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书评与学风建设_书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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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今的中国学术界,关于学风建设的极端重要性,大约无论如何强调也是不过分的。因为举凡正直的学者,早已厌烦了近年来蔓延于文化学术界的急功近利、粗制滥造、抄袭剽窃、假冒伪劣等丑恶现象。开展“学术质量万里行”、“学术打假”,已成为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的共同呼声。在这一方面,严肃认真的批评式书评完全应该而且也能够大有作为。借用萧乾先生的说法,即“像个中古的骑士,他毛遂自荐地要保文化的镖”。

可是,直面现实,我们依然不能乐观。因为真正写严肃书评的人并不多,不少所谓的“书评”或者无关疼痒,或者肉麻兮兮,或者贫嘴无聊。写书评容易得罪人,“费力不讨好”。还有,书评写了,尚须“过关斩将”(人情关、编辑关等等),特别是批评式书评,要想顺利发表,一向难乎其难。60年前沈从文在《我对于书评的感想》中即抨击过的“欢迎莫名其妙的捧场,难忍受斤两相称的忠告”,至今依然是笼罩在书评者脑际的“紧箍咒”。尽管包括像伍杰这样有影响的出版界的学者型领导人再三重申:“不能因为是大人物、名人、亲人、熟人,就不讲科学,一味无原则地颂扬、吹捧,有问题也不敢谈,不愿谈,谈也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在评论中,对学术性的问题,要贯彻双百方针,允许讲不同意见,不要以权压人,以势欺人。”但事实上,至少在学术界,“老虎屁股”的确是“摸不得”。自称曾长期“不遗余力地提倡”书评的萧乾仍为其“未完成的梦”而不胜感慨:“旨在为读者当读书咨询者的书评之所以树立不起来,就是因为中国写书的人大都只允许你褒,容不得你贬,即使你贬得蛮有道理。”比如,据记者亲历,《世界历史》4年前曾发表过揭露《近代美国与移民》的大面积抄袭的批评式书评——《一种极堪忧虑的现象》,该刊负责人最近披露,“当时支持者有之,但说情和反对者也不乏其人。”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难处归难处,批评式书评近来还是顽强地赢得了一些引人瞩目的新发展,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将极大地有助于推进和加强我们的学科发展和学风建设。

批评式书评的建设性功能,很可能最早是90年代初检讨《语言大典》现象时而凸显出来的。针对这部两千多万字的所谓“当代中国的辞书之最”,徐庆凯率先发表《如此词典,匪夷所思——评〈语言大典〉》,对其大量剽窃、滥收条目、胡乱释义、草率编辑加以公开揭露。鲍克怡的长篇书评《欺世之作〈语言大典〉剖析》,根据大量事实,以正视听:该《大典》“是一部说不清性质的词典”,其收词“杂乱无章、毫无标准”,其释义“错误百出、文字极为拙劣”,有“空前的、惊人的抄袭”,这篇极富胆识的书评认为,“王同亿不但须负侵犯著作权之责,还应在道德上受到谴责。”1994年2月,国家新闻出版署党组书记、署长于友先亲自在北京主持召开了专门座谈会,主题即“提高辞书质量,促进辞书繁荣”,与会专家学者对辞书界的消极混乱现象进行了认真清理,这些此后发表于《辞书研究》的每一篇发言其实是相当出色的批评式书评。如语文出版社社长李行健痛定思痛道,“我们现在有一种不好的风气,好像一本书如无政治上的错误,就不好批评,就无法批评,对于质量低下、不负责任的编者和出版社就缺乏应有的舆论监督和严肃的批评。”李先生还提出了这样一个引起许多人共鸣的问题:在导向的问题上,有的报刊和领导是帮了倒忙的。如一家报纸一篇吹捧王同亿同志文章的大标题就叫《二百年后,只剩下王同亿》。不知根据何在,道理何在?上海辞书出版社社长巢峰说:我国没有精神产品质量法,结果,“出版物中,黄色淫秽的犯法,剽窃抄袭的违法,粗制滥造的合法。这种不正常情况,在客观上助长了胡编乱造、无法无天的行为。”围绕《语言大典》等“王同亿现象”的集体性批评,的确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辞书界的“无法无天”态势,其积极意义无疑是历史性的。

还有一些人基于学者的良知,置个人得失于度外,仗义执言,推出了一批有影响、有价值的批评式书评。其中伍铁平在《山西大学学报》等发表的对申小龙著作的系列评论尤为引人注目。伍的近3万言的《反对在学术著作中弄虚作假》指出,申著大量剽窃他人译作与著述,有的已是第三次第四次原封不动地抄袭,“《文化语言学》是一本错误百出,大量照搬申自己‘著’述,其中又有相当大的一部分系剽窃的书。……《汉字文化》1995年第3期李亚明作《第一部具有普遍意义的文化语言学著作——〈文化语言学〉》,竟对该书进行大量的无原则的吹捧。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此外,伍铁平还对徐德江的论著进行了尖锐批评,其《学术界不存在骗子吗?——驳云林的一些错误观点》认为,徐实际上“根本不是语言学家、却要冒充语言学家,自吹自擂,把他的错误百出、缺乏语言学起码常识的言论自我吹嘘为‘公式’、‘学说’……”。文章呼吁,“在物质产品方面要打假,在精神领域里同样有打假的任务。”

此外,《中国图书评论》、《中国书评》、《近代史研究》、《历史研究》等均曾发表过严肃认真的批评式书评。这里要特别提到《中国书评》。该刊主编邓正来以身作则,在评《南极政治与法律》一书严重的剽窃问题时写道,“这种严重的侵权行为,不仅在于一部法学著述对法律上知识产权的侵犯,而且还在于知识者对知识神圣性的蔑视、对知识活动纪律的破坏”,他特别补充道,“当中国的严肃知识分子正在努力建构中国的学术研究规范之时,恐仍需对知识活动中基本学术纪律做出捍卫。”王则柯在批评《西方经济理论与实证方法论》时也提醒人们说,“如果立志做一个学者,先接受学术规范和学术著述规范的ABC教育,实在很有必要。”言虽简,然一语中的。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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