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叙事学的读者,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读者论文,心理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46(2013)06-0153-04
一、心理叙事学的相关读者概念
读者是后经典叙事学家所关注的一个重要问题。心理叙事学是对与文本特征及叙事结构相应的心理过程以及心理表征的研究,它要解决读者是如何通过建构心理表征的方式对叙事文本中的故事世界进行认知和叙事处理的,因此读者理论必然是心理叙事学的支点与核心。心理叙事学的读者包含了几个相关概念,如“读者群”(reader populations)、“统计读者”(the statistical reader)、“读者建构”(reader constructions)等,它们都是新型的“有血有肉的读者”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
心理叙事学坚信,“任何科学的断言都不可能是抽象的,它是关于所指的一个特殊领域”①。“读者群”便是该理论对自己的文学处理及文学阐释的相关论断所做的范围界定。“读者群”是一个由个体读者所组成的集合,它被一个取样程序明确、客观地界定。同一个“读者群”的组成要素之间的关系可能是嵌入式的、重叠式的,也可能相互脱节的,还可能是包含式的(即一个“读者群”中包含着几个“亚读者群”),因此一开始就要将该“读者群”具体化、规范化,否则后面的文本实验便无法操作。任何一个“读者群”中的个体读者对同一部文学作品的反应都不可能是同质的,他们对叙事过程的关注点也不可能一致,因此有大量的具体读者反应数据需要分析。但是同一个“读者群”中个体读者的文学处理也并非完全是特质的,读者的处理过程也可以被加以客观描述或用于科学研究。不同的“读者群”,它们的文学处理方式则可能是完全异质的。“读者群”还是心理叙事学文本实验的重要基础。对“读者群”的品质所进行的良好界定,为该理论深入研究“有血有肉的读者”扫平了概念上的障碍,也为它的实证研究奠定了基础。
“统计读者”从概率与统计衍生而来,一般是在对文本实验的结果进行分析时使用,因此得名“统计读者”。它是一个读者群,而不是个体读者。在文本实验(textual experiments)中,特别是在对实验结果的统计、分析中,心理叙事学往往需要运用统计学的方法,而以往那些虚构或假设的读者概念显然难以满足这一要求,因此它必须提出一个与自己的文本实验相适应的全新读者概念,以避免相关研究陷入只对个体读者所从事的异质阅读给予关注的误区。在此情形下,“统计读者”应运而生。究其根本,它就是将文本实验的对象,即“有血有肉的读者”,视为一个统计的抽象。与“读者群”的内部关系相似,“统计读者”的内部关系也较为复杂,包含着重叠、嵌入、包含等多种形态,而且其中的每一个亚“统计读者”群可能也是异质的。“统计读者”为以准确的数据描述在一个读者群内发现的共性和变量提供了方便,有利于文本实验的进行。“相对于以往文学研究中所弥散的模糊的、非正式的、非历史的本质主义观念下的‘读者’,‘统计读者’是一大进步。”②“统计读者”是“读者群”概念的延伸,它所涉及的是读者建构的变量是如何被阐释的这一核心问题,它的提出有助于研究“有血有肉的读者”。
“读者建构”与“文本特征”(text features)密不可分,它们是心理叙事学理论建构及实证研究的基础。“文本特征”是文本的客观属性和形式特征,可凭借一定的客观标准鉴别出来,它是在对文本恰当、客观的分析中获得的、并能以正式定义来界定的文本品质;而“读者建构”则是读者头脑中的事件及其表征,它是主观、可变、有语境的,会随着读者、读者的知识、经验以及当下的研究目的和环境而变化。如前所述,心理叙事学的研究目标是探讨读者是如何在文本线索和文本特征的提示下对叙事文本中的故事进行处理与阐释的,因此对“读者建构”和“文本特征”作出有效的区分,是心理叙事学理论建构及实证研究的前提和基础,也是研究读者文学处理与文学阐释的重要手段及工具。“然而,在文学圈子里作出这样的区分是颇具争议的”③。心理叙事学在理论建构之初就对“文本特征”和“读者建构”进行了明确的划分,意在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学术立场:它关注文本,但更关注读者;它研究“文本特征”只是为了研究“读者建构”,前者是手段,后者是目的;它在理论立场上更倾向于读者反应论,而不是文本中心论。
“读者建构”可以用有关读者认知过程的实验证据加以证明,也就是说,它是可以测量的。在实证研究中,心理叙事学就是通过操控“文本特征”来观察“读者建构”是否产生了相应的变化,以及产生了怎样的变化来进行文本实验的。“读者建构”潜藏在读者头脑之中,不可直接观察,因此对于它们发生的时间、状况、效力等都需要通过实验加以证明和研究,这是需要具体数据的实验问题,而不是逻辑推理问题。作为一种读者理论,心理叙事学对读者反应进行科学的分析,是非常重要、关键的,因为它的理论宗旨就是理解叙事形成的心理过程,也即在文本特征之线索的提示下,读者在内心建构叙述者以及其他叙事会话成分之心理表征的过程,进而对整个叙事处理过程进行分析和阐释。因此,明晰“读者建构”与“文本特征”的品质以及二者间的本质区别,不但可以为研究“有血有肉的读者”是如何进行叙事处理的这一问题提供有效的工具,而且还可以使叙事学研究适当融入一些客观、科学的元素。“读者建构”、“读者群”和“统计读者”都是心理叙事学最基本的读者概念,它们一起构成了心理叙事学“有血有肉的读者”理论,并使该理论具有了独特的理论品质及方法论特色。
二、心理叙事学视阈下新型的“有血有肉的读者”
心理叙事学的核心读者概念是“the actual reader”,即“有血有肉的读者”。在拉比诺维茨(P.J.Rabinowiz)的四种读者分类中,④也谈到了“有血有肉的读者”(the actual audience),它主要涉及的是读者阅读时的信仰、价值和接受立场等,强调的是读者的社会属性及社会身份。从前文对“读者群”、“统计读者”以及“读者建构”的分析可以看出,心理叙事学的“有血有肉的读者”不同于拉比诺维茨的“有血有肉的读者”,它具有如下特征:(1)强调读者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存在形态。这种读者往往是诸如“阿尔伯塔大学心理学系的24名本科生”之类是存在于现实世界、能真正从事阅读、并能对阅读作出反应的活生生的读者。(2)注重读者在文本实验中的真实作用。心理叙事学是关于“叙事处理的跨学科研究,它应该包括被叙事学家所识别出的变量及差异是如何被处理的以及它们是如何影响读者的实验研究”⑤,它往往是通过具体的文本实验来分析、阐释读者的认知过程,而文本实验就需要实验对象。所以心理叙事学的“有血有肉的读者”强调的是能够在文本实验中充当实验对象的读者,即真实的人,而非虚构的、假想的读者。(3)关心读者在文学阅读以及文学处理、文学阐释中的真实功能。“有血有肉的读者”的一个重要兴趣点就是关注阅读过程、参与阅读过程,而且心理叙事学将自己的研究定位于与叙事文本特征及结构相符合的心理过程的研究,那么通过“有血有肉的读者”的认知之视角来解析文本处理及文本阐释的过程尤为重要。这也是心理叙事学“有血有肉的读者”的一个主要责任及功能。(4)关注与叙述者之间的关系及交流。“‘有血有肉的读者’不是叙事学家或高度专业化的学术读者,而是这样的一些人:当他们阅读文本时,就像作者或叙述者直接对他们说话一般作出反应。换言之,‘有血有肉的读者’能够认识到某种会话正在进行,并以好像叙述者正在与自己进行交流的那种方式对待叙述者。”⑥这既明确地将叙事学家或高度专业化的学术读者排除在了“有血有肉的读者”之外,又明晰了读者与叙述者之间是如同会话伙伴一般的沟通、交流关系。(5)彰显读者理论之立场。心理叙事学的研究重点是读者如何对叙事文本进行处理与阐释的,即读者对叙事作品的理解及认知过程。该理论是为建构叙事学的读者理论以及文学批评中的读者反映批评论而服务的,而不是为描述“叙述者”等叙事学术语以及文学概念的分类而服务的。该理论立足点是读者理论,而不是文本理论。正是因为心理叙事学的“读者”具有这样一些不同于经典叙事学“读者”的明显特征,我们才称其为新型的“有血有肉的读者”。
心理叙事学中充满生命力的“有血有肉的读者”,与经典叙事学为抽象出叙事语法而假设的无差别、无生命的“读者”形成鲜明对照,在文学批评及文学实践中更具阐释力。它的读者理论还以实证研究之特色区别于后经典叙事学以及认知叙事学其他流派的“读者”,在后经典叙事学之林独树一帜。
三、心理叙事学的读者理论对文学研究的推动及其面临的挑战
“读者群”、“统计读者”、“读者建构”等概念表明了心理叙事学的关注点已从影响深刻的结构主义叙事学研究范式上产生了漂移,从文本转向了读者,因此心理叙事学属于读者反映论,是后经典叙事学的一个分支。上述读者概念体现了叙事学中个体读者对文本反应的描述与读者聚合体对文本反应的描述之间的张力,表现了心理叙事学更侧重于对由“有血有肉的读者”所组成的读者聚合体的关注。可见它的关注焦点的确是“一个相对受限的读者集体是如何处理一套有限的文本特征的”⑦。心理叙事学不但丰富了叙事学的读者概念,还为我们对“有血有肉的读者”的阅读过程的研究、对叙事处理的阐释以及对由个体所组成的读者聚合体的测量提供了方法,也为研究读者群的总体特征提供了思路。在既往的叙事学研究中,“真实读者”多是无差别的,或是叙事学家为了理论建构的需要而虚构或假设出来的,或是从文本线索中推测出来的,所谓的“真实读者”并不真实。心理叙事学对既往叙事学研究中虚拟的读者概念加以反驳,将读者理论置于真实存在之境地,加强了读者在文学阅读及文学实践中的功能及作用。
心理叙事学的读者理论,还解决了叙述者在叙事文本的故事世界中所处的位置这一经典叙事学所未能解决的顽题,对叙述者理论作出了有益补充。虽然注重文本研究的经典叙事学主张叙述者是在“文本之中”,并具有一种从作者向读者会话性地传送信息的品质,但是很多叙事学家对此不予承认。对此,经典叙事学是无能为力的,因为它没有关注、更没有界定“文本特征”和“读者建构”之不同。而心理叙事学对“文本特征”和“读者建构”进行了有效的界定和区分,因此它有能力对这一问题给予明确的答复:由于叙事文本中那些可识别的文本特征为读者提供了信息及线索,读者便可以利用这些信息及线索来建构或生产故事讲述者的个体表征,即叙述者的表征。因此,叙述者既在“文本之中”,又在“读者心中”。
此外,心理叙事学以文本实验测量读者的文学反映,以具体的实验数据说明读者对叙事文本的认知和阐释,为读者反映论开辟了一个实证研究的视角。对于阅读过程到底是如何从起点开始运作的这一问题历来是众说纷纭,对此心理叙事学主张,叙事学家不能对这一进程的日程表给予有效的回答,因为一些重要的问题均属于关键的实验问题,只有通过系统地观察读者的阅读活动才能给予回答。这也正是其实证研究的出发点和归宿。对文学反应的实验性研究中,最基本的问题就是“文本之中的”(即“文本特征”)与“读者心中的”(即“读者建构”)二者之间的不同。心理叙事学的全部文本实验均是建立在实验者对“文本特征”与“读者建构”的重要区分基础之上的。由于对它们作出了良好的界定和区分,心理叙事学对读者阅读过程的理论研究及实证研究变得卓有成效。
读者研究方法的跨学科性及实证性使心理叙事学充满生机,并傲立于认知叙事学及后经典叙事学之林。随着科技的进步,已有越来越多的学者相信,跨学科研究是现代学科发展的一种趋势。然而,要真正实现学科间的沟通与融合并不容易,这既有人们头脑中根深蒂固的偏见的影响,也有来自人文领域的学者对跨学科研究方法难以掌握的担忧。因此,心理叙事学一问世,便招致了一些以传统方法从事文学研究的学者的怀疑和抵制。的确,在心理叙事学诞生之前学界也有过以自然科学的方法研究文学问题的尝试(如施密特⑧、格莱瑟等⑨),但它们多以失败而告终,因为当文学进入社会学、心理学等学科的研究视阈后,便成了这些学科的附庸,难以得到以阐释文学自身问题为目的的关注。而且对科学方法的过度依赖,导致了某些特殊文学品质的丧失。因此,高举着“填补学科间的沟壑”旗帜的心理叙事学,其读者理论面临着文学实践的考验,也面临着诸多挑战。
注释:
①M.Bortolussi,P.Dixon,Psychonarratology:Foundations for the Empirical Study of Literary Respons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p.45.
②M.Bortolussi,P.Dixon,Psychonarratology:Foundations for the Empirical Study of Literary Respons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p.44.
③P.Campbell,"Crossing the Book-Brain Border:The Forum Review of Psychonarratology:Foundations for the Empirical Study of Literary Response," English Studies Forum,http://www.bsu.edu/web/esf/1.2/campbell.htm:[4].
④P.J.Robinowitz,"Truth in Fiction:A Reexamination of Audiences," Critical Inquiry,No.4,1997,pp.121-141.
⑤M.Bortolussi,P.Dixon,Psychonarratology:Foundations for the Empirical Study of Literary Respons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p.38.
⑥M.Bortolussi,P.Dixon,Psychonarratology:Foundations for the Empirical Study of Literary Respons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p.24.
⑦M.Bortolussi,P.Dixon,Psychonarratology:Foundations for the Empirical Study of Literary Respons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p.36.
⑧R.Schmidt,"Interaction,Acculturation and the Acquisition of Communicative Competence," in N.Wolfson & E.Judd eds.,Sociolinguistics and Language Acquisition,Rowley,MA:Newbury House,1983,pp.137-174.
⑨Graesser et al.,"Teaching Tactics and Dialog in Auto Tutor,"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Education,No.12,2001,pp.257-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