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成为了一种全球性的改革潮流。“社会模式”采用的是“微观政治”的决策过程,教育行政部门将课程、教学、科研、人事和财政等权力部分或全部委托给学校,学校依自身的发展需求自主决定办学模式,按市场规则办教育,向顾客(学生、家长或用人部门)负责。
“社会模式”或校本管理制度实际上是一种“问责制度”(accountability)。由于教育权力的分散和下放,社会“了解学校”和“评估学校”的需求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譬如: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美国许多学区实行了“学校选择”政策,为了让家长对学校信息有更多的掌握与了解,美国一些研究者开发了一套从过程到结果、可供信息比较的指标——“学校选择指标”。该指标系统从输入、过程和产出3个方面评价学校的水平状况:输入指标包括资源变量(如生均经费、生师比、免费午餐等)、教职工特征(如年龄、教育背景等);过程指标主要反映教学技术、学生分组方法,学生用于学习任务的时间,训导措施,学校气氛及学生学习结果的决定因素;产出指标包括毕业率、考试分数及其他反映学校绩效的统计资料等。[7]
与过去相比,当前学校教育现代化指标的设计,在价值观上有两个重大转换:一是由学校改进向学校发展的转换,二是由片面发展向全面发展的转换。
1.从学校改进到学校发展的价值转换
传统的学校改进(improvement)发展观假定,学校目标明确不变,当学校达不到这些目标时,就需要改进。学校改进是一狭窄、短期和补救性的概念。[8]一般来说,学校改进的重点主要是3个方面:(1)不断改进教育服务的质量。(2)稳步改进学校内的系统和过程。(3)持续提高顾客(学生、家长或社会)的满意度。学校改进性的指标设计,比较强调对预定结果的比较,如升学率、优秀率、留级率,并以此为目标设计学校改进指标,如名师数量、一流生源、资源配置,满足家长的狭窄、竞争性的目标。
学校发展(development)的观念则假定,我们在现实教育中所追求的目标和所生存的环境就像“奶酪”一样,是不断变化的。现代学校越来越多的时间是在陌生的水域中航行,随时都会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学校发展环境的突发性和不可预见性,导致学校不得不经常进行快速的变革,使学校教育目标、学校管理文化、教师专业成长、学生学习方式、教师教学策略、课程实践模式、教育评价制度、学校管理过程等始终持续地发展,以适应变化的环境。与学校改进相比,学校发展是一个全面、长远和形成性的概念。学校发展性的指标设计,注重学生发展的可持续性、公平性、主动性、和谐性、生命性和全面性,注重学校文化的人本化、创新化、特色化等。
2.从片面发展向全面发展的价值转换
近年来,人们日益发现,升学率高并不代表着学生素质特别是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动手能力也相应地高,班级规模大也不必然表明学校面向全体学生。同时,人们还认识到,是片面追求升学率分散了学校全面教育的精力,是片面追求班级规模导致了学生个性发展机会的丧失。20世纪80年代末我国开展的素质教育运动和90年代末开展的创新教育运动,是对学校发展观的一次变革,它张扬了一种以学生为中心的民主、自由、个性、全面与终身的发展观。《学会生存》指出:“未来的学校必须把教育的对象变成自己教育自己的主体。受教育的人必须成为教育他自己的人,别人的教育必须成为这个人自己的教育。”[9]这是学校教育现代化的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