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价值与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主义论文,价值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04年11月2日美国《Z杂志》网站(http://www.zmag.org)发表了该网站主编迈克尔·阿尔伯特题为《马克思主义:价值与问题》的文章。作者从左翼自由主义的立场出发,认为马克思主义存在过分注重工人阶级的斗争而不关注妇女解放运动、种族解放运动等身份政治,过分强调经济基础、流于经济决定论和忽视管理阶级有形成新的统治阶级这一趋势等问题。几天之后,英国《社会主义工人》杂志主编艾伦·马斯在http://www.zmag.org网站发文对阿尔伯特的观点逐一进行了反驳,令人信服地论证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仍然契合当今时代。现将两篇文章译介如下。
我们是否该运用马克思主义呢?它的观念是否突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而忽略了相关的问题?这些观念是否揭露了压迫的根源?它是否构思出了将带来解放的社会关系?它是否对积极改造社会有启发意义?
马克思主义的价值包括:它解释了所有权关系和利润追逐,揭露市场的许多恐怖性的后果,并且突出了阶级斗争在社会动力学中的地位。不过在这篇短文中,我不想过多涉及马克思主义的价值,而是集中论述它存在的问题。
首先,马克思主义给我们引错了方向。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是一种极度模糊的方法论,它一再提醒我们要历史地思考问题,而这往往会枯竭我们的创造性和视野。当真正现实存在的人利用历史唯物主义观念时,他们通常会系统地低估和误解性别的、政治的、文化的、生态的社会关系的作用。也就是说,现实的运用者们在运用马克思主义时往往夸大了经济的中心地位,而没有对性别、种族、政治和环境予以充分关注。克服这些弱点要求大多数马克思主义者在构造和运用自己的世界观的时候要做双向改变。他们必须承认:马克思主义主要论述了经济学,而在其他上述提到的领域,也有很多学者提出了真知灼见,而且这些领域也同样能极大地塑造经济关系。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者需要抛弃他们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这样的概念构造,并且改为突出以下理论:性别、种族和政治的作用能够影响经济,其程度正像经济对性别、种族和政治的影响一样强有力。马克思主义需要认识因果关系的双向性,即存在着社会其他方面为因而经济为果的情形,而不是排他地或仅仅主要关注经济为因社会其他方面为果的关系。这就需要对马克思主义的许多观念一一进行提升。这类批评在过去已经推动女权主义者建立了社会主义的女权主义(力图融合性别和阶级视角),并且也已经导致了无政府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民族主义等等的形成,它们甚至认为经济、政治、文化和家族关系同等重要。
但上述并不是我想在此讨论中重点分析的马克思主义的问题。事实上,即使大多数马克思主义者如同以前一些已经做到的人一样,已经或即将很快达到上述那样的丰富化和多样化,我对这样一个经过改造的马克思主义仍不会感到满意,因为我认为马克思主义还有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更糟糕并更难以克服。那就是,马克思主义误解了经济。
一方面,在形形色色的正统马克思主义文本中,劳动价值论误解了工资、价格和利润在资本主义经济中是如何被决定的,同时使社会活动分子看不到工作场所和市场的关系是由讨价还价能力和社会控制所决定的,而这些被“劳动价值论”极大地忽略了。同样地,正统马克思主义的危机理论曲解了资本主义经济和反资本主义的前景,它不断盼望资本主义内在性地崩溃(而那样的情形并不存在),并不断使活动分子看不到作为未来更有希望的变革基础的自我组织的重要性。但是这些毛病,我们可以想像马克思主义者也能超越,实际中很多人已经做到了。所以倒不如让我们假设这些也都不算什么问题。
我想集中论述的问题比上面这些问题都更重要,即实质上在马克思主义的任一变异形态中,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几乎在字面上都否认我称为管理阶级(专业管理或技术官僚阶级)的阶级的存在,并且低估它们与工人阶级和资本的对抗。这个特别的失败长久以来已经阻碍了对前苏联、东欧和第三世界等非资本主义经济以及资本主义本身的阶级分析。
马克思主义正确地揭示了阶级差异能够从所有权关系差异中产生。资本家拥有生产资料,工人只拥有为获得工资而出卖的劳动力;资本家以最少的开支榨取尽可能多的劳动来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工人则努力要求提高工资、改善环境,而且尽可能减少工作时间、降低工作量。这样,阶级斗争就爆发了。
那么,其中的问题是什么呢?马克思主义所描绘的图景很多是对的,但为什么惟有财产关系才产生阶级差异呢?为什么其他工作和经济生活中的社会关系不能把人们塑造分裂为具有不同环境、动机和资源的对立群体呢?
答案是,它们能。一些工薪雇员垄断了很有权力的条件和任务,而且对他们自己的工作环境和其他地位较低的工人具有相当的决定权。其他雇员只能忍受无权的状况和工作,而且在事实上对他们自己或其他任何人的状况都没有决定权。前者在统治后者的同时试图垄断权力和更高的收入。这样,阶级斗争就爆发了。
以这种观点,我们在资本主义中不仅仅看到有资本家和工人,而是看到在两者之间,还存在着一个拥有权力、对抗地位较低的工人以保卫自己的利益、同时努力提高对在他们之上的老板的讨价还价能力的管理阶级。不仅如此,这个管理阶级能够在实际上成为一个资本家已被去掉、而工人依然处于从属地位的新经济(指20世纪的非资本主义经济,而非20世纪90年代的“新经济”。——编者注)的统治阶级。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模糊了一个阶级的存在,这个阶级在资本主义中与资本家和工人斗争,而在新经济中这个阶级将成为统治者。
最后,真正关键之点是我称为“管理主义”的新经济。这种经济是生产资料公有或者国有并有劳动分工的,根据能力和(或者)产出给报酬,利用中央计划或者市场来进行资源配置,那些倡导者称之为“市场社会主义”或者“中央计划社会主义”。它在每一个提供严肃经济前景的马克思主义文本中都作为斗争目标,被每一个曾经重新定义社会经济关系的马克思主义党派所采用。
因此,事实证明马克思主义关于理想社会图景在以下几个方面明显产生了负面影响。第一,马克思主义完全反对乌托邦设想。第二,马克思主义预先假定,如果经济关系合乎理想,那么其他社会关系自然各当其位。第三,马克思主义弄不清到底怎么样才是收入的公平分配。“按需分配”是乌托邦式的,因为它砍掉了必需的信息转换。按劳分配或按社会贡献分配在道德上不是一个值得称赞的口号,因为它奖励生产能力,就可能肯定人们在天赋、工具和条件上的差异。而且第四,并且这是最应受到责难的是,在实践和实质规定中,马克思主义赞同在生产中、在作为配置方法的指令计划或者市场中的等级关系。
换句话说,我之所以抵制马克思主义并且感到在寻求更好的新经济模式的严肃左冀人士中它的重要性会下降,是因为马克思主义有这样的实质性不足:根据它的根本观念,马克思主义的经济目标基本上相当于倡导一种把管理者、知识工人、计划者等等提升到统治地位的管理主义生产模式。马克思主义当然使用了社会主义作为这一个目标的标签,但是在我看来这只是为了吸引工人和其他有着美好愿望的人们。当马克思主义当政时,马克思主义在事实上并没有从社会结构上实现社会主义理想。马克思本人当然会指出,这种情形与资产阶级运动中使用民主标签来集合不同社会阶级的支持、但并不是从结构上实现真实民主理想的情形类似。
最后,列宁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在资本主义社会运用的一个自然产物,并且马克思主义的列宁主义,远非工人阶级的理论和战略,相反,根据它关注的焦点、观念、价值、目标、组织和战术原则,它是管理阶级而不是工人阶级的理论和战略。它所运用的是管理阶级组织和决策的逻辑与结构,并且寻求由管理阶级来操纵经济目标。
对一种长期存在的知识结构仅采取一种纯粹批判的态度来反对,通常都不是很有效,而必须同时给予正面的肯定。因此我认为,取代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不足的观念框架,应该强调更加广泛的社会生产关系,包括所有经济活动中的物的、人的、社会的投入和产出,阶级分化的社会的、心理的以及物的尺度,特别是企业劳动、市场和中央计划配置中的分工对资本主义以及管理主义社会的影响。我称这种新经济蓝图为参与经济,包括委员会自治、根据努力和奉献给予激励(并且满足那些不能工作的人们的需求)、平衡的工作复杂程度和参与计划体制。
这个模式(很多著作对此进行了充分证明并在网站www.parecon.org上有详细讨论)是有价值和令人期望的,它应该代替一直被称为“社会主义”(但实际上已是“管理主义”)的目标。
委员会自治管理在苏联或多或少是由布尔什维克破坏的。根据努力和奉献程度计酬与根据能力或产出计酬这类典型的“社会主义”模式相对立。平衡的工作复杂程度代替了企业组织,从而清除了在所有现实的马克思主义经济中所表现的管理专制的基础。参与计划体制取代了市场和中央计划,从而除去了管理专制的基础。这些特征共同推进了团结、公正、多样性和自治,代替了相互之间令人窒息的互相摧残。协调主义确实在各种马克思主义的、特别是列宁主义的观念和原则中可以找到根源,这也正是为什么必须超越和扬弃后两者(马列)的原因。
马克思教会我们关注意识形态或观念结构,并教会我们这样质疑它们:它们为谁服务?是为谁定做的?它们包括谁,排斥谁?这些包括与排斥将会使它们适于或是不适于我们?马克思这些看法是非常有洞察力的。但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结构在克服资本主义的议程中忽略了实质上的重要经济关系,从而使之有利于管理阶级的利益,并使管理阶级成为统治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