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人口问题与可持续发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撒哈拉论文,非洲论文,可持续发展论文,人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78X(2003)02-0071-04
人口增长与经济发展的严重失衡问题
在任何一个历史阶段，人们要生存和发展，就要有必需的物质生活资料。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是人类社会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和前提，它是由生产力中的能动因素或者说起能动作用的劳动者来完成的。因此，任何一个国家都必须以一定的人口量为基础。正如马克思所言，“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实际上，物质生产和再生产的“第一次是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开始的”。[1](P67-68)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人口越多越好，而是要求人口的增长必须与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保持协调的比例。否则，人类社会就会受到惩罚。
自独立以来，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的人口政策出现过重大失误。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大多数国家对人口高增长问题缺乏认识，更没有采取相应的控制人口增长的对策。在1974年的第一届世界人口会议上，除加纳、肯尼亚等极少数国家外，与会的绝大部分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认为，“发展就是最好的避孕药”，基于这一认识，它们没有制定旨在控制人口增长的政策和计划。[2](P180)到了80年代后期，这一状况有所改变，绝大部分国家制定了计划生育计划。然而，各国的计划大多停留在口头上，既没有进行计划生育知识的普及工作，也没有提供必要的节育工具和药物，[3]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人口生育实际上长期处于失控状态。妇女的总和生育率达6.6个，[4](P257)有些国家的妇女生育12个到15个孩子的现象屡见不鲜。全地区的人口年均增长率也就因此而居高不下，而且除了1965～1973年外，其余时段的人口增长与物质资料的生产处于严重失衡状态。1965～1973年，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均增长率为6%，人口年均增长率低于这个数值，为2.6%。此后，人口增长率长期高于或逼平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1973～1980年，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率只有2.5%，而同期的人口年均增长率达2.8%。整个80年代，各国国内生产总值只出现年均1%的微弱增长，而人口年均增长率却是它的3倍，高达3.2%。[5]而1990～1995年的状况与80年代也基本相同。
人口增长与经济发展的严重失衡问题，对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经济发展带来了重大的负面影响。经济学家的研究表明，人口每增长1%，国民生产总值中用于人口投资的部分就要增加3%。[6](P97)用于人口投资的份额大了，增长快了，就限制了生产投资的增长。同时，积累规律也表明，在国民收入一定的情况下，消费和积累是互为消长的，消费支出增加，就意味着积累减少，积累减少，也就意味着建设资金减少。因此，撒哈拉以南非洲人口的高增长率，就会使其人口消费支出非常庞大，建设资金严重不足，这就极大地制约了国民经济的发展，成为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一大障碍。
交通是实业之母，要发展好经济，交通必须先行。而撒哈拉以南非洲人口增长率长期超过和逼平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使其因经济发展而增长的社会财富被大量增长的人口消耗掉了，因此用于交通设施的投资严重匮乏，造成了交通设施极其落后的状况。就铁路而言，目前主要集中在西非几内亚湾沿岸与东非的一些国家和地区，而辽阔的内陆和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仍难觅铁路踪影。在公路建设方面，现今的公路网主要集中在南部非洲的东南部、几内亚沿岸地区和东非的维多利亚湖区，其它地区则极其稀疏。不仅如此，就是在有公路的地方，其路况极差。在全部公路中，以砂石公路和季节性土路为主，铺面公路仅占其公路总长度的16%。[7]
撒哈拉以南非洲交通设施的落后，使其城乡之间、地区之间以及国家之间相互隔绝的现象普遍存在，极大地阻碍了商品的流通，妨碍了市场经济的发展。同时，落后的交通设施造成了商品运输成本提高，削弱了商品的国际竞争力。另外，交通设施的落后还不利于吸引外资。所有这些，都极大地阻碍了经济的发展，使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持续下跌。如，1980～1990年期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为-0.9%，在1990～1995年期间，更是跌至-1.3%。[8](P83)正因为如此，处于绝对贫困状态的人口，其所占国民人口总数百分比已从1973年的25%，上升到1998年的43%。[9]然而，如前所述，1973年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标志意义的一年。在1973年前，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率是高于人口年均增长率的，此后的情况却完全相反。1980年也是非常值得关注的一年，因为从1980年开始直至1995年，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人口年均增长率数倍于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均增长率。这表明，人口增长过快是它1973年以来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持续下跌和社会贫困加剧的重要原因。由此可见，制定人口计划生育政策并采取相应措施，严格控制人口增长，使人口增长与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保持协调的比例，已成为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必须常抓不懈、持之以恒解决的重大现实问题。
科学文化素质低下特别是高文盲率问题
世界各国的历史和现实表明，人口受教育的状况是决定人口科学文化素质高低的直接原因，而人口受教育的状况又与教育的发展状况息息相关。客观地讲，自独立以来，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对教育是比较重视的。1961年，它们和北非国家一起参加了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举办的亚的斯亚贝巴“非洲教育发展会议”，共同研究了非洲国家独立后面临的发展教育的任务，如大力增建各级各类学校、提高学龄儿童入学率，同时建议关注初等义务教育，优先发展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会议决定，各国进行20年的努力，到1980年时，要为1/4的小学毕业生提供中等教育，为20%以上的中等毕业生提供高等教育。[10]此后，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一直倾注心血发展教育，而且对教育提出的目标也越来越高。1995年，在亚的斯亚贝巴举行的第62届部长理事会议上，一致通过了1996年为“非洲教育年”的决议，强调非洲要实现“人人受教育”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撒哈拉以南非洲各国加大了对教育的投入，教育事业有了较大的进步。
尽管如此，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教育发展状况仍然令人担忧。据统计，1988年，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人均教育经费只有16美元，还不及亚洲人均指标的1/4。[11]由于教育经费的短缺，教育设施严重匮乏，同时，“招生的迅速扩展导致过度使用少量设施，使其进一步损坏，对新校舍的要求又削弱了拨付维修资金的能力”，更为严重的是，“学校建筑数目不足，班级过于拥挤”，“教科书，尤其是英语和科学教材由于外汇短缺而供给不足，在中学五个学生合用一本教材的事情并不鲜见”。[12](P799)教育设施落后，加上民众的贫困，使得入学率极其低下。据调查，小学、中学和大学的入学率分别只有71%、20%和2.4%。入学率的低下，使得撒哈拉以南非洲成为世界文盲率最高的地区，达到了惊人的50%，个别国家如布基纳法索更是高达80%以上。[13](P142)
人口入学率的超低和文盲率的超高表明，撒哈拉以南非洲人口的科学文化素质极其低下，各国缺乏大量合格的技术人才，科技创新能力全球最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上述状况就对经济的发展产生了极为不利的影响。事实上，撒哈拉以南非洲有许多夭折的重大开发项目，失败的原因就在于没有采用相应的技术。[14](P63-81)同样，人口的科学文化素质低下，科技创新能力的不足（当然也包括殖民地后遗症等因素的影响），导致初级产品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出口商品中占据主导地位，特别是在尼日利亚、肯尼亚、乌干达等国的出口商品中，初级产品所占份额高达99%。[13](P168)相反，附加值高的工业制成品在出口商品中所占的份额，除毛里求斯(90%)、津巴布韦(38%)等国外，其余都微不足道。不仅如此，撒哈拉以南非洲在世界制造业中所占的比重还从1970年的0.6%下跌至1995年的0.3%。[15]另外，有关研究表明，在国际贸易中，如果构成某种商品价值的是90%的技术和10%的原料，这就对技术的主人极为有利。[16]由于这个因素和人口科学文化素质低下特别是科技创新能力不足等因素的合力作用，使得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出口贸易额占全球出口贸易额的比重也几乎不值一提。
由此可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以低入学率、高文盲率表现出来的人口科学文化素质的低下，已经成为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发展的重大障碍，这又是一个该地区无法回避而必须认真解决的问题。
健康素质低劣尤其是因艾滋病泛滥而导致的高死亡率及其它问题
除人口增长过快和人口科学文化素质低下外，人口健康素质的低劣也是撒哈拉以南非洲一个突出的人口问题。
事实证明，一个体格健壮的民族，不仅能够源源不断地为各行各业提供劳动力，而且提供的劳动力精力旺盛，富有生气，能够有效提高劳动生产率并推动经济的发展；相反，一个体弱多病的民族，不仅不能提供适应经济发展的充足劳动力，反而会对经济发展产生严重乃至灾难性的影响。不幸的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却属于后一种情况。
长期以来，由于人口增长过快、自然灾害频繁以及战争和其它因素的影响，撒哈拉以南非洲农业发展缓慢，人们只能获取低水平的热值和营养，人均每天食物的能量供给比世界平均水平低22%，比发达国家低40%，[13](P153)在最落后的一些国家中，25～30%的居民每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饥饿和缺乏营养的状态。[17](P120-121)而维持人体正常代谢所需的热值和营养供应的不足，又使得撒哈拉以南非洲人口的健康大大受损，这对该地区国民经济的发展产生了极为不利的影响。尼雷尔曾指出：“那些见过正在勘测铁路的中国人或者修建通向赞比亚公路的美国人的人，他们会发现，同中国人和美国人比起干活来，我们的人很快就累了。其原因不是我们懒惰，而是没有得到足够的肉、蛋、鱼或者其它蛋白质食物来供给他们身体的需要。”[18](P304-305)
此外，由于医疗卫生条件的恶劣而引起的人口健康素质问题也是影响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发展的不可低估的因素。有关资料显示，其人均医护人员占有量全球最低，每一医生负担的人口高达23850人，而东亚和拉美仅为其这一指标的1/10和1/20；每一护理人员负担的平均人口，撒哈拉以南非洲为2460人，也大大高于同类指标的东亚（1570人）和拉美（1020人）。[19](P233)不仅如此，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医疗技术也是全球最弱的。恶劣的卫生条件，再加上居民自身的贫困，使本已营养不良的人口健康情况进一步恶化，使得现代医学完全可以控制和治愈的一些疾病特别是急性传染病，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却常常束手无策，这就直接导致了大量身为病弱之躯的人口的存在乃至大批人口的死亡。以疟疾病的危害为例。疟疾病在撒哈拉以南非洲长期肆虐，并在有些国家成为导致人员死亡等后果的头号病因。据统计，疟疾病已占喀麦隆发病率的26%，有人甚至认为，“每30秒钟，便有一个人死于疟疾”。[20](P53)大量身为病弱之躯的人口的存在，既妨碍了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又影响了下一代的人口质量；而下一代人口健康质量下降，又进一步影响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另外，由于医疗条件的恶劣而导致的大量人口的死亡，又使撒哈拉以南非洲丧失了大批青壮年劳动力，这就制约了经济的发展，并且这种制约作用还会持续一段很长的时期。
然而，就人口的健康素质问题及其对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发展的影响而言，上述情况还不是致命因素，其真正的致命因素是艾滋病。撒哈拉以南非洲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流行艾滋病，现在已经泛滥成灾，至2002年11月，共有2940万人感染了艾滋病毒或患上了艾滋病，这一数字占到了全球同类指标4200万人的70%。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全部人口中，成人艾滋病感染率达到8.8%，许多国家超过了10%，其中博茨瓦纳更是达到了触目惊心的35.8%。因艾滋病的泛滥，在今日的撒哈拉以南非洲，特别是那些艾滋病高发区，“我们能活多久”这句话，已不再是无病之呻吟，而是数千万不幸的人们所面临的一个真正的生死话题。事实上，从1985年以来，在27个感染艾滋病严重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中，约有700万农业劳动力死于艾滋病。在10个感染艾滋病最严重的国家中，劳动力损失达到了10%至26%。[21]另据有关统计，至2000年底，整个撒哈拉以南非洲因艾滋病而死亡的人数高达1600万。[22](P1)
大批青壮年艾滋病人的死亡，加上艾滋病感染者误工的大量增加，使撒哈拉以南非洲生产特别是农业生产的劳动力投入严重不足，同时，因治疗艾滋病而付出的高昂医药费及因艾滋病人死亡所花的丧葬费，使得农业资金匮乏状况加剧。所有这些，使发展缓慢的经济更是雪上加霜，甚至可以说对经济发展造成了灾难性的打击。世界银行认为，如果撒哈拉以南非洲各国1999年的艾滋病毒平均感染率没有达到8.6%的话，非洲的人均收入可以增长1.1%，几乎是1990～1997年间取得的0.4%的实际增长率的3倍。[23]
不仅如此，因艾滋病在目前医学条件下的难以控制性，艾滋病引起的人口健康素质及其它一系列问题对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发展带来的灾难性影响还远未结束。世界粮农组织估计，在未来20年内，撒哈拉以南非洲27个艾滋病感染严重的国家，因艾滋病致死的人数将达到1600万。[21]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认为，撒哈拉以南非洲要想到2015年实现减少一半贫困人口的预定目标，年均经济增长率必须达到7%，但大多数国家却会不到4%，其中仅艾滋病一项就会使其减少0.7%～2%的经济增长率。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人口健康素质问题已经非常严重，这种情况对该地区的经济发展产生了严重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在短时期内难以消除。
人口问题与可持续发展
“可持续发展”是一个被世界各国广泛接受的概念和普遍关注的问题。按照联合国1987年的阐释，可持续发展是指“既满足当代人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历史和现实表明，影响一国可持续发展的因素很多，人口问题是其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如前所述，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人口问题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即人口增长与经济发展的严重失衡问题，科学文化素质低下特别是高文盲率问题，以及健康素质低劣尤其是因艾滋病泛滥而导致的人口高死亡率及其它一系列问题。其中，第一个人口问题是其根本的方面，它往往是后两个人口问题的主要引发因素（对艾滋病问题的影响相对较小）。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独立以来的发展史表明，这些人口问题长期以来严重地制约了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因艾滋病而带来的人口问题更是对经济发展产生了灾难性的影响，也就是说，它们对撒哈拉以南非洲以往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造成了极大危害。
诚然，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为解决各种人口问题以减少乃至消除其对经济发展的不利影响，已经采取了不少措施，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总的来说，它们的人口问题依然严重，而且对经济发展的不利影响还远未结束。同时，各种人口问题往往相互影响，并与经济发展滞缓问题相互作用，形成了恶性循环。人口问题越严重，经济发展越缓慢；经济发展越缓慢，解决人口问题的条件越差，人口问题也就越严重。这样，人口问题对撒哈拉以南非洲未来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仍会带来严峻的挑战。
收稿日期：2002-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