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理论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论文,基本理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国经济改革要以市场经济为目标，“九五”期间中国经济市场化改革要加大力度。但是，人们对什么是市场经济、社会主义经济为什么是市场经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有什么特殊性、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市场化改革的核心问题是什么和基本方向是什么等问题，都还存在着一些不同意见和看法。本文针对这些问题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一、商品经济与市场经济的基本性质
社会主义经济是市场经济，首先是因为社会主义经济是商品经济。因此，我们首先研究商品经济。商品经济的最重要特点是等价交换。一是交换，二是交换等价进行。交换以社会生产分工进行为基础，等价则以交换双方平等自利为条件。就实质而言，商品经济（关系）是平等的私利经济关系在社会生产分工进行的条件下运行的表现形式，这是商品经济的基本属性。
马克思认为，商品经济是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这是一种误会。生产资料私有制是私人利益的一种表现形式，但不是唯一的表现形式。生产资料所有制的性质只影响私人利益的性质，而不能决定私人利益的存亡，因而它只能影响商品经济的性质，而不能决定商品经济的存亡。在社会生产分工进行的条件下，只要存在私人利益，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关系是私人利益关系，商品经济就必将存在。
对于商品经济，把生产资料私有制作为根据，认为它将随私有制的废除而消亡是错误的（马克思），但以社会生产分工为唯一的条件，认为只要存在分工，商品经济就将存在下去（卓炯），也是错误的。只有在社会生产分工进行而社会生产关系是平等的私人利益关系的条件下，商品经济才会存在。
市场经济只是商品经济的一种属性。在商品经济条件下，不同的私利主体，为了谋取和实现私人利益，各自进行着专业化的生产活动，将产品作为商品出售，商品交换的“市场”成为各经济活动主体以利相交的中介，它的变化将影响市场参与者利益的实现状况。各经济活动主体以市场为中心从事经济活动，不断调整自己的生产活动，以顺应市场。这样，逐利的竞争随供求的变化和价格的升降而进行，形成一种以市场为中心的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机制，即市场机制。以市场机制为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的经济就是所谓的市场经济，而任何商品经济都必定会以市场机制为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因此，商品经济注定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只是商品经济的一种属性。
市场经济意味着市场是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中心，市场机制是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市场经济需要的必要条件并不是商品经济的高度发展，而是商品经济本身。只要有商品经济，在商品经济的范围内就是市场经济。那种认为市场经济是商品经济的高级状态的观点是错误的。当然，说商品经济是市场经济，并不意味着整个社会经济是市场经济。只有当整个社会经济都已经商品经济化的时候，社会经济才完全市场经济化。
市场经济也不以私有制为必要条件。只要存在社会生产分工进行和平等的私人利益关系，从而存在商品经济，不管是否存在私有制，都会存在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必要条件就是商品经济的必要条件，因此，市场经济只需要社会生产分工和平等的私人利益关系。当然，在这里，平等的私人利益关系可以具体化。从现代经济学观点看，市场经济需要的主要是两个根本性的条件。第一，各经济活动主体拥有排他性占有的利益，是以自利为目标从事经济活动的；第二，各经济活动主体拥有独立的经济活动自主权，各自自主地从事生产经营活动。这两个根本条件都不需要生产资料私有制作为必要条件。因此，市场经济与私有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尽管私有制条件下曾有过市场经济。
商品经济与市场经济联系极为密切，但它们是不同的。商品经济（关系）是平等的私人利益关系在社会生产分工进行从而存在交换的条件下运行的形式，讲的是社会经济（关系）的运行形式；市场经济是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以市场机制为基本机制的经济，讲的是社会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机制；一个是运行的“形式”，一个是运行的“机制”，两者虽然联系密切，但显然不是一回事。
二、社会主义经济必然是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
社会主义经济与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关系问题在社会主义经济理论史上也是一个长期争论的问题，现在也并未完全解决。解决这个理论问题需要首先解决两个理论认识问题。第一，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性质和条件是什么？这已如上述；第二，社会主义经济的根本性质是什么？传统社会主义经济理论在这两个问题上都存在错误，所以，也就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
社会主义经济的根本性质有两个方面。第一，社会主义经济是废除了剥削制度的经济，社会成员之间是一种没有剥削的经济关系；很显然，这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的，但是，公有制的作用也仅此而已。研究社会主义经济不能只考虑所有制，还要注意另一个更为重要的方面。第二，社会主义经济还普遍存在着私人利益，从而，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关系还是一种私人利益关系。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对社会主义经济存在私人利益有所感觉，但重视不够，对私人利益在社会主义经济中的重要性估计不足。其实，社会主义经济之所以是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全在于此，在于社会主义经济普遍存在私人利益，社会主义经济关系是一种私人利益关系。
社会主义经济的这两重规定性决定了社会主义经济的特殊历史性质。这可从两个角度认识。第一，废除剥削制度使社会主义经济不同于资本主义经济等剥削经济，而存在私人利益则又使之与共产主义经济有着根本性质上的差别，从而使社会主义经济成为一个独立的社会经济形态；第二，废除剥削制度使社会主义经济与共产主义经济具有相似的性质，正是这一原因使马克思等人把社会主义经济看成是共产主义经济的第一阶段；普遍存在私人利益，则使社会主义经济与资本主义经济等私利经济具有一些共同性，使之在经济运行上采取与资本主义经济相同的形式，并因而以相同的机制为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社会主义经济是对资本主义经济的变革，是对共产主义经济的准备，是人类社会经济连续发展演进的一个历史阶段。
在社会主义经济中，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建立废除了剥削制度，但是并没有取消私人利益，只是使私人利益必须通过劳动去挣得。这种没有剥削的私人利益关系只是平等的私人利益关系的一种历史形式，在社会生产分工进行从而存在交换的条件下运行实现，它也必然要表现为商品经济关系的形式。因此，社会主义经济注定是商品经济。由于任何商品经济都是市场经济，所以，社会主义经济也就必然是市场经济。生产资料公有制在社会主义经济中对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作用，不是取消它们，因为公有制不能取消私人利益，而是改变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性质，使之从有剥削的历史形态变为没有剥削的历史形态。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是没有剥削的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
有一种很令人费解的观点认为社会主义经济可以和商品经济相溶，但不能与市场经济相溶。其实，社会主义经济与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之间根本不存在是否可以溶合的问题，因为社会主义经济就是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而不能是别的什么经济。如果说历史上曾以“计划经济”作为社会主义经济，那是历史错误，是我们现在要改的。社会主义经济本来就应该是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具体地说，社会主义经济是没有剥削的私利经济，在社会生产分工进行的条件下运行表现为没有剥削的商品经济，其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必定是市场机制，从而社会主义经济必定是市场经济。一句话，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对于社会主义经济是内在的，而不是外在的，因而不存在是否可以溶合的问题。
在这里，关键要明白，商品经济也好，市场经济也好，它们需要的并不是生产资料私有制，而是平等的私人利益关系。社会主义经济虽然废除了私有制建立了公有制，但公有制的作用只是废除剥削制度，而不能取消私人利益，从而不能取消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
三、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特殊性质
社会主义经济和资本主义经济都是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由此人们认为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没有什么不同，不能把两者区别开来。的确，社会主义经济和资本主义经济都是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这意味着社会主义经济和资本主义经济都以商品经济为运行的形式，都以市场机制为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相当多相当大的相似之处，把它们清楚地区分开来的确是不容易的。但是，商品经济只是社会经济的一种运行形式，市场机制只是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一种机制，与社会经济制度相比是表面性的，而且，它们自身的性质也是由社会经济制度的性质决定的。因此，社会主义的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是有着根本性质上的差别的。
从理论上说，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最大特殊性在于它是社会主义经济的运行形式，就是说，在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中运行实现着的社会生产关系是社会主义生产关系，是以公有制为基础的没有剥削的私人利益关系，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关系只是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运行实现形式；与此相反，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则是资本主义经济的运行实现形式，在资本主义商品经济中运行实现着的社会生产关系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关系只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运行实现形式。与此相对应，社会主义经济的市场机制，是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以商品经济关系的形式运行实现所形成的机制，它是社会主义生产关系运行作用的结果，而资本主义经济的市场机制则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以商品经济关系的形式运行实现所形成的机制，它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运行作用的结果，两者之间的性质差异是十分明显易见的。看不到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在性质上的根本差别，是没有处理好本质与形式之间的关系。同一本质可以采取不同的形式，而同一形式又可以为不同的本质所采用。理论研究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把本质与形式区别开来，辩别出同一形式中实现着的不同本质的东西，确定同一本质的不同的可能实现形式。
有一种观点认为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特性在于它是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应该说这种观点并没有错。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确是它的一个很重要的和根本性的特点。但我以为，这种观点仍不够全面。公有制只与社会主义经济的两重规定性中的一重即没有剥削这一重有关，而与存在私人利益这一重性质无关，因此不能全面反映社会主义经济的性质和特点。即使要强调这一重性质，与其说“以公有制为基础”，还不如说“没有剥削”，公有制只是废除剥削制度所需要的许多条件中的一个条件，虽然很重要，但毕竟不全面。因此，可以这样认为，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特点在于它是没有剥削的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很显然，这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是根本不同的。
还有一种观点强调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是有宏观调控的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但我以为，宏观调控是一切现代社会化经济的共同特点，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有，发达的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实际上也有，这就不能把它当作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特点。可以成为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特点的是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宏观调控的基础、目标和方式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不同，总的来说，它们是社会主义性质的，是社会主义经济所特有的。
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是社会主义经济的一重性质，因此，它的特点必须到社会主义经济的内在规定性中去寻找。社会主义经济一方面废除剥削制度，另一方面又普遍存在私人利益，这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最重要最根本的特点，也是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最重要和最根本的特点。此外，作为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最后历史形态，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是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最高级最完善的历史形态，它使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基本原则最充分最彻底地实现了。由于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是社会主义经济的一重性质，是社会主义经济的内在规定性，因此，“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一提法比“社会主义经济条件下的商品经济”和“社会主义经济条件下的市场经济”的提法要好一些。后一提法具有把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看作是外在于社会主义经济的意思，是不够妥当的。
四、社会主义经济改革的目标与核心
社会主义经济改革最终要达到什么目标，是我们首先要研究的重要问题。社会主义经济是以商品经济的形式运行的，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是市场机制。但是，在传统理论中，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都是与社会主义经济不相容的，在实践上则是加以排斥的。社会主义经济改革就是要使社会主义经济采取商品经济的形式运行实现，并从而以市场机制作为社会主义经济运行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也就是要使社会主义经济商品经济化和市场经济化。
使社会主义经济商品经济化和市场经济化的过程实际上是在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基础上建立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基本条件的过程。现代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基本条件是社会经济活动分工进行，各经济活动主体自利自主地从事经济活动。社会经济活动的分工是一个既成的条件，只需要进一步深化；因此，社会主义经济改革的关键是确立各经济活动主体的自利自主地位。社会主义经济的主体有三类，其一是居民，是劳动者和消费者，其二是企业，是商品生产经营者和要素购买者，其三是政府，它承担着多重职能。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需要微观经济活动主体的自利和自主，这样，对社会主义经济改革就提出了两个核心任务。
第一，在公有制基础上建立社会主义的自主劳动制度和自由企业制度。社会主义经济是废除了剥削制度的经济，而废除剥削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和条件的，要使经济改革仅仅是“改革”，而不是“复辟”或“和平演变”，改革不仅要维护公有制，而且要巩固和加强公有制的地位与作用，以使改革后的经济仍然是社会主义经济；另一方面，作为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微观经济活动主体必须是自主的和自利的，因此，要使社会主义经济商品经济化和市场经济化，必须建立社会主义的自主劳动制度和自由企业制度。但是，按照传统的经济理论，在公有制条件下，国家是公有资产的法定代表，拥有“所有者主权”，对企业等的经济活动具有最终决定权。这使企业等微观经济活动主体的自主和自利成为没有保障的，从而难以建立自利和自主的劳动制度和企业制度，使社会主义经济商品经济化和市场经济化。如何在公有制基础上建立自主劳动制度和自由企业制度是经济改革所面临的第一个实质性的问题和任务。
第二，在自主劳动制度和自由企业制度的前提下建立宏观调控制度。宏观调控虽然不是社会主义经济特有的，却是社会主义经济所固有的。社会主义国家必须对整个国民经济进行宏观调控。但是，社会主义经济的宏观调控决不能削弱和损害社会主义经济的自主劳动制度和自由企业制度，从而不能以行政命令的方式来进行，而只能以某种间接的方式去实施。因此，如何在自主劳动制度和自由企业制度的基础上建立间接调控为主的宏观调控制度是经济改革所面临的第二个实质性的问题和任务。
经济改革的具体任务和内容自然有很多，但是，可以断言，全部改革的核心则仅仅是这两个方面。如果最终完成了这两项改革任务，整个经济改革也就基本完成了。相反，如果这两项任务没有完成，则不管进行了多少改革，也都不能真正解决什么大的或实质性的问题，都不能说改革已完成。同时可以发现，企业改革是全部经济改革最难最关键的一环。
五、社会主义经济改革的基本方向
本文的任务不是探讨经济改革的具体措施和办法，但是，为了对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未来图景有一个比较明确的认识，这里我们简单地谈一下社会主义经济改革的基本方向。
明确社会主义经济改革的基本方向，要首先解决两个理论问题。第一，社会主义经济的根本规定性和根本要求是什么，这已如上述；第二，社会主义经济运行实现的基本形式是什么，这在上面也已有论述。但是，认识到上面谈及的各点对解决改革的基本方向还是不够的，还要进一步深入研究才行。社会主义经济是商品经济，但是，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是在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充分发展之后的商品经济，是一种特殊的商品经济，即金融化的商品经济。准确地说，社会主义经济的运行形式不是一般的商品经济，而是金融化的商品经济，只有金融化的商品经济才能成为社会主义经济的运行形式。
通观现代资本主义商品经济会发现，它已经实现了全面的金融化，成为金融化的商品经济。金融化的表现有很多，但最重要的表现有两个方面。第一，社会资产的职能已经同所有权普遍分离，这是信用制度和股份制度以及现代信托制度和租赁制度等金融形式普遍发展所共同造成的结果；第二，以银行制度为中心和主体的金融体系成为社会经济的中枢和核心，承担着调配社会经济资源和调控国民经济运行的重要职能。现代商品经济的这两个特征使之成为社会主义经济建立和运行的可能和现实的形式。
在公有制基础上建立社会主义经济自主劳动制度和自由企业制度，需要实行公有资产的两权分离，而现代商品经济的金融化所提供的信用制度和股份制度等金融形式则为实现这种两权分离提供了现实形式；在自主劳动制度和自由企业制度前提下建立间接调控为主的宏观调控制度，需要一系列行之有效的间接调控杠杆，而现代商品经济的金融化则提供了诸如利率、汇率、准备率等金融杠杆，使间接的宏观调控成为可能。因此，社会主义经济商品经济化和市场经济化改革的基本方向是金融化，换句话说，社会主义经济改革实际上是金融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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