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话语视角看马克思的哲学革命
刘 影
(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 100732)
〔摘要〕 马克思对西方传统哲学的革命是一场话语革命。从话语视角看,西方传统哲学历史是形而上学话语的发生史,马克思的哲学话语革命就是对西方传统哲学话语的根本性颠覆和改造。从话语逻辑看,马克思将西方传统哲学话语的思辨逻辑转变为现实逻辑;从核心范畴看,马克思将西方传统哲学话语中的知性范畴转变为生活范畴;从话语受众看,马克思将西方传统哲学的小众话语转变为大众话语;从话语功能看,马克思将西方传统哲学解释世界的话语转变为改造世界的话语。
〔关键词〕 马克思,哲学话语,西方传统哲学,哲学革命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发展举世瞩目,中国的崛起有目共睹。作为一个哲学社会科学大国,中国在国际社会的话语权有待进一步提升。当务之急,我们要建构一套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而只有回到马克思哲学话语本身,才能真正找到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话语的不足,解决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话语问题。“返本”是为了更好地“开新”,“溯源”是为了更好地“向前”,“寻根”是为了更好地“发展”。众所周知,马克思哲学实现了人类思想史的一次革命,而从话语视角来看,马克思哲学革命其实也是一场哲学话语革命。马克思哲学源于对德国古典哲学的批判性革命,其哲学话语脱胎于黑格尔思辨哲学话语,是对黑格尔所代表的西方传统哲学话语的根本性颠覆和改造。正是在对黑格尔思辨哲学话语批判和继承的基础上,马克思实现了自己哲学话语的变革,同时也实现了对西方传统哲学话语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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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话语逻辑的转变:从思辨逻辑到现实逻辑
“话语方式乃思维之方式”〔1〕序言,不同的思维方式塑造了不同的话语体系。那么,何谓思辨逻辑?在黑格尔看来,“思辨逻辑内即含有单纯的知性逻辑,而且从前者即可抽得出后者。我们只消把思辨逻辑中辩证法的和理性的成分排除掉,就可以得到知性逻辑”〔2〕179。在这里,“知性逻辑”是指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开创的传统形式逻辑,这一逻辑是对脱离思维内容“纯形式”的考察,但割裂了思维的形式与内容。而黑格尔将思辨逻辑的对象规定为绝对理念,实现了“思维内容和思维形式的统一”。从内容看,思辨逻辑考察的不是感性世界,而是包括主体和客体的普遍实体,即概念、范畴。从形式看,思辨逻辑是辩证发展的,由于实体即主体,自我意识的发展运动必然带来概念、范畴的自我运动和自我发展。此种哲学话语“是以纯概念、纯范畴的逻辑推演的方式表达”〔3〕202,“最高目标就是运用思辨思维把握理念”〔4〕114。
从逻辑起点看,思辨话语的起点就是概念、范畴。黑格尔的“概念”有双重功能,“既包括性质或论题的本质……也涉及了性质或本质的具体存在的实际现实”〔5〕36。在黑格尔的哲学话语体系中,“概念”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只有概念才是真理,或更确切点说,概念是存在和本质的真理”〔2〕181。这意味着,在黑格尔这里直观已经被概念化,概念是存在的本质,存在不过是概念的外化。哲学作为探寻真理的一门学问,也随之变成了对概念、范畴的探究。即是说,作为人类认识成果的概念、范畴又反过来成为人们认识的新对象,人们要通过概念、范畴去把握客体和客观过程。可以说,概念、范畴成了黑格尔整个哲学话语体系的逻辑起点。在黑格尔看来,对现实世界的言说,也就变成了对概念、范畴的言说。
从逻辑演进看,思辨话语遵循的是从概念到概念的逻辑推演。黑格尔通过概念的精神化来推演出“概念的运动”,进而构建了其话语体系。而“概念的运动”是通过“辩证法”来实现的,即通过概念的“否定之否定”,形成一个正、反、合的圆圈运动。黑格尔把独立于自然和历史的抽象思维作为其哲学体系的起点,试图用语言逻辑和概念推理,赋予已被抽象化、概念化的语言以内在生命。在黑格尔这里,对现实中各种运动的阐释变成了对逻辑范畴的生产运动的一种表述,现实的发展变成了概念和范畴的自我运动,他为历史找到了抽象的、思辨的表达。在这一话语体系中,从概念回到概念本身,起点亦是终点,结果亦是开端,形成了一个圆融自洽的独立王国。可以看出,这种由范畴的逻辑推演而建构的话语体系,是存在于现实之上、生活之外的,具体的生产实践早已被“异化”,被抛在了九霄云外。在西方传统形而上学话语的发展中,思想就这样魔术般地变成了概念推演的游戏。用概念、逻辑的语言把一切不可说的东西都说尽了,这是黑格尔哲学话语的“神秘之处”!
与黑格尔的思辨话语不同,马克思反对“把语言变成某种独立的特殊的王国”,反对将“概念”作为哲学话语的根本旨归,他要把“语言降到生活”,从现实生活出发来建构其哲学话语体系。在马克思看来,哲学不过是“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6〕241。马克思一改西方传统哲学的思维模式,从现实生活出发,用客观的现实逻辑支撑其话语体系,彻底摧毁了黑格尔所建构的独立的语言王国,真正解决了话语内容(思想)与话语形式(语言)的统一问题。但有一点需要说明,这里的客观现实逻辑并不是指费尔巴哈的直观感性逻辑,而是客观实践的逻辑。所谓客观现实的逻辑,就是“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7〕76,来描述现实世界。这种客观现实的逻辑在话语上表现为:从“现实生活”出发,从“现实的人的实践”出发,通过生活提炼概念,建构一套开放的、发展的话语体系。这是一种具体的、历史的话语表达,是一个开放的话语体系。同样,我们也从逻辑起点和逻辑演进两个方面来考察马克思的哲学话语。
对黑格尔来说,他构建其庞大的思辨话语体系之初,本就无普及之意,它将人民大众“拒之于千里之外”。因为要想理解其哲学话语需要一种特殊的能力和技巧,需要训练自己的抽象思维。这里的潜台词即是说,未经专业的哲学训练,没有抽象的思维能力,是很难理解黑格尔哲学。黑格尔自己也说:“思辨的东西……对于尚未经训练的、不自由的思维能力说来,也是最困难的方面。”〔16〕39确实,作为一种高度抽象和思辨的语言,黑格尔哲学话语超越常识、超越经验事实,甚至反常识。这些早已超出常人的理智形式,即使对专业的学者来说,理解都是困难的,更不用说普通大众了。例如,“纯存在”“虚无”“变化”“有限”“无限”“本质”“现象”“实在”等概念,这些“纯概念”作为事物的最高抽象,与具体事物相距甚远,很难普及。此外,在黑格尔的著作中,也很难划分清楚“意识”“精神”“理念”“理性”“观念”“思维”等概念,有时候它们是在同一意义上使用,但仔细考察又存在区别。再比如,精神和思维,它们通常在同等意义上使用,但是黑格尔又说,“那活生生的精神,它的本性就是思维”,“精神……要求它自己的内在性——思维——的满足”,显然,这里精神又不等于思维。语言的过于抽象给人们造成理解的困难甚至曲解,就连黑格尔的学生和普鲁士政府都对他产生了误解,更不用说普通大众。无疑,这又让其话语的普及雪上加霜。
马克思从不以哲学家自居,他没有追随先人的脚步在“形而上”的宏大哲学问题中兜圈子,而是走出书斋、走进现实,将自己的哲学话语植根于物质的生产实践当中,言说与时代休戚与共、与现实实践息息相关的时代课题和社会矛盾。他认为,只要“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任何深奥的哲学问题……都可以十分简单地归结为某种经验的事实”;“只要把自己的语言还原为它从中抽象出来的普通语言,就可以认清他们的语言是被歪曲了的现实世界的语言”〔7〕76。马克思要求对事物进行经验的描述,摆脱意识形态的束缚和遮蔽,真正展现它的“庐山真面目”。在马克思的哲学话语中,没有玄而又玄的语词和概念,没有艰深晦涩的逻辑推演,有的只是接地气的概念、范畴,有的只是为生活立言、为时代立言。马克思从不屑于隐瞒自己的意图和观点,他公开承认自己的哲学话语是无产阶级的革命武器。他将自己的哲学话语始终与人民群众的利益联系在一起,始终为无产阶级的利益奔走呼号。马克思哲学话语的言说就是为了给无产阶级提供理论武器。马克思哲学是为无产阶级解放斗争服务的,马克思对深奥的哲学道理进行“深入浅出”的言说,工人阶级要想学习马克思哲学话语,不需要经过专门的哲学训练。试问,这样“亲民”的哲学话语怎么可能不受欢迎,怎么可能不普及?马克思哲学话语就是人民的话语、时代的话语!
范畴是哲学话语的外衣,不同的范畴表征了不同的话语体系,核心范畴的发展变化是考察话语革命不可或缺的维度。所谓知性范畴,黑格尔将其定义为:它既不来自经验,也不来自超验,而是“概念的自我规定”,通过概念自身的扬弃,实现自主发展;它既无时间性,也无空间性,是“永恒”的范畴;它既没有“前”,也没有“后”,是“绝对”的范畴;它“是普遍的,抽象的,适合于任何内容的,从而既超脱任何内容同时又恰恰对任何内容都有效的,脱离现实精神和现实自然界的抽象形式、思维形式、逻辑范畴,即‘纯思的概念’”〔9〕333。马克思这一言说,是对知性范畴最好的诠释。而要理解知性范畴,就要从认识“知性”开始。知性也被称为“理智”或“悟性”,其本义是指包括认识能力或求知能力在内的理解的性能。自柏拉图提出“理智”,知性范畴就开始了它的演变发展历程。布鲁诺的“感觉、理智(知性)和理性”、斯宾诺莎的“知性改进论”等,但直到德国古典哲学创始人康德,知性范畴才得到专门和系统研究。康德认为知性的纯粹概念既不是来自经验,也不是来自超经验,而是“对一般直观对象的先天知识”,是知性本身的思维形式。知性范畴是先验的,是在人的经验之前就具有的。在康德看来,知性就是利用逻辑范畴去综合感觉材料的能力,知性范畴就是没有任何内容的纯形式,是先天存在于人们的知性之中,是纯主观的知性形式。而在黑格尔看来,知性范畴不是来源于经验世界,而是作为思维的产物,它是一些普遍的“纯概念”。此外,和康德一样,黑格尔对知性和理性进行了明确区分。在《精神现象学》的“自我意识”这一部分中,黑格尔严格区分了“感性确定性”“知觉”“知性”三个环节,并指出在知性中意识所寻求的是事物的本质和根据,是“无条件的、绝对的共性”〔10〕85。但是,通过“分解活动”这一知性的力量,只能获得关于事物的单纯定义,还无法完整认识事物本身,还需要从知性思维上升到理性思维。同样,和康德一样,黑格尔也认为真理不能用有限的范畴表达。不过有一点不同,康德求助于“自在之物”来认识无限,黑格尔则是通过理性来达到对无限的认识。
二、核心范畴的转变:从知性范畴到生活范畴
从逻辑演进看,马克思哲学话语遵循从生活到概念,从概念到生活,是生活与概念的“双向互动”。马克思的哲学话语是从生活出发,从生活中提炼概念,然后再回归生活。在客观现实逻辑的支配下,马克思把黑格尔颠倒的事实关系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重新颠倒回来,让哲学话语从“宏大叙事”向“现实世界”回归。借用马克斯·韦伯的话来说,就是马克思哲学话语的建构“不是要用抽象的一般公式把握历史现实,而是必然要用具有独特个性的各种具体生成的关系体系把握历史现实”〔8〕18。
其实,拒绝大众与当时整个德国古典哲学话语的“追求”不无关系。从康德开始,德国古典哲学就走上了它的“庙堂”之路。在康德以后,黑格尔的哲学不是普通群众可以问津的学问,成了学院哲学、哲学家们的哲学,其哲学话语彻底成了大学讲坛上教授的“私产”;罗素更是夸张地说,“自己的哲学,全世界只有十二个人懂,很了不起”〔17〕384,他以“小众”为傲!人们只能对它“敬而远之”,最终也只能窒息在自己的哲学话语当中。
回煞这个仪式,在纳平山和相距十多公里的坡业不同。据坡业的陶兴文介绍,回煞之后,还有除灵,这是两个时间上分开的仪式。而且,回煞不吹芦笙,只有除灵才吹。但在纳平山,回煞和除灵这两个仪式,合二为一,一步到位,回煞的后半段就是除灵,期间还要吹16个“调”的芦笙。
马克思哲学中的范畴与黑格尔的知性范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范畴体系,有联系也有差异,差异是主要方面。通过与黑格尔知性范畴的对比分析,我们来考察马克思的生活范畴。
第一,从范畴的发生学看,生活范畴是从社会生活实践中提炼的。像黑格尔一样,马克思也高度重视知性思维在范畴构造中的作用。但与黑格尔将其作为逻辑思维的第一阶段不同,马克思回到“知性”本义,即理解的性能。马克思从人的生产生活实践中,通过对人的存在的现实分析,对自然、社会实践的历史考察,以及对未来社会的考察,进一步抽象、概括和归纳,最终形成生活范畴的规定。这是一种从具体到抽象、从特殊到一般的范畴发生方式。马克思的生活范畴是取之于生活,并用之于生活的。马克思的生活范畴从社会事实发展规律中提炼出概念,借用列宁对范畴的认识“自然现象之网的网上扭结”,我们也可以说,生活范畴帮助我们认识和掌握社会现象之网的网上扭结。马克思的生活范畴是对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总结,他用“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现实的个人”“人的现实的‘社会结构’”“人的现实的‘政治结构’”等范畴说明人类社会发展的物质基础和内在动力;用“社会存在”“社会意识”“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等范畴阐释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用“阶级”“国家”“革命”“群众”等范畴阐明社会革命以及社会变迁;用“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等范畴描绘社会形态的更替图景。
第二,从范畴的演进看,生活范畴是一个历史范畴,具有开放的品格。任何的历史现象都“受变化规律支配的,它有自己的历史,有自己的始末”〔12〕64。同样,以社会历史发展为依托的生活范畴也有着自己的历史,有着自己发生、发展和消亡的规律。这些范畴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并随着人们的实践活动的发展而发展。正如马克思所说:“和它们所表现的关系一样不是永恒的,它们是历史的和暂时的产物。”〔13〕49-50“异化劳动”“阶级”“国家”“民族”等都是历史发展的产物,最终也会退出历史舞台。马克思生活范畴的发展运动,并不是自身内部的自我否定和内在超越,而是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而发展。不同于黑格尔“概念的自我规定”,马克思的范畴之间是一种在现实基础之上的相互规定。在马克思这里,范畴不是单一绝缘的,不追求自身的圆满,而是在追求一种范畴之间的合理张力、生产结构之间的张力。
作为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同时作为全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武器,马克思信仰者众矣,是广大无产阶级,是受压迫、受剥削的人民。马克思改变了以往哲学话语的“贵族气”,使其话语变得更加“接地气”,更加贴近群众、贴近生活,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话语形式。诚如马克思所说:“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7〕15
三、话语受众的转变:从小众话语到大众话语
早在古希腊,哲学属于贵族之学,远离大众,未能“得到公众的注意”。到了近代,哲学依然是普通老百姓无法问津的学问。作为西方传统哲学的集大成者,黑格尔哲学也难逃“寡众”之厄运。黑格尔哲学话语体系自建构之初,就疏远大众,成为统治阶级的哲学话语,是哲学家们的“窃窃私语”,是大学讲堂里的“学术话语”。
在阶级社会中,哲学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带有一定的阶级性。因此,作为其表现形式的哲学话语也必然带有阶级性。黑格尔的哲学话语代表了资产阶级的意志和愿望,“在本质上是城市的从而是市民阶级的产物”,其哲学话语内容“本质上仅仅是那些和中小市民阶级发展为大资产阶级的过程相适应的思想的哲学表现”〔14〕308-309。诗人海涅曾形象地将其哲学比作资产阶级革命的战鼓,黑格尔哲学“把人们从昏睡中敲起,敲着起身鼓,用青春的力气,敲着鼓永远向前进,这就是全部的学问”〔15〕69。黑格尔用自己的哲学话语为资产阶级奔走呼号。虽然黑格尔也反对为哲学而哲学,反对“把哲学当作私人艺术”,肯定哲学是“与公众有关的存在”,是“为国家服务”的。但在黑格尔的哲学著作中,我们却看到其哲学话语中的资产阶级立场。黑格尔哲学话语带有资产阶级革命色彩,是为资产阶级革命助威呐喊的,是不可能代表受压迫、受剥削的人民群众来“发声”的。因此,黑格尔哲学话语也很难走进人民大众,也无法成为大众的话语。
DMSP/OLS夜间平均灯光指数2013年的数据,由地理国情监测云平台网站提供。地理空间数据云网站提供的GDEMDEM 30 m分辨率数字高程数据。地理空间数据云网站提供的2013年12月美国陆地卫星Landsat8的影像数据,分辨率为30 m。梅县区各镇人口密度来源于梅县区人民政府官方网站的2013年的 《梅县统计年鉴》提供的各镇人口数量及各镇面积计算所求出。本文客家居民点数据是从梅县区1∶5万行政区图矢量化所得。
从逻辑起点看,马克思哲学话语的逻辑起点是现实生活本身。正如马克思所说,每个时代哲学话语言说的前提“只能从对每个时代的个人的现实生活过程和活动的研究中产生”〔7〕74。哲学话语“只有在对每个时代的个人活动和生活过程的描述中产生”,现实生活是马克思哲学话语的水之源、木之本。“生活”是马克思哲学话语的“底色”,是其哲学话语的根本“坐标”。马克思是用生活来剪裁概念,而不是用概念来剪裁生活。话语实践的对象是现实生活本身,其结果是从生活中提炼概念。
如果说康德是在先验逻辑的指导下规定他的知性范畴,那么,黑格尔则是在思辨逻辑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知性范畴理论,这也是他超越康德的地方,他将康德固定不变的知性范畴变成了发展变化的范畴。在黑格尔思辨的哲学话语体系中,思维形式本身就是客观的东西,具有充实的内容和形式。但与康德将知性理解为认识形式不同,黑格尔从思维方法去理解知性。在《小逻辑》中,黑格尔将其定义道:“那只能产生有限规定,并且只能在有限规定中活动的思维便叫做知性(就知性二字的严格的意思而言)。”〔2〕104那么,知性范畴如何打破这种有限性?黑格尔提出了逻辑思维的三个环节,即“(a)抽象的或知性的〔理智〕的方面,(b)辩证的否定或否定的理性方面,(c)思辨的或肯定理性的方面”〔2〕170。也就是说,只要将知性思维发展到思辨思维,回到概念本身,就可以克服这种有限性,达到无限性。因此,知性范畴本身具有否定性和内在超越性,让其不断扬弃超出有限性。而“真正的无限毋宁是‘在别物中即是在自己中’,或者从过程方面来表述,就是:‘在别物中返回到自己’”〔2〕200。这里黑格尔所说的“别物”并不是指外来的东西,而是指有限的事物本身的对立面,是它自己的它物。这种它物的否定性被扬弃之后,就可以回归到概念自身。无限不是抛弃有限,而是扬弃它的界限。由此可见,黑格尔在扬弃康德的知性范畴基础之上,在思辨逻辑的平台上将知性范畴进行了理论的转换,是知性范畴自身的扬弃与发展。在黑格尔这里,自我意识“是一个被抽象掉人的自然基础、社会基础而与人的自然、生产生活等社会实践及其社会条件完全无关的充满了神秘主义的概念”,是“被抽象掉一切现实可能性和具体规定性的‘自我意识’”,是“连时间、空间等规定性都没有的绝对能动的‘意识形式’和‘精神主体’”〔11〕239-240。诸如此类的范畴,在黑格尔的哲学话语体系中还有很多。
混凝土的拌制会直接影响到碾压混凝土施工工作的开展,在拌制工艺管控方面要做好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一是要对混合料的配合比进行精确的控制和称重,保证混合料的配制符合大坝施工的要求。二是要使用强制搅拌机进行混合料的搅拌,强制搅拌机能够时刻保证混合料的均匀搅拌,有利于混凝土品质的保障。
在西南5年连旱期间,恒丰银行昆明分行向云南灾区捐赠了价值100万元的饮用水,与云南灾区人民共渡难关。为响应国家精准扶贫政策,恒丰银行与云南省贫困程度最深的怒江州福贡县结成对口帮扶关系,除了向福贡县匹河乡果科村捐赠40万元资金用于修筑道路、饮水设施外,还通过金融扶贫资金,支持好云南省精准扶贫工作的开展,通过对文山、昭通等国家重点贫困地区加大项目资金投入,帮助当地脱贫致富。
暗夜中又冒出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径直走向黑暗中的丁主任。莽子只抬头看了一眼这人,便把视线移到了眼前的骨头上。丁主任和这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仓库。
四、话语功能的转变:从解释世界到改变世界
哲学不是“屠龙之术”,哲学话语的建构更不是为了自说自话、自娱自乐。自生成之日,哲学话语就肩负着一定的功能和使命。诚如马克思的那句名言,“以往的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7〕57。当然,马克思说这句话的具体语境是针对黑格尔之后的费尔巴哈等青年黑格尔派来说的,但是一定程度上也是对以往哲学一次公允的评判。不过,需要强调一点:马克思哲学话语不只是强调“改变世界”,传统哲学话语也不只是强调“解释世界”,二者都有“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的话语动机。只是传统哲学话语将“改变世界”消解在了“解释世界”之中,因此陷入了“话语的贫困”之中。
西方传统哲学话语是一种脱离现实的哲学话语,根本无法承受改变世界之重。从毕达哥拉斯到黑格尔,西方传统哲学始终以形而上学作为自己的牢固根基,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一套形而上学的话语体系,其话语的功能和使命是以人类理性的名义发挥思想规范和统治现实的作用。古希腊哲学从本体论维度探究“世界的终极本体”,探寻宇宙意义上的自然世界的本原问题,形成一系列形而上学的实体范畴。比如,巴门尼德认为,对变动不居的感性世界改变的认识只能达到“意见”,唯有通过抽象思维来把握不变不动的本质,才能达到“真理”。这种形而上学的话语不可能起到改变世界的功能,因为它早已将现实世界排除在话语之外了。近代哲学沿着形而上学的话语轨迹继续前行。自笛卡尔以来的近代哲学,在认识论的维度探究“人的认识何以把握本体”,将形而上学的实体范畴转变成形而上学的主体范畴,诸如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康德的“物自体”等。这些范畴在解释世界方面,相对于“存在”“理念”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们所面对的世界只是抽象的客体,所要回答的问题域是抽象的思想世界,现实世界依然被排除在话语之外。总之,西方传统哲学话语本质上是一种脱离现实的哲学话语,话语的建构只是为了满足理论上的需要,为了建构成“具有最高概括性(最大的普遍性)和最高的解释性(最大的普适性)知识、最高的科学”〔18〕89,根本不能使现存世界革命化;这种将现实世界“悬置”的哲学话语,不可能实现对现实世界的改变!
每个哲学家都曾幻想把自己的哲学变成现实,按照自己的哲学原则改变世界。柏拉图从“哲学王”过渡到“政治家”的国家治理模式,十八世纪启蒙思想家和法国唯物主义及被马克思称为“法国革命的德国理论”的德国古典哲学,可以说,它们都有着批判现实和改变世界的动机。但是,与马克思哲学相比,西方传统哲学家又都“致力于改变人们的观念,即致力于以某种新的方式去说明现存世界,而不是推动人们从事改变现实世界的实际斗争”〔19〕194。他们是将改变世界消解在解释世界的话语之中,将行动变成思想,将要求变成原则,他们“只是希望确立对现存事实的正确理解”〔7〕96。正如黑格尔所言,“现在我越来越确信理论工作比实际工作对世界的影响更大;我们的观念领域一旦革命化,现实就必然会随着前进”〔20〕11。在这里,改变世界变成了解释世界的一个“附属品”,根本起不到改变世界的作用,改变世界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与马克思同时代的青年黑格尔派虽然满口讲着“震撼世界”的语词,但是他们却把观念、思想、概念变成“人们的真正枷锁”,他们只是停留在“词句的斗争”上,“他们仅仅反对这个世界的词句,那么他们绝对不是反对现存世界”〔7〕66。他们才是最大的保守派。西方传统哲学话语满足于思辨理性的“阴影王国”,企图通过制造概念、范畴来改变世界,这只能是白费力气,这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只能是现实的抽象继续、现实在观念上的补充,并不能发挥改变世界的功能。
与西方传统哲学话语不同,马克思哲学话语自诞生之日起,就将其熔铸在现实世界之中,他把西方哲学“颠倒的世界观再颠倒过来,以使人们正视真实的现实世界”〔21〕22。马克思没有停留在西方传统哲学的论域,而是将其哲学转向现实世界。对马克思来说,其哲学话语体系的建构“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7〕58。马克思从黑格尔对资本主义提供合理辩护的解释世界的哲学话语,转向了为历史和现实服务的改变世界的哲学话语,彻底走出了西方传统哲学的话语困境。
马克思将“话语”变成现实力量,“在现实中实现哲学”。马克思对哲学的变革是“哲学范式”的一次全方位的转换,不管是哲学的视野或研究对象,还是哲学的主题或核心问题,以及哲学的思维方式或话语方式,抑或是哲学的理论形态或存在样式,都实现了一次“大换血”。马克思不再追问宇宙的宏大问题,也没有论证“思想的客观性问题”,而是将哲学的视野转向了现实的人类世界,把哲学的任务规定为解答现实人类中的各种现实问题,反思人类实践活动中的各种矛盾关系,并找到了人类社会及其历史发展的基础——实践。马克思曾说:“对思辨的法哲学的批判……不会专注于自身,而会专注于课题,这种课题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实践。”〔22〕11马克思哲学话语与其他哲学话语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实践”。马克思提出要“消灭哲学”,就是要将其话语直接与实践需要相对接,他把目光更多地放在了“问题中的哲学”,对现实问题予以哲学求解。
那么对现实世界的解释话语,又如何发挥改变世界的功能呢?这就存在着“话语如何可能”的问题,也即是话语如何变成现实力量?只有用一个办法即“实践”,找到那个具有“实践力量的人”。“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8〕9马克思没有因循思辨哲学从抽象概念出发,而是从“从事实际活动的人”出发,为哲学话语的实现找到了“实践力量的人”。威廉·冯·洪堡特曾说:“语言不是一个实体,或已完成的事物,而是行动。”〔23〕17在马克思这里,“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从来不是相悖的两种功能,只能偏向其一,而是一种话语的两个维度。马克思哲学话语既包含对世界的解释,同时借助现实力量真正实现对世界的改变。语言就是一种实践的力量,就是改变世界的利器。
探讨面积比较的方法时,教师对选取的两个长方形长、宽数据进行精心设计。学生用已有的观察法、重叠法都不方便比较,产生认知冲突。
马克思哲学话语作为“时代精神之精华”,必然是对时代的反映和表征,也即是对现存世界的认识和解释;同时作为“文明的活的灵魂”,又构成了对世界的批判,也就是改变世界。可以说,马克思哲学话语的言说,不仅仅是为了解释世界,更重要的是要改变世界,兼具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的双重使命。要想切实承担起改变世界的使命,就必须首先是对世界有正确合理的解释,科学地把握社会发展规律,否则改变世界只能是空想而已。在当下的哲学研究中,偶尔会出现这样一种认识倾向:马克思哲学话语的言说只是为了改变世界,与解释世界无关。这是对马克思哲学话语的一种误读。要想改变世界,首先必须认识世界。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改变世界,不然只能是无稽之谈。马克思打破思辨哲学的幻想,将哲学与现实相融合,实现了对那些旨在改变现存世界而产生的理论课题和实践问题的科学回答。但是,马克思从不满足于像旧哲学那样“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或者“只是希望确立对存在的事实的正确理解”,他更在意对世界的改造。因为在马克思看来,“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和改变现存的事物”〔7〕75。这是马克思改变世界的宣言,也是其哲学话语改变世界这一功能的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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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 B0-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4175(2019)03-0036-06
〔收稿日期〕 2019-03-20
〔基金项目〕 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与理论研究工程项目“马克思的哲学话语梳理及当代启示”(2018mgchq003),负责人刘影。
〔作者简介〕 刘 影(1989-),女,河南商丘人,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法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
责任编辑 苏玉娟