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凯恩斯经济学斯拉法理论及对中国的启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凯恩斯论文,法理论文,中国论文,经济学论文,启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两种价格决定方式
在农业、手工业社会，即独立生产者社会，生产者和消费者直接进行交易，其价格决定于供求关系。而批发商往往在其中间，并握有库存，实际上起调节价格的作用。新古典经济学派的一般均衡理论就是建立在这样一种价格决定方式基础上，这在农业、手工业社会里，理论上无懈可击，成了西方经济学主流。
但在工业化社会里，情况大不一样。在某一时点，该社会有一定的生产能力，但并不意味着具有现实生产水平，只是表示潜在生产水平。而现实生产水平取决于有效需求量，其价格是固定不变的。以汉森（Alvin Hansen）图为例，Y是潜在生产力（假设汽车生产能力为3万辆），因一般说来生产能力大于需求量，可假定现实产量是Y（2万辆），当需求增加时，汽车产量就达到Y″（2.5万辆）。在需求量达到之前，价格是不变的，唯有需求量超过时，才出现价格上涨。
总之，在工业化社会，汽车、耐用消费品等产业，产量决定于有效需求量的变动，而需求量达到之前价格水平几乎不受影响。当需求超过生产能力充分利用点时，才引起物价上涨。
现代工业社会的这种特征是怎么产生的，还未能做出充分说明。但大体上可列出以下3个原因。1.由于垄断和寡头垄断，价格出现刚性。2.在经营上，厂家按生产费用（原材料加工资）加利润的方式决定价格，而不是随市场供求关系波动。3.工资采取合同方式，在较长时期内固定不变，而且一般说来工资只能上升，不会下降。
二、凯恩斯未解决现代社会价格决定方式
在工业化社会，需求量决定生产量，市场经济机制发生了重大变化。而这种新机制给社会带来了严重问题。在随需求的变化发生产量变化的过程中，不但发生设备利用率不足，而且产生劳动雇佣量不足。凯恩斯便提出由政府创造有效需要来解决需求不足问题。这就是对新古典经济学派的修正，创立了凯恩斯经济学。尽管凯恩斯根据工业化社会生产量取决于需求这一新情况创造了有效需求理论，对现代经济学做出了重大贡献，但并没有解决工业化社会的价格形式问题。凯恩斯被认为在价格问题上沿袭新古典经济学派的一般均衡理论，或者说没有作为一个问题加以研究。
希克斯（J·R·Hicks）在晚年强调，弹性价格体系（Flex-price system）和固定价格体系（Fix-price system）必须加以区别。前者有竞争性，是市场经济中形成的相对价格体系，后者是具有垄断性或寡头垄断性的市场经济价格体系。现代工业化社会是后者占主导地位。因此，不解决这个问题，理论上就不完整。斯拉法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提出了新的理论框架。
三、斯拉法是古典经济学复兴者
在今天高度工业化的市场经济社会里，需求的变化对生产量的决定起着决定性作用，但对诸价格的决定未能起到重大作用。那么，诸价格决定机制如何，市场经济之核心相对价格体系，从经济整体来看是如何形成的，其基本的决定因素是什么？斯拉法想从理论上解决这些问题。
斯拉法在1960年发表《用商品生产商品》一书（全文共90页）。哈罗德写该书书评时写道：该书论述价格决定问题，却完全没有出现需求函数，对此感到吃惊。这是因为哈罗德没有理解斯拉法经济理论。
斯拉法是将现代工业化市场经济之下的，包括分配问题在内的价格决定机制加以公式化的经济学家。其理论出发点是李嘉图论述的自然价格。李嘉图的价格理论由市场价格和自然价格组成。市场价格决定于主观的效用价值，后来它被发展成为新古典经济学派的一般均衡理论；自然价格决定于客观的劳动价值，后来它被发展成为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斯拉法重视市场价格背后的自然价格。他反对主观为基础的效用经济学派，想恢复客观为基础的古典经济学派。因此他被称为古典经济学复兴者。
但是，斯拉法并不是简单地回归李嘉图（或马克思）的古典经济学。根据对现代经济社会的分析，他不遵循劳动价值学说，而把生产技术体系视为价格基础。斯拉法经济理论可谓李嘉图、马克思经济学的发展。
四、斯拉法的基础资料生产理论
斯拉法把物资分为基础资料和非基础资料，前者是进入生产过程的物资，后者是不进入生产过程的物资，最典型的是奢侈品、武器等。基础资料价格和利润率决定之后，非基础资料价格就自然地决定下来，因此，斯拉法的价格和分配理论以基础资料作为研究对象。
假设某社会按某一生产方式（指一定的投入产出技术网络系统）进行有剩余的生产，而各个产业（铁、煤、小麦）所需生产资料及其产量如下：
铁90吨+煤120吨+小麦60×1/4吨+劳动量3/16→铁180吨
铁50吨+煤125吨+小麦150×1/4吨+劳动量5/16→煤450吨
铁40吨+煤40吨+小麦200×1/4吨+劳动量8/16→小麦480×1/4吨
180吨 285吨 410×1/4吨 1
该社会由铁、煤、小麦等3个基础部门构成，铁部门即用铁90吨、煤120吨、小麦15吨为生产资料，并雇佣3/16的劳动力生产铁180吨，煤、小麦部门以此类推。为了生产铁，除了铁以外还要用煤、小麦等生产资料，为了生产煤，又需要铁和小麦。即各种商品相互进入商品生产之中，并且是无限循环的。这就是书名《用商品生产商品》的由来。
在该社会，铁部门用180吨铁生产180吨铁，因而没有产生剩余；煤炭部门是用煤285吨生产煤450吨，产生剩余165吨。同样，小麦部门产生剩余70×1/4吨。这两个部门的剩余相加就是社会剩余，相当于国民收入的净产量。
五、斯拉法的价格和分配理论
国民收入应分为工资和利润，而且定有商品交换比率、工资率和利润率。假定各产业的单位劳动工资率和利润率相等，就得如下生产方程式体系：
（90p1+120p2+60p3）（1+r）+3/16w=180p1…
………………………………………………………………（1）
（50p1+125p2+150p3）（1+r）+5/16w=450p2
………………………………………………………………（2）
（40p1+40p2+200p3）（1+r）+8/16w=480p3…
………………………………………………………………（3）
p1、p2、p3分别为铁、煤、小麦的价格，r是利润率、w是工资率。在这3个联合方程式中，未知数是p1、p2、p3、r、w等5个，假定把铁价格作为标准，设定为1，未知数剩下4个，只要r或w定下来，就能够求解。按该方程式体系，各种价格和两个分配变数定下来，社会再生产就能够持续下去。
斯拉法认为，工资包括生存费工资和剩余分配工资，但实际工资率受消费资料价格上升的影响。鉴于资方处于优越地位和实际工资率不稳定，斯拉法便选择利润率作为外在变数。利润率可认为受利息率制约，利息率定了下来，诸价格就能定下来。
按照斯拉法理论，价格决定于以下3个因素：1.生产资料投入系数行列。2.劳动投入系数。3.分配率（诸如利润率或利息率或工资率）。各产业产量是生产方程式（即投入产出技术网络）所给定，而价格和分配是被决定因素。利润率或利息率作为外在变数被决定之后，诸产品价格和工资率也就随之决定下来。这一理论与价格和产量同时决定于市场供求关系的一般均衡理论完全不同，在经济思想史上有革新意义。就分配理论而言，瓦尔拉斯是内在分配理论，斯拉法是外在分配理论，也是完全不同的。
六、斯拉法设想的标准商品论
在经济循环的社会再生产过程中，必然遇到怎样决定价格和分配问题。当工资发生变化时，价格和分配将发生什么样变化，这是李嘉图以来的理论难题。由于工资的变化引起价格和利润率的变化，确定分配关系时，不能不考虑价格的变化。斯拉法就设定标准商品体系解决了这个问题。
假定前述生产方式发生变化，铁、煤、小麦产量分别为4/3倍、4/5倍、1倍，生产资料结构又发生如下变化（总劳动量仍设定为1），就得标准商品体系。
铁120吨+煤160吨+小麦20吨+劳动量4/16→铁240吨
铁40吨+煤100吨+小麦30吨+劳动量4/16→煤360吨
铁40吨+煤40吨+小麦50吨+劳动量8/16→小麦120吨
200吨 300吨 100吨 1
按照新生产方式，作为生产资料的铁、煤、小麦之间比率为2比3比1（200吨比300吨比100吨），产量比率亦为2比3比1（240吨比360吨比120吨），从而净产品比率也为2比3比1（铁40吨比煤60吨比小麦20吨）。斯拉法把这种生产体系称为标准体系。
在标准体系下，净产量对总生产资料比率为20%，不受价格影响，是固定不变的。斯拉法把这种比率称为标准比率。
在这种标准商品体系下，其利润率就得如下公式：
斯拉法提出，在标准商品体系下，分配率的决定可不受价格变动的影响，因而在理论上提出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不通过市场可以决定分配率这一新命题。
七、斯拉法的经济循环论
斯拉法的理论体系不像新古典经济学派均衡理论那样注重诸商品的市场联系，而注重于生产联系。按照均衡理论，生产模式是以生产函数为基础，把生产要素转变为消费资料的直线过程。按照斯拉法理论，其生产模式与魁奈经济表一样，是投入商品、产出商品的循环过程。斯拉法继承和发展了魁奈的经济循环论。
魁奈《经济表》的基本模式是地主支出为外在因素，决定着农业（生产阶段）和工业（不生产阶段）部门的产生。即地主阶级收入（即亦支出）为出发点，通过宏观的农工两大部门相互交易和若干部门内部交易，形成循环过程。其图式就是封建社会末期的投入产出表。
亚当·斯密、李嘉图、马歇尔等的经济理论忽视魁奈的经济循环理论，只有马克思给予高度评价，并创造了再生产图式。马克思以此论述了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的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凯恩斯却发展了最终需求论，创造了有效需求理论，但没有涉及部门间投入产出，而且其价格理论未摆脱均衡理论。里昂惕夫不但继承最终需求决定产出的理论，而且把工农两个部门发展为多部门投入产出理论。
斯拉法则继承和发展了魁奈、马克思、里昂惕夫的经济循环论，创立了“用商品生产商品”的经济循环论。他不同于魁奈工农两大部门或马克思生产资料、消费资料两大部门，而与里昂惕夫一样创造了多部门投入产出理论。但其价格理论不同于凯恩斯或里昂惕夫，认为价格不是决定于“均衡理论”，而是决定于以生产技术网络为基础的生产方式。
八、斯拉法理论是重视整体的经济观
斯拉法的经济循环（再生产）理论完全不同于新古典经济学派的均衡概念，是否定边际效用概念的再生产理论的。各种基础资料商品作为生产资料进入生产过程，并连续地维持着一定的生产结构。各个生产部门一开始就与其他生产部门有机地联系在一起，并且往复循环。这就不同于各个独立的供求力量在各种各样的市场同时实现力量均衡的“均衡论”。就方法论而言，前者类似于生物学，后者类似于力学。经济学从物理学借用力学方法，视经济世界为力量均衡的世界。
按照均衡理论，消费者追求最大效用，生产者追求最大利润，是基于个人主义的经济观。而魁奈《经济表》和马克思再生产理论却认为，社会生产是经济主体有机联系下维持生产循环的过程，是一种重视整体和持续性的经济观。
然而，斯拉法理论体系是由自然价格的小宇宙和市场价格的小宇宙构成，联结两个小宇宙的是市场经济的价格机制。其价格和分配理论是把人外在（即客观）为基础的领域和人内在（即主观）为基础的领域严格分开，并将两者相互作用之形态加以公式化。因此，斯拉法理论既尊重个人意志，又重视整体经济利益。
九、斯拉法理论体系尚未完成
斯拉法著作很少，只是提出不同于均衡理论的新经济思维框架，其理论体系要进一步研讨。
1.斯拉法论证了诸产业产出可决定于与价格无关的斯“生产方程式”，但未论述怎样建立其物量体系。斯拉法说，平均利润量一旦定下来，产出也可定下来。菱山认为，平均利润率可换成经济增长率。因为最大利润量R时，经济增长率也就最大（G），经济增长率g可选择r（利润率）＋w（工资率）＝1的各种组合（即0≤r≤1，0≤w≤1）。因此，经济增长率一定下来，以该社会技术体系为基础的“物量体系”也就定下来。然而，这种与价格无关的“物量体系”尚待进一步研究。
2.斯拉法的理论模式是静态理论，应将其发展成动态理论。意大利经济学家帕西内蒂（Pasinetty）正在研究其动态化。他的新著作《结构性经济动力》（Structural Economic Dynamics）就是其代表作。
3.怎样决定“给定产量”需要详细论述。斯拉法学派学者一般认为，斯拉法与凯恩斯一样认为最终需求决定产出，但又说生产方式（技术系列行列）决定诸产业产出。最终需求和生产方式的两者关系如何，尚未形成统一的理论体系。
4.对怎样决定外在变数利润率（或利息率）未充分论述。斯拉法说，分配（利润率或工资率）是由该社会的历史、政治、社会、制度的诸因素决定，而利润率又取决于利息率，但他的利息论尚未形成统一理论。
5.有形商品和无形商品的关系未论述。现代社会里，无形商品所占比重越来越大。无形商品亦可分为基础资料和非基础资料，不影响斯模式的基本格局，但在完善理论体系中需具体化。
十、若干想法和建议
1.斯拉法经济理论为我们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提供新思路。斯拉法企图将李嘉图等古典经济学的合理部分运用到20世纪工业化社会。我国正在实现四个现代化，整个社会越来越趋于工业化社会。斯拉法的创造性理论探索对我国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发展有参考意义。
2.斯拉法理论的某些合理成分比较适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模式。资源配置必须以市场为基础，但市场不是万能的。日本（及亚洲NIES）在战后经济发展中创造了“政府主导型市场经济模式”，虽以市场经济为基础，但政府的宏观指导管理相当强大。这一模式已经以“东亚模式”被国际社会公认。今天看来，斯拉法经济理论最接近于“东亚模式”。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基本上属于“东亚模式”，有必要吸收斯拉法理论某些合理成分，创造比较完整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体系。
3.斯拉法理论有可能成为21世纪经济学的主流。目前，在西方经济学中，新古典经济学派占主流，而斯拉法理论属于非主流派。但当今世界，在一般均衡理论的影响下，南北两极分化加剧，资源严重浪费，环境污染加剧，正面临经济学危机。而既重视价格和市场，又反对市场万能理论的斯拉法理论，将会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
4.斯拉法理论有助于建立新价值观。市场经济是以个人主义为基础的，因此市场经济有与社会主义价值观相矛盾的一面。
一方面，斯拉法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一样，是重视社会整体的经济观，与社会主义价值观相一致。另一方面，它又重视市场经济的作用，在不损害社会整体利益的条件下，各个人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或利益决定其行为，从而可以自由地充分发挥个人作用。
注：本文除开头、结尾部分是作者所写外，其余是作者根据日本福井县立大学教授菱山泉（日本研究魁奈和斯拉法的权威）于1995年5月4日在浙江财经学院所做学术报告“工业社会的深化和市场经济的演变”及其有关研究斯拉法的理论著作，如《从魁奈到斯拉法》、《对斯拉法经济学的理论评价》等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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