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与接待业研究：中国与国外的比较——兼论中国旅游学科的成熟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成熟度论文,中国论文,中国旅游论文,学科论文,国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国大陆的旅游与接待业研究到底处于什么样的水平？它与国外同类研究有无差距？差距有多大？本文拟对这些问题做一下求证，以便使我们能够做到知己知彼，从而明确学术研究的方向。
本文的着眼点是从学科的角度进行分析，并利用可以获得的相关材料和信息作为佐证。为了不至于产生误解，同时也为了说明本文在研究方法上的一些缺陷，笔者需要先对相关的问题做一些说明。
一、问题与定义
1.问题的界定
尽管人们都承认旅游学所涉及的领域十分广泛，中国旅游研究早期也有地理学、经济学人士的较多介入，但由于1998年教育部将旅游学科归设在管理学大学科下，目前中国的旅游研究在总体上主要由设有旅游管理专业的高校学者所承担，因此，研究的学科取向就较多地局限在管理学和地理学领域，而其他领域的学者往往对旅游问题缺乏研究热情。这种情况与国外恰好相反。国外的很多大学甚至一些著名大学都有利用自己的学科背景长期独立投身于旅游研究的学者，并且经过多年的努力，对旅游这个交叉学科的形成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申葆嘉，1995；吴必虎、蔡利平，2001）。中国目前这种状况的持续，其负面影响不可忽视，表现为：
(1)对旅游的理解被局限为一种企业和行业活动，而不是更广泛的社会现象；
(2)旅游学术积累所形成的知识框架的主体是管理学知识，而非充分的交叉学科的知识体系；
(3)这种自闭式的研究导向，使中国的旅游研究在领域分布、研究方法、成果价值和成果的社会影响等方面都存在着一定的问题。
上述问题能否在中国旅游研究中得到证实？这就是本文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2.学科的界定
中国的旅游学科目前到底发展到什么阶段？回答这个问题还必须先要弄清楚什么是学科，旅游是一个什么学科。
尽管人们对什么是学科一直存在着争议，但作为一个学科，它具有最基本的特征。金与布劳乃尔对学科的解释包含着很广泛的内容(King and Brownell,1966)：一个团体或众多团体形成的一个网络、一个传统、一种特殊的价值观和信念、一个领域、一种探索方式和一个概念结构；而有的学者则强调其中的某些因素，认为学科是由概念、方法和基本目标构成的一个知识体系(Toulmin,1972)。大多数人认为，学科是由知识体系和社会机构所构成的集合。换言之，学科具有自己的目标、概念与方法体系以及独立的社会组织形式。在拙著《基础旅游学》中，笔者曾引用了李光和任定成(1989)的结论，认为作为学科必须具备以下条件：首先要有专业的组织从事有关的研究工作；其次是在学科研究中使用独特的语言系统；再次是采取特殊的研究策略；并且要遵从特有的规则，这些规则具有潜在性、公共性、层次性和相对稳定性这些基本的特征。换言之，“学科的特征在于它不依赖于其他学科的独立性。这种独立性反映在它的研究对象、语言系统和研究规范上”。显然，这种表述是对学科定义比较完整的总结，它包含了构成学科的最基本的四要素：组织机构、概念体系、研究方法（理论）和研究规范。用这四条标准逐一对照中国的旅游学科，我们便可以对该学科的成熟度有一个基本客观的判断。这是本文要回答的另一个问题。
旅游是一门典型的交叉性学科（谢彦君，1999;Jarari,2001)，这已经成为中外旅游学术界普遍认可的一个结论。从历史上旅游知识体系的形成过程中各学科的贡献以及当前解决旅游问题时对各学科的广泛依赖，都可以看出旅游学科的交叉性特点。
3.研究方法的说明
本文的研究方法主要是利用网络资源进行网上文献和相关信息调查。包括以下一些具体方法：
(1)用国外大学图书馆的文献搜索工具，查询所有旅游相关刊物并列出主要的刊物名录。这种查询，限于笔者的精力和知识，一定还有疏漏，但目前所获得的有关期刊的名录基本上涵盖了这个领域的重要期刊，而一些比较次要的或非学术性期刊，均被作者剔除掉了。如果读者可以给这个期刊目录增加任何重要的补充，都将是对本文结论的进一步支持；
(2)用著名的搜索引擎（主要是GOOGLE）查询选定的16个旅游关键词（分别以英文和中文两种方式）。之所以选择这16个关键词进行查询，主要是笔者的一种价值判断。根据近几年接触的国外旅游研究文献，笔者认为这16个关键词可能是旅游研究中相对重要的条目（当然还有大量其他重要的条目）。就本文而言，即使在关键词的取舍上存在问题，似乎也不影响最终的结论，因为本文的主旨在于对国内和国外的比较，只要选取同样的关键词就应该是有解释力的。但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用任何一个关键词搜索所得到的信息条目总数都是不够“纯粹”的，有大量实际相关度很低的条目也都被收录进来。对于这个无法避免的问题，我们的理解是从统计学的角度看待它的显著意义：平等地对待所有中英文条目，注重其相对意义而非绝对意义。另外，信息条目不等于学术文献的篇目，两者不可混淆；
(3)为进一步提出中国旅游研究状况的证据，笔者还利用中国期刊网(CNKI)进行了中文旅游文献的查询。该网建立时间不久，收录文献有限，旅游方面收录了《旅游学刊》、《旅游》和《旅游科学》，虽然期数不全，但对形成本文的一些结论没有太大影响；
(4)在对中国期刊网进行查询时笔者发现，用关键词检索所能查找到的文献数非常有限。后来，尝试在篇名中查找这些关键词，结果发现了更多的文献。这反映了一个问题：中文文献关键词有问题。其原因或者是关键词本身不合适，或者是早期刊物没有关键词。后来的深入查询证实了这两个原因，从而迫使笔者在中国期刊网上采取关键词和篇名两种查询方法以便互相补充（见图3）。但很明显，篇名检索会出现偏误（比如，旅游研究有可能是从生态旅游研究中检索出来的）。对此我们只好承认这种偏误的存在。
二、研究与发现
（一）中外旅游研究比较
为了说明问题，笔者拟从学术期刊数量与质量、专题研究的跟进程度、研究取向、学术成果积累水平这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1.期刊的数量与质量这里，我们只是考虑公开出版的专业学术期刊，不考虑其他可以发表旅游文章的综合性刊物。
中国旅游研究的期刊数量屈指可数：《旅游学刊》、《旅游科学》、《桂林旅专学报》、《中外饭店》和《现代酒店》。其中《旅游学刊》是公认的比较权威的旅游专业学术刊物，每年6期，每期发表20多篇文章。自1986年创刊至今已经累计发表文章将近1500篇左右。可以说，《旅游学刊》的文献数量和质量，基本代表了国内旅游研究的规模和质量（张进福，2002）。然而，这个规模与国外期刊数以及发表的文献数（已经无法统计）相比，显然相差甚远。据笔者的不完全统计，国外的旅游研究刊物达40余种，饭店（注：这里将Hospitality均译为饭店，实际上稍有不妥，因中文的饭店，如今已经被当作住宿设施的专有名词，而Hospitality还包括餐馆，有时的含义更广，因此似乎翻译成“接待业”更好一些。）研究刊物50余种，休闲、余暇和交通研究刊物20余种，总计主要的旅游相关研究刊物多达110多种。5:110，这种期刊数量的巨大反差，只能使我们得出一个结论：从成果数量上看中国旅游研究规模与国外的差距巨大。
也许有人会对这种比较不以为然。理由是不能拿中国一个国家与全世界相比，而且这也仅仅是总量对比，而不是质量对比。其实，这里所列举的所谓国外期刊，几乎完全是英文期刊；另外，如果国外旅游院校总数为400多所这个数字属实的话(Jafari,2001)，中国的311所旅游院校规模（2001年年底统计数字）也是很惊人的，而它每年是否产生了相当比例的研究成果呢？至于刊物和论文的质量，一个比较客观的事实就是，国外的一些重要旅游研究期刊往往都在20世纪70年代就出现了（如旅游研究年刊、旅游与休闲研究、康乃尔饭店与餐馆管理季刊、旅游研究学报等等）。由于刊物的历史比较悠久，声誉也很好，因此在稿件采用上也非常苛刻。应该说这些刊物的多数文章都是一流的科学研究文献。
表1 国外旅游相关期刊名录（英文）
2.中国旅游研究中的“趋热倾向”很多在中国做旅游研究的人，不管自己如何看待潮流，都有一种跟不上步伐的感觉。中国的旅游研究容易形成热点，而且热点的形成往往是“政府主导”的，而不是学术界自然生成的。所以，检视中国四分之一世纪的旅游学术研究轨迹，就会发现，中国的旅游学术研究一直被政府牵着鼻子走，其结果是学者和官员双方都有学术总是跟不上趟的慨叹。不管是生态旅游浪潮，还是假日经济现象，乃至SARS的影响，学术界都未能有预见地为政府和企业提供相应的理论和方法上的学术贡献。这反映了中国旅游学术界在研究取向上还有不成熟的地方，容易凑热闹，缺乏对所研究的领域进行深入发掘的热情和动力。这一点，我们可以通过对近几年的网络信息的查询做一下国际间的比较。
图1 GOOGLE检索的中文信息
图1和图2都是利用搜索引擎查询到的有关16个关键词的信息条数。图1是中文信息，而图2是英文信息（注意前文曾对这些信息的价值做过限制性说明）。两项查询得到的信息总条目数是：中文256328条，英文11374900条，中英文条目之比为2.2:100。这个比例可以进一步说明中国的旅游研究总量与英语国家的距离。
尤为有趣的是，这两个图形还更突出地显示了中国旅游研究与国外旅游研究在结构上的差异：中文信息集中在这样几个关键词上：旅游教育（真正的学术性旅游教育研究没有这么高，请比较图3）、生态旅游、旅游开发、旅游规划、会展旅游以及旅游扶贫上。其他研究领域相形之下，信息少得可怜。对比国外的信息，明显地更为均衡一些，而比较热点的问题的相对排序则是：旅游开发、旅游教育、旅游规划、旅游研究、会展旅游、旅游体验和旅游效应。
图2 GOOGLE检索的英文信息
即使是其他研究领域，也不像中国那样鲜有问津者，而是比较均衡。所以，从这两组数据所反映的情况看，我们只能得出中国旅游研究患有“趋热症”和“应用导向”的结论，别无他言。为了证实这个结论，笔者还专门对中国期刊网上的专业旅游学术文献进行了检索，结果反映出相近的模式（参见图3）。在该期刊网上，利用篇名检索“旅游”一词，得到总文献数为7357篇（2003年1月20日）。然后，在这些文献中进行二次检索，得到了图3的分布模式。需要说明的是，在检索过程中笔者对中文词语可能有两种或多种表达方式的情况给予了考虑。比如，旅游效应包含着旅游效应和旅游影响两个词汇下面的文献数（虽然这可能造成一点重复，但实际上不大，尤其是采用篇名检索时），旅游容量包含了承载力和容量两个词条下面的文献数，等等。
图3 中国期刊网检索结果
对于国内旅游学术界在研究领域的分布状况，其他学者曾经做过一些分析。早在1995年，申葆嘉先生就曾指出，学术界缺乏对旅游基础理论研究的热情。在张进福(2002)的文章中，不仅证实了这一点，而且还进一步明确了我国旅游研究偏重于管理这一事实。吴必虎等人(2001)的分析在某些方面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为了更全面地从分支学科的角度印证这个问题，笔者也尝试对中国期刊网7357篇旅游文献和896篇饭店文献（两者间存在微小的重叠）进行了分类检索，结果得到图4（为了格式上的原因，图中所使用的词语个别不尽规范，如旅游社会，实际上是指旅游与社会的相关问题）。该图中最后一项（饭店管理）即饭店文献总数，这样处理虽有一定夸大，但应该承认饭店的文献基本属于微观企业管理方面的内容。其他各项均来自旅游文献。如果对各个领域再做一些整合的话，就可以看出各类文献的基本排序是：地理规划开发类(1472)、管理类（含旅游管理、旅游营销和饭店管理共1235）、环境生态类(991)、社会文化类(508)、经济类(449)、教育类(181)、旅游效应类（156，此项目实际上可以分别加到经济、环境和社会类当中）、旅游心理(65)、旅游研究(51)、旅游美学(21)和旅游法学(6)。在全部被检索出来的文献(5141)当中应该说还是应用型的研究文献数量占有绝对优势。
图4 按照主要研究领域所进行的文献检索结果
3.专题研究的跟进程度和学术积累的水平实际上，对于生态旅游、旅游开发和旅游规划的研究热潮本身并无可指责，只要旅游学术研究在各个领域的分布是比较均衡的话。大量的集中研究，反映了在这个专题领域人们的跟进程度较高，其结果是可以期望有较多的学术积累。但是，值得问的一个问题是，如此热潮最终是否形成了有价值的学术积累？在中国期刊网上文献数遥遥领先的4个领域：生态旅游、旅游开发、旅游规划和旅游扶贫，是否已经步入了规范的理论建设轨道，并对旅游学科做出应有的贡献？根据近两年出版的有限的几本相关著作的考察，应该说还有一定的差距。
热门领域尚且如此，其他研究领域就更令人感到忧虑了。从图1和图3就能看出，对于其他研究领域，人们的后续研究是非常有限的，因此学术积累就比较单薄了。有些领域，出现一篇文章，谁再接着写就会被认为是老话题，这实在是奇怪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著名的旅游人类学家、旅游社会学家Eric Cohen，他单就泰国旅游人类学问题就出了几部专著、几十篇文章，更不用说其他人在相同领域的研究了。归根结底，中国的现状与旅游研究的空泛、肤浅和缺乏科学方法有关。这种情况与国外相比，差距非常明显（参照图2，并联想表1）。这种差距反映到旅游专业的学术著作当中，你就会发现，各个分支学科依然是其他大学科的简单删改或嫁接。旅游心理学套用的还是普通心理学的知识，对旅游者的特殊心理的研究缺乏突破；旅游经济学是西方经济学和原有的部门经济学合成的夹生饭，并没有把握旅游现象的经济规律；旅游地理在旅游资源地理和旅游者空间行为之间摇来晃去……这些都说明，由于在各个领域缺乏足够的研究跟进，缺乏高质量的学术积累，从而使各个分支学科不能有效地建立起来。就这一点而言，虽然不能说国外在各个学科的建设方面有什么突破，但笔者认为，国外的障碍在于没有出现能够对现有研究成果进行集大成的学者，而就其学术成果的积累而言，已经很丰富了。
（二）中国旅游学科的成熟度
根据前文对学科的定义，结合上面对国内外旅游研究的比较和分析，有关旅游学科的问题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结论。现在我们再分别用4个指标做一下概要的分析。
(1)组织机构。中国的旅游学科已经拥有了一支规模庞大的研究队伍。不管Jafari所说的全世界开设旅游专业的院校有400所这个数字当中是否包含中国的院校，中国现有300多所旅游院校这个数字从学科建设这个角度看都是相当令人鼓舞的。
(2)研究方法。应该说，旅游作为一个独立学科所应具有的特殊的研究方法体系还没有成型，理论范式单一，研究方法不够系统。从这一点看，作为独立的旅游学科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笔者曾在多种场合呼吁旅游管理专业的研究生教育应开设研究方法课程，其立足点也是从学科建设的角度考虑的。
(3)概念体系。概念是一个学科大厦的砖瓦，研究方法就是将这些砖瓦构筑成大厦的一种结构方式。旅游学科的概念目前还极其不规范，核心概念一直未能有效地建立起来。这一点在笔者进行网上文献和信息搜索时感触最深。我在用上述16个关键词对中国期刊网进行关键词文献查询时，竟然查不到几篇相关文献，最后不得不在篇名中查询。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用“旅游”在篇名中查询，结果得到7357篇文献（同样用“旅游”在关键词中查询，只得到579篇文献），然后，逐篇查看其关键词。最后，笔者发现，很多旅游研究文献的关键词都很不规范，有的根本让人意想不到。笔者这里仅录入其中的一小部分，希望引起学界的重视，共同致力于旅游学科概念体系的构建。
——能力、思考、问题、意识、知识、商业行为、现状、对策、本科生、优化、相关性、内涵、重要意义、参与者、地球村、发展、高附加值、境外游客、生活质量、阈值、产品、研究、信息、构想、建设、措施、旅游认识、三结合体系、目标层次、开发系统、经济、旅游大市、实践、开发、竞争现状、考察要素、导入过程、建设经营、分析、限制因素、农村旅游市场的成熟度、破坏、《新民晚报》、真实瞬间、任务、建构、心游之路、比德之旅、利用、概念性、发掘组建、适用性……
试想一下，有多少人能够想到用这些关键词进行文献检索？用这些关键词进行检索又能查到几篇所需要的文献？这种局面反映了旅游这个学科的极不成熟甚至幼稚的现状：在这个学科领域，根本没有建立起科学的规范，没有大家一致接受的语言系统。
(4)学术规范。学术规范主要是一种科学研究的价值观，其中有可以在整个科学界共同依循的规范，也有为旅游学术研究所特有的规范。人们在研究方法、过程、结果解释、文献引用以及研究工具的应用方面，都存在规范问题。学术规范的建立靠内外双重力量的结合。然而，由于前文提到的旅游研究与其他研究领域的相对隔阂，就使建立学术规范的内外部力量都损失了砝码。因此，积极发展与其他学科、与国际同行的沟通与交流，是加快建立旅游学术规范的重要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