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黄侃的制度与语言文字渊源_黄侃论文

论黄侃的制度与语言文字渊源_黄侃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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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侃先生为“训诂学”做出了第一个理论定义:“真正之训诂学,即以语言解释语言,初无时地之限域;且论其法式,明其义例,以求语言文字之系统与根源是也。”[1](P181)这段话提出训诂学的根本目标是“求语言文字之系统与根源”,是训诂学现代理论的逻辑起点,因此广为训诂学通论著作所引用。但不少学者对“语言文字之系统与根源”的含义缺乏研究。本文拟就“语言文字之系统与根源”的确切含义和具体内容进行讨论。

一、“语言文字之系统与根源”的确切含义

“求语言文字之系统与根源”是黄氏训诂学理论的基本内核,在其《文字声韵训诂笔记》一书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他明确地说,“求其系统者”即“求其演进之迹”,“求其根源者”即“溯其源始之本也”,“夫所谓学者,有系统条理而可以因简驭繁之法也,明其理而得其法,虽字不能偏识,义不能偏晓,亦得谓之学”。

黄氏之说并非横空出世,这是对训诂学历史的总结,更是对训诂学未来的预期。

(一)“语言文字”的确切含义

“语言文字”是非常笼统的说法,黄氏应当确有所指。

传统语言文字学分为文字、音韵、训诂三门,这实际上是以词为基本单位的一种分类,因为词有形、音、义三方面。现代语言学把语言分为语音、语法、词汇三大要素,如果不考虑不同的时间层面,那么语音与音韵、词汇与训诂大致相当。黄氏的“语言文字”,不会包括《说文》540部词形系统、《广韵》206部语音系统,当然也不会包括《马氏文通》的语法系统。因此不难确定,“语言文字”确切的含义只能是词汇意义。

那么黄氏为什么不说“词汇”、“词义”?应该主要有两个原因:(1)“词”或“辞”在传统语言学里只是虚词或言辞的意思,黄氏其时,“词汇”、“词义”等概念还没有产生,至少是还没有固定、通行。(2)由于词义的产生、演变和发展,与文字、语音息息相关,词义的系统与根源,情形非常复杂,所以黄氏使用了比较宽泛的“语言文字”这个表述。

(二)“系统”的确切含义

“系统”不是语言学或训诂学的专用术语,在普通的语言词典里,“系统”的释义是:“同类事物按一定的关系组成的整体。”以这个解释为基础,“系统”体现为以下几个方面:(1)“系统”的“类”可以根据不同的原则加以区分,也就是说,同一的现象可能有不同的系统。(2)“系统”的“组成”,可能是历时的累积,也可能是共时的聚合。(3)“系统”是“整体”,应该是包含两个以上个体成员的系列。(4)“系统”的整体可能是宏观的,也可能是中观的、微观的。(5)“系统”可以是多层立体的,也可以是单层平面的。

(三)“根源”的确切含义

一般地说,系统总是有根源的,根源就是系统“类”的根据。多层系统的根源就是上一层面,比女口义场系统,上层义场就是下层义场的根源。又如一个词族,下一代派生词的根源就是上一代源词。单层系统的根源就是某种共同的特质,比如一组同义词,根源就是相同的那部分意义。

但是也有系统明而根源不明的情形。比如一组同源词,不明哪一个是源词。不过,这只是人们的认识还不彻底,客观上这个根源是存在的。

“根源”在黄氏那段话本身也有迹可寻。定义“训诂”和“训诂学”,同以“用语言解释语言”,而别以“以此地之语释彼地之语、以此时之语释昔时之语”和“初无时地之限域”,意谓若溯至根源则无此地与彼地、此时与昔时之别矣。“时”与“地”,这是两大基本根源。

(四)系统的具体内容

根据“系统”与“根源”含义,我们把“系统”的具体内容分为转语系统、同源系统、替换系统、同义系统、引申系统、义场系统等。试举例论之。

二、转语系统

所谓“转语”出于扬雄。王力认为其含义是:“同一个词,在不同的方言里,有不同的语音形式。”[2](P22)但是转语不仅包括共时的地域转化,也包括历时的古今转化,而转化的实际过程应是两种因素交织起作用。因此后来用意趋广,清儒每以此称那些“声近义同”、“声近义通”的字词,今人亦多如此。这里也使用广义的“转语”。

(一)单音转语

在很长时期里,汉语的单音词有巨大优势,所以单音转语非常丰富。下面举几组例子。

(1)台、余、予、吾、我、卬、阳、俺(伢、偶)。这是一组人称代词。“台”、“余”、“予”、“吾”、“我”古书习见,其音转在今天的方言里还有迹可寻。如余杭话“余”、“予”都说成“台”;温州话“吾”与“鱼”同音;“我”的声母,吴语大多是牙音,与“鱼”同。“卬”、“阳”总体上是“台”、“余”、“予”、“吾”、“我”的对转;“俺”是现代北方话,来源应是古语“卬”、“阳”,阳声韵旁转。“伢”是地点方言,主要在绍兴和萧山通行,也是牙音。“偶”严格说来只是个准词,因其只在网络上使用,起初可能是粤语的记音字。

这样看来,自古及今的第一人称代词,除“朕”外只有一个系统。只讲其异而不讲其同,是有失偏颇的。同一个词,为何会有不同?文字对语言是有一定反作用,但根本原因恐是语法上的地域和古今差异。

(2)此、兹、是、斯、之、(阿)堵、这。这是一组指示代词,其中“此”、“兹”、“是”、“斯”、“之”等古书习见,“这”是现代词,显然是由前面这些词语转而来。“(阿)堵”,是六朝口语,有的人注释《世说新语》,将其一解作“钱”,是不够确切的,应该注释为“指钱”,因为“堵”与“此”、“兹”、“是”、“斯”、“之”都是舌音,是同一近指代词的转语。只是“阿”有点问题,有可能是词头,但是古往今来同样的词头罕见,也许口语存于文献者寡。

(3)只、思、忌、些、兮。这是一组语气词转语,“兮”是常形,“思”、“忌”见于《诗经》:“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周南·汉广)“叔善射忌,又良御忌。”(郑风·大叔于田)毛传并云:“词也。”

上述例子都是虚词。汉语的虚词,就词形即文字表义的原理而言,因“本无其字,依声托事”,大多数词无定形,只要能记音,写哪一个都可以,所以转语特别多,可以说俯拾皆是。当然,上古以后,用字经过选择,逐渐固定下来。

(4)天、颠、题、顶、首、头。这一组是实词转语。与虚词不同,实词大多一开始就有固定文字形式,所以转语相对较少,但绝对数还是很可观。

(二)复音转语

复音转语主要是联绵词。例如:畔援、伴奂、判涣、伴换、叛换。

《文字声韵训诂笔记》记载:

双声叠韵字,全为同一意义之形容词。若将二字分释,而后合为一义,便与原义相乖。如《诗·大雅·皇矣》:“无然畔援”,传:“无是畔道,无是援取。”以二字分释。又《卷阿》:“伴奂尔游矣”,传:“广大有文章也。”以广大释伴,以有文章释奂,亦以二字分释。殊不若郑笺以跋扈释畔援、以自纵弛释伴奂之为得也。此类词语,尝无定字。如畔援、伴奂亦可作判涣。《周颂·访落》。《玉篇》引《皇矣》又作伴换。《论语》多作半喭。《先进篇》“由也喭。”朱注半喭,粗俗也,亦作反喭。《汉书》作叛换。《汉书·叙传》:“项氏叛换。”[1](P226)

他如:无虑、亡虑、莫络、孟浪、卤莽、鲁莽/剌跋、狼狈、落魄/犹豫、犹与、夷犹、容与/踌躇、踯蹰、首鼠/离娄、玲珑、伶俐/周饶、焦侥、鹪鹩,等等。符定一著有《联绵字典》,犹未能尽。

三、同源系统

按照产生来源,所有的词可以分为两大类:原生词和派生词。原生词所体现的只是词与事物的关系,而派生词则既体现词与事物的关系,又体现词与词的关系。原生词是派生词的基础,没有原生词,就没有派生词;但是并非所有派生词都从原生词派生,派生词还可以再派生出新词,可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所以形成了词族。在绝对数量上,派生词可能多于原生词,所以派生是词汇发展的重要规律。所谓“同源系统”,就是派生的产物。

宽泛地说,许多转语也属于同源系统,但是学术史已赋予“同源”约定俗成的含义,所以我们当作另一系统。就现有的研究而言,同源系统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源流不够清楚的同源字系统,一类是源流足够清楚的词族。

(1)同源字系统:舍、赦、释。

《同源字典·鱼部·审母》释义:

说文:“捨,释也。”字本作“舍”。左传哀公十二年:“乃舍卫侯。”释文:“舍,释也。”周礼秋官司圜:“上罪三年而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注:“舍,释之也。”诗大雅苇:“舍矢既均。”笺:“舍之言释也。”

说文:“赦,置也。”尔雅释诂:“赦,舍也。”一切经音义五引三苍:“赦,舍也。”周礼秋官司刺:“掌三刺三宥三赦之法。”注“赦,舍也。”汉书刑法志:“周官有五听八议三刺三宥三赦之法。”师古曰“赦,舍也,谓释置也。”按,上古“赦”属入声,与“释”只是长入短入的分别。

说文:“释,解也。”左传哀公八年:“乃请释子服何于吴。”注:“释,舍也。”国语晋语一:“君其释申生也。”注:“释,舍也。”晋语二:“释其闭修。”注:“释,舍也。”[4](P164)

上例搜罗的材料只能说明“舍”、“赦”、“释”三者同源,未能说明何者为源,所以这是一组同源字,还不能认定为词族。

(2)词族:居、家→归、嫁→稼

《同源字典·鱼部·见母》释义:

家是给人居住的,所以“家”“居”同源。古人以为妇女出嫁才算有家,故“嫁”“家”同源。

说文:“家,居也。”易家人卦释文:“人所居称家。”

说文:“嫁,女适人也。”诗郑风丰序笺:

“谓嫁娶之礼。”疏:“嫁,谓女适夫家。”白虎通嫁娶:“嫁者,家也。妇人外成以出适人为家。”[4](P127-128)

其实“嫁”“家”同源不同于“家”“居”同源。“嫁”是“家”的派生词,“家”是源词,“家”、“嫁”是两代关系,是词族。

“嫁”又与“归”同源。《方言》卷一钱绎笺疏:“‘归’、‘嫁’一声之转。今太仓人言‘归’,音犹如‘嫁’也。”有关的训诂材料甚巨,此无烦多引。

“嫁”又孳乳出“稼”。《周礼·地官·序官》“司稼”注:“种谷曰稼,如嫁女以有所生。”《说文·禾部》段注:“稼之言嫁也。”

家→嫁→稼,这是一个三代同堂的词族。

四、替换系统

词汇永远处于不停的衍变递嬗之中。有一种情形是,同一个语义亦即同一事物,古今用不同的语音和文字形式来表示。这就形成了对应的词汇古今替换现象。古代学者已注意到这种现象。如郑玄说,“古者曰名,今世曰字”;段玉裁说,“古人言舟,今人言船”。现代学者张永言、汪维辉提出“常用词语演变的研究应当引起重视并放在词汇史研究的中心位置”[4],得到了其他学者的响应,而计算机作为工具也适时地普及到语言研究里来。这10年,汉语基本词的历史替换已经成为训诂学研究的主题之一。

例如:口/嘴,隅/角,惧/怕,目/眼,足/脚,视/看,居/住,肤/皮,肌/肉。

词汇替换由于多一一对应,因此系列的成员虽不多,但仍旧体现出一定的系统性。

五、同义系统

历史上第一部训诂学著作《尔雅》就是同义系统的纂集,可以说训诂学就是从探求同义系统起家的。后之学者或求其同,或析其异,同义系统的研究历来是主题之一。雅系书的同义系统,有许多只是某种联系,我们把它们叫做“通义词系统”。

(一)通义词系统:哉、基、祖、胎、落、始

《尔雅》第一条:“初、哉、首、基、肇、祖、元、胎、落、椒、权舆,始也。”从文献用例看,“哉”、“基”、“祖”、“胎”、“落”与“始”不能替换,不是同义词,只是通义词。它们与“始”只有某种联系:(1)“哉”,是“才”的假借。(2)“基”,《说文·土部》:“墙始筑也。”只是附加义素与“始”同。(3)“祖”,《说文·示部》:“始庙也。”“始”也只是一个附加义素。(4)“胎”,《说文·肉部》:“妇孕三月也。”“胎”与“始”都从“台”得声;“始”,《说文·女部》:“女之初也。”“妇”之与“女”、“三月”之与“初”,义有通、同,二者同源。(5)“落”,《说文·艸部》:“草曰零,木曰落。”郝懿行云:“此训始者,始终代嬗,荣落互根。”后世谓之“反训”。姑不论“反训”是否如其实,不能视“治”、“乱”为同义词应无疑问,而“落”与“始”亦非同义词。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种联系,有联系总比没有好,所以我们列了所谓的“通义词”名目。

(二)同义词系统

(1)历时同义词:方、邦、国。黄金贵云:

《说文·口部》:“国,邦也。”《邑部》:“邦,国也。”……《广雅·释诂四》:“邦,国也。”《释言》:“国,邦也。”“邦、国”均同义互训。《老子》第三十六章:“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韩非子·喻老》作:“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邦、国”同义互用。《列子·杨朱》:“虽殊方偏国,非齐土之产育者,无不必致之。”“方”、“国”同义对举。《诗·大雅·烝民》:“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大雅·大明》:“厥德不回,以受方国。”“邦国”、“方国”皆同义连用,指国家。[5](P3-7)

文献语言里,历时同义词恐怕占了同义词的多数。宽泛一点说,历时同义词也可包括古今替换系统。不过替换系统在研究上侧重于替换的时间过程,在古今对应性上把握更密匝,旨趣与一般的同义词研究有很大区别,所以单列。

(2)共时同义词:緤、端、纪、末、绪。要就文献语言而确定同义词的共时性,比确定其历时性更困难,比较起来,方言同义词更可靠一些。《方言》卷十:

緤、末、纪,绪也。南楚皆曰緤。或曰端,或曰纪,或曰末,皆楚转语也。

《方言》写作27年,就个人生命而言,很长;但是就语言演变而言,瞬间而已。所以基本可以认定这组同义词是在同一时间平面的。当然,这些词也完全可能有历时的关系,但是就文献语言的局部事实而言,我们可以认为其是共时的。

按,扬雄明说这组词“皆楚转语”,但其在语音上并没有多大联系。由此看来,“转语”的发明人扬雄并不认为“转”就一定是有什么语音关系。

六、引申系统

引申,也就是推演、演绎,《易经·系辞上》:“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说文·叙》首先将此与语言文字的分析联系起来:“引而申之,以究万原。”词义引申是词义演变的基本规律,是训诂学历来的研究主题之一,有的语义学家将此看作词义演变研究的“训诂学模式”[6](P227)。郭璞、颜之推、徐锴等,或发其理,或明其实;清儒更是成就卓著。例如,《说文·玉部》:“理,治玉也。”段玉裁注云:

《战国策》:“郑人谓玉之未理者为璞。”是理为剖析也。玉虽至坚,而治之得其鳃理以成器不难,谓之“理”。凡天下一事一物,必推其情至于无憾而后即安,是之谓“天理”,是之谓“善治”,此引伸之义也。戴先生《孟子字义疏证》曰:“理者,察之而几微必区以别之名也,是故谓之分理。”在物之质曰肌理、曰腠理、曰文理;得其分则有条而不紊,谓之条理。

段氏等的研究显示了一词众义的系统性。

引申系统是一个词内部各项意义构成的系统,属于微观系统,所以现代学者的研究多集中在引申的方法、方式、途径这些方面。因此引申系统也可以从方法、方式、途径这些方面加以分类。由于词义引申的系统性是不言而喻的,例子俯拾皆是,此不辞费。

七、义场系统

语义场是事物的普遍联系性和相对均衡性在词汇上的反映,所以传统训诂学虽然没有“语义场”的概念,而实际上处理了许多义场。在这方面,现代辞书反不如古代雅系辞书,特别是《尔雅》,其后16篇,可以说就是一个不完整的庞大义场,而《尔雅》早于现代语义学约2000年。

从层次性考察,义场可以分为两类:单层的平面义场和多层的立体义场。

(一)平面义场

(1)底层义场。底层义场也就是一些语义学著作所说的“最小子场”,它的成员没有更小的下层义场。例如,刻,镂,切,磋,琢,磨。《释器》:

金谓之镂,木谓之刻,骨谓之切,象谓之磋,玉谓之琢,石谓之磨。

郭注:“六者皆治器之名。”邢疏:“谓治器加工而成之名也。故《论语注》云‘切磋琢磨,以成宝器’是也。”“治器”就是这个义场的共同义素,也就是上层义场的成员。今按,其实六者都是动词,皆为治器之事而非“名”。

(2)中层义场。中层义场的上下都有义场。例如《尔雅》的篇名“天、地、丘、山、水”,就构成了一个义场,而上属“自然”,下隶无数。

(二)立体义场

→人文→亲、宫、器、乐

事物→自然→天、地、丘、山、水

→生物→草、木、虫、鱼、鸟、兽

这是《尔雅》后16篇篇名,根据许嘉璐的研究[7],我们可将此看成—个三层立体的宏观义场。

当然,义场是人们分析、归纳的结果,《尔雅》也是分析、归纳的结果。在自然状态下,词汇看起来真是“一盘散沙”,而经过分析、归纳,它们实际上存在很强的系统性。“烘/炙/燔/炮、爒/炒/蒸、熷/煎、熬/煮/煨”等12个词,王宁经过分析、归纳,它们就呈现为一个立体的义场。“经过语义对立——也就是词的分立的测查,既可了解人类的观念,又可清理出词汇及其意义的层次,显示出不同时代的词义系统。”[8](P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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