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及语篇功用探微论文

汉语“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及语篇功用探微

陈品英

(西安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陕西西安710128)

摘要: 以CCL语料库为基础,通过历时研究,展现“整个一(X)”构式的语法化过程,揭示其词性、语义和语篇功能,并挖掘这一构式形成的认知机制和动因。研究发现,“整”字演变为“整个”,进而跨层组合为“整个一(X)”构式,其词性依次从最初的动词、形容词和数词,演变为形容词和副词,再到程度加强词,其语义由“整顿”演变为客观表量的“完全”,再到强调、夸张等主观极性评价义,同时具有言者立场标记和凸显强调的语篇功能。“整个一(X)”构式的形成与转隐喻机制密不可分,其主观化的过程也体现了语法化机制的强大作用力。

关键词: “整个一(X)”构式;极性评价;语篇功能;转隐喻

0 引言

“整个一(X)”构式是口语的一种常见格式,主要出现在现代汉语之中[1],服务于特定的交际目的。从历时语言学和语篇分析的角度出发,运用语料库和历时研究的方法,探讨汉语中“整个一(X)”构式的历史源流、语义特点、语篇功能及形成机制,以期对汉语教学有所启示。

本研究所说的“整个一(X)”构式指的是下面一类格式。

①另外,他还撰写学术论文,著书立说,整个一个大忙人。(当代1994年《报刊精选》

②我要走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给我献哈达,最后我成了整个一雪人。(当代《鲁豫有约—红伶》)

③海内外的文艺家影视人纷至沓来,借宝队伍与日俱增,整个一个挡不住。(当代1998年《人民日报》)

从上述例示中可以看出,“整个一(X)”构式是一个框架式结构,由两部分组成,分别是“整个一”和“X”,由于“整个”不能由“整座、整头”等表量的结构替代,同时“一”也不能由其他数词替代,因此该构式可被视为一种常见的熟语结构。此外,“整个一(X)”构式在句子中一般做谓语,少数情况下也可用做宾语。其中“整个”有时也写成“整个儿”,笔者将其视为口语上的儿化,因此所有示例一律按照“整个”表述。此外,研究所有语料均来自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的古代汉语语料库和现代汉语语料库。

1 相关研究

关于“整个一(X)”及其相关的构式研究,为数不多,且学界观点不一。譬如,胡清国分析了“整个”在现代汉语共时分布中的差异,认为其从形容词到构式标记的语法化历程是句法环境、重新分析以及主观化共同作用的结果[2]。刘长征考察了“(X)整个一(个)Y”构式,认为此构式中的“整个一(个)”具有语法化倾向,其作为一个整体在句法功能上是谓词性的,偶尔也有副词化倾向,并初步探讨了该构式的篇章功能[1]。袁丽分别从语表形式、语义特征、语用功能和构式变体等角度,对“整个一个(X)”构式做了较为全面的分析[3]。郑娟曼以“整个一个(X)”构式为例,探讨了汉语中贬抑性习语构式的形成机制,以揭示贬抑义固化的过程[4]。周清艳从隐性量角度揭示“(X)整个一个(Y)”构式的本质语义属性,并认为其常使用在具有强烈主观评价色彩的语境中,具有总括概述的语用功能[5]。张利蕊、姚双云从共时和历时的二维视角,进一步探讨了“整个一个(X)”构式的使用情况、演化过程、语用倾向及表达功用,发现“整个一个(X)”构式具有贬抑义的语用倾向,以及移情化、实体化、凸显化等表达功能[6]。此外,也有学者探讨“整个”的词性归属[7],“整(个)”所修饰的名词类别及其离散性、完形性等特征[8]。另外,值得关注的是,Wu在Journal of Pragmatics 上发表一文,基于自建语料库,探讨了“zhengge yi(CL)+X”在汉语中的词性演变、意义整合、形成动因等问题,研究表明,该构式经历了从客观描述到主观评价、从数词到程度加强词的词性演变过程,主要受“个”的语法化和概念转喻机制的驱动[9]

总之,关于“整个一(X)”构式的研究,大多局限于对构式本身的表层形式、句法语义等特点的挖掘,忽视了其历时演变过程和语篇语用功能。因此,本文尝试从历时语言学和语篇分析的角度探究“整个一(X)”构式的形成过程、语义特点、语篇功能及认知动因。

本研究区别于前人研究之处有二。其一,借助语料库工具,从历时角度探讨“整”到“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生成过程,以确定其最终固化的语义,相较于以往的举例论证法,有更充分的证据支撑;其二,从语篇分析的角度探索该构式在具体语境之中的语篇功能,扩宽了该构式的研究视角。

运用的语料库是由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研发的CCL语料库,包括古代汉语语料库和现代汉语语料库,两库的字符数分别约为2亿和5亿9000万,形符数分别为19,745和11,399。古代汉语语料库包含从周朝到民国时期,共15个朝代的古汉语,几乎涵盖所有语类,包括“二十五史”“全唐诗”“辞书”等。现代汉语语料库包括1949年之前的现代文学戏剧和1949年之后的当代文学、电视报刊等语料,门类齐全。本研究主要回答以下问题。

第一,汉语中“整”和“整个”的语义是如何历时演变的?“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主要是什么?

⑳就连结婚时买的茶具都摔碎了,这不整个一神经病吗?(当代1998年《人民日报》)

第二,“整”和“整个”的语义演变对“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固化有何促进作用?此构式的语义固化受哪些认知机制的影响?

瓜蒌薤白半夏汤加减联合化学药对比单用化学药治疗冠心病稳定型心绞痛有效性的Meta分析 …… …… 陈铭泰等(15):2126

第三,“整个一(X)”构式具有怎样的语篇功能?

2 整个一(X)”构式的语法化

2.1 “整”字缘起

笔者检索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古代汉语语料库发现,“整”字出现的频率共有13,589次(见表1)。最早出现在周朝的《诗经》之中,常用作动词,意为“整理、整顿”[10],见例(4)和(5),鲜少用作形容词,意为“全部的”,如例(6)。直到南北朝时期,“整”字才逐渐有了客观表量的功能,意为“完全、全部”,用于数词和量词前,见例⑦和⑧。

④整我六师,以修我戎。既敬既戎,惠此南国。(周《诗经》)

⑤“王赫斯怒,爱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笃周梏,以对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战国《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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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整个”为什么能够从形容词虚化为程度副词呢?这一词性转变可归咎于句法内部结构的变化,正如Traugott所言,句法环境是诱发词语语法化的外部环境,具体表现为在SV语言中句法位置的左移和OV语言中句法位置的右移[12]。汉语是典型的SV语言,“整个”首先出现在名词之前,而后出现在动词之前,即“整个”在句中的位置不断左移,这为其语法化提供了关键句法位置,随之词性也开始向副词转化,且词义的主观性日渐增强。

⑦明帝应以十年生,计至此年正月,整三十年耳。(六朝《三国志》)

“整个一(X)”构式在“古代汉语语料库”中仅有1处,源于民国时期,见例⑭。

⑧亮以建兴五年抗表北伐,自倾覆至此整二十年。(六朝《三国志》)

笔者仔细阅读发现,“整”字经历了从动词“整顿”和形容词“全部的”到客观表量用法的转变,这与Wu的研究发现一致[9]

表1 “整”“整个”和“整个一(X)”构式的频率分布

2.2 “整个”的意义追溯

数词“整”和量词“个”构成的双音节复合词“整个”在古代汉语语料库中出现的频率是124次,在现代汉语语料库中的频率高达57,595次(见表1)。通过检索发现,“整个”一词最早出现在北宋话本《太平广记》中,见例⑨,此时“整个”是一个复合形容词,置于具体名词“城”之前,意为“全部的、完整的”,定语标记“的”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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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终日只是三街两市,和着酒肉朋友串哄,非赌即嫖,整个月不回家来,便是到家,无非是取钱钞,要当头。(明《二刻拍案惊奇》)

⑪布置已定,整个夜间灯火不熄,日间鼓角齐鸣。(清《续济公传(下)》)

⑫为什么不鸣锣呢?原来这里都是权贵,都鸣起锣来,整个太原城还不被锣声震碎?(民国《武宗逸史》)

在上述例⑩和⑪中,“整个”修饰抽象名词“月”和“夜间”,用以对时间段的客观描述,可见其修饰范围逐渐从具体名词扩大至抽象名词。

总之,“整个一(X)”构式的适切语境与功能划分不是绝对的。同一语境下,可能同时兼具以上两种语用功能,这些功能相互作用,形成说话人的最终意图,但其主要功能依然是立场标记语。同时,应注意到“整个一(X)”构式使用的语域可以是书面语篇,也可以是口语语篇。

另外,“整个”也可直接用于动词之前,作状语,相当于副词,见例 ⑬。

⑬侯俊杰把眼睛一眯,整个的摔倒在地。(清《小五义》)

例⑬中,“整个”用作副词来修饰动词“摔倒”,“整个的摔倒在地”,指的是侯俊杰这个人物作为一个整体完整地摔倒了,而不是指他身体的一部分着地,这表明作副词用的“整个”也包含其形容词“完整的”之意,该例句也可表述为“侯俊杰把眼睛一眯,整个人摔倒在地”,此时,便可见“整个”作为形容词的用法。因此,笔者认为“整个”复合结构的副词用法,源于其形容词之用,依然保留“完整的”之意。

总之,双音节词“整个”的词性主要是形容词和副词,语义分别为“全部的”和“完全”。同时,“整个”一词在具体语境中,常常虚化为诸如“非常”之类的程度副词,原有语义特征逐渐丧失,语用功能凸显。譬如,在例⑩中,“整个月”用来描述主人公离家之久,实则表达说话人的抱怨。又如,在例⑫中,“整个太原城”表意上是指太原城这一空间范围,实则褒扬武宗时期的繁荣昌盛。由此可见,“整个”作副词用时,相当于Hyland提出的元话语(metadiscourse)[11],其语篇功能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⑥游居有常,必就有德。颜色整齐,中心必式。(战国《管子》)

2.3 “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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⑭每天不梳头、不洗脸,蓬头垢面,整个一个脏兮兮的老太婆。(民国《古今情海》)

在例⑭中,“整个”可用副词“完全”替换,而不宜用形容词“完全的”替代,因此此时“整个”是副词,“整个”加上数词“一”构成“整个一(X)”习语构式。结合语境可知,此时的“整个一”表达强烈主观评价和比况,实则是女主人公自嘲年迈时的窘迫生活状态,和例⑩中用作形容词的“整个”语篇功能极其相似。

笔者检索“现代汉语语料库”发现,“整个一(X)”构式共出现374处(见表1),且在20世纪80年代之后出现频率呈明显增长趋势,该构式在语法上逐渐固化,语义上日益规约,搭配上日渐泛化,这与“整”和“个”的频繁共现及“整个”的高频使用密切相关,频繁共现使其作为独立的整体被概念化处理,高频使用令其语用功能趋向稳定[13]。就其语义特征而言,笔者通过分析语料库发现,“整个一(X)”构式主要有两大语义特征:客观表量和主观极性评价,具有强调、判定、评价和比况的意味,其语法功能相当于程度加强词“degree intensifier”,这一结论也与袁丽[3]、周清艳[5]和 Wu[9]的研究结论基本相符。例⑮⑯和⑰⑱分别代表了以上两种语义特征。

⑮欧洲人过圣诞节并不仅仅只是12月25日这一天,而是整个一个月。(当代1998年《人民日报》)

⑯当地政府和部队商量,把整个一条沟开发成了怪石游览区。(当代“新华社2001年2月份新闻报道”)

⑰不去说市面上常常兜售的假冒伪劣的物质产品,看着挺花哨,整个一糠馅儿。(当代1994年《人民日报》)

受学习美术绘画的影响,所有的绘画元素,包括用光、用色、构图等,亚辰都会融入照片之中,拍出漂亮美丽的脸蛋是他每天的课题,“唯美”成了他的格调。

⑱哼,我看我们家马锐才没准儿呢,整个一个马大哈,二百五,让人当枪使。(当代《王朔作品集》)

在上述4例中,例⑮和⑯中的“整个一(X)”在语义上表客观数量,分别与量词“个”与“条”搭配,而例⑰和⑱中的“整个一(X)”构式强调说话人的态度和立场,具有评价、比况意味,和作副词的“整个”语义相似,这表明在20世纪80年代前后,随着主观化和对语境的依赖性增强,“整个一(X)”构式所具有的情态功能凸显,逐渐语法化为一个专有的评价构式,而“整个”成为此构式的标记,这一结论与胡清国[2],张利蕊、姚双云[6]关于“整个一(X)”构式的研究结论基本一致。

3 “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韵特征及语篇功能

3.1 “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韵特征

Martin和White认为,评价具有积极、中性和消极三类特征[14],那么“整个一(X)”构式的评价倾向如何呢?本文借助语义韵(semantic prosody)的概念来确定“整个一(X)”构式在“现代汉语语料库”中的评价极性特征。Louw将语义韵定义为“一个语言形式会被其周围搭配词稳定的语义氛围所沾染的语言现象”[15]。笔者仔细阅读“整个一(X)”构式出现的语境,并对其语义韵特征进行统计,如表2所示。

表2 “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韵特征

由表2可知,“整个一(X)”构式可传达积极、消极和中性的评价义,其中中性评价义最多,占47.59%,消极评价义和积极评价义各占43.85%和8.56%。而Wu认为“整个一(X)”构式主要用于传达消极的评价义[9],这与本研究结论有所出入,原因可能是本研究所依据的“现代汉语语料库”虽然包含各类语域,但基本都是书面语语篇,且大部分语料来自新闻报刊,新闻语体的客观性导致文本的极性评价词数量锐减,故“整个一(X)”构式的中性评价用法居多。但就积极和消极两种语义韵而言,消极评价义的频数约为积极评价义的5倍,这表明“整个一(X)”构式更倾向于表达消极的语义韵,即郑娟曼所说的“贬抑义”[4],因此该构式对客体“X”在语义上具有较为明显的消极选择偏好,譬如“整个一群精神病”“整个一个傻瓜”“整个一个托词”“整个一派胡言”“整个一个南辕北辙”“整个一个封建家长”等。

“整个一(X)”构式消极语义韵的倾向,是对“整个”作为程度副词“完全”的词汇义的延伸。“整个”作为程度副词,在表义上具有极性评价、比况、夸张的意味,此种话语选择,降低了表述的客观性,强化了说话人的主观性,这与口语表达中消极情绪影响下的言语特点和表达习惯是吻合的[4]。基于此,“整个一(X)”构式常常出现在现代汉语的口语语体中,并形成了以消极评价为中心含义的固定语义联结。

肺栓塞是由于肺动脉、动脉分支被内源性或外源性栓子堵塞而引起,肺栓塞一旦发生,会导致肺循环或呼吸功能障碍,严重影响患者的生命健康,且病死率较高[1] 。现今医疗技术飞速发展,介入性医疗器械技术不断更新,在肺栓塞治疗中的应用也越来越广泛,本文探讨介入导管碎栓联合低剂量静脉溶栓治疗急性肺栓塞的临床疗效,现将结果报告如下。

3.2 “整个一(X)”构式的语篇功用

作为传递消极语用范畴的“整个一(X)”构式,其在微观语境中又具有怎样的语篇功能呢?具体来说主要有两大类:言者立场标记功能和凸显强调功能。

3.2.1 言者立场标记功能

Martin和White指出,用来表达价值判定、主观态度的表达方式均可视为立场标记语(stance markers)[14]。Hyland亦提出了“元话语的人际模型”[11]。此类研究都强调微观修辞特征的篇内人际意义建构和篇外人际关系管理,并依此表明作者不仅要关注与文本自身的关系,更要关注与假定的读者群体之间的互动与沟通,即系统功能语法所讲的“概念功能”和“人际功能”。由此可见,具有“人际”意义的立场标记语或元话语是实现语篇人际功能的重要手段之一。由前文可知,“整个一(X)”构式是以“整个”为标记且日渐泛化的评价构式,具有消极语义韵特征,在语篇中主要表达消极的价值判定和立场态度。因此,笔者将该构式在语篇中的此种用法总结为“言者立场标记功能”,和周清艳所说的“情态表述功能”[5]相似。沈家煊认为“言者主语”是语言主观化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特征[16],而“整个一(X)”构式的语法化过程即是其主观化的过程,故这里强调“言者”。见例⑲⑳和㉑。

⑲岂止是黑点儿,整个一非洲婴儿!(当代1994年《报刊精选》)

通过SPSS19.0软件分析和处理本次研究数据,计量资料用均数±标准差(±s)表示,计数资料用百分数(%)描述,行卡方检验,独立样本t值检验组间对比,对比差异用P值表示,若P<0.05,则统计学意义成立。

㉑妻子整个一个“小女儿”态,家务上内外一塌糊涂,还得他低声下气地哄。(当代1993年《作家文摘》)

㉒它们软绒绒的小身体、小巧的双腿、光滑如丝的羽毛、粉色的小巴掌,整个一件艺术品!(当代《张炜作品集》)

例⑲和⑳中的“整个一(X)”构式,均为表达说话人强烈主观立场的立场标记语。此种用法常常出现在感叹句或反问句中,借以强化说话人的主观评价色彩。立场标记语是主观评价的手段之一,具有极性(polarity),可分为积极、消极和中性3种[14]。例⑲⑳和㉑中的“整个一(X)”构式用于消极评价,例㉒中“整个一(X)”构式属积极评价范畴,表现说话人对该手工制品的极度喜爱,这一用法鲜少出现。

⑨是夜,方四十里,整个城一时俱陷为湖,世人谓之邛河,亦邛池。(北宋《太平广记》)

“整个一(X)”构式的此种语篇功用与张利蕊、姚双云[6]关于“整个一(X)”构式的语用研究结论基本契合,后者认为大多数“整个一(X)”构式都具有语用倾向,而在语言的发展和使用中,“整个”会逐渐“感染”并“吸收”言者的主观立场,从而呈现出相对稳定的语用义和情态义,进而演变为特定的语用标记。由此,“整个一(X)”构式呈现出消极的言者立场标记功能,用在表达消极的情感评判的口语和书面语中。

3.2.2 凸显强调功能

“整个一(X)”构式在语义上主要表达强烈的主观评价,此时“整个”替代客体“X”成为新的信息焦点,并充当指明焦点的语法标记,具有凸显强调的语篇功能,因此也常常是说话人的重心所在。通过这一表述,原有“X”的语义得到多方面的强化,有强烈的主观夸张色彩[1]。于读者而言,也更易抓住语篇的重心和笔者的意图。因此,此构式具有凸显、强调的语篇功能,见例㉓㉔和㉕。

三是组织全民义务植树活动。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为理念,将义务植树活动与“三年增绿计划”、“绿满河口·美丽家园”国土绿化行动结合起来,以3月12日植树节为契机,广泛组织全区各大领导班子、机关干部,以及各事、企业单位职工共2000多人到义和镇六顷村参加义务植树活动,栽植白蜡苗木7230株,集中造林65.7亩。同时,动员全社会力量参与义务植树活动,“青年林”、“巾帼林”等纪念林建设,庭院绿化、城镇绿化及村庄绿化齐头并进。目前,全区义务植树35万株,已完成全年任务。

㉓自从她生完孩子后就没瘦下来,老像还揣着一肚子东西似的,胳膊腿也见粗,原来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现在整个一胖大妈。(当代《王朔作品集》)

㉔记不得谁人说过,一个男人要是讨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老婆,再不懂得温柔也得温柔起来,可在我们家,整个一个南辕北辙。(当代《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㉕“弟妹,像你这么烙,不行。这怎么能行呢?这叫什么饼呀?整个一个鞋垫儿”。(当代《作家文摘》)

例㉓通过对比叙述“她”在生产前后的形体特征,来凸显她产后发福的状态,以表明生产前后变化之大。例㉔中,通过对比他人的形象,再用“整个一(X)”构式将读者的注意力聚焦于“我家丈夫”,成功凸显了自家丈夫不温柔的性格特征,以暗示作者的抱怨之意。例㉕用“整个”来凸显弟妹不擅长烹茶煮饭的人物特征。试想在以上三例中去掉“整个一(X)”的表达,那么前后对比形成的语用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教学实践证明: 利用果蝇的蛹收集处女蝇的新方法,与常规收集处女蝇的方法相比,具有操作简单、耗时较少、容易成功等特点。

4 “整个一(X)”构式的形成机制和动因

4.1 “整个一(X)”构式的形成机制

由前文第二小节的历时研究可知,在汉语发展过程中,“整”逐渐演变为“整个”,再跨层组合为“整个一”,其词性从最初的动词、形容词和数词,演变为形容词和副词,再到程度加强词,其语义也从最初的“整顿”“完整的、全部的”演变为“完全”,再到表强调、比况等极性主观评价义。在这一过程中,单音节“整”字的表量功能并未完全丧失,这一词性和语义的演变是循序渐进的,也必然会伴随着语音、构式的底层结构等发生变化。图1展示了“整个一(X)”构式的历时演变过程。

由于两线之间采用地下站换乘,且正在施工的上林路站未考虑预留节点,如果换乘的两线呈T型,则需对1号线二期车站进行站台加宽及换乘部分改造,对车站和区间影响过大。受1号线二期整体工期控制,16号线实施时考虑两线设置单向通道换乘,并尽可能缩短换乘距离,以减小对换乘功能及舒适度的影响。

那么“整个”是如何逐渐演变为“整个一(X)”并发展成为构式的呢?二者是否可以替换使用?董秀芳指出,“句法上本来不在同一个层次上的两个成分在发展过程中跨越原有组合层次,彼此靠拢,逐渐凝固,最后组合成为一个新的结构体,这种新的结构体可称之为‘跨层结构’”[17]

图1 “整个一(X)”构式的历时演变过程

笔者认为,首先,“整个一(X)”构式是由原本不在同一层次的“整个”和“一个”逐渐融合为一个固定结构来修饰可变成分X,而量词“个”在语音上逐渐弱化,语义上变得虚无[18-19],最终虚化为“一”,从而形成跨层结构“整个一(X)”构式。另一方面,也可从节缩的修辞视角去解释,节短语言文字,叫作节;缩合语言文字,叫作缩,节缩只是形态上的变化,不影响意义的增减[20]。“整个一(X)”构式由“整个(就是/就像)一(个)X”节缩而来,即省掉了“就是”“就像”和量词“个”,从而语法化为现在的评价构式。其次,“整个一(X)”构式与“整个”可替换,当且仅当“整个”作副词用时。在2.2中,笔者已阐明在“古代汉语语料库”中“整个”作副词用时,相当于程度加强词,是由句法环境的改变引起的词性变化,进而导致语用功能改变,这一点,与“整个一(X)”构式的评价语义特征不谋而合。

4.2 “整个一(X)”构式形成的认知动因

“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固化受哪些认知机制的影响呢?笔者认为其语义形成是认知隐喻和概念转喻共同作用的结果。

4.2.1 认知隐喻

隐喻是以一事物描写另一事物的思维方式,是用源域的体验或用语来理解目标域的过程[21]。“整个一(X)”构式,在语义上,由客观全量到主观评价义的演变,暗示了从全量描写范围到评价等级划分的逐一心理扫描(mental scanning),其实质就是隐喻理解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数量上的完整性被投射为对事件或行为的极性判断和评价上,客观性削弱,主观性增强。譬如在例⑭“整个一个脏兮兮的老太婆”这一表达中,来源域是客观世界“脏兮兮的老太婆”,目标域是主观世界的“极性评价”,“整个一”是通过对“X”(“老太婆”)这一客观实体进行逐层心理扫描,从而达到客观描写全量的目的,其扫描层次涉及多个身体部位,包括“头部”“面部”“手臂”等,来源域中的层层扫描投射到目标域,形成了目标域中消极评价的不同等级,最终实现了“整个一(X)”构式消极性评价的意义传递。

因此,笔者认为“整个一(X)”构式本质上是隐喻的,其用来源域中的“客观全量”来描写目标域中的“主观极性评价”,从而完成“整个一(X)”构式的极性评价意义建构。

4.2.2 概念转喻

⑥查询维修人员。对于刚刚维修不久的机井,可以询问维修人员,专业维修人员可以通过设备的大小、节数、粗细及型号印象,判断出具体型号。

概念转喻允许我们通过与之相关的一事物来感知另一事物。和隐喻一样,转喻也是基于人们的基本经验,其实质是概念性的,是自发的无意识的认知过程,是丰富语言的重要手段[22]。“整个一(X)”构式的发展,是概念转喻的结果,概念转喻将“整个”在语用上的会话含义和推理过程转喻化。也就是说,对于说话人主观极限评价的推理实际上是由“整个”这一客观全量来转喻的,在这一过程中,语义的重点已经从客观的“量”转移到主观评价的“极性”上。此时,表“量”的源域被“背景化”(backgrounded),而表程度加强、夸张、比况等主观极性评价的目标域被“前景化”(foregrounded)。在交际情景中,听话人通过这一概念转喻过程,便可理解说话人的真实意图,从而达到交际目的。在认知过程中,“前景化”具有使事物或概念凸显、强化的功能,这也解释了文中提到的“整个一(X)”构式具有凸显强调的语篇功能[23]

关于“整个一(X)”构式的形成机制及动因,学界尚无统一定论。譬如郑娟曼认为此类贬抑式习语构式是语法化(grammaticalization)的结果,其形成也伴随着主观化(subjectivity)的过程[4];袁丽将“整个一(X)”构式的形成归因于语义、句法位置、语用和语言内部自身力量相互作用的结果[20];周清艳则认为重新分析和概念隐喻促成了“整个一(X)”构式的形成[5]。笔者认为“整个一(X)”构式的产生和语义固化,主要是认知隐喻和概念转喻共同作用的结果,首先由认知隐喻机制实现“整个”的语义由客观变为主观,再由概念转喻将“整个一(X)”表主观极性评价的语义前景化,从而完成其语法化和意义构建。

On Different Standards for Indoor Vibration Caused By Subway Trains……………ZHOU Xingmin, WANG Qiaoyan(2·1)

头部取穴取百会、四神聪、凤池,上肢不遂加患侧八邪、养老、曲池穴和健侧的手三里,下肢不遂加患侧承山、足三里和健侧的绝骨穴,治疗组于针柄上插入1.5 cm纯艾条,待艾条燃尽后取针。采用平补平泻手法,留针30 min,治疗5 d休息2 d,4周为一疗程。

5 结束语

语言的演变不仅受政治、经济、战争等外在因素的影响,也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笔者通过对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古代汉语语料库和现代汉语语料库的历时考察,展示了汉语“整”“整个”到“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形成和固化过程,呈现了语法化的一个典型案例。在此过程中,形态上,单音节词“整”跨层组合为双音节词“整个”,再与数词和量词组合,通过形态节缩演变为“整个一(X)”构式;词性上,从最初的动词、形容词和数词,演变为形容词和副词,再到程度加强词;语义上,从“整顿”“全部的”演变为客观表量的“完全”,再到强调、夸张等主观极性评价义;语篇上,“整个一(X)”构式具有言者立场标记和凸显强调的语篇功能,其适用于口语、书面语等诸多语域。此外,笔者认为,隐喻和概念转喻是“整个一(X)”构式形成和语义建构的主要认知机制。本研究证实了语法化在词汇演变过程中的强大作用力,为前人关于“整个一(X)”构式的研究成果提供了佐证,同时对汉语教学有所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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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EMANTIC FEATURES AND TEXTUAL FUNCTIONS OF ZHENGGE YI(X)CONSTRUCTION IN MANDARIN CHINESE

CHEN Pinying
(Graduate School ,Xi '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Xi 'an 710128,China )

Abstract: Based on a diachronic analysis of CCL corpus(Center for Chinese Linguistics),the grammaticalization trajectory is investigated in this paper to explore the part of speech,semantic features,textual functions and the cognitive mechanisms of Zhengge Yi(X)construction in Mandarin Chinese.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Zhengge as a compound has evolved from the monophemic Zheng,which was originally used as a verb,adjective or quantifier in pre-modern Chinese.The later Zhengge Yi(X)construction shifted from an adjective or adverb to a degree intensifier in contemporary Chinese.The semantic meaning has shifted from the action of rectifying to the quantifier of totality,then to the subjective evaluation of extremeness,especially for negativity.Besides,the construction can be regarded as speaker's stance marker and information highlighter in textual function.The results also show that the cognitive mechanisms for Zhengge Yi(X)construction is closely related to metaphor and metonymy,the subjectivity of which has something to do with grammaticalization.

Key Words: Zhengge Yi(X)construction;polarity evaluation;textual functions;metaphor and metonymy

中图分类号: H136.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1751(2019)04-0068-08

收稿日期: 2019-03-11

基金项目: 2017年西安外国语大学研究生科研基金项目:中国CSR年报话语对非财务信息披露的影响预测研究(syjsb201708);2017年西安外国语大学校级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批评语类视阈下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话语研究(17XWZD04)

作者简介: 陈品英(1992—),女,陕西西安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语篇分析、应用语言学。chenpingying115@126.com

(责任编辑 邓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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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整个一(X)”构式的语义及语篇功用探微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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