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巴基斯坦水资源争端及其对地区安全的影响*
罗 怿**
[内容提要] 巴基斯坦建国后因与阿富汗存在领土争端，两国关系始终不睦。虽然双方存在水资源争端，但在领土问题的掩盖下，表现并不突出。随着气候变迁、人口增长和生态环境的恶化，两国的水资源安全问题表现得越来越突出，水资源争端愈加明显，不但可能加剧双方的紧张关系，阻碍其共同应对水生灾害，而且还可能再次引发印巴冲突。
[关键词] 阿富汗；巴基斯坦；水争端；影响
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水争端始于1947年巴基斯坦的建国。巴建国后，与阿富汗的关系一直紧张，阿方始终不承认“杜兰线”为两国的边境线，双方因边界纠纷而摩擦不断，普什图尼斯坦问题则使两国之间的不睦关系更加紧张。在这两个关乎主权和领土的重大问题的掩盖下，加之自1970年代以来阿富汗一直处于动荡和战乱中，无暇他顾，因此，阿巴两国从未就如何分享跨境河水达成过协议，水争端表现并不突出。然而，在阿富汗推翻了塔利班政权、开始重建之后，由于地区形势的变化、两国人口的不断增长、地区干旱情况加剧等原因，水资源变得越来越宝贵，双方对水的争夺日趋明显。除了领土纠纷和普什图尼斯坦问题之外，水争端很可能发展成为两国矛盾的新焦点，如果不及时化解，将与原已存在的矛盾叠加，形成放大效应，导致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并引发整个地区的安全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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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学生情况 采用自制问卷，包括性别、年龄、年级、父母外出情况、对留守生活的看法、代养人情况等项目。
一、两国的水资源及水安全问题
阿富汗气候干旱，年均降雨量仅约240毫米，[注] 胡娟编著：《阿富汗：战火不休之地》，香港城市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1页。 且随季节和地域分布极不平衡：约50%的降水以降雪的形式出现在冬季，30%的降水在春季，另外约20%在夏秋季；[注] Asad Sarwar Qureshi， Water Resources Management in Afghanistan ： The Issues and Options ，International Water Management Institute， June 2002，p.3.雨量从西部平原地区年均75毫米到中部山区1170毫米不等。[注] Raphy Favre &. Golam Monowar Kamal， Watershed Atlas of Afghanistan :Working Document for Planners ， Kabul: Ministry of Irrigation， Water 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 of Afghanistan， January 2004， p.22.尽管如此，阿富汗还是拥有相当丰富的水资源。境内的兴都库什山脉常年积雪，山顶犹如巨大的蓄水池，春季气温回升时，积雪融化，注入境内大小河流，呈放射状流向各地。冬季气温骤降时，山顶被大雪覆盖，这样周而复始，从未间断。阿境内虽河流众多，但大多为跨境河流，流出境外，河水利用率极低，最重要的四大河流——喀布尔河(Kabul)、阿姆河(Amu Darya)、赫尔曼德河(Helmand)及哈里卢德河(Harirud)皆为跨境河流，围绕这些河水资源的分配与使用，阿富汗与邻国伊朗、巴基斯坦和中亚国家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分歧与争端，而与巴基斯坦之间的水争端，则主要围绕喀布尔河展开。喀布尔河全长约700千米，在阿境内长约560千米，[注] Mathew King &. Benjamin Sturtewagen， Making the Most of Afghanistan 's River Basins ： Opportunities for Regional Cooperation ， New York:East West Institue， February 2010， p.9.发源于喀布尔以西100千米的兴都库什山脉中段，[注] Karen Frenken ed.， Irrigation in Central Asia in Figures -AQUASTAT Survey -2012 ，Rome: 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 2013， p.88. http:∥www.fao.org/docrep/018/i3289e/i3289e.pdf.向东流经喀布尔城和贾拉拉巴德(Jalalabad)后，在开伯尔(Khyber)山口以北流入巴基斯坦，经过白沙瓦(Peshawar)后注入伊斯兰堡(Islamabad)西北部的印度河(Indus River)。[注] Mathew King &. Benjamin Sturtewagen， Making the Most of Afghanistan 's River Basins ： Opportunities for Regional Cooperation ， p.9.尽管喀布尔河及其支流在阿富汗境内的流域面积只占阿总面积的12%，但年径流量却占阿河水资源的26%。喀布尔河在阿富汗境内流经多个省份，哺育着700多万人口，为30万公顷农田提供灌溉用水，在注入印度河之前还灌溉了巴基斯坦5万多公顷农田。[注] John F. Shroder &. Sher Jan Ahmadzai， Transboundary Water Resources in Afghanistan ： Climate Change and Land -Use Implications ， New York: Elsevier， 2016， pp.35-36.
几千年来，阿富汗人利用水渠、坎井、水库、水坝等水利基础设施从河流、湖泊中取水以满足生产和生活所需。然而，数十年的战乱带给阿富汗的不仅是穷困落后，还使其原有的水利设施破坏殆尽。由于缺乏足够的截留、分流和储水设施，阿境内大部分河水通过国际河流流向境外，使其国内面临严重的用水危机。此外，阿富汗还频遭天灾，洪水与干旱接踵而至，进一步加剧了水源匮乏的局面；加之水利设施年久失修，卫生设施极度匮乏，水体常常遭受污染，威胁着人民的生命健康。随着近年来曾经流落他国的难民被大批遣返，用水需求大增，原本就供不应求的水资源更显珍贵，难以满足众多人口的需求。总之，阿富汗水安全问题突出，水短缺、自然灾害、水污染、跨境水争端等长期存在，给早已麻烦成堆的阿富汗带来了更多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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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基斯坦国土的70%以上位于印度河流域。印度河及其支流多年平均径流量约1690亿立方米，占巴基斯坦全国河流年径流总量的90%以上。全国人口的80%集中在印度河平原，对印度河水的依赖程度极高，印度河也被巴基斯坦人视为生命河。[注] 胡文俊、杨建基、黄河清：“印度河流域水资源开发利用国际合作与纠纷处理的经验及启示”，《资源科学》，2010年第32卷，第10期， 第1919页。 印度河长约2900千米，流域面积约112万平方千米。[注] Vincent Thomas， Mujib Ahmad Azizi &. Khalid Behzad， Developing Transboundary Water Resources ： What Perspectives for Afghanistan ，Iran and Pakistan ?, Afghanistan Research and Evaluation Unit (AREU)， May 2016， p.29.从东侧注入印度河干流的5条主要支流分别是杰赫勒姆河(Jhelum)、杰纳布河(Chenab)、拉维河(Ravi)、比亚斯河(Beas)和萨特莱杰河(Sutlej)，从西侧注入印度河干流的主要支流则是喀布尔河。[注] M. A. Kahlown &. Abdul Majeed， “Water-Resources Situation in Pakistan: Challenges and Future Strategies，” in Water Resources in the South :Present Scenario and Future Prospects ， Islamabad: Commission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 the South， November 2003， p.23.根据1960年《印度河水条约》的规定，流经克什米尔地区西部的三条河流印度河、杰赫勒姆河和杰纳布河河水供巴基斯坦使用，印度可在这些河流的上游修建水电大坝，但不能妨碍流入巴基斯坦的河水；东部河流拉维河、比亚斯河和萨特莱杰河河水则完全由印度使用。虽然条约对印度河水进行了分配，但对具体的细节，比如在枯水和干旱季节两国在西部河流取水量的多少并未做出明确的规定，导致两国时常产生纠纷。
除了与印度在克什米尔地区有水争端外，巴基斯坦国内还面临着严重的水安全挑战。首先，建国后巴基斯坦的人口增长迅速，粮食需求和灌溉面积激增，但由于设施陈旧，水利用率低，浪费现象十分严重。此外，由于缺乏大型水利设施，在夏季时，降雨和冰雪融水同时到来，导致河水泛滥成灾，大量的水白白流走，而在冬春播种季节时，又面临水短缺的威胁。洪灾和干旱轮番上场，带来了极大的水安全威胁。其次，巴基斯坦水资源紧张的状况年复一年加剧，年人均可用水量急剧减少，很快从曾经的水充裕国家变成了水紧张国家，并可能迅速迈入水短缺国家的行列。据统计，1951年，巴基斯坦的年人均可用水量大约为5260立方米，但到2010年就降至1040立方米，[注] Daanish Mustafa， Majed Akhter &. Natalie Nasrallah， “Understanding Pakistan's Water-Security Nexus，” p.11. 预计到2025年，将降至600立方米以下。[注] Asad Sarwar Qureshi， “Water Management in the Indus Basin in Pakistan: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Mountain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 Vol.31， No.3， August 2011， p.253. 由于水源紧张，为满足工农业生产和居家生活所需，巴基斯坦目前正最大限度地重复利用境内可获得的地表和地下水资源，对年可再生水资源的利用率超过了74%，而国际上普遍将可再生水资源利用率的警戒线设定在25%，超过这一警戒线则被视为处于水紧张状态。[注] Daanish Mustafa， Majed Akhter &. Natalie Nasrallah， “Understanding Pakistan's Water-Security Nexus，” p.6. 以此标准来看，巴基斯坦的水紧张状态已经达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最后，巴基斯坦的储备水量严重不足，远远低于国际上公认的最低标准，给国家的安全和发展带来了潜在的重大威胁。巴基斯坦目前的储水量仅能供应全国30天的需求，离国际上最低120天的标准相差甚远。[注] Maheen Hassan， “Editorial: Water Security-Pakistan's Most Critical Development Challenge，” in Maheen Hassan ed.， Development Advocate Pakistan ： Water Security in Pakistan :Issues and Challenges ， Vol.3， Is.4， December 2016， p.1.与印度可供全国120-220天、埃及最多可供700天、美国甚至可供900天的水储量相比，[注] Daanish Mustafa， Majed Akhter &. Natalie Nasrallah， “Understanding Pakistan's Water-Security Nexus，” p.9. 巴基斯坦的水储量甚至连它们的零头都不到，实在是少得可怜。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重大事变发生，作为国家重要战略贮备资源的水能让巴基斯坦支撑多久，实在是令人堪忧的问题。正是因为面临的水安全问题如此严重，巴基斯坦才会对阿巴、印巴之间的水争端极为敏感，不得不在涉水问题上高度重视、据理力争、无路可退，坚守己方用水安全的底线。
二、两国的喀布尔河水争端
段成式的交游范围很广。《酉阳杂俎》卷五“怪术”条云：“蜀有费鸡师，目赤无黑睛，本濮人也。成式长庆初见之，已年七十余。或为人解灾……”《酉阳杂俎》卷二“壶史”条云：“成式见山人郑昉说，崔司马者，寄居荆州，与邢有旧。……”如此段成式与费鸡师、山人郑昉等均有往来。另外，与其往来的各色人等尚有工部员外郎张周封、国子四门助教史迥、台州乔庶、房处士、山人石旻、李洪山人、相识温介、荆客陈至、妓女玉壶等人，也正是由于与他们的交游才拓宽了段成式的视野，
流入阿富汗的库纳省后称库纳河。[注] MiCT &. SIWI， Orphan River ： Water Management of the Kabul River Basin in Afghanistan and Pakistan ， Berlin: Media in Cooperation and Transition， 2015， p.12, http:∥www.mict-international.org/wp-content/uploads/2016/01/MiCT_SIWI_Orphan-River_Final.pdf.库纳河在楠格哈尔省(Nangarhar)的贾拉拉巴德汇入喀布尔河。喀布尔河出阿富汗后流入巴基斯坦的开伯尔特区(Khyber Agency)，在巴境内绵延140千米后注入印度河。在过去的数十年里，由于战乱，阿富汗对喀布尔河水的利用并不多，大部分河水流入了巴基斯坦。随着阿富汗重建进程的开启，阿政府在喀布尔河及其支流上规划的数座多功能水坝工程建设开始实施，使巴基斯坦深感水安全受到威胁。据估计，阿富汗的水坝一旦建成，从喀布尔河流入巴基斯坦的水量将减少16%～17%，[注] “Sharing Water Resources with Afghanistan，” Dawn ， November 13， 2011, https:∥www.dawn.com/news/673055 (accessed December 21， 2017).这将加剧巴基斯坦的用水紧张。
为避免因河水争端导致双方发生更激烈的冲突，巴基斯坦曾多次向阿富汗政府提出协商解决喀布尔河水的分配和利用问题，但都未得到阿方的积极回应，其中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既有阿富汗长期战乱、无暇顾及的因素，也有另一原因，即阿民间长期以来认为喀布尔河在巴基斯坦境内一带原本为阿方领土，该地区的水资源为阿方所有，并不存在争议，因而没有协商和谈判的必要。由于阿富汗始终认为巴阿之间存在着历史遗留下来的领土争端，在这一问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之前，存在于所谓争议领土上的水资源问题自然无法提上议事日程。当然，目前国际社会并不支持阿方的观点，也并不认同阿巴之间存在领土争议。在双方出发点迥异的前提下，可以理解随后进行的多次调解缘何均无功而返了。2003年，巴组成9人技术委员会，起草了一份巴基斯坦与阿富汗的水条约，但由于该委员会并未掌握喀布尔河在阿富汗境内的水流数据，因而后来不了了之。[注] IUCN，Towards Kabul Water Treaty ： Water Cooperation for Managing Shared Water Resources -Policy Issues and Options ， Karachi: 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 2013， p.3.鉴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两国的喀布尔河水争端问题不利于两国和地区的安定与发展，2006年，世界银行出面进行调解，然而在经过一番努力后双方并未达成任何一致。2011年，巴基斯坦能源和水利部再次请求美国和世界银行就两国的水争端进行调解，但仍未取得任何结果。双方的水争端仍然持续至今，解决起来困难重重。[注] Zabihullah Mudabber， “Afghanistan's Water-Sharing Puzzle，” The Diplomat ， November 11， 2016, https:∥thediplomat.com/2016/11/afghanistans-water-sharing-puzzle/ (accessed March 4， 2018).
除巴基斯坦密切关注阿富汗在喀布尔河上修建水坝以外，阿富汗也同样关注巴基斯坦在喀布尔-印度河上的水坝建设，特别是建在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内喀布尔-印度河上、由世界银行提供资金的达苏水坝(Dasu Dam)工程。该工程预计花费70亿美元，分两期、四个阶段到2037年建成。一期工程将完成大坝的主体建设并安装规划的12个涡轮机中的3个，二期工程将分三个阶段完成，每阶段完成3个涡轮机的安装，建成后的达苏水坝预计发电量4320兆瓦。水坝修建之初，阿富汗政府即表示强烈关切，呼吁有关方面进行综合性的评估，并极力劝阻包括世界银行在内的国际投资方不要资助达苏水坝建设，理由是巴基斯坦在该河上修建大坝抢占了先机，将会影响今后阿富汗在上游修建水坝的计划，从而可能损害阿方的利益。[注] Ghanizada， “Afghanistan Concerned over Pakistan's Plan to Construct Dam on Kabul-Indus River，” Khaama Press， March 2， 2014,https:∥www.khaama.com/afghanistan-concerned-over-pakistans-plan-to-construct-dam-on-kabul-indus-river-2852 (accessed March 4， 2018).
不过，阿富汗在喀布尔河流域的这3个次流域修建的工程只是为了满足未来10-20年、预计人口增长100%、用水量增长300%的中短期计划，并且这些工程主要用于拦截、储存和引流卢格尔河-上喀布尔河和潘杰希尔河的河水，而前者仅占喀布尔河年均径流量的约2.5%，后者仅占约14%，下喀布尔河及其支流才是其年均径流量的主要来源。[注] Pell Frischmann， Afghanistan Resource Corridor Development ： Water Strategy -Final Kabul River Basin Report ： Version 4 ， Washington， D. C.: World Bank， 2013， p.4, http:∥documents.worldbank.org/curated/en/599831468196445996/Main-report.从长远来看，阿富汗在喀布尔河下游兴建水利设施的潜力还很大。近年来，随着全球气温的升高，兴都库什山脉的冰川融化加快，面积不断萎缩，相比过去，降水形式也在逐渐发生改变，降雪减少，降雨增多，导致喀布尔河流域雨季的降水量可能减少约20%。[注] Michael Renner， “Water Challenges in Central-South Asia，” Noref policy Brief ， No.4， December 2009， p.8, https:∥www.files.ethz.ch/isn/137210/No.%204，%20Dec%202009.pdf.一方面河水不断减少，另一方面，水资源对各国的国计民生越来越重要，巴基斯坦有理由担心，一旦阿富汗拥有了足够的人财物力，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喀布尔河水，在与巴基斯坦没有任何协议约束的情况下，完全可能在境内的喀布尔河下游建设更多的水利设施，从而导致流向巴基斯坦的喀布尔河水大幅减少，威胁到巴基斯坦的用水安全。尽管喀布尔河注入印度河水的径流量仅占印度河径流量的14.3%左右，[注] Asad Sarwar Qureshi， “Water Management in the Indus Basin in Pakistan: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p.253 & 257. 但对几乎完全依赖印度河水系进行农业灌溉的巴基斯坦来说，由于印度已经在西部3条河流上建坝截留河水，几乎控制了流入巴基斯坦的水量，使其丧失了自己的用水主动权，确保喀布尔河水的安全就显得尤为重要。
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在如何开发和利用喀布尔河水资源的问题上存在极大的认知差异。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因为阿富汗长期战乱，无暇他顾，加上两国之间围绕“杜兰线”与普什图尼斯坦问题等争议不断，在这些因素的掩盖下，两国之间的水争端表现并不明显。塔利班政权倒台、阿富汗开启重建进程以后，随着阿方规划中的大坝建设工程不断上马，长期饱受水短缺困扰的巴基斯坦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迫切希望能与阿富汗协商解决双方之间的水争端。越来越意识到水资源重要性的阿富汗则从自身利益出发，拒不承认“杜兰线”，因此，长期将该线巴方一侧的喀布尔河流域一带视作己方领土，并不承认双方在喀布尔河水资源上存在争端，反倒指责巴方在该地区修建大坝的举动损害了己方的潜在利益。由于双方的诉求完全不同，两国之间无法做到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协商，水争端开始日益凸显。长期存在的水争端不仅不利于双方关系的改善，同时还与领土争端等其他问题相互交织，形成一种叠加效应，威胁到国家安全并进而引发整个地区的安全危机。
喀布尔河作为一条跨境河流，在上游和下游两段均流经巴基斯坦。喀布尔河的重要支流库纳河(Kunar River)发源于巴基斯坦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Khyber Pakhtunkhwa)北部的兴都库什山脉，在巴境内称吉德拉尔河(Chitral River)，
喀布尔河流域由3个主要次流域构成，分别是卢格尔河-上喀布尔河(Logar-Upper Kabul)流域、潘杰希尔河(Panjshir)流域和下喀布尔河(Lower Kabul)流域。[注] Iffat Pervaz &.M. Sheharyar Khan， “Brewing Conflict over Kabul River: Policy Options for Legal Framework，” ISSRA Papers ， Vol.VI， Is.II， 2014， p.24.喀布尔河流域在阿富汗境内的面积约5.3万平方千米，在巴基斯坦境内约1.4万平方千米。目前，阿富汗从喀布尔河直接取水用于灌溉的农田面积约1.2万公顷，[注] “Sharing Water Resources with Afghanistan，” Dawn ， November 13， 2011. 但水坝工程一旦建成，预计将从喀布尔河中增加约10万英亩英尺[注] 1英亩英尺相当于1233.46464立方米。 (约1.233亿立方米)的取水量，增加灌溉面积1.4万公顷。[注] Khalid Aziz， “Need for A Pak-Afghan Treaty on Management of Joint Water Courses，” Criterion Quarterly ， October 4， 2013, http:∥www.criterion-quarterly.com/category/articles/ (accessed December 21， 2017).目前，除已有的4座大型水电大坝马希帕尔(Mahipar)、纳格鲁(Naghlu)、索罗比I号(Sarobi I)、索罗比II号(Sorobi II)外，[注] Paula Hanasz， “The Politics of Water Security in the Kabul River Basin，” Future Directions International, Independent Strategic Analysis of Australia's Global Interest， November 10， 2011， p.2. 阿富汗政府在喀布尔河流域的三个次流域上又规划了12座多功能水电大坝，建成后预计储水量将达到470万英亩英尺(约57.97亿立方米)，详情见下表。[注] “India to Help Afghanistan Build 12 Dams on Kabul River，” The News ， May 12， 2011, https:∥www.thenews.com.pk/archive/print/613757-india-to-help-afghanistan-build-12-dams-on-kabul-river (accessed December 21， 2017)
巴基斯坦约92%的国土位于干旱和半干旱地带，是世界上最干旱的国家之一，[注] Michael Kugelman &. Robert M. Hathaway ed.， Running on Empty ： Pakistan 's Water Crisis ， Washington， D. C.: 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cholars， 2009， p.30.68%的地区年均降雨量低于250毫米，24%的地区年均降雨量在250-500毫米左右，仅有8%的地区年均降雨量超过500毫米。[注] ADB，Water Balance —Achieving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through a Water Assessment and Management Plan ： The Case of Federally Administered Tribal Areas ，Pakistan ， Asian Development Bank， 2014， p.1.全国年均降雨量约494毫米，主要为夏季季风降雨。降雨分配极不平衡，随地域变化明显，[注] Daanish Mustafa， Majed Akhter &. Natalie Nasrallah， “Understanding Pakistan's Water-Security Nexus，” Peaceworks ， No.88， Washington， D. C.: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 June 2013， p.8.从俾路支省(Balochistan)和信德省(Sindh)部分地区年均降雨量不足100毫米到丘陵地带和北部山区超过1500毫米不等；海拔在5000米以上的北部地区年均降雪量甚至超过5000毫米，[注] Shahid Ahmad， “Land and Water Resources of Pakistan—A Critical Assessment，” The Pakistan Development Review ， Vol.46， Is.4， Part II， Winter 2007， pp.911-912. 这构成其境内冰川的主要水源。降雨量除与地域相关外，随季节变化也非常明显，冬季(10月到次年3月)从信德省的部分地区不足50毫米到西北边境省(North-West Frontier Province，今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 )大于500毫米不等。夏季(4月到9月)从俾路支省(Balochistan)不足50毫米到旁遮普省(Punjab)北部和西北边境省超过800毫米不等，[注] Shahid Ahmad， “Land and Water Resources of Pakistan—A Critical Assessment，” p.912. 70%的降雨出现在每年的7-9月。[注] Ayaz Ahmed， Henna Iftikhar &. G. M. Chaudhry， “Water Resources and Conservation Strategy of Pakistan，” The Pakistan Development Review ， Vol.46， Is.4， Part II， Winter 2007， p.998.降雨和河水构成巴基斯坦主要的地表水。河水主要源于北部山区的冰川和积雪融水。巴基斯坦是除南北极以外拥有冰川最多的国家，境内冰川面积达13680平方千米。[注] Ayaz Ahmed， Henna Iftikhar &. G. M. Chaudhry， “Water Resources and Conservation Strategy of Pakistan，” p.999. 由于冰川融化和雨季的重合导致印度河及其支流夏季河水暴涨，加之缺乏大型水库和水坝，河水往往泛滥成灾，而到了冬季枯水季节则面临河水枯竭的威胁。
三、水争端的地区安全影响
预测控制的求解就是在任一控制周期，通过求解二次规划问题，计算出控制量序列u(k+i|k)，将计算出的u(k)作为实际控制量作用给被控对象。
其一，水争端将影响巴阿两国关系。众所周知，自巴基斯坦建国以来，巴阿之间就因“杜兰线”等历史遗留问题争议不断，关系一向不睦。阿富汗重建以后，双方日益突出的水争端开始浮出水面，将有可能使两国关系继续恶化，给地区安全带来隐患。在阿富汗，媒体上充斥着巴基斯坦破坏阿富汗水坝工程建设的报道。2012年，《时代周刊》(TIME )报道了一起武装分子杀害阿富汗在建大坝守卫汗·瓦里(Khan Wali)的事件。汗·瓦里被害后，阿富汗官方将矛头指向巴基斯坦，称武装分子受巴基斯坦指使杀害汗·瓦里的目的就是要破坏阿富汗的水坝建设。[注] Mujib Mashal， “What Iran and Pakistan Want from the Afghan: Water，” TIME ， December 2， 2012, http:∥world.time.com/2012/12/02/what-iran-and-pakistan-want-from-the-afghans-water/(accessed March 4， 2018).当然，巴基斯坦对来自阿方的指责予以了否认。2012年8月“帕吉瓦克阿富汗新闻”(Pajhwok Afghan News)报道了一起发生在阿巴边境地区的武装冲突，指出数月来，巴基斯坦军队不断向阿富汗库纳省和楠格哈尔省内多个地区发射炮弹，导致数十人死亡、数百户居民无家可归。尽管巴方声称只是对发起袭击的武装分子进行还击而已，但喀布尔大学教授曼加勒·谢尔扎德(Mangal Sherzad)和作家兼新闻记者谢尔·阿拉姆·阿姆拉瓦尔(Sher Alam Amlawal)等人认为，巴基斯坦其实是以反击阿富汗的武装分子为借口，达到控制喀布尔河和库纳河河水的目的。从上述报道中或多或少可以看出阿富汗人对喀布尔河水资源所持的态度，他们视库纳河为阿富汗境内的河流，与巴基斯坦并不存在争端，这一立场的出发点来自阿方长期以来并不承认双方的国界线是“杜兰线”。因此，归根结底，水争端本质上还是领土争端。不过，国际社会已普遍承认“杜兰线”为阿巴两国的界线，阿富汗一直坚持己见不予承认，虽有历史原因和现实苦衷，但这么做的代价是两国在水资源问题上完全没有协商的余地，导致双方的争端愈演愈烈，某种程度上延缓了阿富汗实现和平和推进重建的进程，也危及了地区的安全与稳定。
其二，水争端妨碍两国在防洪减灾方面的合作。从巴基斯坦的角度来看，双方在喀布尔河流域的水资源分配上存在争端，需要协商解决；而从阿富汗的角度来看，民间普遍认为喀布尔河流域就在自己的国土上，阿方有权自由支配喀布尔河水资源，没有与巴方协商的必要和可能。由于双方在出发点上存在根本性的分歧，因此从未达成过任何分享河水资源的条约，这就使双方在事关民众生命财产安全的防洪减灾方面，找不到合作的共同基础和有效的应对策略。如前文所述，喀布尔河的重要支流库纳河的上游为发源于巴基
斯坦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北部冰川的吉德拉尔河。随着气候的变迁，冰川融化速度不断加快，加上缺乏应有的蓄水和泄洪等设施，吉德拉尔河沿岸时常遭受暴洪袭击。据巴基斯坦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灾难管理局的统计，2015年7月15-19日短短数日，因冰川融化导致的暴洪造成吉德拉尔县至少36人死亡，700多间房屋、43条道路和70座桥梁被毁，数千人无家可归，30多万人无法获得饮用水。同样，洪灾来袭的时候，位于吉德拉尔河下游的阿富汗也无法幸免，洪峰进入库纳省和楠格哈尔省，冲毁边境地区多个村庄，并致多人伤亡。[注] MiCT &. SIWI， Orphan River ： Water Management of the Kabul River Basin in Afghanistan and Pakistan ， p.12.因两国没有签订水条约，在防洪减灾方面没有建立起任何合作机制，洪灾发生时只能各自为政、任其肆虐，无法做到携手合作、共建水利工程、共同应对风险，以防患于未然、减少洪灾带来的损害。在缺乏双边合作的前提下，该地区的洪灾很难得到有效治理，两国边民还将继续面对未来冰川融化所导致的暴洪威胁。
其三，两国的水争端可能引发印巴冲突。阿富汗的重建规划中，包括了众多水利水电基础设施的建设。除了修建大坝以外，更令巴基斯坦感到不安的是大坝的出资方和承建方大都是其宿敌印度，此举难免不让巴方心存疑虑。自印巴签署《印度河水条约》之后，在印控克什米尔区内，印度已经在被分配给巴基斯坦使用的三条西部河流印度河、杰赫勒姆河和杰纳布河上修建了60座大大小小的水坝，[注] Naseem Sheikh， “Pakistan: the Need for Renewable Hydroelectricity and Dams—OpEd，” Eurasia Review ， February 5， 2013, http:∥www.eurasiareview.com/05022012-pakistan-the-need-for-renewable-hydroelectricity-and-dams-oped/ (accessed December 14， 2017).几乎控制了这些河流的径流量，[注] “Sharing Water Resources with Afghanistan，” Dawn ， November 13， 2011. 可供下游巴基斯坦使用的水资源十分有限。塔利班垮台后，印度积极介入阿富汗重建，为其提供巨额援助并与阿富汗在多个领域展开合作，这一举动本就令巴基斯坦惴惴不安。如今，印度与阿富汗又在喀布尔河水资源利用上进行合作，更是让巴基斯坦感到印度是在联合阿富汗对其进行夹击，试图控制事关巴基斯坦民族生存和工农业生产命脉的水资源，从而达到遏制巴基斯坦的目的。因此，源于特殊的地缘政治关系和历史因素，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水争端很有可能再次引发巴基斯坦与印度的水争端，并进而引发整个地区的安全危机。由于宿敌印度积极介入阿富汗水利建设，引发了巴基斯坦国内媒体对印巴两国水争端的大讨论。巴方认为印度在窃取巴基斯坦的水资源，而印度官员和媒体则辩称并未违反双方达成的河水条约，只是在合理利用条约分配给自己的份额，还反过来批评巴基斯坦的水危机源于其对水资源的管理不善。[注] Shaheen Akhtar， “Emerging Challenges to Indus Waters Treaty: Issues of Compliance on the Western Rivers，” Regional Studies ， Vol.xxviii， No.4， Autumn 2010， p.4.2008年11月印度孟买恐怖袭击发生后，巴基斯坦军方公开指责，是因为印度违反了《印度河水条约》才导致袭击的发生，并暗示水资源问题是克什米尔地区冲突不断的潜在原因。[注] The Leadership Group on Water Security in Asia， Asia 's Next Challenge ： Securing the Region 's Water Future ， New York: Asia Society， April 2009， p.18, https:∥asiasociety.org/files/pdf/WaterSecurityReport.pdf.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领袖派)(PML-Q Party)主席舒贾特·侯赛因(Shujaat Hussain)也警告称巴印两国可能因水资源而开战。[注] Michael Kugelman &. Robert M. Hathaway ed.， Running on Empty ： Pakistan 's Water Crisis ， p.19.巴前总统阿西夫·阿里·扎尔达里(Asif Ali Zardari)2009年1月在《华盛顿邮报》上撰文称，巴基斯坦的水危机与印度有直接关系，解决了两国间的水问题就可能阻止南亚地区的环境灾难，甚至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注] Asif Ali Zardari， “Partnership with Pakistan，” Washington Post ， January 28， 2009, http:∥www.washingtonpost.com/wp-dyn/content/article/2009/01/27/AR2009012702675.html (accessed December 17， 2017).众所周知，巴基斯坦建国后，印巴两国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曾爆发过三次战争(1947、1965、1971)，在第三次战争中印度将巴基斯坦肢解为两个国家。虽然两国都拥有核武器，可以遏止大规模战争的爆发，但鉴于两国是宿敌，在克什米尔问题上武装冲突不断，本来就已是南亚地区潜在的火药桶，如果水争端处理不慎，在缺乏互信和彼此敌对的情况下，冲突和小规模的交火很难避免，这无论对两国的发展和稳定还是整个地区的安全来说都将是严重的威胁。
结 语
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两国围绕喀布尔河水资源所产生的争端来看，问题的症结在于双方的立场完全南辕北辙，找不到谈判的共识。巴方以及国际社会并不认为巴阿之间存在领土争议，希望尽快解决水争端；而阿方尤其是民间则首先坚持其领土诉求，在长期历史原因形成的惯性思维下，阿政府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开所谓的领土争议而开启水资源谈判，因此只好采取搁置和拖延的策略。从这一事例可以看出，与在世界其他地方经常发生的情况类似，英国殖民主义者虽然离开了，却在地区国家间留下了许多日后会产生冲突的隐患，而历史遗留问题的解决，自古以来就是一大难题，考验着当事国和国际社会的耐心和智慧。当然，问题既然已经出现，长期搁置下去也不是办法，在解决阿巴的水争端方面，可能还是需要国际社会的积极介入，说服双方在尊重历史、认清现实的基础上，各自做出让步，彼此相向而行，弥合双方之间的认知差异，促成其得到早日的解决。显然，这将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本文受“四川大学创新火花项目库” (编号：2018hhf-54)资助。
**罗怿，四川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历史文化学院世界史博士。
[中图分类号] D815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4-1508(2019)01-0024-08
[DOI] 10.13252/j.cnki.sasq.2019.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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