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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26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6198(2000)01-0017-04
应用哲学的创立始于80年代初期,经过近20年的研究,应用哲学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并获得了普遍的认同。本文主要是对在哲学反思中诞生的应用哲学的发展进行再反思,力求在世纪之交,把应用哲学的研究推向新的阶段。
一、应用哲学传统在当代中国的新发展
应用哲学古已有之。早在哲学作为“科学的科学”的年代,虽然还谈不上现在意义的应用哲学,但在亚里士多德特别是在黑格尔那里,在他们庞大的体系中,就包括了经济、政治、法律、军事和文化哲学的内容。到了近代,随着具体学科先后从哲学中剥离出去,哲学变成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的理论思维之后,由于学者们不满足于哲学的作用只局限于抽象的思辨,与传统的思辨哲学相对应的实证哲学相继涌现,于是各种历史哲学、社会哲学、自然哲学和技术哲学等迅速发展起来,应用哲学不但没有因此消失,而且在更高的基础上得到了新的发展。到了现代,西方的哲学家又纷纷提出要“更多重视各门具体学科哲学问题的研究,更多注意应用哲学”,于是当国内还在为是否存在应用哲学而争论不休时,无论作为信仰、神、精神一般的应用哲学,还是作为实证的经济哲学、科学哲学、技术哲学、医学哲学和伦理哲学等门类众多的应用哲学,在西方却以新的形态纷纷出台。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那里,固然有像恩格斯、列宁和毛泽东那样,给我们留下了《反杜林论》、《费尔巴哈论》、《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哲学笔记》、《实践论》和《矛盾论》等众多的哲学著作,即作为阐述世界观和方法论理论的专门著作,他们给我们留下了“实际的哲学”(恩格斯)、“现实的辩证法”(毛泽东)。但真正体现马克思实践唯物论的则是马克思的《资本论》、毛泽东的军事辩证法、《新民主主义论》、邓小平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和“南方谈话”等。正如列宁指出的那样,“虽说马克思没有留下逻辑(大字母的),但留下了《资本论》的逻辑。”(注:列宁.列宁全集(38)〔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57.)马克思自己也说过,《资本论》是他把“辩证方法应用于政治经济学的第一次尝试。”(注: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31)〔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385.)也是最成功的一次尝试。所以应用哲学不是别的,而是过去哲学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应用哲学传统的继承和在我国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发展。
我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需要哲学提供观察和解决问题的观点和方法,需要有理性和理想的视野和境界,以及价值观和人文环境的关怀和指导。但哲学研究及其现状的滞后却使人失望,哲学体系被模式化变成教条主义,原理、范畴所反映的内容陈旧与现实生活严重脱节。恩格斯指出,“理论在一个国家的实现程度决定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需要的程度。”(注: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0.)而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新成就迅速被引进我国改革开放这个巨大的引力场,哲学无法也不可能因闭关自守醉心于淡漠的自我直观而成为世界之外的遐想。所以应用哲学正是因为哲学现存的弊端脱颖而出,成为哲学发挥作用的新空间和新的生长点。此外,应用哲学的出现还是进一步发挥哲学本质和功能形式的创造和尝试。
二、制约应用哲学发展的因素
应用哲学发展的制约因素很多,包括它的内在机制和外部环境等,这里主要是指多年来影响应用哲学发展的主客观因素。
1.制约应用哲学发展的客观因素
从客观上说,传统哲学认为,“哲学是高度思维的学说,既是世界观又是方法论,不解决具体问题,所以搞应用哲学就是简单化、庸俗化”,等等。应当承认,这些不同的看法仍属学术的范畴,问题是这些观点是否能够成立以及是否科学,它对应用哲学却不是可有可无,而是有没有必要存在和能不能存在的重大问题,因此亟需加以重视和进行研究。
首先,什么是哲学研究的简单化、庸俗化?它和应用哲学到底是什么关系?应当指出,发生在三四十年前的那场把哲学从书本和书斋里解放出来的哲学争论,对摆脱哲学“惟上”、“惟书”,把哲学变成改造实践的思想武器,有着积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但后来被歪曲为贴标签、搞图解,哲学蜕变为政治的奴婢和生活的附庸,是那场争论消极和错误的一面,也是不能忽视的。由于长期以来,人们未能对那场争论做出科学的总结而导致再次片面强调思辨,把哲学变成了抽象思维,但它与哲学应用中出现的应用哲学并无内在的必然联系。事实证明,近20年来应用哲学发展并没有重蹈简单化、庸俗化的覆辙。
其次,什么是哲学的思辨和哲学的实证?它与哲学应用和应用哲学又有什么样的关系?由于哲学被冷落而陷入困境,诱发出对哲学是什么和不是什么的争论。对哲学是批判和超越,还是实证、功利和现实,众说纷纭,各执一端。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就决定了思辨、批判和超越的反思特征,但如果离开了它所处时代的现实反思又如何谈起。康德、黑格尔和休谟的思辨高深莫测,晦涩难懂,但无一不是由于他们历史和阶级的局限造成对现实扭曲的产物。20年来我国的哲学所取得的进展,哪一件不是在实践推动下对现实进行反思的结果?!没有改革开放,又何来三次思想解放及其在哲学上的长足进步!哲学需要思辨,但更要贴近现实生活。所以哲学的出路,就是要摆脱接近生活失去自身的特质,以及只顾反思和自身建设而疏远现实的怪圈。在哲学应用中出现的应用哲学,是回归现实并在沸腾的生活实践中完善自身。还有,应用哲学要避免简单化、庸俗化,但当前的主要倾向是片面强调思辨导致脱离现实。应用哲学是在改革和市场经济中产生发展起来的,所以要防止流于简单解释和论证现实,而失去反思、批判和超越的功能。
2.制约应用哲学发展的主观因素
首先,急于求成导致对困难估计不足。不少学者对建立应用哲学将遇到的阻力和要克服的困难,以及需要花大力气进行追求和潜心的研究缺乏思想准备。同时,在市场经济负效应的驱动下,又出现一种功利化的倾向,在研究过程中存在浮躁心理,表现为一种立杆见影、毕其功于一役的心态,因此一遇到困难就容易气馁。
其次,急于建立应用哲学体系造成事倍功半。应当承认,应用哲学的体系是客观存在的,最终也会形成的,但它需要经过长期研究、积累经验、探索创造。片面追求体系或拼凑体系,反而不可能建立真正科学的体系。即使勉强建立起体系,也只是一种固有体系的简单推演,而不是一种科学的创造。恩格斯晚年曾批评德国的一批青年学者把追求创造体系当作时髦而陷入歧途,谆谆告诫人们要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多做一些切实的研究工作。
最后,应用哲学、特别是分支学科的应用哲学,没有精通分支学科学者的参与是不行的。虽然应用哲学的归宿仍然是哲学,但它却是哲学在各门分支学科和面临社会重大问题的应用和研究的结果,没有对分支学科和面临社会各种重大问题的深入及其丰富知识的应用和把握,光靠哲学工作者的包办,应用哲学就会失去根基和依据,就不可避免地重蹈简单演绎的覆辙。所以哲学与各门分支学科知识的相互渗透和彼此学者的沟通和结盟,是创立应用哲学特别是分支学科的应用哲学的重要条件。
三、应用哲学研究的内容和层次
正如前面所指出的那样,哲学的方法、改造和价值诸功能,只有通过应用才能贯彻,这就是决定哲学应用是主体与客体互动的中介和桥梁,因此,应在研究什么是哲学应用和哲学怎样应用中建立一门应用哲学。正如人们可以在哲学研究中建立一门哲学学,并不是要取代哲学一样,只是前者意义要比后者大得多。同时,应用哲学的出现,还与边缘科学、横断面科学和科学群体的涌现紧密相关。所以应用哲学与哲学有着共同的对象、内容和规定性,但后者的研究对象是客观世界,前者的研究对象是对后者的应用,又有着不同于后者的应用过程、环节和条件。目前在应用哲学的定位问题上,存在着将哲学混同于应用哲学,把对哲学观点和方法的应用当作应用哲学的观点和方法,对各门分支学科和面临的社会问题进行哲学诠释、贴标签、搞图解,认为只要冠以哲学的名词就是应用哲学等三个误区。应用哲学既不是一般哲学的理论,也不是各门分支学科的学说,而是两者的中间环节,是关于哲学应用过程、环节和条件的相关理论和学说。国外一些学者把应用哲学定义为“将哲学应用于实践的各种途径,要更加重视各门具体学科的哲学问题的研究”,这种表述难免会有简单化之嫌,却有着和我们一致的地方,它包括着对象、规律、原则和途径诸方面的丰富内容。
至于应用哲学的研究应包括哪些内容和怎样进行研究?它的切入点是什么?这仍是一个需要深入探讨和研究的问题。一般认为,应用哲学研究可分为应用哲学的基础理论研究、分支学科的应用哲学研究以及改革和现代化面临重大问题的应用哲学研究三个层次。有的则把它分为宏观研究和微观研究两个部分:前者研究的是应用哲学,即思辨的应用哲学,是对应用哲学的基础理论的研究;后者研究的是应用的哲学,即实证的应用哲学,是对分支学科的应用哲学研究和面临社会重大问题的应用哲学研究。在应用哲学的切入点问题上,重视对应用哲学的要素、结构、系统、过程、规律、原则、方法和价值等应用哲学的基础理论研究,对它进行潜心研究,这既是对指导具体学科和社会重大问题的应用哲学的要求,也是最终建立应用哲学科学体系的需要。但学科建设和过去的经验告诉我们,过早地把主要精力放在应用哲学基础理论的研究上,特别是急于要创立一个应用哲学的体系,结果只能是欲速则不达。所以需要有更多的人花更大的力气,去从事分支学科的应用哲学和社会重大问题的哲学研究,这件事不但要靠哲学工作者,还要靠分支学科的学者和经验丰富的实际工作者联手去做。它既是发挥哲学的实践、改造和应用的功能,更好地为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服务,也是对分支学科的丰富知识和实践的新鲜经验进行升华、抽象和概括,为应用哲学的基础理论研究补充内容,为创立应用哲学的科学体系积累经验、创造条件。所以,分支学科的应用哲学研究和面临社会重大问题的应用哲学研究,特别是那些与改革攻坚、发展关键和最终实现现代化关系最密切的经济哲学、知识经济哲学、环保哲学、法哲学、政治哲学和文化哲学,以及当前国内外重大问题的应用哲学研究,将被推到应用哲学的前沿,并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热点和新的生长点。
无论对应用哲学的基础理论研究,还是对分支学科应用哲学的研究和社会重大问题的哲学研究,都要十分重视应用哲学的方法论,它是应用哲学是否存在和其应用于实际过程能否获得重大进展的关键所在。这种方法论不是要用哲学的方法侵入分支学科,也不是要给分支学科和解决社会重大问题制定操作的规则。应用哲学的方法论基于哲学的一般方法论,又不囿于哲学的一般方法论,它是对分支学科和解决社会重大问题的方法论的抽象概括,又不拘泥于分支学科和解决面临社会重大问题的方法论。应用哲学方法论的建构既要以哲学的一般方法论为指导,又要借鉴、吸收相关学科已经成熟的方法论,特别是正在迅速崛起并已经取得重大成就的科学技术方法论,还要对分支学科在实践过程中行之有效的方法论进行概括。三者虽然不能相互取代,也不能相互否定,但并不排除它们在借鉴、吸收和相互渗透的过程中能够成为应用哲学的方法论范畴。它既是应用哲学走向成熟需要经过的一个阶梯,更是应用哲学一项开拓性、创造性的艰巨研究任务。
〔收稿日期〕1999-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